今年戛纳,不仅有侯导的《聂隐娘》参赛,还有4K修复版的《侠女》展映。
当年《侠女》分上下两集上映票房糟糕,后来在戛纳得到技术大奖后又精剪成一集再映才卖钱,从而开启了一段武侠电影怎么拍都能赚钱的黄金时代。
(值得《太平轮》参考)去年我有幸在侯导公司看了《聂隐娘》终剪版,七年心血初成,大爱,就在这里简写一篇,算是摇旗。
唐传奇都讲求奇诡简短,不像后来明清志怪,写着写着一个个成了忠贞于爱情的狐狸精。
电影有俩小时,自然延展了一些书中没有的人物关系,走的是幽古隐秘之风,镜头远远地注视事件发生,不带主观色彩,仿佛是说书人在讲述远在唐朝的传说。
简言之《聂隐娘》肯定是不一样的电影,我们水瓶座就喜欢不一样的东西,千篇一律的爱恨情仇、飞天遁地看腻了,来个一招一式、点到为止就很爽,属于另一种美。
后来翻《侯孝贤电影讲座》,发现一切不同早已有迹可循:他说,你们说拍武侠,那我也来拍,我就来重新界定武侠。
正好今天又在电影资料馆看了《侠女》,听石隽大侠回忆当年的故事,和当时看《聂隐娘》的感觉十分相似——两部片子有太多可比性了,武侠电影在经历了张彻的盘肠大战、徐克的科学神功、李安的禅道剑影之后,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文武双全。
都是台湾电影扛鼎的导演,《侠女》取自明志怪(《聊斋》里的《白狐》),但胡金铨是无神论者,他把狐妖去掉了;《聂隐娘》取自唐传奇(唐人裴刑的《传奇》),里面有纸人作法,本应是魔幻题材,魔幻却是从写实开始的,“是真实世界里的荒谬性而找到了这样的一个眼光和角度”(侯孝贤语)。
女主角台词都不多,舒淇开玩笑说自己一共只有16句,我没数,可能夸张了,但确实很少。
徐枫稍微多一些而已,但镜头似乎更偏爱她的眼神和身段。
男人的江湖,女人本就该少言。
构图都喜欢用长镜头、大远景,主人公们行走在大好山河之中。
胡金铨喜欢拍行走是出了名的,侯孝贤一脉相承,镜头不动,人物靠走位来调度。
文人气息浓厚。
《侠女》里的配乐超棒,古琴、鼓点都是胡金铨的拿手好戏。
《聂隐娘》更不用说,音乐之外还有一段《青鸾舞镜》的独舞。
“青鸾舞镜”讲鸾鸟三年不鸣,见镜中自己以为同类,长鸣而死的孤独,是聂隐娘,又何尝不是在寺中学艺的侠女。
《侠女》拍了3年零6天,《聂隐娘》拍了7年。
慢工出细活,精益求精。
我觉得电影好看,是好在可看的东西很多,胡金铨拍明朝,细到画笔都要分素描和上色等几种。
侯孝贤拍的唐朝是金光灿烂,室内金碧辉煌,银杏谷,连山石都是金色的。
李屏宾镜头下的每一帧画面都散发着古典中国之美,如国画。
我看有人在豆瓣的电影剧照下留言说里面人物像小学教科书上的李白,确实是这个路子。
李白是唐朝人,聂隐娘也是唐朝人。
侯导为拍唐朝,读了几个月《资治通鉴》。
更牛的是他亲手写下所有文言对白,他说从小在乡下长大,读了很多古书,不觉得这是文言文。
但细心又发现,居庙堂之高才用文言,处江湖之远是带口音的白话,分得清清楚楚。
胡金铨更不用说,明史专家。
电影好看,重在细节。
特别要赞一下《聂隐娘》结尾处在神农架拍摄那场戏,摄影机在山这边,道姑站在对面悬崖之上,雾起,隐娘徐徐走来,请辞,离去,至此雾已笼罩全峰,真正的”一气呵成“,感觉是天时地利俱到,上天要成全经典。
不说多,还是敬请期待吧。
————————————————————————————————今天,隔了半年再看,和去年底看的没啥变化,只是本来说要不拍的一段青鸾之舞,看来是放弃了。
当然大银幕所呈现的细节是电脑屏幕所不能比的。
特意挑了国贸百丽宫,满场,也无人中途退出,看这片观影环境太重要了。
早上维明导演说《聂隐娘》像博物馆,我觉得是看到现在最好的比喻。
反正博物馆就在那儿,爱看的就去看,各看各的,不爱看就走,睡在里面只要你不怕丢脸别人也无所谓。
至于说好坏,反正我挺爱看的。
要挑刺也有,但挑来挑去这些人挡得住侯导拿奖吗?
票房已经比我预计的好多了,投资侯导的老板们应该都没指望挣钱吧。
01很多人看不懂《刺客聂隐娘》究竟讲了个什么故事。
这当然是侯孝贤导演有意为之。
可是别误会,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故作高深,他只是不希望观众把所有的焦点都放在这个故事上,而忽略了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因此,只有模糊焦点,那个“点”才会虚化成一个“面”,呈现出更大的格局。
那么,被侯孝贤有意模糊掉的那个“点 ”是什么呢?
他想要呈现的“面”又是什么呢?
今天我们就从这个角度,来聊聊这部电影。
02看过侯孝贤电影的人都知道,他擅长用“虚写”的方式来表达。
比如拍一场打斗戏,一般的导演会着力于描画这场打斗的激烈程度,采用大特写,升格镜头,拍双方如何拳拳到肉、汗水四溅。
这是实写。
而侯孝贤不会这么拍,他会将笔墨更多用于营造打斗前的紧张氛围,或是用一个长镜头拍胜利者一步步远去,消失在视线的远方。
这就是所谓的虚写。
即将叙事的核心部分隐去,只留下事件发生前后人物的状态。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有一种举重若轻的飘逸感。
虚写会让叙事呈现出一种琐碎的片段化,核心部分要依靠观众的代入和想象去构建。
侯孝贤善用长镜头去拍摄这些间隙。
固定机位的长镜头形成了一种灼灼的注视,那种时间的压力感会一点点涌向观众,激发他们的感受力。
言有尽,而意无穷。
十分耐人寻味。
这就是《刺客聂隐娘》的魅力所在,当然,看这部电影最大的门槛,也在于此。
下面,我就把本片叙事的核心部分梳理一下。
在我看来,《刺客聂隐娘》被虚化的那一“点”,或者说故事内核,其实是一出“波云诡谲、险象环生的宫斗剧”。
这出宫斗剧是在三个层面上展开的,分别是:朝廷和魏博,田家和元家,以及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03我们先来看“朝廷和魏博”之间的斗争。
在唐朝的历史上,为了平息安史之乱,朝廷不得已借助藩镇势力,而叛乱平息后,各地藩镇又成了尾大不掉的隐患。
它们拥兵自重,各怀鬼胎,对朝廷虎视眈眈,这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魏博”。
魏博与幽州、成德,并称为“河朔三镇”,是盘踞于河北一带的藩镇势力。
到了唐德宗时期,为了朝廷的安全,他将妹妹“嘉诚公主”下嫁给了魏博的节度使田绪,以政治联姻的方式来换取帝国的稳固。
此后,朝廷与魏博之间,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
待唐宪宗李纯继位后,他改革弊政,大大削弱了藩镇势力,重振了中央政府的威望,史称“元和中兴”。
《刺客聂隐娘》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时。
正值中央政府重新崛起,各藩镇人人自危的时期。
对这一背景,影片并未直接阐明,而是通过魏博内部的两次议事,勾勒出了时势沉浮的动荡。
在第一次会议上,成德节度使王承宗为获得朝廷的承认,将德、棣二州献与朝廷。
而朝廷则利用这一机会,将势力深入到了魏博的腹地。
魏博面临着危机,是该隐忍了事以求自保,还是该和朝廷公开摊派,成了两难的选择。
于是我们看到了这一幕,在议事厅上,主公田季安阴沉着脸,坐在殿中,听两侧的臣子各抒己见。
一面是“藩镇派”,试图巧设离间计,阻止朝廷势力的渗透;另一面则是以田兴为首的“朝廷派”,力主化解干戈,默许朝廷势力的扩张。
田季安一言未发,冷眼旁观,看着属下一个个公开站队。
在听罢了田兴“忍让朝廷”的陈词后,他突然发作,怒摔“豹镇”,眼里像要瞪出火来。
此时,田季安的心思已昭然若揭,虽然朝廷正如日中天,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一种“知命强英雄”的悲壮,已经有了苗头。
到了第二次会议,已经是影片的结尾段落。
此时的魏博,已经决定公开对抗朝廷。
只见大殿上,田季安侧脸坐着,听属下的回奏:“主公已决定与朝廷为敌,则朝廷必全力动员兵马,转向魏博……”那时的田季安,低眉侧目,面沉似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覆水已然难收,他在等待着自己和魏博的命运。
自始至终,在这场争斗中,侯孝贤都没有给朝廷任何一个镜头。
他没有拍宪宗的意气风发、势在必得,也没有拍政府军的威风凛凛、铁马冰河。
相反,他通过这两次议事,却把一种末世的肃杀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议事厅,庄严肃穆;田季安,进退失据;整个魏博,人心飘摇。
朝廷与魏博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已弥漫在了最最日常的空气中,成为了人们无法忽视的惶恐。
04我们再来看魏博内部“田家与元家”这两股政治势力的斗争。
影片通过田季安和瑚姬在纱帐内的一段对话,回溯了这段往事:田绪在世时,洺州刺使元谊带万人来投奔,田绪大喜,为了示好,便主意两家结亲,遂将元谊之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田季安,后“田元氏”为田季安产下三子。
有了元家势力的支持,田季安后来的继位,就更为顺理成章了。
然而,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实则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元家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片中有一场戏,发生在第一次议事后,田兴因言获罪,被田季安贬黜至临清。
上路前,田季安特地来到田元氏的府邸,只见田元氏正对镜梳妆,妆容精致,面容姣好。
田季安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甩下一句“三年前活埋丘绛一事,不可再有。
”这句对白来得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为了巩固元家的势力,田元氏派遣“刺客精精儿”专门刺杀那些落单的田家臣子。
三年前的丘绛和此次上路的田兴、聂锋,都在她的盘算之中。
因此才有了田季安略带威胁地提醒。
田元氏微微一震,平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继续梳妆,镇定异常。
片中的田元氏和精精儿都由周韵一人扮演,这一明一暗的呼应,清晰地预示了元家的明争暗斗。
更加触目惊心的,还在后面。
田季安的爱妾瑚姬身怀有孕,为保全自身,便以鸡血伪冒月事,混淆耳目。
然而,机敏的田元氏还是料到了此事,便委派空空儿以“纸人”做蛊,诅咒瑚姬。
后瑚姬被隐娘救下,田季安的侍卫夏靖捡得纸人,大为震惊,并由此牵出了一段骇人的往事。
夏靖对田季安说:“当年先主田绪在夜里突然辞世时,榻下也发现了这种纸人。
”看到这里,我们终于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细节,看出了元家的计划。
事情很可能是这样的:田季安娶妻田元氏后,为了帮助田季安继位,元家以巫术谋害了其父田绪,由此元家的政治地位获得了空前的提升。
此后,元家一面暗杀着田家的家臣;一面防备着一切可能对“元家子嗣继位”构成威胁的女人。
他们或许在等待一个机会,当田季安死后,幼子上位,大权便从此落入了元家之手。
当怒不可遏的田季安手提宝剑冲进后宫时,田元氏将儿子挡在身前,并未有丝毫的惧怕。
而田季安这一剑终究无处下落,只好劈向屏风。
事已至此,这个处于政治漩涡中的男人,早已无力挽回,只剩下无奈的发泄。
05最后,我们来看看发生在“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一个男人,当然是田季安,而三个女人则是:田元氏、瑚姬和聂隐娘,他们分别是田的妻子、爱妾和青梅竹马的恋人。
如果完全抛开政治层面的斗争,只看情感层面,《刺客聂隐娘》的故事也是十分圆融的。
聂隐娘和田季安自幼相识,并订下婚约。
后因政治因素的介入,田季安背弃婚约,娶了田元氏;隐娘只得离开,随道姑上山修行。
其实,在田季安眼中,田元氏从来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符号或一个政治的筹码。
在田元氏的背后,站着整个田家的政治势力。
他们影影绰绰,伺机而动。
后来,瑚姬出现了,她成了田季安在情感上的一种填补。
刚刚在议事厅上大发雷霆的田季安,只要回到瑚姬面前,便马上恢复了平静和温暖。
他向瑚姬讲起了自己和隐娘的旧事,瑚姬听罢,垂泪道:“替窈七不平!
”更凸显了她的善解人意。
或许正是这一句贴心话,让一旁的隐娘,在瑚姬后来被田元氏加害时,对她出手相救。
隐娘在成年后,奉师命刺杀田季安,却念在旧情,始终下不了手。
最后,她选择违抗师命,独自离开。
三个女人,在用各自的方式,维护着和这个男人特殊的情感。
而每种关系,都有令人唏嘘的一面。
同样,侯孝贤在情感这条线上,仍然表现得极为克制。
可忍住不说,又往往比无节制的煽情,更平添了一种宿命的无奈。
06按照我们上面讲述的这三条线,如果换一个导演,一定能把它拍成一部比《甄嬛传》还要错综复杂的宫斗剧。
然而,这三条线在侯孝贤的处理下,都成了埋在荒草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它们不制造戏剧冲突,不泼洒狗血爱情,更不承担叙事的功能。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虚化的舞台,等待着主角云淡风轻地登场。
正如我在前文中提到的一个词——举重若轻。
《刺客聂隐娘》将历史、时代、命运的厚重,化作无形的力量,通通落在了一个叫“聂隐娘”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缓慢地踱步,一丝不苟地向前走着,直到最后,无路可走。
在影片中,嘉诚公主给隐娘讲了“青鸾舞镜”的故事。
罽(ji,音同“济”)宾国王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
王从其言。
鸾见影悲鸣,终宵奋舞而绝……这个故事,便是这部影片的眼。
透过它,我们看到了一群没有同类的孤独人。
其实,隐娘便是那只孤独的青鸾。
她与田季安的爱情,轻易便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她与父母的亲情,在躲避元家的迫害时,被隐匿在了青山之中。
她与陌生人的人情,被划破咽喉的那一刀,一同割断。
在道姑的调教下,她成为了一个杀人机器,履行着道姑灌输的“天道”,却又泯灭着萌生于本心的“人伦”。
这一切,都不是隐娘的选择。
这个绝世高手,这个来去如风的奇女子,同样被时代和出身所左右,只得别无选择地活着。
由此,我们反观影片中的众多人物,又何尝不是如此。
嘉诚公主——为了维护皇权的稳定,下嫁到了魏博,此后二十年不曾离开,最终客死异乡。
道姑——在俗世的身份是嘉信公主,即嘉诚公主的妹妹。
和姐姐一样,囿于出身和政治立场,她通过暗杀的方式消除着帝国的隐患。
田元氏——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嫁给了田季安,却被丈夫视为最大的威胁,唯有终日顾影自怜。
瑚姬——作为最强大的藩镇领主的爱妾,却活得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连怀孕之事都要隐匿不宣。
…… ……每个人,都不过是“时代的玩偶”,看似行动自主,却又始终被命运的丝线牵绊,演出着既定的悲剧。
这便是隐藏在这出宫斗剧之下的世界的真相。
当我们从勾心斗角的戏剧快感中跳脱出来之时,才会看清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如何被宿命捉弄的。
正如聂隐娘,她可以如鬼魂一般自由地穿梭于这个世界,却仍然逃不过那张无形的巨网。
07最终,隐娘选择了离开,和磨镜少年一起去了新罗。
这个年轻的倭国人,给了隐娘来自人世的第一缕温暖。
她牵着马走向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刺客聂隐娘》是一部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电影,直到影片的最后,才突然响起了激昂的乐曲。
只见,一个长镜头拍过去,三人,两马,荒草,青山,薄雾,前路未卜……他们不断前行,直到背影再难看见,只剩下永恒的世间。
按照当下中国院线粗鄙喧嚣的标准去衡量,在那些把电影当做社交的人群眼中,《聂隐娘》或许都不能算作是一部电影,它更像某种不知所云的影像,突兀又倔强地投射在幕布上。
但是,它又不似蔡明亮后期的那些作品,彻底变成了适合于美术馆播放的装置影像,《聂隐娘》还保留着电影本体最基础性的内容和叙事。
所以,客观一些讲,它只属于侯孝贤自己,它算是侯孝贤心心念念的一口气。
他只想这样表达,与旁人无关。
从这个角度上讲,谢海盟也好,唐诺也好,平时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又有些小嗔怪地说“侯孝贤作品的真正编剧永远都是他自己。
”这句话真的没错。
侯孝贤在《聂隐娘》中到处都布满了秘而不宣却也大张旗鼓的线索,他自己紧紧握着,随时向人们散播一点。
这部电影有刀剑相搏,但它不是武侠;有妃子相妒,但也不是宫斗;有权势倾轧,但又不是历史。
从它的名字看,算是个人物传记,但也一直影影焯焯,聂隐娘像个影子,飘来飘去。
飘荡,就是这部电影主人公存在的姿势。
她儿时被道姑带走,却也未曾消失,一直在人们心头飘来飘去,后来,学成归家,她又开始在人们头顶飘来飘去。
而最悲哀的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影子,投射到哪里,哪里就暗一下,明灭之间,要取人性命。
但为何要取人性命,有人告诉她,听不听得懂,似乎不必须,有没有道理,也没必要理解。
这样一来,她就成了机器。
就像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兵刃,是个工具。
她是被动的,一生都是被动的。
从小被人带走,无以反抗,日后被送下山,也别无选择。
她杀人、复命,不许动感情。
但坏就坏在,她还有感情。
看到孩子可爱,刀就软了;见了青梅竹马的男人,杀意就钝了……这就有了孤独。
孤独,才最要命。
这才是侯孝贤要拍《聂隐娘》隐秘的根须。
有人说它写意,其实它无比写实,那些人物间的沉默和冷场,才是现实,而以往那些对白如流的电影不过都是戏文吧?
有人说它不过是个唐传奇,可它或许就是当代史,舒淇演出的女刺客难道不似你我吗?
被莫名置入凡尘,莫名加了身份,莫名许以任务,但却未能斩尽六根,我们自己被困在那里,旷野无人,向孤绝中走,都是不甘;在红尘中留,何处可安?
聂隐娘归家,听家人念叨自己的走后的事,就像自己变成了魂魄,抽离于凡尘,俯瞰回望一切,对所有无能为力,那悲痛该如何抵挡?
舒淇用手掌紧紧捂在脸上,悲戚无声却才振聋发聩。
这难道只是传奇和古事吗?
她那一哭,哭的难道不是她自己的现实,哭的难道不是我们所有凡人的无解吗?
我们谁没这样哭过?
我们哭的都是俗事,但俗 事背后不也都是困境的黑洞吗?
自从下山之后,这个刺客就愈发进退失据,该做的做不成,该忘的忘不掉。
人落凡间,大抵如此。
她把一次次登门刺杀几近变成了满怀不舍的探望,她手中握着刀剑,每次最伤的却总是自己,只不过血不染衫,心里的伤痕谁又能看见?
他人有江山在手,美人入怀,可她自己呢?
一块玉,一把刀,半条命,搏来搏去,得的是什么?
还是孤寂。
上山,向师傅推心,但人家就站在云里雾里,也说些云里雾里,看似超脱,但话中还满是俗世的恨意,她知道,这已不是归宿;下山,对家人,却只能沉默,你又见得她对任何人说起过什么?
家人对她讲环绕着她身世背后的无奈与争斗,听到的都是烦闷和算计,但想想也都似乎是大开大合。
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
成了刺客的姑娘,拿着刀,穿着黑衣,站在人家中的房梁和屋角,又哪里有一分刺客的冷血?
有的却多是她看见烟火尘世,自己只能求之不得。
几乎没有一部电影,把古意中的孤独渲染到如此悲悯的地步,以至于描述着长袍与刀剑,却让幽冷也能洞穿当代都市中人的血管。
确实很少有人再像这样拍摄电影,胶片上映照着数码时代不可能出现的毛毛糙糙,大片茅草随风摇动,云雾来了又走,鸟叫虫鸣萦绕不散……侯孝贤没有营造古意,他似乎只秉承着当代的心思,重返那个年代,所以这里极少有戏剧性的飞檐走壁和舞蹈般排演过的刀光剑影,一切纠缠与打斗不过点到为止,有些美感,但也不失真切,因为他在意去表述的,并不是那些快意恩仇和门派招式,他想说的,就是孤独,亘古不变的孤独,人类普遍的孤独,无论唐人还是当代,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孤独从未改变也未曾消散。
这先是痛苦,后是困境,再往后有隐约有一点点禅意。
有人忌惮于《聂隐娘》半文半白的念词,有人无感于唐人传奇的故事,可以想见,在这个单向度粗暴型的电影市场中,《聂隐娘》会有怎样的市场反馈。
它确实不那么好懂,但更重要的是,有些电影不是为了让人看到起承转合,最终“看懂”,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告诉你,有些东西你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就是能感受到,它堵塞在你的心脏与唇齿之间的部位,你想吸收却无能为力,想吐露却也终不得法,那些东西就是这类电影真正要传递的况味,它就像这部电影中那些山上的云雾,这些东西中,就包括孤独。
(文/杨时旸)
其实挺不希望聂隐娘在内地上映的,想到侯导一把年纪了,功成名就拍了一辈子电影还要被一群不学无术又自以为是的傻逼指着鼻子骂装逼的情景就心酸————————————————————————————————————————自然主义影像构筑的长篇东方画卷。
山野、风声、水流、夜鸣、丰谷麦穗等有着超越于戏剧的充分能量,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影片本身是超越人类视界的。
就像这些从唐朝至今依稀长存的外景地,政治家国乱世儿女情也仅是期间零星过客。
即便你再睡几遍理不清故事线条也不影响它的亘古闪耀。
————————————————————————————————————————不是武侠片,而是侯孝贤。
一个波谲云诡的故事本来可以拍得威亚满天飞,但侯孝贤选择使用最冷静和克制的电影语言,举手投足间就掀起了大唐的衣袂。
既有工笔画的精致,又有写意画的留白,真的是其片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焉...(歪果仁表示集体看不懂,好开心~)————————————————————————————————————————打低分的人说听不惯台湾腔,可就是这些台湾腔拍出了好武侠好古风,而操着标准普通发腔调的创作者,却搞出了比软绵绵的台湾腔疲软得多的东西出来,糟践了所有人。
————————————————————————————————————————昨晚颁奖之前我获奖感受的提纲都写了,虽然没得奖但是我今天花了很久改了文,没错,魅力就是这么大。
先预定五星以免政治人士干预。
正经的短评后面补上。
————————————————————————————————————————侯孝贤已无意拍单纯的人事了。
他拍的是人事散尽后的风景,风景看透后的世人。
————————————————————————————————————————就凭那股认真劲儿,我就不得不打五星,对白用文言文什么就不说了,唐式建筑中尽量都是用烛光之类的仿古照明工具来照明,这些细节越看越爱。
无论如何,五星。
你让那些乌七八糟的古装剧怎么混呢?
不过那些乱七八糟,唐不唐,明不明的古装剧就应该有这么认真的作品来对比对比。
————————————————————————————————————————其实电影本身还是有不少惊艳的地方的,但看到这些评论实在是不能不恨。
看到分跌得这么快,我就放心了。
走出电影院朋友第一句话是:“导演这b装得”。
“这下文青们又要把这部电影捧上天了。
文青们肯定大呼神作。
”电影是我一定要去看的,因为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拉他来看这样一部沉闷的电影,所以跟着他喷。
但抛去有色眼镜,我依然觉得这部电影很差,我不认识侯孝贤,也没在电影院看过这样的电影,比如电影开始了10分钟我还在惊讶电影没有全屏。。。
也怪我没有做足功课。
光是“文言文”、“戛纳”、“唐代刺客”这几个标签,就让我无脑g点跑去看了。
虽然说的话很毁,但是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我还是怀有敬畏之心的。
我不理解聂影娘,但我相信一定有人理解,侯孝贤自己就是一个。
而且艺术不分高低可以百家争鸣,电影院有这种类型的电影很好。
聂影娘和小时代不同,即使我觉得聂影娘再烂,它也是一部为艺术应运而生的作品,这年头认真玩艺术的人很少,我们应该视他们如国宝。
即使是错了,也应该扶起他们继续走。
回来我给电影打了三星,就像很多打三星的人一样,给服装美景,和拍电影的态度,而且在豆瓣三星对应着“还行”麻,我倒希望我理解侯孝贤的意境,然后打个五星。
然后我再看其他人的评论的时候,渐渐的沉不住气了。
聂隐娘排在第一位的长评是一篇叫《没有江湖的江湖,终究诉孤独》的五星文,里面提到聂隐娘是“小众形式主义杰作”。
这也是聂影娘在我心中的最佳答案,当然我没看懂即没资格评价他是否是杰作,我说它是一部“小众形式主义作品”。
可是与这句话相反,豆瓣上超高的5星好评让我觉得,似乎有一大票伪文青抓住了机会,开始装起了13。
他们比较常见的言语有:“唯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美到极致”,“让人窒息”。
江面上被迷雾掩盖的树林,山谷里随风摇曳的草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片名叫刺客聂隐娘。
景可以有,不要拍这么久吧,就像我不想看聂影娘他爹慢慢地啜四口水,不想看两个女婢捣鼓洗澡水那么久。
还有很多人拿戛纳说事的,言辞如:“这就是为什么别人去了戛纳,而你在电影院。
”一众人纷纷点赞。
我去,这不是那句笑话:“你行你上啊?
”的翻版吗?
“你行你去戛纳啊?
”本人不信这些标签,你们这些跟着“戛纳”走的,都是害怕被孤立的从众狗,跟风狗吧?
还是那句话:有人喜欢看,但我不相信这么多人都喜欢。
所以,装逼的往前一步吧。
不同的声音也有,个人认为比较赞的梗是说《聂影娘》就像是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件衣服叫:意境。
反正我穿了,看不见的是傻逼,然后就有很多害怕当傻逼的人来捧了。
当然这些话都比较刻薄,不过你猜对了,我也是为了中和一下水军,后来将电影改成了一星,没有跟聂隐娘过不去,只是太不习惯大批伪文青“逼到极致,让人窒息”的无限装逼模式。
很久没为电影写观后感了,以下是看了《刺客聂隐娘》的心路历程。
“听说得了什么奖诶!
""是哦!
应该会不错吧,还有舒淇和张震呢!”啊开始了开始了好兴奋!
(调整坐姿)……WTF黑白的?
卧槽我就喜欢这么高逼格的古代文艺片?
卧槽正方形的画面?
应该是回忆吧…啊彩色画面!
是不是片源问题?
还是正方形?!
我是不是耳聋TAT听不太清演员讲话WTF!
文言文!
没事没事,这说明是候导良心之作,古人讲话不都文言文淡定淡定(仔细看字幕仔细仔细)……啊汉服真美……我觉得好像水浒传的打扮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正方形!
算了,可能是电影院问题——好在意啊这胶片颗粒这质感啧啧我大摄影党万岁大光圈大光圈大光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演员真是不爱说话啊!
啊这女演员一口文言文肯定背台词背了很久……咦她说了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应该没事吧。
电影嘛。
有几句忘掉也是看得懂的吧。。。
(半小时后)……沉默沉默……居然有人离场导演真是好爱窗帘的朦胧感哦!
导演真是好爱山水静景长镜头哦!
旋转跳跃隔壁大叔已经微信打开划掉打开划掉十几次了好不容易呢怎么又有人走了?!
花钱买的票不就白买了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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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导演好吝啬声音哦静悄悄静悄悄(一小时后……)“那几个小孩怎么这么丑,爹娘这么美,导演故意的吗?!
继续长镜头长镜头啊导演一定是摄影狗啊导演肯定非常热爱胶片那什么什么奖上,外国人看得懂吗TAT?
啊这画面色调好喜欢!
我要回去打开PS试试这个调色!
\(^o^)/……算了,纯欣赏摄影啊啊啊有声音了,张震居然会打鼓跳舞诶!
卧槽那不是阮经天吗?
这个老头一定是岳绮罗脑残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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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主公你家妾死了怎么不喊一下的啦果然是周韵演的这个女的害的……好多人玩手机哦。
快结束吧快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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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片尾曲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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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唢呐?
跳到红高粱片场了吗?
啊导演一定也爱关西口味没错什么嘛,没唱歌啊我要回去打一星我要回去跟我说好看的人通通拉黑你们逼格太高,口亨 ╭(╯^╰)╮
本文内容涉及影片剧透,但是《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其实剧情比较简单,并没有太多悬疑和惊喜,只不过台词比较含蓄、隐晦,对中唐藩镇割据历史不太了解的观众不容易看懂,本文对影片的历史背景做一简单介绍,可能更有利于理解剧中人物的心境。
一、全国背景唐朝自唐玄宗后期爆发安史之乱,元气大伤,经过八年苦战,到唐玄宗孙子唐代宗的时候才勉强把叛乱“平定”。
为什么这个“平定”要带引号呢,首先,安禄山的几个部将,虽然名义上归顺了朝廷,但仍然拥有私人军队、私人地盘,税赋不上交朝廷,人事任免基本自己说了算,实际还是独立王国。
这些叛军残余占领的地盘,就是所谓的河朔三镇:卢龙(河北北部)、成德(河北中部)、魏博(河北南部),而《刺客聂隐娘》的故事,就发生在魏博镇。
其次,唐朝用来镇压安史叛军的将军们,在平叛胜利后,自己又成了新的军阀,对朝廷命令阳奉阴违,屡屡发生兵变,后来也逐步蜕变藩镇,其中最为恶劣的平卢(山东)、淮西(河南南部)等镇,其蔑视朝廷之举动,不逊于河朔三镇。
藩镇割据,使唐朝皇帝变成了周天子,实际控制区只有长安周围的一小块。
所以从唐代宗开始,历任唐朝皇帝都力图削平藩镇,恢复中央集权。
唐代宗的儿子唐德宗,对河朔三镇进行“大讨伐”,但以彻底失败告终,不仅没能消灭河朔三镇,反而朝廷用来讨伐叛军的军队也纷纷叛变,最后唐德宗不得不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承认各藩镇的独立地位。
壮志未酬的唐德宗在郁郁寡欢中病死,儿子唐顺宗身体也不好,即位一年就退位了。
到了孙子唐宪宗这一代,倒是雄心勃勃,继续要与藩镇斗争到底。
大抵这就是聂隐娘故事的时代背景。
二、魏博镇背景魏博镇的开创者是安禄山的大将田承嗣,此人老奸巨猾,活到70多岁,对朝廷命令基本不听,但也不刻意触怒朝廷,所以他在世时,魏博镇的局势还算稳定。
田承嗣死的时候,几个亲儿子还年幼,也不太成器,所以田承嗣选了侄子田悦做继承人。
田悦足够精明,联合其他藩镇共同对抗唐德宗的“大讨伐”,取得胜利,保持了魏博镇的独立。
田悦感激田承嗣把位子传给自己,所以对田承嗣的儿子们也不错,田承嗣之子田绪就被任命为禁卫军总指挥。
田悦平时对部下管的很严,但又比较小气,舍不得赏赐,于是魏博的骄兵悍将都不干了。
有一次田悦赴宴归来,田绪带领几十名死党突然发动兵变,把田悦及其一家全部杀死。
田绪残暴好杀,在魏博镇没什么威望。
杀了田悦后,为了把位子坐稳,田绪主动向朝廷示好。
唐德宗觉得这是个从内部分化瓦解魏博镇的好机会,不仅承认田绪继承魏博节度使之位,还把自己的妹妹嘉诚公主嫁给了田绪。
嘉诚公主显然是带着政治任务来的,到了魏博之后就开始暗暗培植亲朝廷势力。
田绪的幼子田季安,其生母出身卑贱,嘉诚公主就把田季安收为养子,刻意栽培,使其成为田绪的继承人。
不过田绪位子坐稳后,也逐步从依赖朝廷转向防备朝廷。
邻居昭义镇发生叛乱,大将元谊对抗朝廷失败,带领五千精兵和万余家眷投奔魏博。
田绪大喜,不仅接纳了元氏家族,还让世子田季安娶了元谊的女儿,结成儿女亲家。
也许接纳叛将表明田绪开始公开对抗朝廷,反正之后不久,田绪就不明不白的突然“暴死”了。
至于死因,影片中怀疑是元氏家族下的手,但从田绪之死最大的受益者来看,嘉诚公主等亲朝廷派下手的可能性也很大。
田绪死了,田季安即位,因年幼,大权落到了嘉诚公主手中,魏博镇的政治风向倒向了朝廷。
嘉诚公主任命田季安的堂叔田兴为禁卫军总指挥,田兴在军中素有威望,是嘉诚公主重点培养的亲朝廷派。
几年后,嘉诚公主也死了,按照影片中的说法,是因为皇兄唐德宗、皇侄唐顺宗不到一年相继去世、伤心过度(可能也由于对朝廷削藩政策是否还能继续执行悲观所致)。
这时候田季安也长大了,要自己当家作主,身边又有个野心勃勃的妻子元氏,于是,魏博镇风向又变了……就在朝廷新一轮讨伐藩镇行动轰轰烈烈展开、田季安游弋于朝廷与藩镇之间力图寻求平衡之时,聂隐娘学成武功,回到了故乡魏博。
三、影片中的设定电影中的魏博镇,大致有三派势力:朝廷派:代表人物是节度使田季安的养母嘉诚公主(已去世,主要通过回忆展现),以及田季安的堂叔、现任禁卫军总指挥田兴。
藩镇派:围绕在田季安周围的少壮派将领。
外来派:田季安之妻元氏及其家奴蒋士则。
元氏家族是野心家,当年投靠魏博镇,就一心想搞掉田氏家族取而代之,田绪的暴死就是其所为。
田季安掌权后,元氏力图控制田季安,压制朝廷派,在必要的时候,也不惜杀掉田季安,直接控制魏博镇。
朝廷派则力图把魏博镇拉向朝廷一边,嘉诚公主生前一直在努力培养魏博内部的亲朝廷势力,喜好儒学、待人宽厚、素有威望的田兴是其最适合的人选。
朝廷派手上也有暴力工具,嘉诚公主的孪生妹妹——道姑,就是杀手组织的头头;田兴在军中又有威望,如果田季安不听话,朝廷派也可以通过暗杀或兵变搞定他。
夹在两派中间的田季安,年轻气盛,但没什么政治经验。
他既不想归顺朝廷,又不想成为朝廷打击的出头鸟,他一方面盛情招待朝廷特使,一方面又与其他的藩镇暗通款曲。
他流放了功高震主的田兴,自以为大权在握,却不知几派势力的绞杀令正在向他步步逼近……四、聂隐娘的故事聂隐娘的父亲聂锋是魏博老将,前任禁卫军总指挥,现任都虞侯(执法官,班子三号人物,仅次于节度使、节度副使),还是田季安的堂姑父。
从其经历上看,是忠于田氏家族的,但其情感上,又偏向以嘉诚公主和田兴为代表的朝廷派(其妻田氏,曾任嘉诚公主的秘书,也是田兴的妹妹)。
在魏博内部几派的斗争中,聂锋希望的,只是保护亲人、朋友的安全,维护魏博的稳定。
聂隐娘与田季安青梅竹马,但十岁时被嘉诚公主的孪生妹妹——道姑劫走,培养成职业杀手,看中的恰恰是她与田氏家族的亲戚关系。
道姑灌输给聂隐娘的是,因为藩镇割据,使得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只有杀掉这些独立的节度使,让国家重新统一,天下才能太平,所谓“杀一独夫贼子能救千百人”。
聂隐娘被派去杀掉田季安,因为自嘉诚公主死后,田季安越来越远离朝廷,已变成了“独夫贼子”。
但她却下不了手,为什么,因为田季安是她的表兄,两人青梅竹马,嘉诚公主还曾为两人许亲,与嘉诚公主、田季安有关的一切,都是聂隐娘童年美好的回忆。
“大义”还是“亲情”,当聂隐娘犹豫时,母亲却告诉她,杀了田季安,也救不了天下,只会使魏博更加混乱,最后还是百姓遭殃,聂氏家族及其亲朋也难独善其身。
后面的一系列刺杀行动,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没有什么政治派系的聂隐娘之父聂锋,差点就不明不白的被人活埋。
一个强大到要逼迫聂隐娘,亲手毁灭自己美好童年回忆的“大义”,最后居然被证明不过是为政治目的服务的“说辞”,可以想象聂隐娘心中的悲凉。
她回到魏博后,又去看了田季安最后一眼(在此过程中顺手救了田季安的宠妾胡姬,因为这也是一个圈入政治漩涡的可怜人)。
最终,聂隐娘选择了护送磨镜少年返乡,北去新罗,所谓“英雄侠士尽归隐”,武功再高,大概最后也只能走上这条武侠小说主人公共同的归路。
五、其他人的故事1、命运坎坷的嘉诚公主嘉诚公主姐妹出生时,吐蕃军攻入长安,父皇仓皇出逃,姐妹俩被送入道观收养。
吐蕃撤军后,嘉诚公主被接回,后出于政治目的远嫁魏博,其妹则留在道观学习武功,作为朝廷的杀人工具。
嘉诚公主离开长安时,皇兄唐德宗亲自送别,公主遣散所有侍从,只留下乳娘和一名老女带来魏博,以示与魏博共存亡之决心。
嘉诚公主教幼年聂隐娘古琴,说青鸾舞镜的故事:“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
”暗指自己从长安来到遥远魏博的命运。
皇兄唐德宗病死,皇侄唐顺宗继位一年后也病死,告哀使者来报,嘉诚公主悲痛欲绝,吐血而亡。
2、可怜又可悲的田季安田季安一激动就流鼻血,还容易发烧,作为武将之后,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好,在魏博这个武人社会,难以服众。
议事厅会议,一干老将并不把年轻的节度使放在眼里,反而对田兴敬仰有加,田季安只能以大声咆哮、流放田兴体现自己的权威。
田季安明令妻子元氏及其家奴蒋士则不得对流放的田兴下手,田季安刚走,蒋士则就安排杀手伏击田兴。
元氏家族对田兴的两次暗杀,田季安全然不知,听到部下回报“田兴已到临清,聂锋已回府里”,便放心,足见其消息之闭塞。
得知元氏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又欲谋杀宠妾胡姬,田季安只敢在元氏面前乱砍一通桌椅发泄,而元氏“并无惧色”。
整个影片中,田季安能够信得过、说说心里话的,只有身边的侍卫夏靖一人。
影片的最后,当朝廷派、藩镇派、其他藩镇派来的使者都在试图游说田季安之时,他心中想到的,却是十三年前嘉诚公主和聂隐娘的影像, 这是关于母亲和初恋的回忆。
六、尾声剧中人物历史上的最终结局:田季安:会见朝廷使者后不久,突然病死,其妻元氏及家奴蒋士则掌握了魏博大权。
元氏:作为外来人掌握大权,引起了魏博镇中朝廷派、藩镇派两派的共同不满,不久就发生兵变,元氏被废,蒋士则被杀,“素有威望”的田兴继任魏博节度使。
田兴:任魏博节度使后,归顺朝廷,被赐名“田弘正”,带领魏博军队帮助朝廷讨伐其他藩镇,颇有战功。
后改任成德节度使,田弘正怕成德军不服,带两千魏博精兵作为护卫,但朝廷却迟迟不愿提供军饷,僵持半年,田弘正不得已遣返魏博军。
魏博军刚走,成德军立刻哗变,田弘正及家属、部下三百余人一同遇害。
唐宪宗:即位以来对藩镇推行强硬政策,经过数年征战,终于使魏博、卢龙、成德、平卢、淮西等桀骜不逊的藩镇都臣服于朝廷,被誉为“中兴之主”。
但仅一年后,唐宪宗因追求长生、服食金丹,变得精神失常、脾气暴躁,经常打骂、诛杀服侍他的宦官,不久就被宦官杀死。
唐宪宗死后,朝廷对各大藩镇节度使来了个大调换,力图进一步加强控制力,不料各藩镇均发生兵变,朝廷委任的节度使或被杀、或被废、或叛变,一切又回到了原来藩镇割据的状态。
好吧,看来聂隐娘的选择是对的。
留白强迫症/阅读障碍症这是侯孝贤第一部在大陆上映的电影。
必然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圆满的结局。
早一点,甚至晚一点,都会更加合适。
电影院里有两种观众:一种把电影当作社交和娱乐,追求直接刺激,节奏和震撼;第二种则严肃面对,紧张思考,缺点是情节迷狂,《故事会》上身。
《聂隐娘》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聂隐娘》在院线上映,则将这两类观众全都冒犯了;或者说,把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冒犯了。
一个孤独的斗士,做了一件并不罕见的事情,但是却在一个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场合。
作为一个影迷,那瞬间我义愤填膺;但烟消云散,也许我们都该看透些。
需要请命的,是要给多元以包容,呼吁尊重电影的各种存在形式。
故事、情节、人物很重要。
大多数好电影有好故事,好情节,好人物。
但是存在没有明确故事,没有紧密情节,没有外放人物的好电影。
它们存在,并且值得被尊重;可以放弃,可以躲避,但不可消灭。
社会都发展到了现在,叙事模式都被颠覆过几个来回,这点宽容都没有吗。
电影上映前一天,制片方放出了全片剧本。
少见,但并不多怪,因为侯孝贤的影迷都知道,侯孝贤出版了自己每部电影的剧本;而他的追随者们,都有着翻阅剧本同步对照影像的经历;《聂隐娘》依然如此。
反映到全片中的,则是对本身就惜墨如金的剧本,所近乎于强迫症的删除与留白。
对于妥帖,格调的抵死追求,以及对戏剧化场景天生的厌恶,舒淇全场唯一次心理戏,她掩面哭泣我们看不到她的面容。
编剧团队精心为道姑设计的杀人理由,删除;道姑与田季安母双胞的纠葛,一笔带过;“杀一人而救千万人”的争论,删除;隐娘与田季安的童年玩鞠,删除;道姑夺走隐娘,删除;精精儿拜空空儿为师,删除;精精儿就是田季安妻,语焉不详;最后隐娘一招杀死道姑,不提;侯孝贤据称苦心研究《资治通鉴》而在剧本里铺陈的魏博藩镇与朝廷集权的斗争,细若游丝。
雪上加霜的是,在精致但同质化的大唐妆容下,前半小时我没有分清除聂隐娘之外每一名女性的身份。
我想,侯导一定觉得我们这群观众,真的是不可思议。
每一场戏,都干净,稳妥,到位,妥帖,绝无不合礼,不合式,绝不拖泥带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但与此同时,为达到这强迫症式的体系和谐,大量的在侯导看来如鸡肋的剧情被削减删除,哪怕是串联全篇故事的承重墙和联接点,都癫狂的被拆解得支离破碎。
对每场戏“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强迫症,比全片的水墨风景,大唐衣冠,雕梁画栋,都更加中国。
侯导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是一个读者只能读下140字的时代,这是阅读障碍症全国大流行的时代,这是一个急躁并对任何事物都要求兑换利率的时代,相比于半文不白的,看着字幕如果都不懂可以打回初中重修的台词,阅读障碍的我们更加无法掌握的,是这依靠脑补提取信息的基本演绎法;甚至于,仅仅一两行字出现,就会有人不耐烦的离开影厅。
“冒犯观众”还有另一种说法:尊重观众,可是被尊重的那个,不领情。
并不完全中国的作者电影《聂隐娘》的东方属性,中国属性,在于美学追求上的复归唐代,在于之前所提到的对于戏剧场面“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强迫症,但在灵魂内核上,《聂隐娘》最初是一部标准的欧洲知识分子镜头下的“作者电影”,讲述的,可以归结的,是一个自我的渺小,和这个渺小在面对无法掌控的世界时深深的孤独。
说侯导没有拍出唐传奇《聂隐娘》的精髓,某种意义上是确论。
这个聂隐娘,可以是《乡愁》里那个给俄罗斯作曲家写传记的异乡学者,可以是《尤利西斯的凝视》里那个找寻遗失电影拷贝的希腊电影人,可以是《绝美之城》里那个再也写不出文章的孤傲作家,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流浪着的,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同类的异乡者。
这是侯导自己的投射,这是属于侯导一人的倔强顽抗,以及不被理解同时也抗拒理解的孤独。
借聂隐娘,侯导在呢喃讲述的,依然是他眼里最美的时光。
一个刺客,恰如很多电影里那个百无一用知识分子主角,尽管她身怀绝技。
青鸾对镜哀鸣,亦或是因为孤独无同类,而更有可能的是,她看不到自己。
她是谁?
她是窈七,可她这么多年都不是。
她是刺客,那她为谁而效命?
道姑不是她选择的,而是被强加的命运。
隐娘的沉默不语,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存在的价值难以确认。
因此,她沉默寡言,她想熟悉这个世界,却又选择远远凝视;在她沉默但是朦胧的注视里,所有的山水都不过是雾中风景。
她在寻找在乎她的,有关她的东西,首先是父母,她守护着他们,但几乎毫无眷恋;田季安的母亲,她童年里更像母亲的公主,然而公主留下玉玦长逝;道姑师父从来不曾告诉她原委,她只是师父手中杀戮的工具,徒劳的相信这些鲜血可以铺陈成道的路径;接下来是田季安,她固执地希望田季安认出自己,然后默默观察着这个当初差点成为她夫君的男人。
聂隐娘与这个世界是隔绝的,她与每一个人都是疏离的。
如此多只展示风景的缓慢长镜头绝非没有意义,或许我们只是体验不到这一层清冷寂空的疏离;在聂隐娘的眼睛里,每个人犹如木偶,魂不守舍,台词间离,行尸走肉,就如同别人眼中那个僵尸般的黑衣女子。
侯孝贤的期待是,这种疏离最终化作超脱和升华。
“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反而是隐娘悟得真切。
所谓田季安一死,魏博必乱,道姑岂能不知?
然而道姑不懂的是,这个冠冕堂皇的政治理由,只是隐娘的一个借口罢了;然而隐娘也并非斩不断人伦,隐娘所做的,只不过是结束无谓的寻找,彻底疏离罢了。
或许到这里,我们能窥视到一丝侯导大幅度删除剧本情节的本意:这些细密繁复的政治斗争,这些斩不断的情意和人伦,其实在隐娘眼里,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恐怕是《聂隐娘》的镜头里大片的蓼蓝空寂和苍茫荒凉里,那抹飘然不定的些许禅意。
不杀不是剑道,无我才是真的。
寻我?
不如无我。
尊重,耐心和包容《聂隐娘》没有那么好。
本质上,《聂隐娘》是一部主题未得新意的作者电影,但是独特的大唐气象和东方的审美特质,促使这部作品在她一水儿同类里的与众不凡。
但是,青鸾对镜,《聂隐娘》在现在的大陆电影市场,没有同类。
隐娘沉默不语走在水汽茫茫的荒野,一如这部电影,掉进了这个急躁冒火的癫狂院线。
可是,对不少人来说,《聂隐娘》只是没怎么见过罢了,面对我们不了解、不多见的事物,我们为何会爆发出如此令人齿冷的戾气和敌意?
不过是一分钟为单位的长镜头,不过是九十分钟满载信息量的一部安静的作品,我们为何会如此缺乏耐心?
我个人的统计,我看的这场下午场,场内21人,提前离场5人。
这或许是一个比较好的数字,相比于网络上我们看到的其他夸张的场景——我的朋友那场,连他五人,结束时只有他还呆在影厅。
有那么可怕吗?
全世界只有《聂隐娘》这么拍电影吗?
明明不是,明明有那么多被奉上神坛的作者电影,拍摄手法与效果和《聂隐娘》别无二致,为什么我看见的,是急躁,反智,流氓无产者的习气,以及对一切非功利事物的吹毛求疵,骄狂,傲慢,自以为是,以及张冠李戴把对别人的怒气,发散到这部《聂隐娘》里。
但侯导说,现在的电影界只有他这么拍电影,他也只会这么拍电影。
“罽宾国王买得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馐,对之愈戚,三年不鸣。
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
”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青鸾对镜的时候,我们居然表现的,连镜子都不如。
阅读本文前首先要知道的几件事——√ 史实是史实,传奇是传奇,剧本是剧本,电影是电影。
四者虽然不一样,但存在一根共同的线,本文要爬梳的就是这根线。
另外,剧本又分不同的版本,下文涉及时会具体指出。
√ 历史上魏博、成德和卢龙三个藩镇合称河朔三镇,和唐朝廷对立严重。
其中魏博在最南,朝廷的军队、使节要去成德必须经过魏博。
√ 无论史实、剧本还是电影里,魏博都分为拥护朝廷及对抗朝廷两派,下文简称亲朝派、抗朝派。
朝廷的朝,跟朝鲜没关系。
亲朝派主张魏博承认并服从朝廷的权威,而抗朝派主张魏博无视朝廷的权威,必要时甚至跟朝廷硬碰硬。
当然了,本文并不是要各位有什么投射到现实的联想。
阅读本文后能帮你解决哪些困惑——√ 电影里聂隐娘和田季安到底差几岁?
他们分别多少岁?
年近四十的舒淇来演会否太离谱?
√ 瑚姬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她真的完全中立,不参与魏博的权力斗争吗?
√ “三年前活埋丘绛”,丘绛又是个什么角色?
√ 张震主持的那两段开会戏看不懂,到底是个什么事件?
√ 真实的田季安、田兴等人,最后结局是怎样?
√ 侯孝贤十年磨一剑的作品,剧本是否无可挑剔?
781年(建中二年)田季安生。
【据《旧唐书》,田季安“元和七年卒,年三十二。
”元和七年是812年,减31(古时算虚岁)得出其出生年。
】784年(兴元元年)田绪杀堂兄田悦,归附朝廷。
授魏博节度使。
785年(贞元元年)嘉诚公主降嫁魏博田绪,皇兄(唐德宗)幸望春亭饯别。
嘉诚到魏博后,将田季安视为己子严格教育,终其一生极力维持魏博与朝廷间的和平。
聂隐娘生。
【据剧本,贞元十二年元谊来投时聂隐娘十二岁,所以倒推回去,她在贞元元年出生,比田季安小四岁。
】790(贞元六年)田季安发风热濒死,聂隐娘父亲聂锋救其性命。
隐娘在田季安身边守护三天三夜。
【田季安十岁,聂隐娘六岁。
】793(贞元九年)道姑嘉信公主欲刺杀田绪,但被嘉诚公主拦下。
【这件事姑且记在这一年。
要知道网上流传的剧本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包含10场前传戏的,称为“剧本”;另一个不含前传戏,就称为“大纲”。
两个版本有很多区别。
道姑行刺田绪这件事,大纲里通过聂隐娘母亲之口说了出来。
原话是“后来,是过了三年你十岁那年,你给道姑带走……你七岁那年,她欲行刺主公”,而剧本里更是通过第40场聂母对隐娘的讲述来展现,时间是“十六年前”,同大纲。
问题是,大纲和剧本这样的设置有几个矛盾。
第一,大纲说隐娘被道姑带走是十岁,但这件事发生在796年是板上钉钉的,所以倒推回去,隐娘的生年要推迟两年,变成787年了,但这就跟剧本前两段交代的“贞元十二年……窈娘十二岁”不符。
第二,剧本说道姑刺杀田绪发生在田季安得风热的同一年,也就是790年,这也和其他年纪对不上。
第三,剧本写聂母对隐娘回忆道“从公主降嫁魏博,至今二十年”,这也是明显的矛盾,公主降嫁在785年,聂母重见隐娘在809年,这两个时间点都是确定的。
所以可见,剧本里关于年份和年龄有许多无法自圆自说的小错误。
】【那有没有可能是剧本“贞元十二年……窈娘十二岁”这句话错了,大纲说的隐娘被带走时十岁才正确呢?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
原因有两个。
第一,如果聂隐娘生于787年,那田季安发风热时她才四岁。
一个四岁的小孩,如此固执地守在关心的人身边三天三夜,听起来未免太早熟太有主见。
第二,前文所引用的“从公主降嫁魏博,至今二十年”以及认为道姑刺杀田绪和田季安得风热在同一年,这两个观点是谁说给观众的呢?
不是导演,不是编剧,是片中的人物聂母。
不要以为片中人说的句句都是真相,聂母年纪在四五十岁,许多年前的事记错了年份,也是正常的,符合人物的设定。
而“贞元十二年……窈娘十二岁”这句话是剧本的说明性文字,不是角色的台词,所以在两者矛盾时应该以它为准。
】795年(贞元十一年)田季安冠礼(此处设定有错),嘉诚公主以一对玉玦分赐田季安与聂隐娘,以为隐娘及笄(十五岁)后的婚约信物。
【据《资治通鉴》,“贞元十二年(796年)春正月庚子,元谊、石定蕃等帅洺州兵五千人及其家人万馀口奔魏州。
上释不问,命田绪安抚之。
”电影里说元谊来投是“隔年”的事,所以公主赐玦应在795年底。
此时田季安虚岁十五岁,举行的礼仪应该叫“束发”,而不是冠礼,冠礼是二十岁,这个大家都知道。
这个错误不但电影里犯了,原剧本里就犯了。
剧本里写道:“田季安想起十五岁冠礼后,嘉诚公主取出羊脂玉玦为贺”,这是明错;电影里没有直接说出“十五岁冠礼”,但从张震台词“冠礼……隔年洺州刺史元谊……”来推,这里显然也是沿用了剧本的错误。
】【题外话,这时聂隐娘才十一岁,离及笄还有四年,有得等了!
结果第二年就情变,哭哭。
】796年(贞元十二年)洺州刺史元谊率万人投魏博。
嘉诚公主为田季安考虑,答应元谊女与田季安成亲,“屈叛了阿窈”。
【见上条。
元谊此人是从昭义节度使底下叛乱出来的,叛乱的原因是他对朝廷的做法和用人不满,可见他是抱着对抗朝廷的立场的。
此外,他叛乱后先诈降,然后把对方派来接收城池的两千兵将全都杀死,可以说性格非常狡诈、阴狠。
】聂隐娘深受刺激,道姑嘉信公主为救其将之带走,从此开始学剑术十三年。
【这时聂隐娘十二岁。
唐传奇《聂隐娘》里,原文写的是“后五年,尼送隐娘归”,也就是说隐娘去学了五年。
但剧本里改成了十三年。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改?
因为如果是五年后,那时嘉诚公主还没死,田季安还没变成独裁者,道姑嘉信公主想要刺杀田季安的动机也就不存在了。
】田绪暴卒,田季安掌权,起初因嘉诚管教而较为收敛。
805年(永贞元年)正月,唐德宗崩,长子即位,即顺宗。
顺宗即位八个月就被迫禅位于太子李纯,自称太上皇。
李纯即唐宪宗。
【宪宗算是唐朝几个比较有为的皇帝之一,他开启了“元和中兴”。
这个中兴主要就体现在削弱了一些藩镇,比如魏博。
】806年(元和元年)正月,太上皇唐顺宗崩。
【题外话,这个顺宗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太子,健康状况却不太好,结果刚即位当皇帝才八个月就让位了,然后崩了,阔怜。
】中官(宦官)至魏博报丧,嘉诚公主大恸咯血而死,所植百余株白牡丹一夕间枯萎。
【据《新唐书》,嘉诚公主死于“元和年间”,也就是806年-820年,具体哪年没有记载,反正肯定是比田季安先死,也就是早于812年。
编剧把嘉诚之死的时间节点安排在806年,不得不说是非常巧妙的,因为这样就建立起了德宗顺宗之死和嘉诚之死的联系,更强化了嘉诚公主心忧朝廷的性格。
另一个原因稍后解释。
】嘉诚死后,田季安逐渐放纵妄为。
魏博官员丘绛遭贬,途中被活埋。
【这件“三年前”的事在电影里田季安提过两次,分别是对夏靖和田元氏说的,可能还是说给暗处的聂隐娘听的。
这说明田季安很清楚丘绛是田元氏派人杀的,而田兴很可能再次遭到田元氏的毒手。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丘绛、田兴都是元家的政敌。
但,历史上,丘绛是被田季安活埋的。
据《旧唐书》,“有进士丘绛者,尝为田绪从事,及季安为帅,绛与同职侯臧不协,相持争权。
季安怒,斥绛为下县尉;使人召还,先掘坎于路左,既至坎所,活排而瘗之,其凶暴如此!
”有趣的是,丘绛历史上真实的政敌侯臧在剧本里也有出现,他的设定是“胡姬舅舅”,离间朝廷和成德的计策就是他献上并实施的,可见他和元家一样是抗朝派,和亲朝派的聂家、丘绛是政敌。
但甥女胡姬似乎倒和聂隐娘十分有缘。
】【之所以推测丘绛是亲朝派,一是因为他和侯臧不和,二是因为历史上他撰写了《田绪神道碑》,里面写田季安“奉贵主慈严之训,光阐前烈”,把田季安的统治合法性归结为亲朝派代言人嘉诚公主的训导,可见丘绛本人也是亲朝廷的。
另一方面也看出,丘绛这样的亲朝派在嘉诚公主在世时受重用,但她死后抗朝派的元家势力坐大,操纵多病而昏庸的田季安,亲朝派受到打击,包括另一个亲朝派田兴也是,因进谏而被贬、伪装风痹都是史书里就有记载的。
】【丘绛被活埋事件因为早于电影主体三年,所以铁定是806年。
这个事件在史料中是田季安昏庸残暴的典型例证,而田季安在嘉诚公主在世时不敢如此妄为,从中可以得出嘉诚去世最晚是806年。
结合前面说的806-812年的推断,不难推出嘉诚去世最合理最确切的年份正是806,一年也不早一年也不晚,编剧设定得非常用功。
【容我说开去一点,瑚姬这个角色很奇怪。
在剧本里是“胡姬”,但在电影里,台词的字幕是“瑚姬”,片尾字幕却一会写成“胡姬”一会写成“瑚姬”,非常混乱。
我们先以剧本为准,如果是胡姬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就姓胡,一是她从外国来,胡就是外国的意思,比如胡萝卜。
后一种可能性较大,原因在于,第一,魏博等河朔三镇本来就跟少数民族多有交集,唐文宗宰相牛僧孺曾说:“因而抚之,使捍北狄,不必计其逆顺。
”意思是只要藩镇能捍御华北边疆的夷狄,他们对朝廷的逆顺就不必计较了。
所以这个胡姬很可能是魏博对少数民族作战胜利后掳回的妾。
第二,片中有一场田季安和胡姬跳舞的戏,剧本和大纲里的描写都是:“云裳璎珞的胡姬,领众伎起舞,胡风胡乐,一派欢放。
”说明确实是设定成异族的女子。
但如果真是胡姬,电影里为什么会多次出现“瑚姬”的写法呢?
会不会是为了过审,必须体现出民族大团结的大好局面才改(但又没改干净)的呢?
供大家参考。
】【鉴于胡姬和侯臧的亲属关系,可以认为胡姬是抗朝派的外围力量,只不过她本人看不出有政治野心,或许是性格原因,或许是民族原因。
田元氏对胡姬的恨意不是来自派系,而是来自子嗣。
毕竟就算有一天抗朝派把亲朝派清洗干净,只要胡姬一旦生子,田元氏的地位还是会不稳,因为那时并没有什么严格的立长不立幼的规定,田季安本人就并非田绪的长子。
剧本里胡姬有一句“舅舅告诫过我,不能主公也要,子嗣也要”,可见侯臧非常清楚来自同一个阵营里田元氏的敌意。
】809年(元和四年)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其子王承宗掌权。
王承宗以治下的德、棣二州归还朝廷,表示对朝廷效忠以换取节钺,田季安不满,让群僚议论应对措施,是否要从中离间朝廷和成德。
田季安叔叔(史上为族叔)田兴进谏不要惹怒朝廷,否则将招来大军。
田季安闻言大怒,将田兴贬到临清。
【这一段就是影片里的第一次开会戏。
在“大纲”里,是这样描写的:“议事厅召开会议。
发言的都是年轻的藩镇派,内容是会议前就已议定好的方案,召集会议只是告知,然后田季安裁决。
属于朝廷派的老臣老将们,看在眼里都明白,只有一个老杠子头又放炮,那态度,把田季安还当成子侄辈的在训斥,连朝廷派也快听不下去。
”藩镇派就是抗朝派,朝廷派就是亲朝派。
这段话没有点出两派的人名,但可以从中看出田季安本人的态度是站在抗朝派一边。
而“剧本”对这一段有更详细的描写,跟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几乎一样,首先是田季安左边年轻的判官骆宾不带立场地说明形势,然后他身旁的老参谋曹俊高声反对,认为不可触怒皇帝,这时骆宾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认为应该挫挫朝廷的声势。
然后镜头转到田季安右边,田兴发言,和曹俊同一个立场。
所以这里的阵营也很明显了,曹俊、田兴都是亲朝派,骆宾是抗朝派,田季安在嘉诚公主去世后也已经明显转向了抗朝派。
】聂隐娘不忍杀大僚,道姑嘉信公主命其回魏博杀表兄田季安。
【然后就是影片主体部分。
这一年,聂隐娘二十五岁,田季安二十九岁。
】聂隐娘不杀,选择了归隐。
王承宗受田季安挑拨,不奉诏,朝廷夺其爵。
810年(元和五年)朝廷遣包括魏博在内的六镇讨伐成德的王承宗。
田季安听从了属下的建议,和成德约定佯装作战,成德送一城给魏博,既保住成德,又不至于让魏博对抗朝廷。
【这个计策在接近片尾的那场开会戏里带了一笔,但台词渐渐淡出。
】812年(元和七年)田季安病重,田元氏召集军将,要他们支持长子田怀谏为副节度使代理军务。
田季安被迁出军营,不久病逝,年三十二。
田怀谏年幼,魏博大权落于家仆蒋士则之手。
蒋不得人心,士卒哗变,拥戴田兴,田兴于是杀蒋,继任节度使,送田季安长子田怀谏交朝廷安置,向朝廷表示归顺。
【田季安和他爸田绪一样,都是三十出头就病重、暴卒,不免让人怀疑真实的死亡原因。
然而史料里没有他们父子遭谋害的证据,剧本和电影里把田绪之死设定成遭元家派遣的空空儿用纸人法术暗害,那么树敌无数的田季安会否也遭类似的毒手呢?
在此就不作结论了,自己开一下脑洞就好。
】【蒋士则在片中也有出现,就是田元氏的小白脸家奴,并充当田元氏和空空儿之间的传声筒。
田季安去找田元氏时,蒋士则躲在房间里,结果被田季安识破,当场呵斥“蒋奴”出来。
可以想象,按片中的故事发展,蒋士则的操控者是他背后的田元氏,田元氏背后是整个元家。
抗朝派的元家试图夺权,但不得人心,最后还是田兴上位,而田兴无论在史上还是片中,立场都是亲朝派,所以他掌权的那些年魏博对朝廷非常恭顺,“元和中兴”的一个标志性成就达成,嘉诚公主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最后再整理一下魏博内部两派的人马——亲朝派:总后台嘉诚公主,明面上田兴、聂锋、曹俊、丘绛,暗地里聂隐娘。
抗朝派:总后台田元氏,明面上元谊、侯臧、骆宾,暗地里蒋士则、空空儿、精精儿(即田元氏)。
田季安本人前期倾向于亲朝派,后期倾向于抗朝派。
胡姬政治见解不明显,但她是侯臧甥女,属于抗朝派外围。
道姑嘉信公主未参与魏博内部,不属于以上两派。
她主张暗杀魏博首脑换朝廷安全,属于暴恐派。
(腾讯娱乐专稿,刊发版有删改)和其他奔赴戛纳的电影路数明显不同,侯孝贤的《聂隐娘》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主创正面出现的新闻,却依次曝光了故事大纲、拍摄手记、2分钟片段。
让我们从最直观的电影片段说起。
片段里展现的是聂隐娘潜入田府,救下田季安妾室胡姬,与田季安正面短兵相接的过程。
这段故事的看点是“纸人”这一志怪桥段——胡姬为“纸人”所害,而隐娘将纸人人形叱杀,画面中的纸人则更像是人形烟雾,隐娘叱杀的同时从中隐现,充满了某种东方魔幻色彩,动作设计则非常简洁,对峙中只有寥寥几招,冷兵器感十足。
从编剧谢海盟写就的拍摄手记中,我们能大概看到侯孝贤的七年时间用到哪里去了:相对于唐传奇版本,电影《聂隐娘》要再造一个人物,而侯孝贤的习惯,是就此构建人物的宏大背景(哪怕是电影没有展现出的),使其形象具备足够的说服力,所谓“冰山理论”。
而从侯孝贤处理妻夫木聪与舒淇“铜镜与身世”那场戏的方式上看,他好像并没打算将《聂隐娘》类型化,他继续像在拍《恋恋风尘》时那样,不爱严谨的结构、不爱刻意安排、不爱设计、不爱伸进来干预的手,甚至不爱特写镜头。
以侯孝贤的一贯风格而言,很难想象他会交出一部情节跌宕起伏、情绪酣畅淋漓、动作场面眼花缭乱的“好看”的武侠片,那他会将《聂隐娘》拍成什么样?
一 《聂隐娘》动了哪里:从唐传奇到电影剧本谢海盟在拍摄手记中说,“(聂隐娘)几经改造,已是全新的故事”。
这话不假。
寥寥千字的唐传奇,如果不加以改写,难以撑得起两小时的电影。
但这其中的“改写”仅限故事情节吗?
电影版《聂隐娘》动了哪里?
1 电影里的聂隐娘《聂隐娘》的电影故事大纲讲述了“一个武功绝伦的女杀手,最后却无法杀人的故事”。
简单扫描一下整个故事情节:聂隐娘(舒淇饰)是魏博藩镇的大将聂锋之女,10岁时被一道姑带走,将其训练成武功绝伦的刺客,十三年后返家,奉师命要取与其青梅竹马的表兄——魏博藩主田季安(张震饰)的性命。
其时正是安史之乱之时,藩镇割据、民不聊生,聂隐娘师傅教导其“杀一独夫贼子救千百人”,而其母聂田氏则告知聂隐娘,杀掉田季安将使其妻元氏一族趁虚而入,魏博将天下大乱,为大义着想,田季安不能杀。
与此同时,聂隐娘父亲聂锋奉田季安之命护送魏博名义上遭贬谪的军将统帅田兴前往他处避难,路遇追来的元氏暗杀队伍。
聂隐娘尾随其后,遇负镜少年和采药老者,一同救下了聂锋和田兴。
除了在外猎杀魏博重臣,元氏一族也悄悄在田季安府内逐步肃清,田季安妾室胡姬性命也差点被纸人阴术拿去,幸亏有隐娘救了一命。
至此聂隐娘彻底放弃了刺杀田季安的计划,并与道姑结案,道姑遗憾其不能断人伦之亲,最后交手死在聂隐娘匕首下。
了结了一切后,聂隐娘与负镜少年和采药老者飘然远去。
除了以上故事主线,电影还交代了若干重要的人物构成叙事辅助线索,比如带走幼年聂隐娘的道姑,其实是田季安的养母嘉诚公主的孪生妹妹嘉信公主。
在田季安的父亲田绪还活着的时候,嘉信公主便试图亲自刺杀田绪,被嘉诚公主拦下,后来嘉信便带走了聂隐娘,将其培养成刺客,十三年后卷土重来。
田季安与聂隐娘之间的情愫始于嘉诚公主,她曾将一对玉玦分别赠与两人,希望促成良缘,而田季安的父亲则为扩大藩镇考虑,与昭义藩镇的元谊结为亲家,元氏一族狠毒,逐步内外肃清,想将魏博占为己有,田季安的父亲田绪便死于元氏一族的纸人阴术。
2 “再造”一个《聂隐娘》《聂隐娘》的编剧之一,也是侯孝贤的御用编剧朱天文曾说,“当你改编小说成电影,电影绝对不能忠于原著,那是很愚蠢的事情。
”电影版《聂隐娘》的确在原版基础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甚至刺杀田季安这一主要叙事线索是完全杜撰出来的——唐传奇中的聂隐娘并没有特别担任什么刺杀任务,其归家后不但没有杀魏博藩主的打算,甚至还被养在魏博成为左右手,后来接受了藩主的任务,去刺杀陈许节度刘昌裔,却因为刘昌裔能神算转到其名下。
改动后的《聂隐娘》只保留了主要人物和部分神怪色彩,几乎成为了另一个故事。
嘉诚公主、嘉信公主、胡姬、田兴,甚至负镜少年(源自其丈夫磨镜少年)和采药老者都是电影版的新角色。
和原著小说比,剧本赋予聂隐娘以更为鲜明的个性和明确的行为动机:嘉诚公主的形象像是魏博一方的精神导师,聂隐娘幼时被拐、聂隐娘与田季安的幼时情愫、聂隐娘放弃刺杀田季安等关键节点,都因嘉诚公主而变得合情合理;而道姑与嘉诚公主长得一模一样,这解释了聂隐娘幼时被拐走的原因。
为了使聂隐娘的杀人动机变得合理,除了通俗易懂的“情仇”这一项,还加入了藩镇割据的历史实景——元氏一族的内外肃清,以“荼毒百姓,贼寇猛于虎”的时局赋予刺杀的正义性。
而唐传奇中的主要人物刘昌裔则完全不见了——在这个没头没尾的唐传奇中,刘更像是为呈现一些神怪色彩的桥段而存在的,比如空空儿、精精儿的法力——在电影中,这些神怪色彩的桥段则被拣选了一部分整合进聂隐娘由“杀人”转向“不杀”的故事中。
3 侯孝贤的野心从唐传奇到电影,这种增删改动是电影《聂隐娘》商业化必要的一部分,砍掉不必要的枝枝叶叶,同时捋顺人物行为逻辑,让故事变得可信。
但实际上拿商业片的标准来衡量,《聂隐娘》又有太多可以砍掉的细节,和暧昧的解读空间,比如聂隐娘究竟是为何转变的?
是因为由母亲之口说出的“大义”么和已经释然的情愫么?
那么负镜少年对聂隐娘意味着什么呢?
实际上,正是那些暧昧含糊的细节,造就了《聂隐娘》的特别,这远不止一个传统武侠片可以承载的内容,正应了侯孝贤早年谈起自己要拍武侠片时表达过的,“唐朝更前卫、不为传统所限,可以逃脱儒家的道德规范,视野其实更大更具现代感。
”二 侯式武侠片特殊在哪?
从唐传奇到电影,文本的调整造就了一个充满现代感的故事,一个侯孝贤风格的故事。
1 故事:一个现代主义的聂隐娘如果细看《聂隐娘》,会发现这部武侠片中本没有侠。
严格来说,“侠”是自有其内涵的,并不是舞刀弄枪就叫能被称之为侠。
在司马迁那里,侠应该“救人于厄,振人不赡”,简而言之,侠应该是帮助他人的,为的不是一己私利。
贾磊磊在《中国武侠电影史》中,将侠的源流考为三种:乱世豪侠、江湖义士、绿林好汉。
侠之源流不同,但任何一种源流都要具备一种“大义”,或为政局、或为黎民百姓、或为朋友义气,所谓“舍生取义”。
刺客算不算侠?
算,尤其是当“乱世豪侠”与统治阶级相对立的集团确立新的合作关系时,那种特有的悲壮感扑面而来。
但这似乎仅限于为此寻找到“道义上的合理性”时才成立,荆轲刺秦算侠士,那也是建立在秦施暴政,为“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之上的,再往高了要求,侠应当是一种有自己价值观和生死观的英雄,徐浩峰先生便认为大多数武侠片的英雄都有太多私仇,太过鄙俗。
回过头来看《聂隐娘》,这位女刺客的女侠身份成立吗?
如果从以上关于侠的定义来出发,我们会发现《聂隐娘》成为了一个特别的所在。
《聂隐娘》的故事中本没有“侠”,有的是只女刺客——很难将聂隐娘(尤其是初期的聂隐娘)归为一个有自己价值观和生死观的侠士,甚至其行为动机也是可疑的。
聂隐娘幼时便被道尼偷走,道尼对其进行封闭式训练,训练的内容是“第一年,剑长二尺,刀锋利可刃毛。
第三年,能刺猿狖,百无一失。
第五年,能跃空腾枝,刺鹰隼,没有不中,剑长五寸,飞禽遇见,不知何所来。
第七年,剑三寸,刺贼于光天化日市集里,无人能察觉”,一言以蔽之,挖掘聂隐娘身上的动物性,她不被允许怀有恻隐之心,在刺杀大寮时因其身上有两个小儿而无法下手时,道尼训诫她“以后遇此辈,先杀其所爱,然后杀之。
”除众所周知的唐代藩镇割据这一故事背景以外,电影/原文并未对这些行为“道义上的合理性”做更多解释和铺垫,聂隐娘的个人情感动机也大都悬置,这实在不太像是个侠士,反而像是那个道尼有意培养的杀人工具。
当然,电影作为故事的重构,为这一没头没尾的唐传奇加入了不少人物的合理性,这使得聂隐娘这个人物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丰满。
武侠片中的惯用之一“情仇”使得整个故事通俗了不少,聂隐娘也曾表明杀贼寇、安天下之心,不过从全篇来看,这更像是道尼为了洗脑灌输给聂隐娘的“大义”,至少在一个自幼被封闭训练、十三年后被委以刺客身份的女孩而言,她并不具备对时局的判断力。
她最后不杀的原因是什么?
通过文本不难获知,其不杀的原因在于其母言之凿凿的向她讲述,只有放弃刺杀魏博藩主田季安,才能维持藩镇内外更大程度上的安定,否则内忧外患之下定会大乱。
这种转化变成了聂隐娘个人的“自觉”,她终于有了行为动机,并且转向了侠之“大义”,从这个角度来说,《聂隐娘》讲述的是一个女刺客变成女侠的故事。
女侠总是要杀人的,但聂隐娘女侠身份的确立,反而是通过“不杀”来完成的。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陌生,张艺谋的新派武侠片《英雄》似乎就是这样,片中的张曼玉饰颜的飞雪就是一个典型的女侠,以刺杀秦王为目的。
与聂隐娘不同的是,飞雪的从始至终都有明确的行为动机——解救天下苍生,结束混战中民不聊生的局面。
在张曼玉的演绎下,飞雪性格的直接、猛烈、鲜明、敢爱敢恨,就如同她的动作招式一样掷地有声。
这是一个标准的女侠形象,但她却远远称不上故事的核心,故事的价值核心指向那些主张“不杀”的男人——长空、残血和无名,立马显出谁是所谓“侠之大者”。
更重要的是,《英雄》最后倡导的“不杀”是基于国之大义——无名选择了认同秦王的统治者逻辑,可聂隐娘呢?
聂隐娘的不杀维护的是藩镇的利益,是朝廷的对立面。
后来的《十面埋伏》中的章子怡也有类似的刺客身份。
章子怡饰演的“小妹”为报杀父仇人,伪装成牡丹坊的歌姬,一剑刺向刘德华饰演的捕头。
这种“复仇模式”设定虽然不够“侠气”,却向来是刺客合理性的解释。
但影片在武侠片的外皮下急转直下,讲了一个人物面目模糊、个性不足的无间道爱情悲剧,令人大失所望。
核心概念不足,章子怡的表现也跟着疲软不堪,即便有3米长的水袖、中国武侠片的经典桥段竹林大战,却大部分都是近景及特写镜头快速剪辑而成,花团锦簇的画面不过成就了又一部武侠“糖水片”。
值得一提的是李安的《卧虎藏龙》,章子怡饰演的玉娇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一名刺客,虽然有着形迹可疑的身份,并盗取了青冥剑,可那大多是出于一种“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种急于自证的荷尔蒙,并不具备具体的行为指向,反倒其师碧眼狐狸,先杀李慕白师傅再杀李少白,更接近一个狠辣的刺客。
但章子怡的玉娇龙与舒淇饰演的聂隐娘倒是有异曲同工:都有一个从他认到自认的过程。
他们都有一个另怀打算的师傅,为此将他们训诫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从而完成“他认”,但在他们在与世界/江湖接触的过程中,因完成了自认改变了原有的轨迹——玉娇龙见识了真正的江湖之残酷最终绝望自杀,聂隐娘则是最终无法杀人。
华语电影中的女侠大概只占整个武侠片的1/3,表现女刺客的更是凤毛麟角。
在“女侠满天飞”的1920年代,大部分女侠都是平白无故存在和出现的,救人于水火之中后又无端消失,意识水平也还停留在“复仇”、“除暴安良”等初级模式,中国电影资料馆曾放映过的现存最早的两部武侠片《红侠》(由著名民国武侠女明星范雪朋饰颜)、《女侠白玫瑰》都是如此。
到了60年代武侠片复兴之时,银幕底色则彻底转向阳刚美学,张彻、胡金铨、王羽、李小龙、楚原、刘家良,及至洪金宝、成龙、袁和平相继出现,虽然有于素秋、萧芳芳、惠英红、杨紫琼等女明星涌现出来,不过武功绝学大都给了男性,女侠成了二把手,成了调和纯阳世界的标配,胡金铨把金燕子拍得如此勇武,可名字还是叫《大醉侠》。
《侠女》贡献了中国武侠片永恒的经典桥段竹林大战,倒是专门表现徐枫饰演的女侠杨之云,但人家本打算隐退江湖的,出来迎战完全出于自保,况且在动机方面还有与当朝奸人做对抗这样的诉求,简单直接,是那种最好认的武侠片。
这样看来,《聂隐娘》作为武侠片就显得非常特别了——好像根本不酣畅淋漓,好像太过克制了,不直接,不痛快。
看武侠片不是诉诸于这种(以武力)解决矛盾、回归秩序的快感么?
侯孝贤的野心显然比这大很多。
让我们试着从别的角度来想想。
侯孝贤版本的《聂隐娘》故事夹带了不少他自己所推崇的“现代感”私货,从而借女刺客的变化完成了一次“人的觉醒”的过程展示。
在整个文本中,“镜”的意象反复出现,构成了一套隐喻系统。
如前所述,隐娘幼时便被掳走,其时还未建立真正的价值体系,对世界不自知,对自我也就不自知,故而可以被训诫成一名“无我”的杀人机器。
在隐娘的回忆中,她梳起发髻,面对着镜中的自己——镜中凝望,在电影中是一种关于自我认识的通用手法,她拥有了道尼给她的刺客身份,完成了“他认”。
而道尼的“放虎归山”则给了隐娘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重新成长的机会,也是她的自我逐渐向外挣脱的过程,她的价值观与外界价值观不断摩擦、碰撞时(如乳母、父母亲、田季安等),不断经受着内心的困顿和怀疑,她不断的望向镜中,也是不断完成自认的过程,而片中的“负镜少年”也在以“镜”唤醒聂隐娘,她第一次笑了,并与负镜少年目光相交——而自从跟从师傅成为杀手后她从未笑过。
电影中还有其他元素也在协助完成这种隐喻,例如嘉诚公主向年幼的聂隐娘讲述“青鸾舞镜”的故事,例如道尼实为嘉诚公主的双胞胎妹妹嘉信公主,两张完全一样的面孔,以不同的力量影响制衡、拉锯着聂隐娘,她们以截然不同的思维面对世界,嘉诚规范,嘉信僭越,这似乎也侧面预言了一个人的自认最终将完成从僭越到规范的过程,正如聂隐娘最终完成了自认,从杀人转向“不杀”。
如果说《卧虎藏龙》中玉娇龙最终完成了青春期的觉醒,认识到江湖的残酷,以自杀作为成人礼,《聂隐娘》完成的是人的觉醒,她觉醒了,意识到自己的杀人身份无处安放,于是她便从此退出江湖,与一老一少同行远去。
2 侯孝贤风格:写实主义武侠片《聂隐娘》中人物对白不过寥寥数语,还都是半文言文,好像故意让你听完琢磨一下。
如果把故事大纲当小说来看倒是很好看,因为铺垫了很多的情境与气氛,很是细腻——侯孝贤评价自己的御用编剧朱天文,“对白和动作是一回事,情境描绘是另外一回事。
朱天文是写小说的,她可以提供很多场景和气氛的描绘。
”你看,他好像在承认自己的电影在“动作”方面是弱项。
唐传奇的好看,在于那些神怪桥段、飘逸的想象、洒脱的人物形象,而电影为叙事圆熟度最先砍掉的也是那些看起来过于飘渺无根据的段落。
武侠片的好看,往往在于强烈的冲突、二元对立、惩恶扬善的情绪纾解,可这些在《聂隐娘》电影剧本中又几乎找不到。
《聂隐娘》是疏离而又克制的,就像寥寥落落讲了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它是解构的,没顺着你思路往下走,没打算让你代入其中,不想让你瞎激动,反而想让你思考点什么。
在谢海盟的拍摄手记中,记录了妻夫木聪拍摄负镜少年对聂隐娘讲述铜镜来历这场戏。
这戏原本是放在深夜拍的,一来剧情时间上紧凑——这意味着电影节奏感,二来是戏剧效果,调整到深夜的这场戏分外有味道,戏剧效果足,独白的嗓音兀自回响,深夜的寂静让听着独白的隐娘更专注热忱,情绪饱满……可是侯孝贤拒绝了,原因是“好像安排的一样”。
这种风格仿佛能很好的解释侯孝贤的电影《聂隐娘》为什么做了这种现代主义的改编——一个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成长,是一个内化的过程,势必不需要那么多的冲突,而是用他擅长的那种“仿真”的手段慢慢调。
侯孝贤崇尚“沈从文式的美学”,认为那是“以一种非常冷静、远距离的角度在观看”,《聂隐娘》莫不如是。
3 动作、视觉、价值观一部非常现代主义的武侠片,属于世界通行的故事,但同时又非常东方。
能够表达自己复杂而又清晰的价值观、而不是堆一堆热闹,只有少数武侠片能够做到。
聂隐娘的觉醒亦即人的自我认知的觉醒,是没有结果的、留有空间、暧昧含糊的故事,对于武侠片来说——也就是没有明确输赢、而是辨是非的故事,即便是对于现在,也是大胆而超前的。
这也让人对舒淇的演绎特别期待,人物形象的复杂程度,是不能通过聊聊十几句台词就能表达的出的,舒淇过去的电影形象都比较轻盈,这次能不能压得住阵,用静默和隐忍表现人物的疏离和矛盾?
对动作的理解,意味着武侠片的世界观。
透过目前的故事大纲,我们可以对电影的视听语言做一些猜想。
《聂隐娘》肯定不是张彻那样的硬派武侠、也不是徐克那样的光怪陆离的刀光剑影、更不会是张艺谋式的武侠“糖水片”,它加诸于道家美学的意境和侯孝贤式的诗意镜头,走的是空灵不着痕迹那派。
有舒淇、张震、阮经天、周韵,我们姑且放心这样的商业元素承受得住候导的情怀式表达,认为这没有削弱其视觉上的好看程度,况且是拿胶片拍的,再不好好看可没太多机会看了。
别管它是不是特殊,单从这一点说上,《聂隐娘》也值得你仔细看。
侯导马上七十了,还算不上从心所欲,只畏首畏尾地做到了不逾矩。人老了就喜欢规矩,把一个片子憋得使不出劲来,左右动弹不得,演员不敢多说话,镜头不敢去拍生活,只好盯着一个个姿态。好端端一个唐传奇被拍成了狗血宫斗剧,青鸾的比喻晾在一边成了鸡肋,剧情及其简单,谁说没看懂谁高估了老头智商。
环境、器物、声音乃至配角们的台词和神态都想展现唐朝日常生活的烟火气;而主角们的文言台词和面瘫表情却卯着劲儿装逼。所以这是闹哪样?
8.1/10 1.极简留白,如诗一般,内容不重要,只留意境。2.树林一场是全片比重最大的打斗,依然“写实”,却频频给我【侠女】竹林之战的观感。3.山顶,云雾,道姑,黑衣女子缓缓走来,对话,磕头。这段最美。
可以说是侯导拍得最差的一部吗
元素具足,却缺乏生机,更谈不上气韵生动。节奏慢不是问题,想法太多是问题,比如画面比例、比如调色。比如对白采用假文言,夹杂着台普。人物超级扁平化,追求“无纵深”的效果。聂隐娘基本只有一个表情,其他主要人物亦如此。意图浮于表面,一片一片切开,如同ppt。有精彩片段,声音可圈可点
重构华语电影现代性,以极简笔法勾勒唐风古韵,观景机位配合卷轴长卷视角,隐多过显,无胜于有,帷帐烛光,青鸾玉玦,氛围华丽,骨子里的克制,访古探幽,寻侠问道,裹传奇皮囊谱散文诗 。
青鸾舞镜。《聂隐娘》讲得其实是孤独,一个人身处琼楼玉宇,无人知,无人懂,只能一条道走到底。孤独不仅是隐娘,也是田季安,也是侯导。如一幅“坐看云起时”的文人画,第一次,华人从光影的缝隙里寻回那遗失已久的古典美学与仪式。
很难说这电影和陈凯歌的无极,哪个更难看更装逼…… 平均2分钟憋不出一句台词。 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电影,看这种电影会有一种羞辱感。如果我是在电影院看的,一定会狂怒不止,一种被羞辱欺骗的感觉。 这么看张艺谋的那些装逼片,故事虽然傻逼但讲清楚了,这个傻逼破故事还装神弄鬼。 的确画面挺美,那去拍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吧,别祸害影迷了。
電影很淡雅,一切都很含蓄;主角很壓抑,話不多,動作精準,將一切藏在心中,舒淇的演出很冷冽;場景華美但恰到好處,動作精簡但不失疾勁;拍風景猶如天人合一,極美。
我是不太会欣赏这类艺术电影的,画面真的非常美,长镜头下任由自然慢慢流动的画面美的把观众带进了画卷,可大段落的失语静止又太考验观众的耐受度,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类大雅之上的片子。舒淇表演很一般。整部片子肃杀、孤寂、沉闷。
真棒,侯导比王家卫还拍得任性奢侈,就像一部极简主义的“零度叙事”小说,不适合大众流行和通俗讲述,不推荐给普通影迷看,可能会进入不了。故事之外,美得摄人心魄的画面与环境声要把人催眠了,花阴鸟鸣,纱幔拂风,蝉声日影,云雾孤山,芒草碧湖,终归回到万径人踪灭,隐娘和磨镜少年走向时间深处。
镜头大抵上是“失落的唐朝幽灵”,有一贯的风格形式,还有语言层面的各种自然主义,很多台词和台词形式有的即没必要又尴尬。序幕手起刀落的利索和几段武戏强化不可抵抗全凭主角一心的问题动作,但几场刺杀主动未遂看着都像耍而不杀,实属调戏,议事戏更是,镜头一切隐娘居然在棚顶,惊奇现实入侵文本现实,现世入侵古代,整体美学所感给心理层面的所想缺位,不是醉心孤独的话,也就大概和国师《英雄》持有的唯物史观层次差不太多的意思,当然“失落的遗憾想象”相对显得就不那么无的放矢了。
终于有电影区分表现了绫、罗、绸、缎、丝、帛、棉、绉、绢的不同质感和功能;质地、长短、色彩、纹饰终于与人物身份和性格品味关联。看到被一丝风掀起的门帘,想起“软烟罗”,对面人影的屏风,想起“蝉翼纱”,贵人“遍身罗绮”,平民“葛麻布衣”,什么是“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月映不
0827见面会@虹口金逸,0830二刷@水游城。7分。有趣实验,未满呈现。
我想看这部电影 2010-04-15。对于侯孝贤和中国电影都是开新风之作,只不过这种新风大概很难得到应和,侯孝贤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处境,青鸾舞镜不就是最好的自况。但是话说回来,在探寻中国电影美学的仪式感这件事上,先不要问侯孝贤做得好不好,先要反问华语电影自己做没做。
自然主义影像构筑的长篇东方画卷。山野、风声、水流、夜鸣、丰谷麦穗等有着超越于戏剧的充分能量,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影片本身是超越人类视界的。就像这些从唐朝至今依稀长存的外景地,政治家国乱世儿女情也仅是期间零星过客。即便你再睡几遍理不清故事线条也不影响它的亘古闪耀。
抱着必睡的决心走进影院,却发现摄影、美术也可撑起一片天:瑰丽、旖旎的画面真的能弥补导演、编剧、剪辑的低劣,看得我精神抖擞,惊叹连连。只是这样至多只是幻灯片合辑,怎能算是电影?!PS:遇到传说中的早退君、呼噜君,工作人员全场不间断探头,生怕大家自动散场浪费电⋯⋯
【B】侯孝贤在影像上所能做的的留白的极致,几乎要剃去所有角色的戏剧性性交融,只保留其时代的意境。说实话,侯孝贤在电影上做的减法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我要参考众多影评思索好久后才能明白这是一部以聂隐娘为主视角的“窥视”电影:大部分的镜头运镜之平缓,音效之细致都在暗示这点,只有某些时刻才会将视角从主观中抽离出来。帘幕在镜头中的运用简直妙绝,在朦胧度的变化中暗示窥视者与被窥视者双方的情绪共鸣,同时加深主观视角的印象。我以为片尾曲是唢呐,没想到竟然是塞内加尔鼓和苏格兰高地大风琴....
#Cannes2015#和贾樟柯相反的是,侯孝贤拍出了一部只有中国人才能由里到外品得出美感的电影,在叙事上最简化【寥寥对白,表演痕迹极弱】,却在侯孝贤最擅长的固定镜头的内容和气韵上做到了最大化,外景极具山水画气质的镜头都美到让人窒息,内景构图颜色光影勾勒出了迷人的唐代风韵。武打戏简洁有力。
我只能说服道化很不错,最起码很养眼,故事嘛勉强过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