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海报截图耿军围绕着东北小城所建立的“鹤岗宇宙”,终于凭借《东北虎》斩获上海电影节金爵奖。
之前看过耿军导演的《镰刀锤子都休息》和《轻松+愉快》,对耿导印象深刻。
有人从他的电影中读出了苏联体下的东德忧愁,一种前社会主义的怀旧、无奈与乡恋。
有人认为它契合了一种考里斯马基的影像基调,凝练的台词与点到为止的冷幽默感。
当然我们也能从中看出罗伊·安德森电影的缓慢疏离、弱化叙事的整体风格,以及贝拉·塔尔电影,尤其是《撒旦探戈》里那种破败的东欧社会主义农场的绝望气息。
在一个人口负增长,房价白菜价的东北小城,如何用影像泛起一阵诗意?
我是觉得高纬度地区拍摄的以寒冷地带为背景的电影,大都趋向于一种固态影像(表面意思),属于那种哈气立马结冰的固态感(比如《白日焰火》比如说《铁西区》),当然个中原因也包括工业颓废经济衰退人口流失的无奈。
这时候用什么幽默去化解这种生活的凝滞感很重要,让生活在厚重中泛起涟漪,进而变得液态起来,我觉得耿军的电影属于这种不沉重的流动性幽默。
作为一个因工业转型而被经济高速运的社会转所抛弃的极寒之地,东北这个老工业重镇在大多数电影中它都是沉重的,像《铁西区》里的那些工业废墟,作为一个曾被许诺、却再也不会到来的未来的见证,或者像《白日焰火》一样,它是灯光暗淡的、藏污纳垢的,人性会被一件皮草异化的犯罪场所。
寒冷与经济衰退成为“东北电影”(如果有西部片,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东北片呢?
)重要的标签。
在此,耿军又为“东北电影”加上了另一个标签,一种冷幽默的诗意。
电影里的“东北母体”背后的通性在于它是一种固态影像,它是凝滞的、不流通的。
我们倾向于从先验与经验两个维度来理解作为固态影像的东北意象(Dongbei image)。
一方面,东北意象作为一种高纬度空间的存在物,它不单以寒冷为环境特征,更是各种寒冷意象的汇集:飘雪、烟囱、厚厚的棉袄、残破透风的工业厂房、被冰冻的广袤农田…而这些寒冷地区的常见意象都趋向于一种固态感,为了抵抗寒冷而具有的厚重感与无法轻易的移动。
另一方面,东北意象在先验层面,它总是与距离感相联系:它远离中原的文化中心,也使得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距离。
德勒兹认为固态影像属于一种人类感知的,重视编剧的影像。
我觉得《白日焰火》属于典型的东北固态影像,编剧的严密性让原本压抑的故事密不透风,唯一喘息/诗性的地方就是最后在房顶绽放的烟花了。
耿军的电影总是想让这些东北意象流动起来。
电影开篇,章宇饰演的徐东在挖掘机里用手敲开冻柿子,并用吸管吮吸。
冻柿子属于固态影像,而吮吸则是最好的流动性。
将这一个日常行为电影开篇,似乎暗示了电影的全部意涵,那就是在固态的生活中找到流动性。
难道这不也暗示了生命的真谛:生活是稳固的,只有靠我们自己让之流动起来?
如果从这个角度再去重新看待这部电影,会发现《东北虎》是一部极力逃脱固态走向液态流动性的电影。
正如电影的片名,“东北虎”在这里暗指了一种被圈养的无法移动的稳固性的忧愁。
那么,导演在电影中呈现了许多与稳定的固态感相对立的流动性意象。
比如电影的叙事线索之一就是徐东出轨问题,一般我们总是认为婚姻/家庭是稳定的,虽然诚如徐东在电影中调侃自己处在一个“看似稳定的家庭”中,那么出轨则是对稳固家庭最大的冲击。
相比于前两部电影,这部电影加重了感情戏份,叙事线索也更加收束,徐东与美玲(马丽饰)的婚姻问题成为电影的两条主线之一。
成问题的婚姻便是松动固态生活的重要意象,虽然最后镜头留给了产房的美玲,徐东似乎又回归了稳定的家庭,但对于这部电影来说,出轨奠定了这部电影的基本感情基调。
除此之外,电影中也充斥着大量的其它流动性/液态意象,比如徐东拉着美玲在冰面滑行,带着风筝奔跑,甚至于徐东与马千里的梦想都是“临死前去看大海”,这些显然都是流动性最好的表征。
除此之外,整部电影的所有困顿的起点,源于追债与讨债。
徐东讨要自己卖狗的钱,马千里讨要欠的工程款,而他的亲戚则讨要自己投资给马千里的钱,甚至于徐东帮自己的好友卖诗集、小二给马千里送去500块钱,这些都与钱这一流通性意象相关。
整部电影虽然延续了耿军导演前两部电影的风格,但在情感输出上要比之前的作品更加“感性化”,比如徐东背着狗皮回家上楼梯时的落泪,比如美玲与徐东提前庆祝自己生日并向丈夫坦露自己已经知道他出轨时的情感爆发,这部电影里最大的流动性则是感情的波动,眼泪贡献了炙热的、晶莹的液态流动性。
而这在耿军前两部电影中是没有的。
另外,有些人认为这部电影叙事过于琐碎,而断裂恰恰是能让电影流动起来最便捷的手法。
一部叙事环环相扣全程无尿点的电影是好“看”的,是工业体系生产出来的“电影梦”,它让你沉浸让你忘却让你短暂的逃离现实。
而正如布莱希特所说的“间离”,叙事的断裂就是让你从叙事的绵密的状态中撕开一条裂隙。
《东北虎》的台词是非常有意思的,演员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这种说话方式也是在践行一种断裂的风格。
总之,如果你没有看过耿军导演的作品,《东北虎》绝对是一部令人惊讶制作,这类风格在院线电影中上映,我们的确应该抱有最大的善意,至少它给千篇一律的商业电影带来一点不一样的感受,它冷冽、粗粝、幽默中却又异常尖锐。
好话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更喜欢《轻松+愉快》,原因在此省去了。
最后,另附一个之前剪辑的片段:你看过撒旦探戈吗?
耿军x贝拉·塔尔
《轻松+愉快》海报与L.S.Lowry画笔下的工业曼彻斯特
看见《东北虎》的豆瓣评分居然只有5.9,连那个独行月球的评分都比它高,感觉好感慨,这或许就是我不怎么喜欢用豆瓣的原因吧《东北虎》作为近年来拍的好的几部院线电影之一,居然只有这么低的评分,是被困在笼里的虎不值得吗?
是失意的诗人不值得吗?
是冰冻的大地之上人们麻木压抑的表情不值得吗?
我知道了,人们只爱看出轨老婆找上小三闹事的狗血戏码,没人愿意看苍茫大地的皑皑白雪和被剥皮杀掉的狗,我以为这么优秀的片子会被大肆赞扬,结果我却悲哀的发现人们在为烂俗的笑话狂欢鼓掌,我真想哭,我替这个导演觉得不值得当我们把电影当成了看完豆瓣排名前250的清单任务,当我们认为电影必须得表达点什么的时候,好电影才真的被埋没了,难怪近年来电影市场越来越低迷低智低质,哗众取宠的喜剧电影被捧上神坛,千篇一律的主旋律电影仗着情怀横冲直撞,多可悲,为什么人们不愿意去看电影了?
为什么人们看不懂电影了?
为什么电影成为了只是消遣娱乐的东西了?
唉!
我是黑龙江鹤岗人,十九岁的时候有个电影梦,我尝试着写剧本,慢慢地做了导演。
大家都知道东北影视作品里主要以喜剧和小品居多,我想用自己的视角来拍摄东北,想要大家从我的电影里看到另一个角度,另一种审美趣味的东北电影,也叫寒带电影(鹤岗的纬度跟北欧接近,12月份一月份,下午三点半就天黑了)。
《东北虎》故事的主角原型是我的朋友徐刚,契机是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在车站遇到他,大家都在拜访亲友,而他在为了他的狗复仇。
他的穿的皮夹克很久没打油没维护了,毛领都有点起球了,头上脸上身上都落着碎雪,他站在车站等着中巴车,中巴去新华镇的那40分钟的路程就是他跟仇恨的距离。
一个文人去找一个社会人复仇,这样的情境非常有张力,让我充满叙述的渴望。
这一个特别好的人物,特别好的故事开端,我想用电影的方式呈现给大家。
还想跟大家聊聊《东北虎》,动物园里的东北虎,在铁栏里(或虎园——大深坑)偶尔看一看人群,很漠然的样子,很难想象它们原本凶猛的样子。
我会觉得它和我的主人公是一样的,他们都被困在这儿,想过挣扎吗?。
如果真的离开了,它们还能回到凶猛的样子吗?
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会有很多困境,有些困境是周围环境带来的,有的是生活遭遇,或是中年危机,家庭情感危机。
我们每一个人都像东北虎,是独一无二且珍贵的,每个人都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精神世界,每个人的内心也有凶猛的那一部分,也不想被生活这块巨大的抹布给擦去,去挣扎,试着勇敢一点儿,可能结果是满脸灰,一身骚,但还得挣扎着要活成个人样儿...这是我要表达的。
电影上映了,大家来看看东北虎,我也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各自心中凶猛的那个部分。
春节前南方最冷的一天,经历了一场奇妙的观影体验。
《东北虎》影片结构工整得像拿尺描了两条对称故事线。
一边是铁链锁门的农村,一边是人影全无的城镇。
一边是包工头欠债讨薪的法制进行时,一边是孕期出轨的饭后八点档。
一边是狗市上的秦琼卖马,一边是大金链子引发的你争我抢。
两边都有一个超出三界外的神迹显现。
——我们每个农村或城镇的街头似乎都有这样的一个神(经病),他们是阳光灿烂的“哥伦木”,是“树先生”,也是白鹿原上的“二豆”。
——在《东北虎》里,他们分别以一个精神病诗人,和一个傻子的形象降临。
两位尊者在街道和田野各辖一界,又在对方的世界里惊鸿一瞥,展示了超然物外的顿悟和温情脉脉的注视。
除了在文本层面,演员本身也是两条对称线,一边是著名演员马丽章宇,一边是导演的御用发小张志勇徐刚。
仿佛看到一边是保持真我的趣味,一边是欲拒还迎的票房。
把这两条线串起来的,是一条狗的意外死亡。
——这个线索相关的两个意象也是对称的,一边从人生伙伴到看家护院最后熬成了汤,一边是东北虎沉默地在动物园晒太阳。
具体的故事,说来说去无非就我睡了别的人,你杀了我的狗那点“破事儿”。
但是两者“互文”的形式感,就像一锅五花肉与土豆在乱炖中产生了化学反应。
加上雪中卖诗、路边砸车这样的配菜,倒入满铺剧情的音乐佐料,施以黑色幽默和名言金句的香油,再用沉默的镜头小火慢炖。
吃惯了爆汁鹅肝汉堡或薰牛肉三明治的人自然不知其味,但这个世界上有饥肠辘辘营养不良的人,很容易就把自我投射到大荧幕上。
仿佛看到一个“我”,推门进来对老婆唯唯诺诺,一个“我”推门出去被社会一拳打肿了眼眶。
两个“我”在漫天飞雪的派出所门前不期而遇,一个头磕地上,沉默着在路边摊喝上二两。
比锅里的化学反应更奇妙的,还有这次观影行为本身。
电影院和剧场似乎是现代少有的一种场所,可以让陌生人聚集在一起,举行一场有始有终的精神仪式。
大荧幕前里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气场,大概类似于教堂。
我们有时会被他人的笑声感染,有时感受情绪被彼此承担,有时独自欢呼慢慢噤声,有时又对周围的人冷眼旁观。
——除了电影本身与观众产生连接,这使得观众之间也产生了连接。
这种共同完成的仪式,就是电影无法被取代的一种魅力。
但是这次,我一个人举行了这场仪式。
走过空荡荡的走廊,路过角落的卫生间,走进黑漆漆的影厅,没有一个人影。
春节前这个冬夜里的影院只有一个观众,那就是我。
就像耿军导演的片子里一贯的那样,人老色衰和经济衰败让这个影院甚至没有充当背景的群众演员。
一个人闯入仪式场所,不带社交任务也没有娱乐目的,我难免想起兰若寺的宁采臣,山神庙里的林冲或者圣母院里的爱斯梅拉达,神经不由自主的放大。
我坐在座位横竖十三排交叉点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感受着荧幕和音响制造出的巨大漩涡,立刻产生了深深的催眠的效果。
开始我还天真地计划,终于可以不顾影院的公序良俗,终于可以站着看躺着看边走边看倒立着看。
但是当贴片广告为我播完,影院的灯光为我变暗,放映机开业运转,荧幕在黑暗中逐渐亮起,我已经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就是在这样的仪式感里,让我自己独处,或者是让剧中的人物与我独处。
当有几幕,演员打破第四面墙,在巨大的荧幕上直视我的眼睛,甚至试图跟我对话。
我惊慌地环顾四周,仿佛从课堂上的睡梦里被叫醒回答问题,瞳孔放大,手足无措。
他们现在只等着跟我对话,而我,只能跟自己说话。
经历了漫长的120分钟,恍惚中走出影院,走过张灯结彩的大街行色匆匆的人,我回味着今天的体验。
对《东北虎》这样的电影,这样的体验还是仅此一次就足够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保持着个人趣味和独立审美的导演,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还是希望有那些被他的特殊的气味吸引的人,聚在一个又一个影院,共同体验一种熟悉的味道。
如同希望帮助精神病诗人在大雪中卖出那八本诗集。
你说是为了这件事情变得有意义也好,但是如果我们都有二百块钱,过一个吉祥虎年,那就再好不过了。
过去几年,耿军在电影领域创造了一个“鹤岗宇宙”,凭借的是那些无法正规发行或进入内地院线的作品。
对中国电影来说,这是一个小型奇迹。
地域如此之具体、狭小——鹤岗是中国北方黑龙江省的一个地级市,面积仅1.4万平方千米。
宇宙造价如此低廉——主要演员几乎都是耿军的发小,现实题材,就地取景拍摄。
当大制片厂频繁制造“宇宙”不能成功时,“鹤岗宇宙”已走过法国南特、荷兰鹿特丹、美国圣丹斯、意大利罗马、中国台北等等重要国际影展。
《东北虎》是“鹤岗宇宙”的最新作品,是耿军第一次进入内地商业院线,是他第一次启用明星、职业演员——章宇、马丽、郭月。
影片去年入围上影节主竞赛单元,两个放映场次均一票难求。
电影最终斩获金爵大奖,24年来,这是华语片第四次拿到该奖。
故事很好概括,一个男人为狗复仇,一个女人侦缉小三,他们是一对夫妻。
全片充满黑色幽默,马丽以一个正剧角色释放出了她在许多喜剧片中都难以实现的搞笑效果。
但故事内涵深邃、复杂,我们必须去找耿军。
他住在电影节安排的五星级酒店,房间宽敞明亮。
耿军坐在舒适的椅子里抽着烟,让人难以想象,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宾馆客房服务员。
01 停滞的城市美玲即将生产,家里不能再养狗。
丈夫徐东把养了多年的狼狗托付给包工头马千里。
隔天再去,只剩一张带血狗皮,狗被吃了。
徐东找好榔头,骑上摩托,开始复仇之旅。
与此同时,美玲发现徐东出轨,她拿着一根黄色头发,挺着大肚子开始了侦查之旅。
男人负责动作,女人负责悬疑,悲剧中透着荒诞。
在《东北虎》之前,就有影迷总结耿军的风格,并称他为“中国的阿基·考里斯麦基”,阿基是欧洲电影大师、三大电影节常客。
如果问有什么相似,他们都生长在寒温带,一个在中国东北,一个在欧洲芬兰。
他们固执地拍自己的家乡,一个拍鹤岗,一个拍赫尔辛基。
他们的作品,写实、冷峻、荒诞。
耿军的作品暮气和悲凉感更重,放眼望去都是秋衣领子露出毛衣的中年男人。
除了郭月饰演的第三者,整部《东北虎》里几乎没有年轻人,没有青春气息、没有靓丽色彩,片名中提到的东北虎,趴在光秃秃的动物园里,也毫无生机。
有人说,这部电影可以叫《老虎席地而坐》。
影片开场,章宇饰演的徐东与“小三”幽会,自称“年老色衰”。
彼时影院中响起笑声。
耿军说,这句话不是喜剧。
年老色衰后面跟的台词是“经济衰败”,这像一个城市的写照。
鹤岗别称“煤城”,资源枯竭多年。
2019年,因房价低,鹤岗乍红。
据说全国先后有两千多人赴鹤岗置业,“在鹤岗买房的人怎么样了”,至今是互联网热门话题。
耿军说春节是鹤岗一年最繁华的时段,在三亚的东北人都回去了,“整个城市的街道上充满了穿戴讲究的人”。
几天后,车站人群散去,鹤岗又恢复宁静。
留在鹤岗的人是怎样的?
影片中,徐东从前是体育老师,现在是宿管老师,有时间还会去开铲车补贴家用。
耿军说:“打两份工,是我们那的一个普遍现象。
”这种求生的努力,并未形成积极气场。
人物说话是缓慢的、动作是迟钝的,营造出一种强烈的停滞感,耿军说他放入了自己对鹤岗的局部观察。
“东北天气很冷,最常见的冬季活动是在屋里聊天。
但有什么东西能那么经得住聊?
所以就会停下。
停下也不是在思考什么,就是那样一个生活节奏和状态。
两个人在街上碰到,客气一下,递个烟,站在那,其实也没有要说的了。
我希望把东北的凛冽和生活状态,在电影里边留一点。
”徐东要报杀狗之仇,美玲孕期捉奸,都是激烈的戏剧冲突和人物行为,但影片几乎没有一丝快意。
街道空荡、田野辽阔,搭配上大量的固定镜头,只觉得步履蹒跚,人物麻木,劲头不足。
片中有一句必将流传的台词“伤感没意思”,可引申为“生活没意思”。
怎么才能有点意思?
电影快结束时,美玲和徐东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待产,新生命会给日子带来活力吗?
耿军说:“我有很多朋友,这些年神情涣散,没着没落的,他觉得怎么既有抖音又有快手,还是没意思?
我说你干点体力活就会好很多。
孩子出生,就有体力活干了,他们就会好起来。
”结尾有一只鲜艳的风筝飞向空中,似乎暗示着希望。
02 鹤岗艺术家耿军对鹤岗生活的记忆是,父母早上5点多就起床,等他醒来一推开厨房门就看到冒热气的馒头,爸妈常年坚持手工蒸馒头。
他吃过早饭,步行15分钟去五指山公园散步。
鹤岗有很多有趣的地名,比如时代广场、戛纳影城、欧洲皇家花园小区。
这个人口大规模流失的小城,依然显露出对广阔世界的渴望,就像年轻时的耿军。
他成长于八九十年代,听的是魔岩三杰、黑豹、唐朝,看的是《霸王别姬》,读的是《白鹿原》《巴黎圣母院》。
十八九岁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穿着白色衬衫,站在鹤岗的街道上,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右 耿军有两本读物影响了他的命运。
一本是《大众电影》,有一篇讲《阳光灿烂的日子》,附多张剧照,姜文揭秘他如何找到长得像自己的演员,耿军回忆:“那些东西对我们来说特别新鲜、特别刺激。
”一本是刘恒的剧本集,叫《菊豆》,包含《本命年》等影片的剧本。
“看完我说,这玩意儿我也能写,好像比小说简单。
”19岁写完人生第一个剧本《画圈》,斗志昂扬,揣着600块钱去北京。
这六百块牺牲了他的一头长发,因为父亲说:“你这样到北京容易被收容,特别像一个盲流,你要把头发剃了我给你拿路费。
”耿军这些年一直是光头。
当年电影没拍成,帮他看剧本的老师说,有些情节很生动,但不算个剧本,如果你对电影感兴趣可以来听我的课。
老师名叫张丹,在北师大授课,教过宁浩。
那时候宁浩还没有机会拍电影,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放宁浩的MV,评价这小子太有才华了,“我不能当面表扬他,但我在这可以给你们看,让你们看看这个有才华的同学。
”羡慕是无用的,六百块即将花完,但耿军不离开北京,“我就是没脸回去,其实是要点脸。
”他在五道口推销了二十多天饺子,一盒没卖出去,然后到西郊宾馆做了客房服务员。
“客房服务员这活儿太棒了!
”耿军坐在上海五星级酒店的客房里,说起这事仍然激动。
有饭卡,能吃饱饭。
宿舍能洗澡、有风扇,还配一台14寸彩电。
甩床单,刷马桶,打扫卫生,一上午就能做完。
下午躲宿舍看《还珠格格》、卫星电视转播的演唱会。
偶尔有外宾客人,给美元小费、赠日本录音机。
“宇宙中心”五道口,打口碟、杂志随便买。
一年多后,耿军帮宾馆带出了一批北京郊区的孩子。
他作为外地人,被辞退了。
随后去广告公司做业务员,去报社做编辑,去电视台做广告,直到2008年耿军才摆脱上班,能靠拍广告片维持生活。
他在中国最重要的城市获得了一席之地,但创作目光依然投向鹤岗,投向农民、工人、精神失常的诗人。
耿军不喜欢喧闹,在北京常驻宋庄。
每年春节回鹤岗,常跟他的发小也是演员,刚哥、勇哥、宝鹤一起钓鱼。
豆瓣上,他的作品常被收录在“独立电影”的豆列里。
有几个片儿想发DVD,也拿不到许可。
为了维护创作自由,他在街头也跟那谁推搡过。
这事好像已经不能再说。
上一部作品《轻松+愉快》在圣丹斯拿了评审团特别奖,入围金马最佳剧情片,但至今不能上映。
耿军曾说,电影拍完,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让观众完成。
无法公映,他不觉得沮丧,“想看的人都能看到,这有什么可沮丧的,每个电影有每个电影的命运。
”“《轻松+愉快》有资源吗?
”“有,能下载到。
”03 宽容和仇恨哪个力量更强《轻松+愉快》,讲述了一个“底层互害”的故事,幽默、残忍。
《东北虎》温暖了些。
徐东和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诗人混在一起,雪地里帮着诗人吆喝卖诗集。
杀狗吃肉的包工头马千里,被拖欠工程款,债墙高筑、人人喊打。
贫困潦倒、口齿不清的小二,来给他送过节礼物和钱。
徐东载着马千里和诗人“我想在互害的基础上,讨论宽容的力量大,还是仇恨的力量大。
这件事不太好讨论,我到现在没有答案。
胡适说,宽容比自由更重要。
说得比我这个电影好一点。
”这话是康奈尔大学的史学大师布尔先生(George Lincoln Burr)对胡适所说,胡适后来写了一篇文章《容忍与自由》专门谈这句话,他写道:“有时我竟觉得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
”此文是呼吁人们对所谓的“异见思想”,持理性包容的态度。
微言大义,后来引申出各种解读。
《东北虎》的宽容,由徐东承载。
影片开场,他对撞车的朋友抱拳拱手,那是江湖秩序,他以私人意愿解决问题。
报杀狗之仇时,他也想跟马千里私下解决,但对方把见面地点定在了派出所旁边。
榔头举起,正在修路灯的警察居高临下,问“你们要干嘛”。
法律规则,制约徐东的复仇。
到后来,马千里被追债者殴打、毁家,自己甚至调制火药想要跟欠债者同归于尽。
“他都这样了,我怎么干他?
他都让人干完了。
”耿军解释徐东的心理变化,“他是放下了吗?
他是被马千里要死这件事给惊吓到了。
他没想宽容马千里,但他看到了这个将死之人的决绝,他的宽容开始阶梯式释放,就是东北式的宽容。
”
直到剧情尾声,在那个犹如神来之笔的酒局上,徐东和马千里终于实现了和解。
诗人伸手掐住马千里的脸蛋,马千里不解看向徐东,徐东说:“别打扰他,他在替我报仇。
”泥潭里的底层人,互相理解、互相慰藉。
第一次和职业演员合作,这事也值得说说,章宇的表演让耿军赞叹。
他最早看章宇的作品是《我不是药神》,“我觉得他其实是真的创造了那个角色(黄毛),而不是演。
创造,是指那种活生生的生命感。
《大象席地而坐》也是,他真的就做到了,这很难,不服不行。
”
《东北虎》第一场戏,章宇和郭月互相碰头,以显示亲密。
“那撞几下我剧本里可没写,撞完了有什么对话我也没写。
章宇说应该有对话,你好吗,完了说我很好。
然后一乐,俩人就吻在一起。
这些都是(他的)创造力。
”马丽也让耿军惊喜,不动声色,演出了戏剧的张力。
耿军特别记得马丽拿着一支烟、一个打火机,站在窗边的镜头。
“她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家庭内部的关系,通过这个表演变成一个惊悚剧。
”那么美玲真的下毒了吗?
耿军回答:“徐东认为她是真真正正地下了毒,美玲到底下没下毒,美玲知道。
”
*首发于Ifeng电影公众号
《东北虎》剧照1月14日,耿军导演的《东北虎》上映了。
从黑龙江鹤岗的中专生,到金马奖获奖导演,耿军的故事很容易被讲述成一个励志的故事,但事实上,他的故事并没有任何励志故事惯有的桥段:没有出人头地的决心,没有成为中心的渴望。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边缘人”,而只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人。
2017 年,耿军成为唯一入围圣丹斯剧情长片的中国导演,电影《轻松+愉快》也入围了第 54 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最佳导演奖。
早在2014 年,他的作品《镰刀锤子都休息》就已经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
《东北虎》则在 2021 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主竞赛单元最佳影片奖。
《东北虎》海报耿军拍摄的大多数故事都与他的故乡东北有关。
“东北特别需要故事,东北也产生故事”,于是他成为了那个讲述东北故事的人。
借着《东北虎》上映的机会,我们回顾了 2018 年刘宽与他的一次对话(全文首发于《端传媒》),聊聊这位导演的故事和他的东北。
*影片正在热映,欢迎大家看过之后与我们分享你的观后感🐯刘宽:你的长片不会脱离东北这个环境?
最在意的还是东北?
耿军:我的人生观、世界观,都是在东北建立的。
我在东北长到 20岁,我做梦梦到其他城市的概率非常低,一般做梦都会梦到那边,潜意识的东西其实都在里面。
当我写剧本的时候,第一直觉会把角色写到一个寒冷的环境里面。
刘:但是我感觉你对东北的态度有些时候是矛盾的。
你在写它的时候,好像就把它写得又偷又抢又坏,在喜剧背后是很大的悲剧,至少是一个挺难过的东西。
你自己对它的态度是怎样的?
拍了这么多部了,你的感情有变化吗?
耿军:其实我的电影全是悲剧,因为我骨子里面是一个特别悲观的人,这种悲观的东西有很多是不可言说的。
首先人就是走向死亡,这个是铁定的,谁也逃离不开这个。
还有什么?
比如我为什么离开东北呢?
因为当我需要工作的时候我在那找不到工作。
1995 年 19 岁中专毕业的时候,我要找一个一天能挣钱 15 元、一个月挣 450元的工作,我是找不到的,我又不想在家里面和父亲一起养鸡、卖鸡蛋。
我就想出来干点不一样的事,我也不知道什么会是我喜欢的事。
离开了那之后变成那的叛徒,说我热爱我的家乡,你热爱它你(还)离开它?
为什么不在那工作?
这里面有太多原因了。
有很多是个人能力办不到的事,就像官僚风气,是我们这种平民磕不动的。
之后我和那保持着距离,每年又回去温习一下,发现我讨厌的、我对这个环境不满的那些事变本加厉地在发生。
大家在这个环境里面参与了什么,我是不是其中一个呢?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都会不满,只是不满而已。
我是在最有力气、最想有所改变又无计可施、无所适从的时候把这些不如意变成创作的一部分。
鲁迅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有时候我对着这个环境说出这样的话,我是在这个环境里的,我也是其中一员,我不满,那个(不满)里面包括我自己。
《东北虎》剧照刘宽:你创作的驱动力是什么呢?
比如改变东北,你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或者责任吗?
耿军:没有。
完全出自于我好奇,更多是这个欲望。
刘宽:你好奇的究竟是什么呢?
耿军:比如说我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我好奇这为什么这么糟,我好奇为什么这荒废了,我好奇为什么这是一个互害的社会,这都是我要提的问题。
因为文艺作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看两个电影学好了,大家都去看电影了。
文艺作品没有这个能力。
其实文艺作品和文学一样,对于我来说是软化心灵,我四处不太顺心或者碰壁了,或者我对生活有点厌烦,我打开一本书,我去看一个电影,它填充了这一段无聊或者让我开始容忍眼前的这些破事了,我觉得文艺作品其实最好的(作用)是软化心灵,知识和常识是它的另外一块。
刘宽:你怎么看外面的人对于你说的东北人所有的刻板印象,吹牛逼也好,对朋友好也好,说话特溜也好,你怎么看这些的?
耿军:我对东北人给全国人民带来的危害表示歉意。
但我觉得我们和其他地方差别不太大吧,都有那种不地道的人。
四川吹牛逼不厉害吗?
摆龙门阵不厉害吗?
我倒觉得勤劳上来说南方人更勤劳吧,我们东北人有点懒,我们有点好面子。
我还挺喜欢那些怕老婆的人,在家里面一手遮天的人我特别讨厌,我不喜欢东北的牛逼人物,都是假的,在虚构自己。
刘宽:你怎么看待媒体把东北作为一个话题来讨论?
你觉得这个有意义吗?
耿军:我觉得是可以的,东北为什么不可以讨论呢?
东北为什么不可以揭伤疤呢?
我觉得哪都可以揭伤疤,东北的伤疤也没揭开,我觉得他们写的还不够,他们可以再往深了挖,再往深了挖会有危险的,他们能克服这个危险吗?
反正我作为东北人完全是开放的心态,我觉得可以表扬,也可以辱骂,可以抬高它,也可以把它踩在脚下。
我觉得东北如果没有这个宽容的话就别吹东北牛逼。
《锤子镰刀都休息》剧照刘宽:我认识的东北人也不多,但是真的觉得他们好玩、幽默,相处起来不太一样,很鲜明。
我也知道一些东北的创作者,比如你跟双雪涛、二手玫瑰,当然还有一些作家,你觉得东北是一个出创作人的地方吗?
我甚至觉得东北人是天生的语言学家。
耿军:我觉得肯定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那边人晚熟。
就跟东北的杨树一样,东北十年的杨树跟北京十年的杨树、南方十年的杨树长得完全不一样,因为那边有半年多是冬天。
比如说北京的小孩,可能 17 岁就挺成熟了,我 26 岁才成熟,我成熟期本来就晚。
在成熟期到来的时候,晚表达了十年的时间,我要把之前没说过的有意思的话说一说。
东北人晚熟,这种自然环境变成了一个特别有利的东西,就跟水稻一样,南方产两茬,南方的水稻味道就一般,北方只长一茬所以长得结实。
在那个环境里面,半年的冬天,大家长时间靠说话和扯淡来打发时间,靠讲故事来打发时间,东北特别需要故事,东北也产生故事,需要故事就会产生故事。
之后在语言、文学、艺术上因为寂寞的时候、冷寂的时间更长,更需要这些东西来填补那些冷却的、寂寞的时间,所以这个东西在那里发酵的时间更长。
所以我就会觉得北欧的人挺有意思的,比那些热的地方的人好。
我对冷的地方更有好感,我觉得他们更有意思。
尤其时间长了之后,我会觉得东北人是山珍,就是蘑菇。
秋天九十月份下完雨之后从雨里面拱出来的蘑菇。
我愿意褒扬他们是蘑菇,是山珍。
大连是海味,可以那样说。
刘宽:我看有报道说你当时骗你爸来的北京?
耿军:对。
刘宽:北京当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机会吗?
还是可能性?
到现在为止北京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
耿军:当时(北京)对我来说意味着新闻联播老出现的这个地方,很多演员、搞电影的人都在这儿。
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得去首都看一看,北京是属于北京人的,但是首都属于全国人民的,如果大家要争这个理划分的话,就划分一下哪块是北京,哪块是首都,我愿意这么划。
一开始的印象是,北京是文化人才集中的地方,到哪儿都能看到各种专业的比较厉害的人,比如是电影拍得好的,那些人都在北京。
时间长了就熟悉了,没有那么理想化。
有一段时间觉得特别无所谓。
现在北京变成了什么呢?
变成了我的房东,我要去那付房租了。
搞创作为什么还在那呢?
现在资讯那么发达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会选一个更舒服的地儿,没有这么拥挤的地儿,空气比这好一点,没有像以前那么需要在这赖着了。
因为现在资讯发达,资源联系起来特别方便。
刘宽:你想过要搬回东北吗?
耿军:其实想过。
刘宽:有可能会是吗?
耿军:对。
刘宽:如果给读者们推荐一些东北的创作者,你会推荐谁?
可以说一下二手玫瑰,因为我知道你们关系挺好,也合作很长时间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在北京认识的?
耿军:对。
那会儿他们出了第一张唱片,演出现场非常火,我的摄影师跟他们是好朋友,叫袁德强,他介绍的二手玫瑰。
之后我想请他们做一个片尾曲,请他们写电影音乐。
当时自己花钱拍电影,没有钱,他们特别仗义,帮我做了那个电影音乐,我会帮他们拍 MV。
后来越处越好,总在一起聚、喝酒,同是黑龙江人,生活里面美好习惯都是一样的。
越来越熟,就会形成默契。
他们对电影音乐还是稍微有一点陌生,因为他们其实是舞台艺术。
但是他们特别喜欢这种新的尝试,他们在创造的维度上更广了,其实合作得非常愉快,他们的片尾曲写得也特别精彩,把刚哥、勇哥全都写到里面。
《轻松+愉快》里的耿军(右)刘宽:比如说万年青年旅店,他们是河北石家庄的,他们音乐里会有“杀死石家庄人”这样的东西,你觉得二手玫瑰的东北的特质在音乐里怎么表现的?
耿军:摇滚乐这里面有一类是具备批判性的,批判性就是在朋克音乐里面。
批判性的人称是你,你是个废人,你那么无能,你走出家门姑娘不理你,你回到家了你爸妈不理你,这个你是朋克。
二手玫瑰其实也是批判元素,但是它高级,高级是什么?
第一人称是“我”。
我被活活逼成一个废物。
当批判指向我的时候,它特别宽广。
二手玫瑰里面的批判部分都是我,我觉得这个特别高级,我特别喜欢。
小时候我也喜欢看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就是那种代入感特别强。
我展示我的懦弱、卑微,展示我的怂,我觉得这个才是勇敢。
他们的现场又是那么欢乐,他用一种戏谑的欢乐方式来表现这个时代巨大的悲哀,我觉得这个高级。
刘宽:你觉得你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耿军:我尽量地戏谑或者不着调一点,放得开一点,用那样谈笑风生的一个方式表现悲哀,我希望是这样的。
刘宽:最后的问题了。
刚刚咱们说到很多东北的没落,其实这个在双雪涛的作品里呈现得很明显。
他会写到他父母下岗的时候给他生活造成巨大的改变,你有经历过那样明显的东北没落的感觉吗?
耿军:都有经历,那个太明显了。
那些下岗潮,那些工业能源的枯竭,这些东西都是在我面前发生的,都眼睁睁看到的。
刘宽:但是东北曾经发展得那么好,很多人可能会更多地书写和表现那种反差、那种剧变,但是你和双雪涛为什么直接表现荒芜?
耿军:其实跟年龄感有关,比如说现在一个 20岁的人也看不到这些东西。
刘宽:他看不到这种荒芜吗?
耿军:他的注意力不在这儿吧。
因为我们那也有时代广场,就是一个大的 Shopping mall,还有戛纳影城,也有消费的地方、歌舞升平的地方,可能他们的注意力在那。
但是我的注意力不在那,我对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万达广场这件事特别不在乎,它确实能带来很多便利,但市中心旁边的那些地方呢?
长期被忽略的大片的地方呢?
我觉得到这个年龄对那些地方更感兴趣吧,因为我就是那个地方的人。
刘宽:你觉得你自己始终是一个边缘人吗?
耿军:我没觉得我是边缘人,我觉得我是大多数。
我当宾馆服务员、我推销饺子、我当业务员,我觉得我是大多数劳动者之一。
刘宽: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到现在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或者后悔的东西是什么?
耿军:没什么后悔的东西,可能后悔陪父母时间少一点。
很多事不值得后悔,没有意义。
后悔有什么意义呢?
都已经这样了。
今天把这事做差了,那就做差了,明天不这么做就得了,你后悔有什么意义,做差了一件内疚三天,损失更大。
看了烂电影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本来只是短评了一🌟,缓了一晚上还是想写出来那些不适。
*杀狗吃狗的情节不是第一次在电影情节里出现,表现方式就可以看出来主创的态度。
多次表现狗与人的亲密紧接着就直白的展现狗肉和吃狗肉(也可能拍摄时是别的肉,这已经无所谓了),完全是对观众的冒犯,再说一次,【展现盘中的肉和吃肉】和虐待动物视频没有区别,别说每个人感受和承受度不同,也有人看虐猫视频不觉得有问题的,不表示不变态。
正常的表现方法难道不是侧面的,暗示的,哪怕只给一个狗皮的镜头不就够了吗?
*妻子抓小三抓到最后还不是原谅他?
只要他对自己好还能回到家庭,就还是接纳原谅。
自己的孩子哪里能没有爸爸,不然的话不就是当年19岁的男主角,自己都120斤大小伙子了还要瘦弱的妈妈背着,爸爸哪里去了?
至于小三那都是自愿倒贴的,男的都是半推半就,不主动不拒绝,怪不了他。
最后哪怕没撕破脸留着点尊严,小三最后还不是得滚蛋?
主创真的是自信满满啊。
19岁的东北虎好歹还威风过,失败的中年男人只能在yy中活着。
只能送给他们两个词,恬不知耻,道貌岸然。
《〈东北虎〉:冰天雪地中的黑色幽默与人性悲歌》耿军的《东北虎》宛如一颗独特的艺术明珠,在冷峻的东北大地上折射出人性的多面性与生活的荒诞不经。
影片以其浓郁的地域特色、深刻的主题内涵以及别具一格的黑色幽默风格,为观众呈现了一场既令人捧腹又引人深思的视听盛宴。
影片开篇便将观众带入了东北那冰天雪地的凛冽世界,寒冷的色调与萧条的环境仿佛是主角们内心世界的外在映照。
故事围绕着几个人物的命运交织展开,徐东这个角色极具代表性,他身处生活的泥沼之中,妻子美玲即将临盆,而他自己却在生活的压力与情感的纠葛里挣扎。
他与马千里之间因一只狗的死亡而产生的纠葛,看似荒诞滑稽,实则蕴含着深刻的人性冲突与无奈。
这种以小见大的叙事手法,通过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逐渐牵扯出人物背后复杂的情感网络、生活困境以及道德困境。
黑色幽默是《东北虎》最为显著的风格特征之一。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马千里被追债的窘迫场景,他那夸张的应对方式与无奈的处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人忍俊不禁。
而徐东在面对婚姻中的问题时,他的一些行为和言语也充满了黑色幽默的韵味。
例如,他与情人之间那种微妙而又尴尬的互动,在幽默的表象下隐藏着生活的苦涩与人性的弱点。
这种黑色幽默并非简单的搞笑,而是通过对生活中荒谬、无奈之事的放大与调侃,让观众在笑声中感受到生活的沉重与人性的复杂。
它像是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困境与道德危机,使观众在欢笑过后不禁陷入沉思。
影片中的角色塑造鲜活而立体。
除了徐东和马千里,美玲这一角色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作为一名孕妇,在面对丈夫的背叛时,并没有选择一味地软弱与妥协,而是展现出了坚强与果敢的一面。
她在影片中的一些台词和行为,彰显了女性在困境中的自我觉醒与反抗精神。
而其他配角,如那些讨债者、小商贩等,虽然戏份不多,但他们各自独特的性格特点和行为方式,共同构建了一个丰富而真实的东北小城社会生态。
他们的存在不仅为影片增添了浓厚的生活气息,也从侧面反映了社会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与人性百态。
在画面表现上,《东北虎》充分展现了东北地域的独特魅力与冷峻气质。
那漫天的冰雪、破旧的建筑、萧瑟的街道,都成为了影片不可或缺的视觉元素。
导演巧妙地运用镜头语言,将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压抑而又充满张力的氛围。
例如,在一些场景中,人物在广袤的雪地里行走,渺小的身影与无垠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暗示着个体在生活的洪流与命运的无常面前的渺小与无力。
同时,影片中的一些室内场景,如昏暗的小酒馆、简陋的住宅等,也通过细腻的灯光处理和道具布置,展现出生活的琐碎与真实。
从主题深度来看,《东北虎》不仅仅是一部讲述几个小人物故事的电影,它更是对现代社会人性、道德、家庭等诸多问题的深刻反思。
影片中的人物们在生活的困境中挣扎,他们的行为和选择往往受到欲望、利益、情感等多种因素的驱使,而这些因素相互交织、碰撞,最终导致了一系列荒诞而又令人深思的结果。
它让我们看到了在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与高压力下,人性的扭曲与变形,以及人们在追求物质与情感满足过程中所面临的道德困境与精神迷失。
同时,影片也通过人物之间的矛盾与和解,传达出一种对人性救赎与生活希望的微弱呼唤,尽管这种呼唤在冷峻的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微弱,但却足以触动观众的内心深处。
然而,《东北虎》也并非十全十美。
在剧情的推进过程中,个别情节的转折略显生硬,使得故事的连贯性受到一定影响。
而且,影片在表达主题时,有时过于隐晦和含蓄,可能会让部分观众在理解上存在一定的困难。
但这些不足之处并不能掩盖影片的独特魅力与深刻内涵。
总的来说,《东北虎》是一部具有独特艺术价值的电影。
它以黑色幽默为外衣,包裹着深刻的人性主题与社会批判,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上奏响了一曲荒诞而又悲凉的人性悲歌。
它让我们在欢笑与泪水中,重新审视生活的意义、人性的本质以及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中国电影的多元化发展贡献了一份独特的力量,也让耿军这位导演在华语电影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上影节赛事过半,耿军终于来了。
新作《东北虎》,启用了职业演员章宇、马丽和郭月,同时,他的原生态演员,简称发小演员张志勇、徐刚、小二、薛宝鹤、袁利国也一个没跑。
对于耿军的影迷来说,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就像锤子镰刀不但都没有休息,还多了几挺冒蓝火的加特林,整体上是轻松+愉快+舒坦。
更让大家欣慰的是,他不但旨在院线,他的原始的表达方式,也一点没变,一点没折损。
《东北虎》的观察更开阔了,不是指东北废墟景观,指的是人物内部关系的废墟与孤独,另外在影像和节奏上,耿军也更“罗伊·考里斯马基”,完全熟了。
说来也巧,第一导演这次酒店客房就在耿导隔壁,挨着很近,我们就随便在一个一同早起的晨曦,用两个小时把这部电影的小秘密聊完了。
“是愤怒的力量大,还是宽容的力量大?
”怒什么呢?
宽恕又从何萌生?
本文尽可能规避剧透,但仍会在细节内容上有具体的输出。
采访近9000字,建议读慢一点,读得越慢越爽,就跟耿军的电影一样。
导演耿军01.灵感起源第一导演:咱从头聊,《东北虎》这故事的起点是什么,灵感从哪来?
耿军:其实它的剧本在《轻松+愉快》之前就有了,2012年春节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事儿,是什么事儿呢?
我的好朋友刚哥,就是徐刚,电影里演神经病诗人那位,他大年初三在车站那儿等长途,因为过年,车次特别少,可能一个小时才来一趟,那天雪还不小,他身上都已经落上一层了。
我说你在这儿干啥呢?
他说我要去新华镇。
我们鹤岗市距新华镇也就40分钟,我说你去新华有事呀?
找亲戚呀?
他说,不是,我养的狗让那边的人给吃了,我TM找他们去!
我说……啊?!
就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他家的大型犬在楼里没法养,就托朋友找了一人家,想寄养在别人那,结果被吃了。
《东北虎》剧照第一导演:这都是什么性格的人干出这样的事?
耿军:按正常的生活逻辑,没法推敲这件事儿。
当时徐刚找他一次他躲,找两次躲,找三次躲,找中间人传话也不好使了。
所以这电影的起点,就是我在车站碰到他满身雪,有点像林冲,就要去找吃他狗的人报仇。
他当时的情绪已经怒不可竭了,如果拿家伙去,当时就见面的话,我估计那人残了,肯定残了。
刚哥他本身是体校的,学的射击,后来在中学当体育老师。
第一导演:这件事最终是怎么收场的?
耿军:就是找中间人谈价钱。
第一导演:赔点钱?
耿军:对,这件事就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一直在脑子里提醒我,就想迅速地把它写出来。
当时北京有一个剧本基金,有六万块钱,在2012年的时候六万块钱对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对方需要你写三十场戏,一个大纲,一个简介,我一周就写出来了,其实跟现在电影前三十场戏差不多,然后就得奖了。
之后呢,我想人家给了我基金,我得把剧本写完啊,当时章明、杜海滨都看过这前三十场戏,就写到把狗给吃了,章明就鼓励我说,赶紧写完啊,后面还想看呢。
到了年底,我第一稿就写出来了。
前三十场戏至今没动过,头起得挺好的。
《东北虎》预告海报第一导演:为什么没先开这部戏呢?
耿军:因为这个电影吧,我写得稍微有点大,就是我自己找投资并不顺利,我就先拍了另外两个片子。
一直到2018年,我谈过两拨投资,他们都希望我的动作戏外化一些,所谓的撞车大场面,打斗场面,希望这些东西在片子里占掉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我说这个……第一导演:这你可来不了啊。
耿军:我说这是昆汀或者罗德里格兹的电影吧,其实就是方向上不一致。
2017年《轻松+愉快》之后,制片人王子剑就跟我说,咱们弄《东北虎》吧。
等到2018年4月份又进行了新的修改,接下来就特别顺利,提上日程了。
《东北虎》片场导演耿军工作照02.职业演员的新路途第一导演:其实《东北虎》里面有两种复仇,一个是丈夫为爱犬复仇,还有一个是妻子抓出轨,也是一种复仇。
耿军:对,他们要干这件事的内心力量是很大的。
第一导演:那妻子这条线的素材来源呢?
耿军:因为我特别注重周边的人的生活动态,当我的朋友呀、同学呀坐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家庭婚姻只要出一点问题,只是我听到的,就感到这都是世界上最惊悚的恐怖片,太TM吓人了。
我越想越害怕,当女人的动力被激发起来后,那个力量是难以想象的。
第一导演:一般是男性还是女性给你讲述?
耿军:大部分都是男性在讲,这些素材只是支点,剧本里面是通过想象力和创造力来构建出来的。
第一导演:为什么到了《东北虎》开始启用职业演员了呢?
耿军:我想把自己的内部稍稍放大一点,不单单是鹤岗,也要找恰当的演员,这其实是剧本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内部的演员,他们都已经过了四十了,最小的就是1978年的,在2018年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了。
但我的角色设定是三十四、五岁,晚婚第一胎,所以在这个年龄段里选演员,我们就有一个讨论,要找合适的,找我们最欣赏的演员。
我一开始没有什么设想,无论是章宇还是马丽,我都不认识他们,就看过他们的作品而已,我也知道他们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有创造力,当剧本递过去时,一见面,这叫什么?
叫一拍即合,喜结连理。
第一导演:直接就成了?
就不再想别的了?
耿军:对,我第一直觉是最主要的,算计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方法。
第一导演:那他们俩对你的认知是什么样呢?
他们对你作品的形态有了解吗?
耿军:剧本递过去之前,有一个礼貌性的东西,是互相见见山,我把之前的片儿发过去,他们看了之后,说东北这位导演还有点意思啊,见面聊聊呗,一聊,互相就看上了。
第一导演:刚一见面,你们都会聊什么?
耿军:前半小时肯定先切磋一下人生嘛,就跟相亲一样。
第一导演:说一下我之前有多苦。
耿军:不不不,我们不聊那个,那就成催泪节目了,还是聊欢乐的事情,虽然之前没见过,但看完作品,也跟半个熟人差不多。
再接下来就是聊角色,我就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认为的,完了他们也会问我一些问题,当时章宇最后就问我,你一部电影拍多长时间?
我说拍五十多天,他说别人拍可能二十天就能拍完,你为什么拍五十多天?
我说我呢,其实没有那么聪明,我就是用一种笨拙的方式,慢慢拍,拍太快了我不适应。
章宇一听,说,靠谱,靠谱,我其实也挺笨的,不太聪明。
就这样,我觉得大家都是老实人,真的是热爱电影这个事儿,愿意往这个事儿上去努。
第一导演:章宇他不是贵州人嘛,现在演一黑龙江人,这地理上都是一个对角线,那么远,怎么破掉以前的东西。
耿军:都不需要破掉,他问我,导演,我是说东北话吗?
我说东北呢,一共有三个省,黑龙江话跟普通话是差别很小的,我说我的演员也说普通话,个别名词是方言,没有任何难度,他说,那我就放心了。
东北话是很难学的。
第一导演:真的吗,东北话挺好学的吧。
耿军:塑料东北话很容易,“你瞅啥?
瞅你咋地!
干啊?
”这个好学,但都是假的,那骨髓里的东西很难学的,其实越接近普通话的地方话越难学,太近了,特别考量里边细微的差别。
第一导演:那马丽有什么顾虑吗?
说实话,章宇某种程度上对于大家来说,他还是挺文艺的,《大象》啊《风平浪静》啊,但马丽不一样,她是卖座喜剧明星。
耿军:其实演员里有一个基础常识,凡是能把喜剧演好的人,只要头脑清醒,其它的戏种全都没问题。
我喜欢用她最天然那部分,那部分是最珍贵的。
我尽量不干自不量力的事儿,但我会逐渐地挖掘,逐渐地提高点,再提高点,她就能跟得上来,如果你是一下上来让她去演一个那样的戏,我觉得大家都会有问题。
耿军给章宇、马丽说戏第一导演:马丽怎么评价你之前的电影?
耿军:她说哥,你是另外一种喜剧,我说是。
但她说《东北虎》这里边她的角色是一个正剧,她特别喜欢,要做不同的尝试,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有意思的。
第一导演:她是不是也演开心麻花演顶了?
耿军:倒也不是,开心麻花每一个也不一样的吧。
第一导演:你看,马丽在《我和我的家乡》也演一个大肚子,也去侦破她的丈夫,只是不是出轨,形态上是接近的,有没有跟她去讨论这个事儿?
耿军:真没讨论过,你说的是《神笔马亮》嘛,那是在《东北虎》之后拍的,你是做专业电影评论的,会想出来很多有意思的解读,但我就一点没往那儿想,那片我也看了,彭大魔和闫非他们我也认识。
第一导演:你也认识他们?
耿军:认识,他们拍完《夏洛特烦恼》之后,就把我和我的编剧老师刘兵请过去想一起弄点东西,剧作层面的合作。
聊过几次,因为时间的问题,还有他们做的那个阶段我觉得我和刘老师进不去,就没合作成。
那俩哥们儿真的太TM认真了,真的,非常较劲。
《东北虎》预告海报03.景观尚未用完第一导演:咱再说回来,2018年,演员都定下来了。
耿军:对,2018年初秋,到11月末就准备开了,12月20日正式开拍的。
第一导演:其实我想问一个事,《东北虎》这个戏,和你以往电影比,它对外部景观的凝视偏于简单的,这次你更主的是深入到角色关系上来。
耿军:对。
第一导演:东北的景观有没有拍到头?
耿军:不,没拍到头,我自己是一个善于四处游走的人,一周里有两三天,当日会步行五个小时,溜达,他们说开车,我说别开车了,开车啥也看不着。
所以我这双脚,还是双脚吗?
是探路仪呀。
别看我们那地儿不大,但是很多区,很多地儿,我都没去过。
我走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都用到了什么,还没用什么,完了剩下这没用的部分,怎么能促成一个影像内部的整体关系。
写剧本这件事,不是屁股的事儿,它对我来说是脚后跟和前脚掌的事儿,你得走,把这两个部位给走热了,激活了,眼前景色不停地变换,那才能有好的构思。
导演耿军工作照第一导演:那你在做《东北虎》的时候,能意识到这次要深入到人物关系里去吗。
耿军:当然,变化就是我的追求。
虽然一直在同一个城市拍,但电影是一个局部,我不是在航拍这个城市,你知道我们鹤岗是有时代广场的吗,我们鹤岗还有两家影院,其中一家叫戛纳影城,它们都会在我以后的电影里出现的。
第一导演:怎么想到用敲冻梨、冻柿子作为开场,是想一上来暗示即将打破家庭内部的稳定吗?
耿军:你看,你这种解读,就是电影另外一半属于观众的的最大的乐趣。
这个开场是我当时写剧本第一稿的时候就是第一个镜头,首先我喜欢吃冻柿子和冻梨,我也喜欢上面结的那层冰碎了的那一下,很脆的声音,我喜欢那个声儿,喜欢那个色儿,感觉特别好,又温暖又熟悉,它只是我自己内心的一个东西。
第一导演:早就想拍这个镜头了,一直不知道放哪儿,对吧?
耿军:机会终于来了,不能错过。
04.精神索引第一导演:咱们片名叫《东北虎》,其实老虎是一条当地新闻,说动物园东北虎又过生日了。
耿军:老虎是一个角色,有三场戏在表达它。
第一个是新闻里,第二个是主角在动物园,第三个是主角结局时的一段念白,“我19岁那年得了一场重感冒”,记得吗?
第一导演:这也没有东北虎呀。
耿军:东北虎也是19岁呀,虎和人,在这里一个映衬。
第一导演:啊,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耿军:没事儿,这是条暗线。
东北虎嘛,我每回回东北,或者是去其它地儿的动物园,只要有东北虎,我就会去看一会儿,我记忆最深的是2012年夏天,我到上海做放映交流活动,带着一台摄影机就到了上海动物园,在那儿拍了45分钟,拍了一堂课的东北虎,观察它的表情,把镜头推近了看。
人们围着它看,它也偶尔看一看人。
这段素材一直都在,我觉得它的遭遇,也是人的遭遇,因为东北虎特别稀少,它曾经那么凶猛,但是我们社会上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有一个,你也很珍贵的,你可能内心也有凶猛的那一部分,这是我要表达的,在这个点上,《东北虎》这个片名是最重要的。
第一导演:烧狗皮那场戏,让我想到《轻松+愉快》烧尸体,是一个大悲剧。
耿军:是一种送别,送别就有悲伤成份在,但温暖的成份也在,那种孤独感无法互相倾诉,它特别扎我。
《轻松+愉快》剧照第一导演:东北的孤独感,衰败感,一直在牵引着你创作。
耿军:所有的新闻报道都在概括东北,每次被概括的时候,我觉得都是一个局部,那种概括无法抵达这儿的实情,真正的面貌。
所以呢,就是那些概括对于我来说不会产生任何作用,我只能用电影的形式来表达我的认识,表达这帮人,我对人更感兴趣,我对地域概括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那些词太冰冷了,但冬天冒着哈气的人,才是鲜活的。
第一导演:你怎么看你的电影人物一直在处于彼此互害、内耗的关系?
耿军:那这里马千里这个人物就非常重要,他是代表什么呢?
在我身边,有人的资产是正数的,你有二十万存款,耿军我可能有三十万存款,他(指身边坐着的宣传人员)可能有一百万存款,这都正数。
还有的人,就是他长得像有一百万,但却是负数的,就是我欠了一百万,我欠了五十万,我欠了二十万,我欠了三万,欠了两万,欠了五千块钱,马千里是什么?
马千里的波折比我们这两种都大,他以前是正数,现在是负数,他是负数的时候,他那帮亲属也跟着一起变成负数了,所以这个东西是一个互动,他那帮亲属之前是挣到过钱的,之前也是正数,这是我要找的戏剧冲突的重要的点。
这种关系能延伸出什么其它东西,要看每个人怎么解读,但我不去把它做概括,概括不是我的工作。
我的工作是提出问题展现戏剧矛盾,把人物做好。
第一导演:电影里依然有很多你以往的怪诞场景,比方说那个小二,在一个巷子里卖梯子,马丽挺着大肚子过来,寻思这人干嘛呢,他在那吆喝,登得高望得远,你说在一个巷子里有什么登高望远的。
耿军:有很多东西,就比如说剧本某一个情节,某一句台词,其实是不可言说的,我要把它充分地阐释注释,我觉得那我是无礼的,这是交给观众的东西。
对,我觉得不可言说那个其实是创作里特别隐性的秘密,可能多年之后我知道我那个秘密是什么,但是我这个秘密到现在我不去强调。
第一导演:但你心里清楚,是吗?
耿军:我心里清楚。
第一导演:还有精神病卖诗歌也是这样。
耿军:这个人物有原型的,我的一个发小,他叫张稀稀,原先在学校教美术的,在校期间得了病,《劳动法》有保护,每个月会拿工资的,现在好像是不到四千块钱一个月,在我们那小城市够用了。
我之前有个纪录片叫《诗与病的旅程》拍的就是他。
我们会开玩笑,说鹤岗这拨里边有两个最有才华的人,第一个是张稀稀,第二是耿军。
我就特别认同,张稀稀是第一。
张稀稀是接近三十的时候得了精神疾病,之后他还在继续写诗,但他写的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他还有微博的,写的非常好,非常好。
我很敬仰他。
第一导演:他能跟大家做正常交流?
耿军:正常交流,没有任何伤害性,他唯一的伤害性就是这个(导演此时做了一个电影里掐脸的动作)。
这个也不是攻击,这是试探你会不会打我,我胆小,想试探一下,有点像神父摸着孩子的脑袋,就是那种感觉。
我特别喜欢去找他,因为没有人去找他,谁会去找一个精神病呢,但我会,每次去他家,他就问我喝美年达还是喝优乐美奶茶呀,我们东北的冬天阳台就是冰箱,他买了很多饮料放在阳台冻成冰。
我说来个优乐美吧,暖一下子,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他也从来没有冒犯过我。
我觉得吧,他真的脱离了我们的生活秩序,我觉得他比我们高太多了,那个东西我也无法琢磨,但我内心是这样认为的。
写这个角色,我是想让这个城市的文化层次更立体一点,有这样的一个人在,他有一句特别关键的台词,就是“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特别关键。
第一导演:因为咱们这个时代,文化是最垫底的。
耿军:对,让这个环境能更尊重文化,这也是我的一个期待。
第一导演:我记得这个角色是找过包贝尔来演?
耿军:是,但后来我选择让张稀稀本人来演,可是,他在剧组里大块儿的时间待不住。
第一导演:他反而不能按照那种工作方式来进行。
耿军:对,比如说剧组一上午的拍摄,可能他有一场戏要拍十遍二十遍,这件事他待不住,我试了,不行。
他自己跟我说,其实挺愿意拍的,但就是待不住啊,看着剧组那么多人,都很陌生,他也有点害怕。
那我就尊重他的主观,换徐刚来饰演这个角色,因为徐刚跟他关系也特别近,他们毕竟原来是同事。
第一导演:原来是这样一个过程,明白了。
另外电影还有一个主题,就是债务,咱们现在无处不在的债务。
耿军:对,我是一个很少去找朋友借钱的人,我没有外债,比如说,我跟你法兰西胶片借一百块钱,我如果说这周还你,我必须得还你,我不还你我睡不着觉。
导演耿军第一导演:从小就这样?
耿军:从小就这样。
第一导演:这是一个怎样的心理?
耿军:就变态嘛。
啊我想起来一故事,太TM吓人,我们家里啊,我父母是养鸡卖鸡蛋,家前边走路五分钟是一煤矿,那些年里,那帮煤矿工人来自全国各地,河南的,四川的,吉林的,辽宁的,黑龙江其它县市的,都来这儿打工。
挣到钱往家里寄,或者在这儿干一年走人,想干的话明年再来,就这个群体特别大,所以来我们家买鸡蛋的很多是矿工,时间长了就会变成熟人,再时间长一点,就会赊账。
十斤鸡蛋,在那个年代几十块钱,但他们会赊账,赊到过年的时候,矿上不景气没发工资,他就还不上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天,就快过年了,年前清账是那时候的江湖道义,没有欠条的。
我记得那人姓李,是一个吉林人,他带着他女儿到我们家跪下,给我爸磕头。
大年二十八,给我爸吓坏了,我爸也没遇到过这事,哐哐磕俩头,说耿哥!
账没还上!
我给你磕俩头!
我不好意思了!
脸放不下!
还有两天过年了!
我不来磕头不行!
第一导演:是在你家门口还是进家门了?
耿军:进家门,哐哐磕,他跟我爸的年龄差不多,当时也给我吓坏了,我受不了这礼,我爸也受不了这礼。
这件事,可能在潜意识里对我产生了影响,就不敢欠债。
第一导演:所以你打小就不会让自己处在这种被动的财务状态里?
耿军:对,我要是借钱了,我必须得还,想什么办法也得还,不然心里过不去。
所以我的消费意识特别落后,本来我应该贷款在北京买房子,到现在没干这件事儿。
第一导演:你肯定也没信用卡。
耿军:对,没信用卡,也没支付宝,我只有微信付账。
其实就是我还是要脸的人,我们从小那个环境里,比如说你骂我是XX,我觉得没问题,但你说我太不要脸,这我受不了。
我挺要脸儿的,虽然有的时候面对尴尬也硬着头皮,但是我也是在要脸的基础上,如果你让我过不去,我转身我就走了,我抱歉了,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不要脸,就没有第二次了,可能是这样的。
05.终极表达第一导演:我记得以前你说过,每次拍戏拍了几天后就开始着急冒火,嘴起大泡什么的,这次还有这种焦虑吗?
耿军:逃避不开,因为每次拍都是又兴奋又有压力,我也不能在剧组表现出来我紧张。
我其实会给大家先开个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第一次加入我的剧组,我要总结一下,我说拍电影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说让大家回答。
有演员说他认为重要的是把戏演好,我说那你要这么聊天的话,那我最重要的事是把导演的事儿做好了。
我说不是的,最重要的事,是安全。
这么多年,我真的每天提心吊胆,当然这是制片的工作,但我作为导演也会担心,就是不行,每一个点都会在脑子里转,转完了之后我才能再平静,再自如。
当我嘴起大泡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靠,小样儿,是不是也有压力了?
对,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常态。
第一导演:你希望《东北虎》出来之后,跟观众产生哪种交流?
耿军:两句话,是愤怒的力量大,还是宽容的力量大。
我会总去想这件事儿,但现在我也不能有清楚的答案,当那个风筝出现了,我觉得观众能接收到我的倾向。
第一导演:风筝那个场景,真实是在什么地儿呀?
不是一个那么多人聚集的地儿吧?
耿军:对,在妇产医院旁边的楼的一个广场上。
第一导演: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去年疫情最极端的时刻,那种情绪,你现在还清晰吗?
耿军:清晰啊。
当时是恐惧,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我想写剧本但根本写不下去,每天那些新闻给过来就是都让你恐惧而无助。
我当时还买了很多文学类的书,还有小说,想通过阅读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一导演:《东北虎》这是拍完了,但那种情绪,会进入到你之后的创作吗?
耿军:还没有这样的想法,真要拍的话,只能拍自己爸妈,因为你见不到其他人,邻居都关着门。
当时可能最荒谬的事儿就是劝父母戴口罩,他们不爱戴,觉得憋得慌,就产生一点习惯上的分歧。
第一导演:所以那时候你极端愤怒过吗?
耿军:就是你想愤怒还是想宽容你都没有目标呀,可能悲伤情绪更大吧,真的太悲伤了。
这可能是我活到四十来岁就经历的最大的一件事儿吧,2003年非典的时候我在北京,那时候没有这么恐惧,我骑着自行车还去平乐园那个市场去买DVD,电视里放新版的《射雕英雄传》,周迅和李亚鹏演的,萝卜涨价到18块钱一斤,那时候我也记忆深刻,但没有这回恐惧。
第一导演:现在你平常还去电影院看电影吗,那家戛纳影城。
耿军:经常呀,我也是观众,有感兴趣的片子就会去看,《速度与激情》我觉得也挺过瘾。
第一导演:当时疫情时期,电影院开不了,你急躁吗?
耿军:那时候也想加入,一起呼吁。
但我从没想过是抓紧转行做豆腐呢,还是卖鸡蛋灌饼,我觉得电影还是缺不了的,大家需要电影。
第一导演:有人把你的片子剪成“3分钟说电影”你也愿意吗?
耿军:之前就有人弄过,还挺有意思的,朋友也问过我,如果用我的素材火了,有什么想法?
我说我祝福他,那是他能力,我拍电影我没拍火,他用这玩意儿给弄火了。
第一导演:不觉得自己的表达被冒犯吗?
耿军:没事儿,我连快手和抖音都没有,我就不太关注这个东西,再说他又没有用全部,就用一片段,对于我来说如果不是用来盈利,就没事儿。
要是八月十五呀,过年呀,他给我寄点东西,我觉得就跟他扯平了,要不他欠我一人情,仅此而已,对,没什么,哈哈。
第一导演:你现在还会怀念南京独立影像展那时候的氛围吗?
耿军:之前的那些影展我都特别怀念,我跟那些创作者现在还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偶尔会问候一下。
那些影展都特别可爱,它能提供那样一个舞台,能让每年的作者在那儿展示,作者跟作者之间互相交流。
特自由,那时可真是个特别好的一个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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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演员章宇的印象还停留在《大象席地而坐》的混混于城上,阴郁、沉默,靠在窗口吞云吐雾。
河北井陉和黑龙江鹤岗并无不同,都是落寞的工业城市,寒冷,有灰蒙蒙的天和脏兮兮的路面,许多拧巴的人活在这里,为了生计奔走,也彼此伤害,但总会在煤炭缝隙里蹦出几个执念,比如写诗,比如报复。
《东北虎》讲了一些七零八落的事情,出轨、报复、追债还有诗歌和东北虎。
电影发生在鹤岗,现在的网红城市。
关于鹤岗,互联网上一直有两个,一个是房价过低,随意躺平的小串之都,一个是资源枯竭,财政破产的落魄小城。
《东北虎》中的鹤岗,落在现实上,不动声色,普通且日常。
这里的人可以藏住情人,藏住钱财,甚至人心,但萧条藏不住,因为印在每个人的脸上。
章宇饰演的徐东,每天愁眉苦脸,打两份工,一个在矿场一个在学校,连和情人偷情的时候都心不在焉,苦于年老色衰,经济衰败,当然也是鹤岗居民对这个城市的阐释
章宇的表演事实上是《大象席地而坐》于城之后的延续,情感的连接点在于愤怒和无奈,而于城和徐东的共同点,并非偶然巧合,而是一种普遍,这是被现实挤压、塑造出来的典型人物,但也因为太过于典型,使得徐东只是成了一种符号。
马丽饰演的妻子美玲,也是一种符号式的人,但这种符号常常存在于失意中年男人的想象中,逼走心爱之物、对婚外情严防死守,调查出轨不择手段。
尽管典型的塑造可以造就部分观众的响应,但也剥夺了电影人物的其余空间,使已经过时的刻板印象重复循环,令人反感。
《东北虎》是碎片式的,更像是萧条时代拼贴起来的系列海报,海报并不让人深思,只能宣传苦情。
导演耿军的问题在于,他就像自己在电影中被提及的被圈养的东北虎一样,投喂19年,没有同伴,发不出吼叫。
《东北虎》的围栏是导演自己赋予自己的,电影中不管是徐东、美玲还是马千里,都是被投喂的老虎,沿着导演设定好的路径僵硬的行走,环境当然被放在首位,迎合了文艺片评判者的既有目光,穷山恶水出刁民。
当然,电影中也有很可爱的地方。
电影中最意思的片段是,精神病诗人、徐东和马千里在饭馆里吃饭,四周嘈杂,此前马千里吃了徐东寄养狗,但此时他们此时同病相怜,一个想卖市集、一个三角债缠身,一个丧失爱犬,都是苦闷之人,既愤怒又无办法。
诗人和徐东不约而同的在酒过三巡中捏住马千里的脸。
相比导演重点刻画的情节,捏脸这个动作更真实,更有所谓的人文精神。
捏脸是一种试探,排除伤害的可能,《东北虎》里徐东活的胆战心惊,是那个环境下内心的外化,试探是在萧条背景下人的本能,本质上是试错成本的陡增,徐东不敢在派出所前报复马千里、马千里面对欠债大哥也横不起来,妻子美玲寻找小三也没多少气势,就连精神病诗人,自印诗集也就寥寥几册。
连精神病诗人都瞻前顾后的环境,注定死气沉沉,但导演又颇有趣味,于是他想借助黑色幽默消解一切,公园市场甩卖市集,二十五元一册,书店买不到的本地诗集。
妻子坚持和丈夫的情人合影,一瓶酒谁也别喝。
最后汇合到在荒野燃烧狗皮、火光冲天,这是全片最激烈的镜头,徐东烧掉了最后的报复心,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谁都活的不容易,于是他选择惩罚自己,选择成为一个真正的懦夫,但在电影里,谁不是懦夫?
近几年兴起的“东北文艺复兴”其实传达了一个讯息,苦楚不是片面的,也不仅仅在东北地区存在,我们普遍生活在一个保守且压抑的密封罐子里,每个人都活的纠结、抑郁。
《东北虎》整体是廉价的,人物是扭曲的,但情绪和萧条是真实的,《东北虎》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对于观众来说,谁也无法忽视这种萧条下的悲寂。
再廉价的诗歌也是诗歌,对电影的批评不意味着不存在现实中的鹤岗,如今电影中所表现景象,已经成为一个所指,可以暗含许多东西。
在萧条的语境下我们沉迷假象,贩卖诗歌。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是东北虎,圈养等于保护,很难出走,只能接受喂养,发不出一点声音。
作者| 北海的梵高 原文首发于公众号| 末见
……?恕我水平有限。
说不出口的话最鲜活,卖不出去的诗最苦涩,要不回来的账最金贵,逃不出去的虎最无能。用你的感情换我的感情,公平。用我的下跪还你的下跪,合理。狗不按斤卖,钱得按时还,与其穷伤感,不如MTV。如果坚强约等于狠,精神病也算狠人。如果偷情约等于爱,空酒杯也能喝醉。与诗人的距离只差二十五元现金。一本并不畅销的亚寒带诗集:《老虎席地而醉》,打开一看,哇塞,那诗意老鼻子了。东北落魄中年的愤怒,犹如动物园中的东北虎,奄奄一息,伤感,但挺有意思。陪伴他们的不仅有老工业区、精神病、下岗,还有散白酒、债务和文学。被假象蒙骗的弱势群体,又岂止是文人。终于,在暖和的南方和泳装美女嬉戏,成为东北男人遥不可及的梦,梦醒时身边只有一群狗篮子。耿军依旧延续着他的寒带感伤影像系统,用隐性冲突和顽皮的口吻表达破碎,九分寒冷,十分动人。
完全不可理喻,在所有讲东北(或者华北)衰败的电影中,这部是最造作最肤浅的,刻奇得不像是东北作者的作品,只有诗人的角色是不讨厌的。
我不喜欢,叙事混乱,故事简单却没讲好。#SIFF24 (我想知道现场提问的几位是认真的吗?我听了直摇头
导演的审美有大问题
宣传语是“有点儿意思”……啧啧,真没意思。
豆瓣的低评分让人不解。影院里能看到的难得一见的华语佳作。马千里在雪地里追逐小二还那五百块钱的画面,足以温暖所有的沉闷和压抑,即便是被阉割的也看到了希望。p.s. 喜欢对着镜头说话的人。p.s. 看完这个片子间接的让我喜欢上了央视大楼,粉上了库哈斯。
感觉是0.75倍速在看,如此单薄的故事撑死90分钟好吗,体谅下观众吧。镜头长,停顿多,说话慢,情节碎,每个角色都像“文艺片专用提线木偶”,那种故作高深的劲真的不喜欢。东北伤痕叙事,男性中年危机,所谓的表达也越看越没有意思。没有新的想说的东西,可以不拍。文艺片导演不要沉迷于自我表达!
SIFF上海影城,章宇又一城乡结合部角色集邮,困在笼子里的东北虎已经十九岁了,另一头东北虎在十九岁那年发了烧。妈妈我们会死吗,妈妈说,我们都不会死的,未来可好了。未来真好,好就好在一地鸡毛,诗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卖诗集,结巴在高墙边卖梯子。
对市场的妥协就是失败,演员选的太差了
被符号化的 虚构的东北。配乐太满了 有点吵
?
看完出来已是十点多,感叹银幕可真是神奇,能让很多人、事、物联系在一起。看到最后突然发现小微就是前几天看的伪纪录片《女导演》中的月月,那个曾经梦想当演员的人,果真登上了大银幕。耿军导演也在其中闪过一面。编剧刘兵老师就更不用说了,我觉得这部电影很大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句台词讲的是什么,很多对话的设计也很妙。尤其喜欢诗人和小二!影片中也充斥了大量吃的画面,让深夜看完的我很饿…未来可好了,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不知所云的过时美学。
7分 事先说在前面,基于十分差劲的影院放映,导致银幕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影像质感糊的要命。但是电影还是让人惊喜的。东北人不爱看东北电影,所以家里这边基本没有排片了。能读出导演对这片土地的深沉怀恋和东北式幽默的浪漫呈现。可惜章宇还是章宇,人物塑造上略薄弱。
个人观感:《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愉快》>《东北虎》。虽然看过的三部耿军导演作品都称不上喜欢,但感觉他在奖项方面还是有些幸运的,《锤子镰刀都休息》是第51届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轻松+愉快》从程伟豪《目击者之追凶》、冯小刚《芳华》等影片中“突出重围”拿到第54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的提名,而这部《东北虎》则获得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 金爵奖 最佳影片。
什么玩意
在虚构又写实的冬季开摩托穿梭于城乡结合部,放一只风筝,抽烟,背景里总有排出浓重烟气的工厂烟囱,与近处的雾相连,分不出彼此。吃冻柿子、烤地瓜,喝尽空杯,用炸带鱼下酒。原始的欲望是额头相撞,是心里美萝卜进屋,是“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和狗友作别,困境是每个人的笼子,孤单是笼子里的老虎,它席地而躺平。记动词和名词,慎用形容词,说话慢的话,下半句总得精彩。文人虽然妄自菲薄,但在大雪纷飞时卖诗集又浪漫又颓丧,还是能原谅想象海滨等时刻乱放bgm。
东北考里斯马基,众生皆苦,苦中作乐。技术部门不错,画面声音处理比较精良。陈筱舒创作的音乐令人印象深刻,值得关注。以马丽的能力没必要局限在喜剧,她的气场演正剧可信度没问题。
灵气像碎片一样俯拾皆是,但也正是这些琐碎,让电影缺乏整体性更像短片拼贴。冰天雪地里愣是品出一股伏特加的味儿,铲车里干一炮,就有那么三分考里斯马基的意思了。是资源枯竭型城市的哀伤,也是一曲鹤岗的蓝调,谁让英文里两个词都叫blue。从来没有一部电影能让你如此同情一个吃了狗的男人,章宇也永远成不了John wick,他们永远只配在大哭一场后选择遗忘,正如你永远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小二的风筝放上了天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