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社会似乎兴起一种道德保守主义和道德洁癖的倾向,私德一旦不入正统道德的法眼,必糟口诛笔伐,这也体现在国内外对波兰斯基新片《我控诉》的批评上。
法国大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年轻时妻子在好莱坞惨遭杀害,七十年代在美国被指控强奸幼女,之后一直遁居欧洲。
今年新片《我控诉》获凯撒奖殊荣,在法国引起巨大轰动,但也有人认为电影是波兰斯基为自己叫屈洗白。
但如果放下波兰斯基的成年旧案只说电影,《我控诉》是一部极优秀的历史反思电影。
不管是不是出于导演私念,电影让今天的法国人,甚至整个欧洲人,回望曾经的反犹传统,体会被偏见和体制压迫的弱势者的境遇。
电影讲述法国历史上著名的反犹错案的平反,按好莱坞套路很可能会拍成鸡血的个人英雄主义颂歌。
但波兰斯基没有煽情,他只是克制和沉郁地试图还原卷入冤案的个人,以及他们与之搏斗的那个充满虚伪、偏见和仇恨的体制和社会。
就是这种不事渲染的手法,让观众从老套的个人英雄主义里抽身出来,关注官官相护的体制、煽风点火的媒体,还有那些在爱国的旗帜下充满偏见和愤怒的乌合之众。
这不正是波兰斯基带来的现实讽喻吗?
法国和美国人际关系也很类似,男人之间很直接,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但也有分寸,尽管不喜欢,但是会控制情绪,也有正义感,最后的结尾比较的真实,如果是中国人面对自己的恩人,肯定都要跪下来感谢,但是法国人不是这样,反而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都相信正义,就像那个犹太人说的,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大家都有很高的道德标准,都深埋在心里面,1900时代的法国感觉很文雅,自由的确是法国的基因之一,决斗反映了法国人的勇敢和对荣誉的追求,欧洲内部和美国文化差异其实很小,从这部电影来看,确实是一家人,一个文化传统
原文地址: http://www.qh505.com/blog/post/6100.html 我控诉帕蒂上校,因为他是司法误判中的狠毒之徒(我愿意相信是不知不觉的),他更运用最为荒谬与应受谴责的阴谋,来掩盖他过去三年的恶行。
我控诉梅西耶将军,因为他是本世纪最不公平的事件之一的共谋,但其所为至少出自其脆弱的心志。
我控诉比约将军,他手上握有表明德雷福斯清白的不可否认的证据,却将它隐藏。
为了政治目的,为了挽救已受连累的参谋部同僚,他犯下这起违反人道、违反公义的罪行。
我控诉布瓦代弗尔及贡斯将军,他们是同一起罪行的共谋,其中一位无疑是出于教权主义的激情,另一位可能是出于使陆军部成为无懈可击的至圣之所的团体精神。
…… ——埃米尔·左拉《我控诉》这一篇力透纸背、带着满腔正义的公开信是1898年法兰西最愤怒的声音,这不仅是埃米尔·左拉对四年前被定性为叛国贼的德雷福斯的声援,更是对法国当时政界、军界甚至社会各界暴力审判的讨伐,一笔为剑指向的是官僚制度,指向的是种族歧视,指向的是对于真相“沉默的大多数”,当左拉喊出“我的激烈抗议,只是从我灵魂中发出的呐喊”,当“我控诉”成为一种公民的热切渴望,“以人性为名,让阳光普照在饱受磨难的人身上,人们有权享有幸福。
”当发表这一篇文章的《震旦报》在街上被传阅,左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不是为了一个人的利益——“德雷福斯”案件是“大多数”操控的结果,“我控诉”也是不沉默的“大多数”的正义声音。
在“大多数”与“大多数”的较量中,谁胜谁负似乎主宰着事件的发展,甚至决定着法兰西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重新定位,但是当左拉在最后写道:“谁胆敢传唤我上法庭,他们可以试看看,让审讯在光天化日下举行!
”结局却走向了另一面:左拉被政府控告传唤至法庭,最后在“反控诉”中败诉,被判有罪入狱一年,甚至在审判之前群众大喊“左拉去死”;左拉决定撰写此文时得到了当时拉布里律师等人的支持,此事件发酵之后,拉布里在街头遇刺身亡;而揭露这个黑幕的皮考特上校更是遭受了威胁,他怀疑真正的间谍艾斯特哈吉少校竟当众羞辱他:“要维护自己的荣誉,去找你的妓女吧!
”而德雷福斯案的当事人在经历了“魔鬼岛”的恐怖囚禁生活之后,也并没有在“我控诉”的声浪中马上还自己一个清白——一年后的9月9日,虽然德雷福斯案进行了重审,但是德雷福斯的叛国罪依然没有被改变,只是这一次判决他被减刑10年,直到7年之后的1906年,法兰西最高法院最终判他无罪,官复原职——从1894年12月遭到指控、逮捕、剥夺军衔并判处终身监禁,被流放到千里外的魔鬼岛,到1906年被判无罪,这12年的生活对于德雷福斯来说,无疑就像被流放的魔鬼岛一样,“在无人岛上,没有人讲话就是一种折磨。
”为正义而发声的“我控诉”,激情群怒的“我控诉”,指向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我控诉”,最后依然从“大多数”的声音变成每一个个体的命运,甚至在罗曼·波兰斯基的再现中,最后以一种几乎沉默的方式落幕:1899年德雷福斯案件开始重审,德雷福斯被减刑十年,“法兰西万岁”成为对于这一结果的第一次胜利表达,皮考特似乎也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但是当他向已经离婚的女人莫尼耶求婚,她却拒绝了他,作为在最困难时期支持他的红颜知己,莫尼耶一直是皮考特走出困境的希望,但是拒绝时莫尼耶微笑着说:“你的内心深处不适合结婚,还是让我们像以前那样吧。
”而在1906年德雷福斯最终被判无罪,晋升为陆军准将的他见到了官复原职的德雷福斯,德雷福斯希望能把自己监禁的时间考虑进去,那样自己就可以晋升为中校——本来在魔鬼岛被监禁就是一起冤案,这十年多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当然应该重新被计算在服役时间里,但是皮考特却摇了摇头:“不可能了,现在环境变了。
”两个人在走廊上面对面站着,目光相触,不是惺惺相惜,而是万千感触都变成了某种无奈,最后德雷福斯说了一句:“你有今天是因为你尽职。
”字幕打出:“两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种沉默,甚至一种凄凉,在最后迎来胜利的人生写照中成为别样的风景,不是隔阂,也不是冷漠,而是在几乎来迟的判决面前,一切似乎都没有被改变,连同皮考特的爱情一样,在“还是让我们像以前那样”中落幕。
无论是德雷福斯不断喊出“我是清白的”的呐喊,还是皮考特不断追求真相以证明“他是无辜的”的真相,或者如左拉在“我控诉”中剑指整个国家的官僚主义,他们都是不沉默的少数,而且以不沉默的少数为德雷福斯翻案,但是当一切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为什么最后依然被笼罩在冷酷之中?
为什么最后还是以沉默作结?
或者他们依然是“少数”,而用左拉1898年“我控诉”作为片名的罗曼·波兰斯基,所关注的正是事件中的“少数”,早在2012年,还没有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就表达了对“少数”的兴趣:“我早就想拍一部关于德雷福斯事件的电影,不是当作古装剧,而是间谍故事。
通过这种方式,人们可以了解其与当今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的相关性——对少数群体的迫害、安全偏执、秘密军事法庭、失控的情报机构、掩盖真相的政府和狂热媒体的景象。
”对少数群体的迫害,就是由安全偏执、秘密军事法庭、失控的情报机构、掩盖真相的政府和狂人媒体组成的大多数造成的,而罗曼·波兰斯基从十九世纪末的德雷福斯案件联结到了当今世界,这种相关性或者还有基于波兰斯基个人遭遇的原因,甚至“我控诉”更是他内心真切的呼喊和愤怒,面对“大多数”的不公正和偏执,也许只有在对违反人道、违反公义的讨伐中才能不变成沉默者。
但是波兰斯基最后又选择了偃声息气,在“两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中将历史封尘,也将自己的遭遇封锁起来,这又意欲何在?
抛开波兰斯基的个人诉求,其实在《我控诉》电影里,与其说掩盖了真相使之成为“沉默的大多数”,不如说强大的权力机构制造的声音让他们成为“不沉默的大多数”,而少数人最终也只能成为被迫害的少数群体。
在电影中,少数群体的代表人物无疑是德雷福斯案件的当事人德雷福斯和最终找到翻案线索的皮考特,德雷福斯被剥夺军衔并被流放到魔鬼岛,他无疑就是一个沉默者,甚至如果不是皮考特发现了真相,他的这一生都将在无人岛上度过,而当德雷福斯面对不公的命运,他在无奈中只出了一句话:“我是清白的。
”但是在这一个人的命运里,在一句话的无奈里,单数世界注定会被复数湮没,“犹太人去死!
”“杀了卖国贼!
”逮捕和判处成为一种仪式,而在仪式举行的广场上,群众高喊着这些口号,他们成为“愤怒者”,而这些愤怒的声音既代表国家,又代表种族,或者说德雷福斯所犯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双重罪责,而这些集体的声音无疑无情地覆盖了德雷福斯自我辩解的声音,群体的强大声音对个体弱小声音的覆盖,就像他被流放的那个魔鬼岛,一个孤立无人的小岛静立在大海之上,它会随时被无限所吞没。
德雷福斯被流放,皮考特便成为唯一发声者,他是接替桑德赫尔上校而成为情报部门的主管,应该说,皮考特也是权力机构的一份子,以权力反对权力,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皮考特上校在罗曼·波兰斯基眼中是以一个正义者的身份出现的,而这种正义甚至只代表着个体。
调任至情报部门,他感觉到了一种神秘和诡异,从大门到办公室,是不同岗位的值守者的奇怪目光,办公室的那扇窗户似乎永远无法打开,截取情报和信件甚至也是清洁工的职责,所以皮考特一进入其中就感觉到了奇怪,他开始重新建立制度,一方面了解情报部门工作的流程,另一方面对德雷福斯案件给予了更多关注——似乎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来自于自己的亲力亲为:他亲自取到了被截获的包裹,包裹里是一封电报,“我和R家族的联系”,电报发送的收件人地址显示是艾斯特哈吉少校;接着皮考特查阅了艾斯特为哈吉最近的通信记录,显示他刚从卢昂调到巴黎总参谋部;当皮考特查看信件的字迹,发现和德雷福斯作为间谍证据的信件字迹很像;于是再按图索骥,打开了没有被桑德赫尔销毁而被锁在保险箱里的德雷福斯相关文件,通过字迹他才发现,所谓作为德雷福斯间谍证据的字迹和德雷福斯原始信件的字迹不符,也就是说,真正和德国通信成为他们间谍的其实是艾斯特哈吉。
皮考特发现真相似乎并不是一个困难重重的过程,虽然在情报部门他只是一个人在战斗,无论是门卫和值守,还是手下的亨利少校,其实都知道实情,也都在隐瞒,但是在皮考特更大的权力面前,发现线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作为情报部门的主管,作为权力部门的一员,真正对皮卡特构成威胁的其实是整个体制,而此时,寻找真相的皮考特所面对的就是沉默的大多数。
桑德赫尔上校是皮考特的上任,他的遭遇或者对皮考特提供了一种命运的样本,皮考特去看望他的时候,桑德赫尔已经躺在病床上了,疾病让他濒临死亡,他对皮考特说的一句话是:“这不再是我熟悉的法兰西。
”言语中更多是失望,甚至绝望,当法兰西不再是曾经的法兰西,是不是他必须沉默?
这种沉默关涉到这些问题:为什么上级让皮考特替换掉他?
在他手上为什么不销毁德雷福斯那些字迹?
他为什么不敢设置秘书?
他的窗户为什么永远也打不开?
桑德赫尔无疑是官僚体制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他既是德雷福斯案件审判的侩子手,也是整个体制的牺牲品。
皮考特似乎也走上了桑德赫尔这条凸显双重身份的困难之路,他确信德雷福斯是无辜的,于是将这个真相报告给上级,但是强大的官僚体制让这个不想沉默的人变得沉默:他质问乔尔中校,“他们是上级,我们只能执行他们的命令,我不知道德雷夫斯是否无辜,我也不在乎,若你让我杀人我会去,如果你之后说我杀错了,我会伤心”;向上将展示秘密文件与对照的书信对比字体,上将的第一个反应是:“它早就应该销毁了,你第一个不应该过来找我,我也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德雷夫斯案了。
”当他向贡斯将军禀报案情,贡斯却提出警告:“忘了它吧,德雷福斯案件已经结束了,你不说没有人知道,这是军人的天职!
”不公开不是皮考特可以选择的权利,而是一种命令——从部下到上级,似乎每个人都在沉默,每个人都在回避真相,而作为这个体制的一员,皮考特无法僭越而成为言说者。
但是皮考特却不肯罢休,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作为正义的个体却遭遇了制度的压制,甚至因为违反了国家秘密法而被最终解职,在被质询之后调离职位去往了遥远的巴黎,接着又去了非洲,而皮考特的居所被大肆搜捕,他甚至被监视了——和德雷福斯的魔鬼岛一样,皮考特似乎也被这个权力机构流放了,而流放或者正是让他有了发声的机会,也正是不想成为永远的沉默者,在律师拉布里的寓所里,“这件事必须传播出去”的皮考特终于在左拉等人面前将这起冤案公布于众。
沉默者终于不再沉默,但是当左拉被判入狱,当拉布里被刺杀,当德雷福斯案重审之后依然维持叛国的罪名,甚至在法庭内外还是听到“法兰西万岁”的群体性口号,他们依然是不沉默的少数,依然在沉默的大多数变成不沉默的大多数而制造的声音里被湮没。
甚至,和皮考特仅仅作为一个正义个体偶然发现线索一样,最后案件出现反转似乎也是一种个体的偶然。
1898年3月的一天,皮考特和亨利进行了一场击剑比赛,亨利的右臂被皮考特刺中,这一次纯属娱乐的击剑游戏在罗曼·波兰斯基那里完全变成了剧情反转的重要事件,也许是皮考特的剑代表的就是正义,刺中而受伤揭开了亨利忏悔的内心,几天之后的消息是,亨利已经承认自己在德雷福斯案件中做了伪证;接着,亨利在狱中自杀——随着对皮考特的指控被撤销,德雷福斯案件在亨利的忏悔和自杀中浮出水面最终实现了反转。
如果亨利依然保守秘密,那么也就意味着不沉默的少数最终会在安全偏执、秘密军事法庭、失控的情报机构、掩盖真相的政府和狂人媒体中成为沉默者,而德雷福斯案件也再无被翻案的可能。
历史是一种偶然?
罗曼·波兰斯基似乎并不想把个人命运维系在这种或然论中,但是不管是皮考特还是德雷福斯,甚至桑德赫尔、亨利,似乎都在这个“我控诉”的故事里成为波兰斯基眼中的宿命论者,在这样的宿命面前,少数群体被迫害似乎也成为了一种无奈的喟叹,于是桑德赫尔在病床上独自感叹:“这不再是我熟悉的法兰西。
”于是曼尼耶拒绝了皮考特的求婚说:“你的内心不适合结婚。
”于是皮考特对已经清白的德雷福斯说:“现在环境改变了。
”也许,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我控诉”才是最人性的反抗,忠于职守便是最后的不沉默,它们在内心中会变成左拉最后的一句话:“我在等待。
”——波兰斯基也在等待自己的清白?
波兰斯基来拍“我控诉”,仿佛是一场反讽的行为艺术。
不过手艺好到一定程度,让观众连反讽都忘了,于是乎只剩下艺术。
德雷福斯的世纪冤案,经过波兰斯基的讲述,居然成了一个与正义无关的故事。
十九世纪末,一个被腐朽的法国军队和一堆偏颇的种族主义者草草定罪的犹太人,背着不实罪名被流放多年。
而他当年在军校的恩师为了将真相公之于众而经年奔走,甚至于自己也锒铛入狱。
这听起来多么像一个为了还爱徒公道而倾尽全力的个人英雄主义故事——可拍电影的是波兰斯基,怎么可能。
导演时不时穿插倒叙,观众这才看明白了:这位叫皮卡尔的军官这多年奔走能掀起这些波澜,多半是因为熟识媒体大佬——克莱蒙梭和左拉,岂是凡常人可随意上达的天听?
从一开始,他拿到的怕就不是一个重感情的小人物的剧本。
而曾经作为军校教官的他其实也讨厌犹太人,他那坚毅,执著,苦行僧一般的求索,说到底是为了那个逍遥法外的叛徒,和那个已经从上到下烂透了的法国。
所以当特赦来临,皮卡尔“义正言辞”地说德雷福斯不应该接受,因为正义的宣判就要到来,而他们已经走了漫漫长路,怎能在这一刻轻言放弃?
他记得自己这一路奔忙,却忘了那个承受了这所有不公的人已经多年未见妻儿。
你皮卡尔为了信仰受苦,几乎甘之如饴;可孤身一人日复一日在绝望中坚持的德雷福斯,他究竟是为什么而等待呢?
德雷福斯还是接受了特赦,与妻儿团聚。
而腐朽的法国军部也终于在左派的胜利中仓皇离场,正义之士皮卡尔成了新任将军,坐在了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曾多少次为了德雷福斯冤案来到这里,手握铁证据理力争,却一次次灰溜溜地离开。
而这一次,是德雷福斯走了进来。
他想向这位为了他的自由而多年奔走的恩师,讨要另一份公正:那些流放的岁月理应计入他的年资,所以他应该得到更高的军阶。
答案是“不”。
皮卡尔甚至带着愧意说,自己能当上将军还“多亏了”德雷福斯的这一桩冤案,可是作为将军,却实在不能开这种特殊照顾的先例,即便他也知道,这样的补偿其实很公道。
犹太人眼中泛泪,失落而去,从此师生不再见。
其实对观众而言,这伤感的结局在情理之中,甚至都不在意料之外。
从皮卡尔劝德雷福斯拒绝特赦起,他的态度就再明确不过了:我为了心中那个秩序井然赏罚分明的法国可以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性命,可你的痛苦,本与我无关。
再说的无情一点,为了你的自由而大声控诉毕竟让我在万象更新之后当上了将军,可作为一个将军开一个特例给犹太人,于我何益?
不知那最后一次对谈之后,德雷福斯会不会记起多年前在军校走廊上他与皮卡尔教官的对话。
德雷福斯问他的老师是不是因为自己犹太人的身份而压低了分数,皮卡尔神色坦然地回答:“如果你问我喜不喜欢犹太人,答案是不喜欢;但如果你问这会不会影响我的评判,那我向你保证:不会。
”这第二个“不”,才是我这多年奔走大声控诉的原因。
而这第一个“不”,则注定了我这多年的控诉,都与你的苦难无关。
过去半年来,《我控诉》显然是一部非常“艰难”的电影。
由于导演波兰斯基的性侵丑闻,它先是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被多位评委公开指责,之后又在媒体界引发广泛的舆论。
多年来饱受指责的波兰斯基,也一如既往地确认缺席电影节现场。
但即便如此,《我控诉》依然凭借作品质量在第76届威尼斯电影节上摘得了评委会大奖。
获了奖却无法领奖的波兰斯基当时,我们发了一篇文章《争议!
风口浪尖中的他,唯有以电影来控诉》,也一度在网络上引发了不少争议。
作者在该文中写道:“反观今天处处裹挟着‘政治正确’的主流民意,有多少经过深思,又有多少人云亦云。
”
在短暂的风平浪静之后,半个月前的凯撒奖风波又将《我控诉》及波兰斯基再一次推至舆论的高峰。
法国凯撒奖将最佳导演、最佳剧本奖都授予了《我控诉》,这个结果引得颁奖典礼现场多位女性电影工作者当众退场,其中就包括《燃烧女子的肖像》的导演与主演。
而国内舆论方面,继凯撒奖之后,《我控诉》的豆瓣评分短时间内曾一度降至6.3分。
显然,《我控诉》的低分并非因为影片本身质量太差,绝大多数都要归咎于导演波兰斯基的性丑闻持续发酵所带来的舆论愤怒。
关于波兰斯基本人的罪责,我们在此不想做过多议论。
而无论如何,影片《我控诉》中出色的连贯影像空间构造及叙事上的巧妙编排,都注定了它是一部可圈可点之作。
放置于波兰斯基本人的语境下,这场“控诉”多少也会有一些别样的意味。
出色的影像塑造能力,对熟悉波兰斯基的观众或许早已是老生常谈。
但《我控诉》作为一部以一战前的法国为背景的历史电影,在影像塑造上与波兰斯基的其他作品又略有不同之处。
在遵循古典式摄影的基础上,影片《我控诉》利用影调和置景构建出了一个连续的封闭影像空间。
乔治·皮卡尔上校所在的情报处建筑,便是影片中一个典型的封闭空间。
该空间的首次亮相在影片开头部分,亨利领着皮卡尔前去情报处上任的这一场戏中。
随着二人来到情报处,先是给到一个仰视镜头展现该建筑的外部全貌,灰蒙蒙的外墙颜色以及仰角带来的压迫感,先入为主地奠定了该空间的部分影像基调。
随后二人正式进入到建筑内部,人物面部阴影出现,光源明显减少;镜头则并没有直接给到室内空间,而是卡在二人进门位置的中景。
紧接着,才正式带出室内空间的部分。
循着画外音及人物视线,镜头右摇,带出位于人物左侧的小房间。
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明显有一处模糊的室外光,使得房间内部充满雾感。
这种进门前后的观感差异,在室内明晰地划分出两个表演区域。
而后,波兰斯基又采用缓慢右摇的方式,通过光源变化及构图设计,将楼梯间赋予了分界线的意义。
由此,这栋建筑的内部从纵深层面上又被分割开来,再次形成两个独立表演区域。
至此,我们不难看出,波兰斯基在这一段落中有意编排的影像节奏:“即在交代新空间上,使用慢速小幅度摇镜与直接切换有序交替的方式。
”
罗曼·波兰斯基这种颇具特色的摇镜,正是波兰斯基营造封闭空间感的重要法宝之一。
缓慢的摇镜有效地限制了观众在视觉上对空间内信息的获取速度;亦可以说,波兰斯基将观众从图像中获取信息的部分“权利”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
但由于这种摇镜幅度相当有限,观众所观察到的空间往往都有所缺失(甚至一部分室内空间自始自终是残缺的)。
单从此处看来,大量使用这种运镜其实是一种相当有风险的做法,或许稍有不慎影像氛围就会出现断档。
但《我控诉》显然并没有陷入到这种困境之中,而原因则正是我们上文所提到的对空间先入为主地分割。
波兰斯基利用空间内不同部分中灯光、画面背景色的差异以及构图内的线条,将一个大空间从水平、纵深两个层面分割成多个独立的小空间。
然后,再把这些小空间按照一定的顺序呈现出来,而连接这些空间的显然就是摇镜。
在本就彼此独立的狭小空间之间使用这种有点“残缺”的衔接方式,进一步加剧了视觉上的挤压感。
同时,多个空间的先后交替出现,显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建造影像迷宫,用视觉迷惑来制造压迫感。
这种空间内的独特组接,使无数残缺的碎片被结合到一起,反而构造出一个个充满压迫感的连贯封闭空间。
也正是因为波兰斯基在本片中自始自终坚持使用这种手法,才在一个个平凡的空间内为观众带来不同寻常的体验。
在缓慢摇镜的呈现下,甚至就影片开头巨大的广场也被赋予了些许封闭感。
事实上,《我控诉》中对空间封闭感的追求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它恰恰是对本片叙事的一种有意呼应。
从整体故事上来看,影片《我控诉》的两个核心人物就是皮卡尔和德雷福斯。
德雷福斯是线索人物,虽然这个角色全片出场次数极少,但正是他所引发的这次事件支撑着全片叙事的进行。
历史上&电影中的德雷福斯皮卡尔是主要叙事人物,由他牵引出一条叙事线。
观众在本片的绝大多数时候也正是跟随着他的视角在看这个事件。
历史上&电影中的皮卡尔上校而《我控诉》中,皮卡尔与德雷福斯彼此产生交汇的原因,则正是因为这两人拥有一个相同的社会背景:“法军。
”
在影片前半段,叙事就紧贴着这两个主要人物的社会关系而展开,一切都发生在法军内部。
而由皮卡尔情报处处长身份所牵扯出的工作内容,则成为了影片前半段叙事的唯一动力,某种意义上像是“侦探电影”。
由各种线索引发的闪回,也穿插在皮卡尔“日常”的工作中。
观众看到的是他处处受限,施展不开手脚。
而法军所代表的封闭体制,显然是被波兰斯基视觉化,成为一个个具体的牢笼:情报处、法国陆军司令部,甚至是他的处所。
然而,皮卡尔这个人物本身,在影片前半段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囚禁”了起来。
即使工作上有诸多不顺,但他依然坚持履行着他作为情报处军人的职责,并无怨言。
他为关押他的体制牢笼而服务,毫不动摇地坚持着对这一体制的信仰。
但当影片叙事上出现第一个转折(那封信或许不是德雷福斯所写)时,皮卡尔的处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军队体制对他的限制越来越大,他开始不理解这种限制。
明明他是在为体制工作,体制却要求他停止工作。
显然,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让皮卡尔渐渐地对体制的决断产生了怀疑。
在最终的尝试之后,皮卡尔彻底激怒了体制,反而是被体制先行抛弃了。
巧妙之处就在于,整个前半部分的叙事中,由第一个转折点而引发的戏剧冲突并不是来源于人物或者外部环境的变动。
无论是皮卡尔还是军队体制本身,都只不过是保持了其原貌;而打破这一平衡的不过只是一个合乎常理的真相。
这无疑说明《我控诉》中看似高尚、牢不可破的军队体制,在简单的常理问题下,便暴露出其壁垒是由固步自封与仇视所搭建而成的本质。
而随着常理的不断追问,这一严密的体制也就逐渐走向自我瓦解。
皮卡尔被军队高层们赶走的情节显然就是这一过程的开端,同时也宣告着影片第二部分叙事的开始。
随着皮卡尔“心甘情愿”地被体制剔除,他便失去了之前的人物动机以及军队背景,同时也意味着他开始真正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走入到社会环境中(但并不意味着与体制反目成仇)。
摆脱体制对他的部分束缚之后,通过与左拉为代表的社会改良派的沟通合作,他才逐渐意识到体制内部出现了与社会道德常理相悖的问题。
由此皮卡尔获得新的动机,即所谓的良心。
而从此处开始,叙事方式也不再像是之前的“侦探电影”,而是转变为“社会律政电影”。
最明显的标志便是,观众不再完全跟随皮卡尔这一人物来看整个事件,转而直接聚焦到事件本身。
影片的叙事节奏也不像前半段那般紧凑,而是在主要事件讲述中时不时抽出一些篇幅来向观众展示当时的社会面貌。
观众也不再和皮卡尔一起被关在封闭的体制空间内,从而对于时代背景下的反犹主义有了更多自由思考、观察的余地。
皮卡尔与主线叙事的因果关系变弱,也意味着这一人物逐渐转向“线索化”、“普通化”。
后半段的两场庭审中,皮卡尔显然都并非核心,他不过是证人、参与者的其中一位,甚至在后半段的几次关键转折点上,皮卡尔都是缺位的。
而与之相对的,波兰斯基也将对皮卡尔这一人物的关注点转移到他自己的困境上。
即便是暂时离开了体制,皮卡尔的生活依旧没有完全逃脱它的掌控。
除了现实层面的威胁与监视,更严重的是他在精神层面对“体制的正义”和“常理的正义”的纠结。
作为一个生命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效忠于体制的人,他依然没有放弃掉对体制的认可。
皮卡尔试图找到体制内这一问题的根源所在,但由于其依旧是在用体制内“政治正确”的目光来检查体制,所以他是无法深刻认识到特权主义与种族偏见这两大病根的严重性的。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纠结,化为无形的封闭空间,继续囚禁着皮卡尔的心智。
而波兰斯基在影像上也呼应了这一点,他通过改变置景与灯光将小空间内部变得凌乱而压抑,让观众更为直观地感受到皮卡尔的处境。
甚至波兰斯基还安排线索人物德雷福斯回归主线,通过他在法庭上一次次地宣誓忠诚无罪但却一次次地以失败而告终,暗示其与皮卡尔某种意义上的共性:“作为坚守信念的、正义的平凡人,却都被自己所效忠的异化后的体制关押而沦为囚徒。
”
这也正是影片《我控诉》叙事到最后,所传达出来的悲剧根源所在。
当结尾二人都重回体制内,并不约而同地透露出对时代大环境的无力以及无限的忠诚时,不免显得有些悲壮。
人未变,但时代早已不同从前。
而波兰斯基是否也是在借《我控诉》为自己辩护呢?
从笔者的个人观点来看,或许这部影片与波兰斯基个人罪责的关系,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
首先,不可否认的是长期背负骂名与罪孽的生活,一定程度上也给了波兰斯基不少创作灵感。
他或多或少地将自己对标身为囚徒的德雷福斯,但与此同时,也正因为他将自己对标德雷福斯,才不至于有过多的为罪行辩护的意味。
原因在于,《我控诉》中无论是皮卡尔还是德雷福斯,几乎都没有做什么主动的反抗,他们始终都心安理得地呆在黑暗、封闭的房间内的人。
而真正有所控诉的其实是左拉一派人,他们站在明亮的房间内不断敲打墙壁,要推翻这堵墙,让隔壁的房间也得以见光。
而如今的波兰斯基,或许早已不再具备这种激情与底气。
对于波兰斯基来说,《我控诉》中最为珍贵的或许不是赫赫有名的报纸公开信;而是对反犹主义的又一次警醒,以及德雷福斯与皮卡尔对视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那种在历史长河中久经沉浮的无奈。
作者| 黄摸鱼;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
1894年的法国,作为富商之子-犹太人-军人的德莱弗斯被控叛国罪继而流放,而捕风捉影+伪造证据+官方掩盖+反犹情绪使本案历经12年的抗争,最终演变为一场非常法兰西的社会运动,德莱弗斯最终翻案。
本案被法国总统希拉克称为“分裂了法国社会,分割了家族,将国家分成敌对的两个阵营”,而这两个阵营的矛盾本质上即是究竟是“法国优先”还是“法兰西精神优先”(人权)。
19年,再次卷入性控告、并被metoo运动波及的波兰斯基也是在寻找自己的左拉。
重要台词1. “他们羞辱一个无辜的人,法兰西万岁”2. “罗马人扔基督徒给狮子,我们扔犹太人,这是我们的进步”3. “我们目睹了一场肮脏的表演,它宣告了罪债累累之人的清白,却毁掉了一个清廉正直的青年才俊,当一个社会腐朽至此,它便行将腐烂”4. “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不将军,你有今天是因为你尽了自己的职责”
普法战争时,普鲁士军队在俾斯麦的精明部署之下围攻巴黎4个月之久。
短命的巴黎公社倒台之后,在当时看似具有巨大不确定性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摇摇晃晃地上台,其共和制统治却出人意料地维持了大半个世纪,直到1940年纳粹德国入侵法国才结束。
19世纪80年代,共和国由中间派勉强统治,国内激增的社会与经济矛盾使得统治变得越来越艰难,正如同一时期的其他欧洲大国,民族主义开始在政治生活中扮演一个更为重要的角色。
自称拿破仑三世堂弟的拿破仑·波拿巴亲王得到了保皇派、民族主义者和沙文主义者的狂热追捧,部分是因为普法战争中阿尔萨斯-洛林地区的损失,这两个区域是共和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
同一时期从自由主义左派向右派的过度一度引发了严重的政治危机。
在乔治·布朗热将军的幻灭之后,政府蓄意的德雷福斯冤案成为了进一步深化政治矛盾的导火索。
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1859-1935)波兰斯基在18年#MeToo 运动中因其曾经的恋童癖污点备受指责,后来他责备整个运动是一场“歇斯底里”。
波兰斯基幼年时从集中营侥幸逃离,因其波兰犹太裔的身份倍受折磨。
在亲身经历了反犹太主义热潮之后,他最清楚类似的集体癔症能导致怎样的可怕后果,因此他作出上述指控当然也不足为奇。
波兰斯基对于狂热情绪的厌恶在《我控诉》中也能体现,他没有使用煽情的配乐、情节和表演来博得观众对历史或者导演本人的同情,反而用冷静的叙事将历史归于历史。
在此不再多谈波兰斯基是否有在本片中影射自身经历或为自己正名的倾向,只谈电影对历史的皈依。
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1889年晋升为上校,1893年成为唯一在法国陆军总参谋部服役的犹太人。
按照传统,他是已经归化的犹太人,在心理层面上认为自己是法国公民,1871年普法战争结束后举家从阿尔萨斯来到巴黎。
1894年秋天共和国情报人员发现送往德国驻巴黎大使馆的秘密军事信件,透露了法军的一系列二级机密。
尽管证据不足,在草率的秘密审判和指控后,1895年1月5日德雷福斯被不光彩地公开解雇和降级,正如电影开头所显示的一般。
在自己的条纹被撕、佩剑被折断后德雷福斯向围观的群众高呼:“士兵们,他们正在侮辱一个无辜的人!
法国万岁!
军队万岁!
” 可这时的法国群众并不买账,在爱德华·德吕蒙的反犹太主义报纸《自由言论报》和右翼反犹组织爱国者联盟的联合煽动下,大多数法国人已经陷入了对共和国内8万犹太人的极端仇恨。
德雷福斯被流放到南美洲法属圭亚那海岸附近的恶魔岛。
《自由言论报》德雷福斯的弟弟马修·德雷福斯从未停止伸冤,新的情报部门负责人乔治·皮夸特也找到了新的证据,将矛头指向了法国少校费迪南德·沃尔辛·埃斯特哈齐(Ferdinand Walsin Esterhazy) 。
但上级拒绝重新审判德雷福斯案,并将皮夸特临时发配法兰西被保护国突尼斯。
与此同时,参议员奥古斯特·舍勒·凯斯特纳在参议院力争德雷福斯的清白。
在各界人士的联络下,经日后的共和国总理乔治·克里蒙梭(此时是社会主义日报《晨报》的专栏作家)和小说家埃米尔·左拉磋商后,左拉1898年1月在日报头版发表题为《我控诉》(“ J'accuse!
”)的公开信致信总统菲利克斯·福雷,谴责军方与政府掩盖案情真相。
左拉因此遭到军事法庭起诉,随即流亡英国,直到1899年的大赦。
法国政界分为两个阵营:天主教会、军队和右翼组成反德雷福斯派利用反犹主义维持原判;社会主义者、温和派共和党以及激进派组成德雷福斯派,部分势力意欲利用此案改组政府。
1898年夏天,军事法庭重申德雷福斯案,公众舆论倒向德雷福斯。
9月,军事法庭仍然认为德雷福斯有罪,但”情有可原“。
共和国总统埃米尔·卢贝特赦免了德雷福斯,但德雷福斯仍不满足,他说:“共和国政府把我的自由还给了我。
没有我的荣誉,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直到 1906 年 7 月 12 日,军事委员会才正式宣布德雷福斯无罪。
他重新入伍,晋升为少校。
一周后,他被授予荣誉军团骑士称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重返法国军队服役,并在战争结束时被提升为中校。
德雷福斯于 1935 年 7 月 12 日在巴黎去世,享年 75 岁。
德雷福斯案件直接导致了激进派和右翼的矛盾激化,并在大选胜利后颁布了《世俗法》(1905),确立了法国政教分离的原则。
该事件也同样震撼了锡安主义的创始人西奥多·赫茨尔,使犹太复国主义提上日程。
激进派的当选也决定了法国政府日后的侵略性民族主义路线,德雷福斯事件实在可以算是一场成功的”大众歇斯底里“,正如波兰斯基本人所多次经历的那样。
但不管法国政局如何动荡、条例能不能通过,正义得到了伸张。
正如片中皮夸特质问德雷福斯时他本人的回复:“因为这是对的事情。
”在黑暗与疯狂的时代,“我控诉!
”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思近日饭局上和一位开封老乡的交谈,此人在北京任职,他说,“写东西,有些事就算不说,也别跪舔!
”沉默也可以是控诉,但麻痹绝不是。
我没有一刻感到绝望,我知道真理会取得胜利。
我深信——我重复——我较以前更深信真理正在向前迈进,没有什么事物能阻挡它。
这起事件刚刚开始,因为现在的情况如水晶般澄清:一方面犯罪者不想透露真理,而另一方面捍卫正义者将用他们的生命见证正义。
我在其他地方说过,现在我在此重复:真理若被埋藏在地下,将会发芽生长;一旦有一天爆发,一切都会被炸开。
时间会证明一切,而我们便会知道我们究竟有没有为未来的大祸做好准备。
——《我控诉…!
》
这个电影淡季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大概就是深陷丑闻的罗曼·波兰斯基凭新片《我控诉》问鼎凯撒奖最佳导演后,引发的巨大争议。
批评者大多认为,身为被美国法庭定罪的性犯罪者,波兰斯基在道德意义上完全没有资格获得这一奖项,更没有资格借助艺术创作之名,巧言令色地将自己包装成司法不公的受害者,来进行所谓“控诉”。
但我们也需要看清这样一个事实:对《我控诉》批判最凶的人,大部分都没有看过这部影片。
即便是被送上法庭的罪犯,也有着为自己辩护的权利,而作为评审团成员的我们,在发表观点之前,至少应该听听被告方的一面之词,再对他的作品和人品下定论。
“德雷福斯事件”:法国的反犹之耻《我控诉》的剧情,围绕着19世纪末法国臭名昭著的“德雷福斯事件”展开。
所以在探讨这部电影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故事所处的历史语境。
在经历了九个月的普法战争后,法国于1871年接受完败结果,屈辱地向德国赔款割地,这对之后四十多年的法国历史,造成了深刻影响,每当经济与政局出现动荡,民族主义热潮就会在法国抬头,这其中最显著的,是反犹主义。
民族主义煽动者,将犹太人视作唯利是图的寄生虫,并从宗教中寻找论据——是犹太人出卖了耶稣,所以背叛的本性,深深写在他们的基因里。
这种偏见延伸到军队系统当中,就表现为对犹太军官的妒忌、排挤与不信任,虽然这与法国宣扬的共和思想背道而驰。
另一方面,当时的法国军队系统中,官僚主义横行。
一部分人对犹太军官抱有敌意,而另一部分人则照章办事,对上级应声附和,丝毫不关心事件的真相。
于是在内外原因的合流之下,一封法国情报局从德国驻法大使馆盗出的通敌信,成为了导火索。
信件内容证明,法国参谋部军官中有通敌德国的间谍。
上尉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则成为了军队中反犹势力所指认的替罪羊。
因为只有正在接受参谋部训练的几位见习军官,才有可能掌握信件中透露的全部军事信息,而德雷福斯是这几个嫌疑人中唯一的犹太人。
欲加之罪,就这样落到了被蒙在鼓里的德雷福斯身上。
但德雷福斯其实并非完美嫌疑人。
他生在当时被德国占领的阿尔萨斯地区(都德的短篇小说《最后一课》的背景地),却一直拥有对法兰西的民族认同,以至于主动选择法国国籍,并入伍军队。
他的家境优渥,军饷只是其投资收入的零头;而他的笔迹也与那封通敌信有诸多不符之处。
不论看动机还是看证据,德雷福斯都绝无犯罪之嫌。
但富有政治野心的军队首长,却急于迎合反犹势力,让德雷福斯成为替罪羊。
而参与调查的下属和笔迹专家则顺水推舟,把德雷福斯钉在了十字架上。
就这样,德雷福斯被法庭定罪,独自流放到恶魔岛关押。
他万念俱灰,但为了妻子和儿女的名誉,他还是坚持活了下来。
皮卡尔 the whistleblower:波兰斯基电影的主角对德雷福斯事件略有所知之人,或许都会想当然地认为,波兰斯基在片中为自己代入的角色,就是德雷福斯本人。
毕竟波兰斯基是从纳粹魔掌中逃脱的犹太人,对族群困境感同身受;毕竟波兰斯基也经历过颇具争议的司法审判,所以他肯定在通过德雷福斯的经历,为自己做辩解。
但事实却远非如此。
在《我控诉》中,德雷福斯(路易·加莱尔饰)虽是整个故事的由头,却只是边缘角色,出场戏份只有区区十分钟。
影片的中心人物,是情报局军官乔治·皮卡尔(让·杜雅尔丹饰)。
通过调查,他发现了德雷福斯的无辜,却在向上级汇报的过程中触怒了整个法国军事系统,并因此名誉扫地,锒铛入狱。
在波兰斯基的叙述中,皮卡尔被塑造成一个未被官僚系统腐蚀,对真相抱有敬畏的义士。
他对犹太人并非没有偏见,但情报局系统之腐朽、审判过程之草率,依然让他震惊。
作为影史上最杰出的叙事者之一,波兰斯基仅用几个简洁的跟拍镜头,就表现出了皮卡尔任职的情报局统计处如草台班子一般的荒诞景象:低级官员昏昏欲睡,技术官员对新上司戒心十足,而他的副手,则是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皮卡尔的调查处处掣肘。
皮卡尔最终将德雷福斯被冤屈的证据带到了参谋部长那里,然而部长给他的命令,却是将真相封锁。
与上级意见不合的皮卡尔被放逐、监视,到最后,无处可逃的他只好选择向系统外部求助。
于是便诞生了大作家埃米尔·左拉那篇力穿纸背、追讨整个腐败系统的洋洋长文——《我控诉》。
“我控诉”中的“我”——谁在控诉?
波兰斯基的新作无疑透露着大师笔触:不寻求单纯的情绪宣泄,而是用画面书写人物无路可走的困局。
他在四十多年前曾拍过一部名为“Cul-de-sac”的电影(意为“死胡同”,通用译名则是《荒岛惊魂》),而在这部新作中,死胡同的意象依然挥之不去。
皮卡尔首次走进自己在情报局的办公室,却发现窗户怎么都打不开;他把即将受审的德雷福斯带进长官办公室,自己却被拒于遮蔽真相的大门之外;他对枪击自己律师的杀手穷追不舍,却在走进一片密林时迷失了方向。
通往公义之路,对他来说永远都以死胡同作结。
在波兰斯基的《我控诉》中,控诉的对象很明显:一个官官相护、维护面子和权威,毫无纠错能力的官僚系统。
在这个系统中,司法程序只是一出滑稽戏,就像德雷福斯在法庭上的无奈回应所展现的一样:“按您的逻辑,如果我的笔迹与信件相符,则证明我有罪;如果我的笔迹与信件相悖,却同样证明我有罪。
”但这部电影中的控诉者是谁?
似乎是皮卡尔。
起码有一点很明显:不论是左拉的《我控诉》还是波兰斯基的《我控诉》,其中的主语都不是无辜的德雷福斯。
在波兰斯基的电影中,对德雷福斯的冤屈心态着墨甚少,故事重点更多放在了个人与体制的抗衡上。
所以那些认为波兰斯基在借本片自我开脱的批评者,可以收回这个判断了,因为他并没有借影片宣称,四十多年他诱奸少女的行为无罪。
而波兰斯基有没有在四十多年前的那场审判中遭遇司法不公?
的确有,这些都能在流传下来的资料中得到印证。
他有没有权利将这些不公的经历通过艺术媒介向世界进行表达?
同样有,正如同被他侵犯的受害者有权利将自己的创痛通过种种渠道公诸于世。
也正如同逃亡欧洲的他,本应为自己的罪行承担牢狱之灾。
而不论我们对他的品行有何判断,或许都无法否认这样一个事实:波兰斯基是个不世出的电影天才,而才华本身,正是他最后的底牌和遮羞布。
2020/3/14/原载《虹膜》
最爱的一幕 勇者带着刀把证据推倒最顶峰写在前面的话:我必须承认我有私心 在看这部电影时代入了自己的感情投射 我正在经历一场语言暴力 和电影主角一样 正在经历一场无妄之灾而这部电影的导演 正是罗曼·波兰斯基(Roman Polanski)一位毁誉参半 备受争议的人物;一个因为多年前的性侵丑闻被排挤至今的导演,用《我控诉》这么直白的名字作为电影名字;很难不让人遐想连篇……正是因此,人们不仅讨论电影里的主角 、同时也议论波兰斯基;最激烈的讨伐者来自于女权主义者,各种舆论下,导致该片公映一度受阻,并衍生出一场关于“审判导演”的争论。
但是,抛开政治正确之外的言论,以一个不同于导演的角度去回看德雷福斯事件,似乎相比一百多年前,我们和过去所经历过的历史情境根本没有更新,而场“惊世骇俗”的案例仍在“洗心革面”地上演根据外网采访,我们得以看到波兰斯基的心里话:波兰斯基承认拍摄《我控诉》有“私心”,“我必须承认我对这部电影里迫害个体的运作方式十分熟悉,可以说是现实经历启发了我。
我可以看到同样武断的裁决、否认事实、以及谴责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大多数指责我的人都不了解我,或是这个案子。
”影片名为《我控诉》,其实这个“我”完全就是波兰斯基自己。
影片一开始,犹太裔法国军官阿尔弗勒德·德雷福斯在大众睽睽之下,被脱去了军装,拔掉了勋章,象征着军官荣誉的佩剑被折断。
问:这部电影对你来说是一种感情宣泄吗?
答:不,那不是我的工作方式。
我的工作不是一种心理疗程。
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对电影中展现出的的控诉以及它们复杂过程的运转方式都感到十分熟悉,它们给了我很多灵感。
问:你对控诉的体验开始于莎朗·泰特(Sharon Tate)吗?
答:公众看待我的方式,“我的形象”,的确是从莎朗去世时开始建立的。
那个时候,即便我已经经历了一段糟糕透了的日子,媒体仍然对这悲剧死死不放,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就用最可鄙的方式去报道,用这事件撒旦主义的背景,暗示我是该为她的死负责的人。
对他们来说,我的电影《罗斯玛丽的婴儿》(Rosemary’s Baby)证明了我是与恶魔为盟的。
这一连持续了几个月,直到警察发现了真正的凶手,查尔斯·曼森(Charles Manson)和曼森“家族”。
这一切到今天还是我的噩梦。
一切的一切。
它像是雪球一样,每一个季节都会多滚上一层。
我素未谋面过的女人讲出可笑故事,为了半个世纪前据传(supposedly)发生过的事情指控我。
问:你难道不想回击吗?
答:为了什么?
这就像唐吉柯德大战风车,根本是徒劳无功的。
放硬盘里几年了都没舍得看,毕竟罗曼波兰斯基已经那么老了。
拍一部少一部。
今天终于给看了,毫无疑问的满分。
摄影,构图,服化道,化妆(包括符合时代气息的胡须与发型),对白,演员的表演,选角。
剧情的推进和叙述,分镜,叙事节奏。
反正恕我愚笨,挑不出来任何毛病,而且也很欣赏和喜欢。
只是法语总是听着不如英语习惯和舒坦,虽然英语我也听不懂,啃不了生肉,但实在看多听多习惯了。
里面颇几句金句对白。
就不一一列举了。
当上校和情人告别前说,说不定自己会也关去魔鬼岛,上尉会高兴自己去作伴时,噗嗤笑出声来,幽默呀!
冤案!
冤案!
冤案!
果然全世界绝大多数腐朽没落的官僚系统都一样,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掩盖最初的谎言,就是不肯承认错误并揭露真相!
当上校在办公室对诡辩的胖少校说,那是你的军队,不是我的。
当上校对上尉的弟弟说,不要谢我,我只是遵从我的良知时,真的是要拍案叫绝!
极具大师品相,一气呵成,没有掺杂过多的意指和情感,冷静节制,深刻给力;历史就摆在那,但总会选择性的遗忘和尘封,习惯性的重蹈覆辙(当下)或成为被篡改歪曲的“真相”,虚实难辨;所谓的公正被人性和利益支配,利用带有偏见的自以为是,盲从的民众,舆论的导向,个人利益的权衡,看似好转的表象下其实依旧是暗黑而复杂且难以撼动的游戏规则与社会体系。
睡着 @UGC Gobelins 24/11/2019
相当无趣
0分和满分都是矫揉造作
波兰斯基的控诉不但没有任何争议,反而极富现时意义。因为《我控诉》里的“我”既是一个小我,同时也是一个小的大我。作为一个拥有话语权的“小我”,男主角必须要对这个“大我”发起挑战。谁在控诉?事件当事人。然而围绕这同一个事件的当事人却有三个。除了故事里的两位男主角,当然还有事件之中故事之外的波兰斯基。谁在关心证据?事实上,智商情商都不在线的群众和军官全在期盼着一个人的死刑。只有女人站在了男人背后——这是在我们旁观这场历史事件的同时不应忽视的证据:女人不会相信那些似有还无的笔迹,她们只会选择那个开口向自己求婚的男人。处在道德审判里的男主角最后终于开口,这是全片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想必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那个时刻,但作者最终只能将这场胜利归为个人运气:不要指望你的控诉被人倾听,尤其是一点也不了解你的人。
因为颁奖礼上她们退场,只好对该片不置可否。艾玛纽尔·塞尼耶 ,唉,女绳的蜕化还是退化?
4.5波兰斯基从反间谍处处长皮卡尔的视角切入德雷福斯案件的来龙去脉,大部分场景均为室内戏,但拍的毫不拖泥带水,简洁又有力,完美地呈现了政治阴谋与良心道德的角力,极少的几场室外戏伴随着翻滚的乌云开场,在阳光明媚之下的暗杀,也极具讽刺色彩,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当然是左拉在《震旦报》上发表《我控诉!》,“真理在前进,无可阻挡!”,波兰斯基还将被民族主义煽动的反犹主义的对民众理性的劫持在多个镜头中呈现出来,道貌岸然的高级军官将国家的形象当做外壳,躲在其中为所欲为,一个善良的人就因为偏见成为了牺牲品,皮卡尔和德雷福斯的交集并不多,除了法庭上就是最后的那场戏,那场戏极其平淡,德雷福斯来向已经身居高位的皮卡尔要求补偿,但却让人非常难忘,我们在这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中感受到了道德的焦虑、正义的无力和理想逝去的伤感
挺老派,其实也挺俗的,但是反过来看的话其实也特别好,完全没有沾染欧洲电影大环境下的奢糜之风,而是在脚踏实地地讲故事,整体的节奏还是会让人怀念的,不过虽然但是,你有什么好控诉的?波兰斯基如果真是在拿一个历史上板上钉钉的冤案给自己开脱,那也是挺不着调的。
如此爱看历史戏的我不喜欢
#2019威尼斯第四场# 虽然导演今年身缠丑闻,但拍摄水平确实还是稳的。画面情节整体都很有年代感,尤其是几场冲突场面加上配乐很有质感。不过节奏有点问题,中后部剧情略拖沓。
三个字:稳!准!狠!节奏把控尤其得当。
当一部影片实在没啥亮点的时候,就只好用古典,大气,稳健,克制等形容词来敷衍过去,这样一个题材交给波兰斯基,只捣鼓出这么一个他本人及格线水准的作品,那些四星五星真的不是对他本人的侮辱吗?
放到电脑里太久以至于忘记了要看本片的背景信息,直到最后字幕出现波兰斯基的名字,瞬间脑子嗡嗡响。
波兰斯基真是执导德雷福斯案的不二人选,不光是其灰扑扑的个体经验的对照,他拥有异常强大的控制力去牵引这个故事,并且还会适时地压制住戏剧化的部分,让电影不至于落入单纯控诉的窠臼,在视角上和《辛德勒的名单》类似,站在比较中立的位置去审视历史,还好波兰斯基不滥情,这让沉冤得雪剥去了为个体胜利振臂欢呼的激动,而增加了几分历史车轮前进的感觉,最后的对谈就像是车辙,伤痛始终还是抹不去的。
不咸不淡,无波无澜..
单就电影本身来说,过于平淡,以至可以用平庸来形容,除去古典的色调、克制的镜头,实在别无可夸。而电影主题,是否适合交由波兰斯基拍摄也相当有争议,当了解影片主题的时代背景、事发经过结果后,会觉得“我控诉”和“波兰斯基”印在一起本就充满了荒诞感。
去年凯撒奖颁奖仪式上被燃烧女子肖像剧组搞的一出闹剧,导致这豆瓣涌进一大群估计连波兰斯基是谁都不知道的喷子恶意刷低分,ctm的政治正确。搞臭这电影就能惩治所有的“罪犯”?都在玷污电影这门艺术。说回电影,虽然人物多看得也很吃力,但是能够静心看完,波兰斯基的导演功力确实有水平
波兰斯基之于德吕弗斯,那我们又是谁呢,皮奎特?左拉?还是那个放冷枪后落荒而逃的流浪汉,亦或是在那里围观的,烧报纸的愚民。轻而易举就站上了道德高地在那边义愤填膺,就和一百多年前歧视犹太人的狭隘之人一样,愚不可及!
都能感觉到波兰斯基拍片时的心情,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聚焦点瞄准了为正义而战的翻案者Picquart,整个前半段关于Dreyfus被蒙冤全过程的叙事都巧妙的借由他的脑内剧场完成,观者的共情点被压在了他的身上,中后段的法庭对峙与剑术决斗是一种悲凉情绪的爆发,但这种爆发又是与全片整体气质相符的、是极为克制的;相反,对于蒙冤者本人以及相关犹太人的刻画不仅稀少且并不具有任何刻意附加的正向描写,一切都是那么的沉着古典而无招胜有招,并不觉得波兰斯基是在为自己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