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是一部关于小岛/小镇生活的恐怖片。
不寒而栗的是,恐怖持续被荒谬消解,且将持续地被蔑视和嘲弄填平。
令人不得不怀疑,现实是否是持之以恒地塌陷的作为无聊和闭塞生活的滥觞,伊尼舍林岛惊人地闭塞,岛上的警察甚至在国家存亡之际被贿赂去做同胞的刽子手。
岛民的喜怒哀乐与外界隔绝、颠倒,岛外硝烟也不会使岛上风物泛起涟漪。
另一方面,居民渴望新闻,因为这里没有新闻,没有隐私,也没有脱离轨道的希望。
在四面环海、无处可逃的孤岛,报丧女妖游荡凝视每一位居民的末路,散布死亡预言;每个人,在某一刻,都感觉过濒临死亡。
不能独自抵御涌上的黑暗,就会孤独至死。
就像陆地的狭小一样,能逃离的范围有限,凶兆给他们的时间有限。
所以孤独的男孩多米尼克跑不出岛的范围,他捡到的钩子实在派不上别的用场,只能钩回本人的溺尸,漂回到毒打过他、嘲弄过自杀者的警察父亲面前,变成一个惩罚。
帕里克的姊妹希凡,在孤独的鞭笞下决定抛下兄弟离开,去内陆做一个图书管理员,镇日与书籍为伴,似乎也好过终日与家人生活,被评判和中伤,并被牵连进帕利克和科林姆歇斯底里的纠葛。
人头济济的小岛,哪怕彼此知道每一件秘密,人也无法建立真正的连接。
帕里克和科林姆的矛盾,我不认为核心在于艺术,尽管追求不朽是可以用来慰藉孤独与贫乏的借口。
科林姆在做帕里克朋友时,感受到的是无聊对自我的侵蚀,被无聊占据的时间从他身上流逝,他绝望于无法成为一个更好的、更深入的自我,无法创作,这使得帕里克的陪伴变得无法再被忍受了。
或许,是科林姆和帕里克的友谊使得科林姆更孤独了,可是人际的黏性让他们情感上依赖,他耗尽勇气与决心去切段关系,这种单方面的拒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棉花上,无论多少根手指断了,帕里克都不会被他的痛苦触动,而是反弹回去。
帕里克残忍地去索求朋友持续提供友谊,而不去领悟需要与被要求,他拒绝承认孤独的存在,偏执让他的感受力粗糙到停止共情。
周围人都觉得他疯了,他却理解不了其中的不合理,因为他就是维持荒谬运转的润滑剂本身。
他对自我的回避,对孤独的否定,庞大到遮蔽了对他人感情的认知。
帕里克一直没有流露出对朋友的行为一丝一毫的理解,也没有表达任何体谅或痛苦。
可是在驴子珍妮死亡时,他痛哭了,仿佛终于明白自己是被遗落下的,姐姐离开了,朋友要和他绝交,可是他们都还活着。
可是珍妮死了,死亡无法否认,活着的人才能被他索取,或者成为报复的对象。
仿佛珍妮吃掉科林姆洒在他家门口的手指是命运的嘲讽,帕里克拒绝理解朋友的痛苦,所以现在唯一陪伴他的伙伴也离去了,他不得不承担孤独。
我觉得这正说明,所有荒谬的巧合,不合理的表面下是有因果的。
警察嘲笑毫无道理地自杀的人,驴子毫无征兆地吃掉手指,都暗含着一种叙事,被逼迫或伤害造成了后果,巧合正体现了一种因果的荒诞。
一切都是以幽默的不合逻辑的方式进行着。
因为伊尼舍林岛不需要和外界沟通,它懒得理解和被理解。
能看见的任何人,都很窒息,都缺乏看到个性与智性的能力。
帕里克每天工作完毕就去酒馆消磨时间,显然没有任何别的消磨方式。
人们只在意其他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仍在既定的轨道滑行,如果脱轨了,是否可以带来谈资。
神父,聆听忏悔的人,众人秘密的掌握者,有一定干涉他人的权力。
他不断地询问小提琴家是否还感到绝望,这样的姿态非常滑稽。
神父根本不关心灵魂,所有抛出的问题和绝望的问题像打包成捆的蔬菜,灵魂是附赠的。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一个名叫伊尼舍林的爱尔兰小岛上,这个小岛产业简单,娱乐简单,人口也简单。
挨家挨户种地放牛,称得上是娱乐场所的只有一个酒馆(也算是爱尔兰特色了),人们彼此相熟。
伊尼舍林的对岸就是爱尔兰主岛,那里正打着内战,打了又停,停了又打,三年三年又三年。
死亡焦虑正在逼疯他 男主囧眉是这个岛上一个快乐的文盲。
他和所有爱尔兰男人一样爱喝酒,平时脾气温和的他喝完酒会耍耍酒疯。
虽然打着老光棍,但他似乎从不为此发愁。
他有好基友男二,有一个聪慧的妹妹照顾他,还有一只可爱的宠物驴。
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他享受身边人的陪伴,过得很幸福。
他的幸福生活持续到1923年4月1号这天,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敲老科的门,想要约他一起去酒馆,但是老科没有理他,因为老科再也不想和囧眉做朋友了。
和男主不一样,男二老科是一个文艺男青年,他爱好艺术,拉得一手好琴,还会作曲。
和男主囧眉相比,“想法”这种东西更容易降落在他的身上。
的确,在人生中的某一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焦虑,一种存在危机——如果就像现在这样,每天把时间浪费在听囧眉唠他家小驴拉的翔的话,时间将会流逝的飞快,他将会在十几二十年后去世,没有人会记得他,世界上也不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决定做点什么来延续他的生命,他想到了音乐。
如果在接下来的年岁里他创作出了能够流传下去的音乐,那么他有限的生命就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人们可能忘记他是谁,但是他的曲子会成为他存在过的证明。
老科的存在危机如此强烈,性格也是如此执拗,以至于再也容不下无聊的囧眉浪费他的时间。
单方面宣布解除好友关系,在进行了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挽留操作后囧眉成功惹毛了老科,老科不堪其扰,他对囧眉讲: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切掉一个手指给你,在这之后你要再来,我再就切掉四个手指,我会一直这么做,直到我没有手指为止。
这个举动吓坏了囧眉,他害怕又困惑,以他有限的知识理解不了老科的存在危机,他怎么了?
为什么他觉得和我聊天是aimless talking with a limited man?
我觉得我们在进行一些 normal nice 的聊天啊?
罗伯特·杰伊·利夫顿谈到几种人类试图获得象征性永生的模式 (1)生物学模式——通过子孙后代,通过无穷无尽的血缘连结活下去(2)神学模式——在一个与此间不同的更高等的存在层面上活下去(3)创造性模式——通过个人作品及其创造性的长久影响力,或是通过对他人的影响而活下去(4)永恒自然的主题——通过与支配生命的自然力量重新连结而活下去 (5)超验的模式——在一种非常热切,以至于时间和死亡都不复存在的状态中活下去,通过“忘我”而活在持续的当下。
感受到死亡焦虑的老科正在努力尝试通过创造性模式来获得他的象征性永生,而快乐小伙囧眉压根不理解这是什么,自此,曾经的好友已经在精神上分道扬镳了。
即使老科用自己的手指来威胁囧眉不要过来啊,傻傻的囧眉还在用拙劣地手段挽回,这时他还不知道他会因此遭遇什么。
孤独正比死更冷 囧眉是一个群居动物,之前他有好基友老科,有妹妹也有心爱的小宠物驴的陪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害怕孤独。
老科的doorslam让他觉得困惑,很明显他们不适合再做朋友了,但是在这个小岛上再交到一个新朋友很难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彼此知根知底,都有自己的最好的伙伴。
抑郁的囧眉甚至想找全岛最蠢的多米尼克做朋友,但和这么个人聊天让他更抑郁了。
囧眉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文化,每天靠喝酒和和人聊天打发时间,但现在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他觉得孤独的要命,所以才一直骚扰老科,希望让他们能重修旧好。
囧眉没忍住酒后找老科发疯,一根手指扔到了囧眉家门前,老科是认真的。
妹妹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生活决定去城里工作,囧眉苦苦挽留无果,他的社交支持系统又塌了三分之一。
这期间,他还气走了多米尼克,囧眉已经没有什么人说话了,他把动物放进家门,和动物们呆在一起会让他觉得好一些。
囧眉又一次没忍住找老科发了飙,四根手指又扔到了囧眉家门前,这次老科还误杀了囧眉的宠物驴,囧眉伤心欲绝,想要杀掉老科的狗报复,但没忍心下手因为 this is the only nice thing he has. 最后这个快乐的文盲变成了绝望的 疯狂的 文盲,他放过了老科的狗,但烧掉了老科的房子,老科跟他说 我弄死你的驴 你烧我的房子 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我们能不能停战了?
囧眉说停战个屁 这才刚刚开始 影片到此戛然而止 老科的故事告诉我们死亡焦虑能把人逼的多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际孤独能把人害得有多惨。
除了朋友家人,人最好还是要有一点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工作也好爱好也好,因为孤独无法避免,而且难熬,有事做起码能够打发打发时间呢?
男主用的不停和他人交流来缓解孤独,但在这个故事里他的社交支持系统塌了,他也抑郁了(所以社交支持系统也很重要)这个小岛正在逼疯所有人 为什么他们俩都这么极端,采取切手指,烧房子这样的手段,导致不想和你做朋友这件事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暴力事件?
是因为这个岛正在逼疯所有人。
伊尼舍林是闭塞的,偶尔和爱尔兰主岛通船,岛上只有最简单的产业,大部分居民的文化水平和男主相似,娱乐方式只有听民俗音乐和喝酒,大家都很无聊。
愚昧和无聊在使所有人变得不正常,商店的女主人,她通过不断地向顾客打听岛上的新闻满足自己的窥私欲,甚至还私自拆开男主妹妹的信件;岛上的警察家暴儿子,有看处刑犯人的爱好;男二老科有明显的自残倾向(割手指)。
在这个岛上只有傻的人才真正快乐,比如多米尼克和以前的囧眉,但他们最后一个真的死了,一个快抑郁死了。
愚昧和无聊是会杀人的,它差点杀了男主的妹妹。
作为电影里最聪明善思的女孩,她无法忍受岛民们无休无止的judgement。
这是个没救的地方,这里的人看不见她,不知道她在读什么,不理解她在想什么,只会打听她的八卦,嘲笑她是不结婚,不招男人喜欢的老姑娘。
她想到了自杀,被阴差阳错地救下之后,她决定接受对岸给她提供的图书馆的工作,即使那里总是炮火连天。
她要离开伊尼舍林,这里只有孤独,无聊,愚昧,疯狂和绝望。
综上所述,《伊》在闭塞的小岛环境下探讨人类永恒的劫难:死亡焦虑与孤独,人与所处环境的不兼容,并且关注了一些有趣却又不常讨论的人际话题:成年人的doorslam及其后续。
整个电影从欢笑开始,以悲伤结束,非常的黑色幽默。
写在最后 《伊》的故事设置在导演的老家爱尔兰,风景如画,歌声天籁。
爱尔兰口音也可爱得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马丁·麦克唐纳自编自导的第四部电影,我非常喜欢他,从《三块广告牌》开始入坑,之后又补了《七个神经病》和《杀手没有假期》,《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在北美上线之后我我也刷了两遍。
他的电影都很有黑色幽默的意味,很容易让人捧腹大笑,但讨论的东西都很深刻,甚至很沉重,有种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的感觉,《伊》就是这样的,”用滑稽戏的方式来演悲剧“。
全员演技都很赞,《伊》沿用了《杀手没有假期》里的科林·法瑞尔和布莱丹·格里森这对拍档,科林靠本片拿下了几年威尼斯影帝,不知道今年奥斯卡能否眷顾一下。
还有就是演Dominic的小伙太惊艳了,虽然长得奇怪但演的很疯很带劲,据说是新任小丑,也加入了《沙丘2》,未来可期。
我认为,《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虽然发生在爱尔兰内战之期,理解这场战争也会让故事更有趣,但不理解也无伤大雅。
它并不是一部意在影射某特定战争的电影。
内战之所以出现,只是因为它在主题、事件、气氛、地理上,跟这场绝交异曲同工。
个人的绝交和国家的绝交,虚构的绝交和真实的绝交,是这个故事里的精妙互文。
麦克唐纳本人称这部电影为“一个简单的分手故事”,探索如果一个人单方面决定与另一个人断绝关系,两个人可能会发生什么。
更准确说,这是一个人被剥夺了社会关系后的荒诞主义故事。
1. 秩序的失去它从一个非理性的行为开始。
科尔姆在某一天单方面突然断绝和帕德里克在所有关系。
对帕德里克来说,比起绝交更难以接受的,是它毫无征兆和无法解释。
即使他已经听到了科尔姆说“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他也不愿相信。
在真实世界里,一个认识了几十年的人往往不会采取这么不留人情、直截了当的做法。
即便这个原因是真实的,在帕特里克这个正常人的眼里,它也只是在这个难以理解的情况下,另一个难以理解的元素而已。
它被戏剧性地加在帕特里克身上,他必须维持他生活的合理性。
他寻找这次绝交的理由,他从自己身上找起,再从对方身上找起。
他那惹人厌烦的纠缠行为,与其说是出自他对于友情的珍重, 不如说是出自他对恢复生活秩序感的渴求。
这是荒诞主义打在帕德里克身上的第一枪。
这种荒诞在科尔姆剪掉他的手指后达到了顶峰。
作为局外人,观众会希望帕德里克饶过科尔姆一马,让他好好享受他的平静。
但我们如果如果用帕德里克为数不多但还算正常的智商去理解这一切,会发现剪手指行为不仅没让事情恢复正常,反而让他的生活秩序感跌到了谷底,因为这加重了这整件事情的难以理解程度——科尔姆宁愿剪掉他拉小提琴的手指都不跟他讲话。
帕德里克的所有纠缠都是在跟这种荒诞进行抗争,但它不仅对他的秩序感产生了影响,最终还导致他失去了妹妹和驴子。
焦虑和混乱变成了反抗和报复。
帕德里克埋葬他的驴子 2. 新秩序帕德里克最后接受了这种荒诞性,他不再去追究一切的来源。
当他失去一切后,他将这种荒诞视为合理的一部分,对于它带来的不幸后果,他选择去做出同样荒诞的反应,以在逻辑获得自洽。
他变成一个主动出击的人,宣告将在周日下午两点放火烧了科尔姆的房子。
在故事的结尾,科尔姆并没有被烧死,他一反常态的跟帕德里克求和,但这次非理性的主体已经转移到帕德里克身上。
帕德里克说,既然你还没被烧死,那么事情就还没结束。
他们看着对岸,谈起了暂时熄火的战争。
帕德里克认为,战争不会结束,只会卷土重来,这是一件好事情。
荒诞成为帕德里克新的生活秩序,无论科尔姆是否恢复了正常。
在影片的结尾,这种非理性在小岛上正式漫延,荒诞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正如对岸的战火,或者其他所有的一切。
影片的结尾是荒诞的漫延 3. Only the dead have seen the end of war.一个人该如何逃离这种荒诞呢?
在影片里,有两个人逃离了,其中一个是帕德里克的妹妹西沃恩,她选择了离开。
西沃恩像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乘船到了新的城市,远离了这种荒诞,但这种远离是一种理想结局。
荒诞的并不是这个岛,而是整个世界,哪里都难以躲开。
当西沃恩建议帕德里克离开这个小岛时,他只能选择拒绝。
帕德里克被剥夺了友情、亲情和宠物的陪伴,他意识到生活的虚无。
荒诞主义认为,一个人如果被迫面对这种虚无,接下来他要思考的就是自杀问题。
帕德里克选择的是永不停止的斗争,他对科尔姆说,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亡。
这是自杀的一种方式。
当我们回到故事的开头,会发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事情起因已经不重要,只留下了斗争。
另一个离开的人,是多米尼克,他坠湖身亡,真正逃离了这个地方。
正如那句无法得知出处的名言: 只有死去的人才见过战争的终结。
食用完毕,缓缓吐气:好凶残的片子……这不是我看的第一部老马丁,《七个神经病》完全不喜欢,《三块广告牌》欣赏多于中意,唯独本作,看到第一个钟头就能确定,毫无疑问是一部用高超技巧行走于光暗明灭,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能激发心灵全部想象的无上佳作。
首先,它当然有爱尔兰内战之互文,且别说早在一百多年前,爱尔兰就有《都柏林人》的文学传统,影片更用1923年4月钉死了时代,但细究起来,科尔姆和帕瑞克的动线和史实基本靠不着关系,同胞阋墙和朋友决裂也终究有别,近在咫尺却闻声不见影的炮火更像为“伊尼舍林”这一虚构增添致死量的柴薪,好让“精神瘫痪”的指代突破国民性,从而上升到人类普遍性的手段。
其次,它当然也有浓烈的天主教成分,不管静默矗立在感情和人性的分岔路口的圣母像,提点关键的礼拜堂告解室,还是贯穿全片、绕梁不绝的福音歌,无不强烈地标榜着这一点。
但一来教义相关,我了解得很是皮毛,二来已有珠玉在前,友人之论足够透彻,我就不在这两个维度多费唇舌了,仅就感兴趣的板块,谈谈生活与艺术,庸众与孤独,刹那与不朽,是如何在老马丁宛如阿拉克涅般妖孽的手势下,结成了善与恶此消彼长,往复回环直至全面失控的闪亮纹章的罢。
一、伊尼舍林与鲁镇科尔姆明显有别于岛民的一点是,他的见识,他的趣味,他所受的教育,和外界紧密的联系,无不说明他肯定有过一段漫长的岛外经历。
二十年,或者三四十年?
他曾深入世界采摘鲜花,临末意兴阑珊,又或许带着满身败伤,回到风景旧谙的故土落叶归根,可以说是相对圆满的人生。
他对希布安坦承回来是为了“一点安宁”,但我不能不想象,那份惆怅里除了甜美的乡愁,多少也带着点儿“无思无虑,这真是田家乐呵!
”居高临下的诗意罢?
他和农民帕瑞克成为忘年交,每天一起喝酒吹牛,甚至慢慢发展成他唯一的好朋友,难道出自后者的选择么?
当然不,这是科尔姆的选择。
他要的,一开始就是简单淳朴、粗俗烂漫,和山高水阔、鸢飞戾天的自然环境一样,慢慢滋养他千帆过尽的疲惫,和老骥伏枥的衰颓。
然而,当观众用好奇的目光探向伊尼舍林这个岛屿本身时,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或许可以用希布安的感受作答。
首先是哥哥。
这对儿兄妹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帕瑞克可以毫不迟疑肯定“这房子也是你的”,时不时邀请希布安去酒馆喝一杯雪莉,却完全无法和包括妹妹在内的任何人进行精神沟通和深度交流。
对他人的感受,帕瑞克有一种深入骨髓,触目惊心的隔膜,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发生变故,就会在具体的应对里瞥见迟钝到离谱的痕迹。
希布安问他:“你从来没觉得寂寞吗?
”他只觉得妹妹有病,如果读一本书令人忧伤,就应该“别看了,换一本开心的”。
如果说他在希布安明显发怒的情况下,还喋喋不休“傻瓜排行榜”只是不会察言观色见好就收,那么,当他把科尔姆血淋淋的断指捏在手心,没等从震惊中缓过神就已经准备“打上门去”,只因为“我们家不好留着他的手指呀”,就又引出他除了超绝钝感力的另一个恐怖面了:帕瑞克贫瘠的头脑无法理解复杂的感情和复杂的事态,当他和“无法理解”狭路相逢,既不会搁置,也不会绕道,只会一头莽上去,百折不回地将对方扁平化、庸俗化、简单化,并且咔嚓咔嚓地肢解掉,直到纳入现成经验分门别类,用自己的真理照亮他人,才会心满意足停下手脚。
至于“纳入”过程会破坏什么,粉碎什么……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在他心里,他就是个公认的Nice man,又和妹妹一样聪明嘛。
这种源于平庸的,缺乏想象力的暴力,简直是一种比犯罪更让人束手无策的恶。
但这样的帕瑞克,却又已经能算岛上难得的好人了,当有更脆弱的灵魂下意识亲近,比如多米尼克,只要他的悲惨足够常态,恰好在帕瑞克理解范围以内,那倒也不妨碍他明辨是非,表达怜悯的。
(科林·法瑞尔演得真好啊,人物的复杂性完全被他拿捏了,和布莱丹·格里森的对手戏每一帧都堪称珍宝。
)然后是哥哥的好朋友,老要俏的音乐家(bushi)。
这个口口声声要追求艺术,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丰碑上的家伙,觉醒了存在主义危机,义无反顾和过去割席,不惜用深痛巨创换取可能性的家伙,其实不过是个二流货色。
就像希布安尖锐指出的那样:“够了!
你们全都很无趣,为了芝麻点大的事情怨天尤人,你们全都很无趣!
”“就算那样(把手指全都剪掉),你也做不出来好曲子!
”不幸科尔姆自己也知道,但他没办法,他老了,要死了,他突然看见了那口棺材,与其老老实实躺进去,还不如拼命扇动并不存在的翅膀,吸引报丧女妖来看看戏。
据说缪斯有时候也会和死神同行的,谁知道呢(什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垂死挣扎”[二哈])?
至于扑腾的过程中扇痛扇晕了谁,他已经顾不得了。
再次是“给我一个新闻”的奥利丹夫人,“我在这儿呢”的酒馆老板,说双簧的邻居……等等“切切察察”的岛民们,这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熟人社会。
家家知根知底,户户通天晓地,靠的就是打听别人,窥探别人,审判别人,私拆每一封来信,转述每一句话语,重复每一件琐事,定性每一个个体。
从希布安崩溃的大喊:“岛上喜欢说三道四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我不干!
”就可以想象常年生活在这种孤岛结构里的巨大压力。
最后则是秩序的管理者,警察长和道德警察本堂神甫(还是个走班制的)。
很讽刺的,如果说作为民众的帕瑞克劣如顽石,是平庸的恶,无知的恶的代表,那么这两位作为对照组,就是显性的恶和主观的恶了。
他们不仅联手对儿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我甚至倾向于是神甫“启发”了当父亲的),帕达尔和科尔姆关于处决的那番对话,在解释灵魂可以坏到什么地步方面起到的作用,和《呐喊·自序》的幻灯片事件也是不遑多让:自由邦是爱尔兰人,共和党是爱尔兰人,搞不清哪一边儿的爱尔兰人在处决爱尔兰人——在一旁为六便士和一顿免费午餐架秧子起哄兴致勃勃当看客的,也还是爱尔兰人。
不同的正义彼此呼啸,信仰被腐朽捏成人血馒头,蜂拥食尽,是怎样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到最后我们发现,伊尼舍林岛就是一个巨大的鲁镇,愚顽、麻木、凶狠、冷漠……只不过鲁镇的“田园之乐”被时代的动荡悬挂在峭壁上,宁静的表象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齑粉,而伊尼舍林的“世外牧歌”凭着天才的虚构逃出历史的正轨,在时间的罅隙中,死亡仿佛以生者的姿态被凝固住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二、科尔姆与帕瑞克虽然前面讲了科尔姆那么多坏话,但他确实……比帕瑞克活得更高级。
前者的身外身是边牧,能歌善舞英勇护主,而后者是倔驴(虽然是一头又清秀,又可爱的美人驴),除了贴贴便只能在心灵的巢穴里留下一串串干燥的粪便;前者的房间挂满装饰,有日本面具、非洲的工艺品、黑胶唱片留声机,望远镜等等,表明主人丰富的爱好和充实的内心,而后者的房间处处都是姐妹的手笔,丝毫看不出自己的个性。
科尔姆可以共情帕瑞克的痛苦,帕瑞克可无法体贴科尔姆的焦虑。
拿用滥了的人生三境打比方,帕瑞克还处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初级呢,科尔姆却至少在第二段上杵着了。
他们分别的尴尬则在于……第一重境界和第三重境界表面再相似,底层逻辑也是迥然不同的,当不了谁的代餐(某种程度帕瑞克也没说错,德行的确是不朽的,但他离这个标准,尤其流芳百世的标准还有十亿八万里远的距离);而第二重境界想冲击第三重境界,勤勉智慧勇敢……统统都不重要,天赋才是必须。
残念的是,他们一个缺德,一个无才。
报丧女妖带来了对他们的考验,他们无一例外也都失败了。
缺德的直接恶堕,无才的灵感失踪。
我无意细述过程(嗯,体力告罄,直接放结论),但诡吊的是,结局居然还不赖。
科尔姆企图通过对艺术的追求对抗死亡的恐怖,不惜用喷涌的献血和濒死体验喂养艺术的精魂,疯狂梭哈的结果只得到一支不咸不淡的曲子。
但他的确通过创作和小毛驴的死平静下来了,既然肯走出熊熊燃烧的大屋,大概也就能接受麦考米特夫人某天的招手了吧。
帕瑞克更加“开放性”一点。
邪恶重新塑造了他,堕落赋予他真正的个性,和亲友生离死别的痛苦令他内心不再空洞。
他从警长手底下挣出来,整整领子说“周日下午,两点”的样子,居然是摄人的。
虽然最后他写信表示要长留岛内,因为舍不得珍妮,以及注定要继续纠缠下去的其他人,但毕竟象征着新生的妹妹对他发出了强烈的呼唤。
他的未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不过,邪恶的灵魂,大概也比没有灵魂好一点吧。
对这部电影剧情的感同身受,在于我曾经也是突然被绝交和突然提分手的那一方。
而电影中Colm选择以一种极端的方式与昔日好友断绝关系,这种毫无征兆的绝交,其实背后隐藏着Colm内心深处的焦虑和不安。
他意识到自己年华逝去,一事无成,而Padraic的无趣唠叨成为了他逃避现实的借口。
他选择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伤害Padraic,这恰恰暴露了他对这段友情的重视,以及对自己无法实现伟大梦想的痛苦挣扎。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2022)7.92022 / 爱尔兰 英国 美国 / 剧情 喜剧 / 马丁·麦克唐纳 / 科林·法瑞尔 布莱丹·格里森一段关于友情、焦虑和人性挣扎的故事。
Colm的焦虑和执着,让人们看到了人性中最为复杂和脆弱的一面。
他剪断了能拉琴的手指,不仅是为了断绝与Padraic的联系,更是为了斩断自己的执念和希望。
他追求的是一场虚空,因为音乐的才华对他来说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舍去了内心的柔软和温情,去追寻那遥不可及的伟大和永恒,最终却发现自己只是迷失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
友情如薄雾般消散而Padraic则代表了另一种人生态度。
他安分守己,老实平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害怕改变,拒绝感受内心,对深刻的东西感到恐惧。
他内心深处有着最朴素的善良和质朴,但这也让他对环境的依赖和顺从变得更为深刻。
当Colm突然与他绝交时,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他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未想过要离开那个熟悉的环境和昔日的安宁。
留下的是无法弥补的裂痕影片通过Colm和Padraic的故事,探讨了人性中的焦虑、执着和依赖。
它告诉我们,人生中的很多追求其实都是虚无的,我们往往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而放弃了内心的柔软和温情。
我们执着于某些东西,却忽略了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而当这些东西失去时,我们才会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不仅是一部关于友情的电影,更是一部关于人性挣扎和成长的电影。
让我们反思自己的人生追求和价值观,提醒我们要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刻,不要为了虚无的东西而放弃了真正的幸福。
影片中的Colm和Padraic虽然最终没有和解,但他们都在这段友情中得到了成长和启示。
希望我和其他人也能从这部电影中得到一些启示,学会珍惜和拥抱自己的人生。
报丧女妖伊尼舍林的夜晚,寂静中传来报丧的哭泣。
月光映照在断弦上,是谁的心,在默默哀鸣?
如果你想要作曲,那就想办法去提高才艺,去感受世界,去学习音乐,然后去创作。
把自己的手指都切断了,还怎么试自己写的曲子?
基友的纠缠不休反而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对自己身处境的不满意甚至无力改变,都转移到别人身上。
一个真正有艺术天赋的人,家门口的一花一木皆是他的灵感,为什么非要和朋友割席?
无论是基友还是这个岛屿,都不是他创作乐曲的阻碍,他自己才是。
无论是战争还是友情,都是这样,对他人的冷漠和折磨根本来自于我们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原载于第十放映室,标题为《这才是原版【分手的决心】啊》传奇剧作家马丁·麦克唐纳转行导演后,本着慢工出细活的创作精神,以三部长片博得了影迷的欢心和评论界的一致赞誉。
继2017年的《三块广告牌》横扫各大影展后,马丁为观众带来了他的最新作品《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
在本月初公布的金球奖入围名单中,《女妖》一举囊括八项提名,成为最大赢家。
而影片主角科林·法瑞尔更凭该片在早前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荣膺影帝,更让广大影迷对这部新作充满期待。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2022相较马丁之前作品令人津津乐道的戏剧性,《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 》在故事性上是最简化的一部: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在布鲁日》,虚实交错、天马行空的《七个神经病》和一波三折、直戳人心的《三块广告牌》相比,《女妖》的情节简单到似乎有点乏味:在一座虚构的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一对好基友因对“生命意义”的不同领悟而渐生嫌隙、分道扬镳,并将事态推向不可控的危险边缘......然而,这个立足孤岛、受制于狭小时空的“解除好友”故事其实大有深意,它是人生处境和世界现实的双重隐喻。
一:人生之孤独《在布鲁日》中的两位杀手布莱丹·格里森与科林·法瑞尔亦师亦友的感情让人印象深刻。
14年后,马丁终于撮合二位在《女妖》中再度聚首。
然而,这份曾感动过无数人的友谊却突然被单方面宣布断绝。
布莱丹·格里森与科林·法瑞尔继《在布鲁日》后二度合作尤其马丁将这一幕置于开场,更令很多人感到错愕。
即便“分手的决心”借主角Colm之口多次挑明:“你是个无趣的人”、“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但人仍对Colm绝决的冷漠乃至自残的执拗迷惑不解。
难道,时间的流逝真能在旦夕间将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无论如何有点说不通。
其实,Colm的性情大变不是出自主观上对死亡的忧虑与恐惧,而是死亡的客观存在提醒并颠覆了其先前几十年的生存基础,这是一种存在主义危机。
存在主义危机的源头不是对死亡的凝视,而是对死亡的“发现”: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在某个机缘巧合的瞬间,总会留意到这样一件事——死亡的“可能性”和迫近性。
既然死亡无法避免、终结一切,那我还继续活着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现在就死?
如此还能免去辛苦维生所需的成本?
——按道理,这才是“理性人”最“经济”的考量。
于是当人终于开始直面死亡又不打算身体力行的时候,就势必要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活着到底为什么?
性格滋生观念,观念衍生想法,而想法导致行动——因为爱好艺术,Colm很容易产生如是的想法:生命是短暂的,而艺术是永恒的,只要将有限的生命融入对艺术的追求,我就不会“死”。
那我眼前的努力当然就是有意义的。
于是,“开窍”的他自然会对Padraic再三强调“断舍离”的重要性,因为Padraic浑浑噩噩、知足常乐的处世方式,是自己从艺术中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巨大障碍。
理解了这点,就不会对Colm的绝情感到奇怪:当朋友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朋友当然就没得做。
反观Padraic:他被全村公认为是“生活中的老好人”,头脑简单,性情天真。
只要有酒有朋友、有妹妹的照顾,再加一只宠物驴,日子就能过得很幸福,自然难以理解Colm与他绝交的如此形而上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识愁滋味的快乐单身汉,随着Padraic、妹妹及那只宠物驴的相继离开,终于还是尝到了他一直不理解的“孤独”滋味。
他愤怒、无助、困惑,几次三番想恢复生活的旧有秩序,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却加剧了从前熟悉的世界分崩离析。
与Colm的主动相比,Padraic的转变是被动的。
主动寻求转变的还有Padraic的妹妹Siobhan,在这个人际关系全凭闲言碎语、家家户户知根知底的“世外桃源”,她和Colm同样选择了“润”:只不过Colm构筑的是自我的“精神堡垒”,她想到的是肉体逃离。
所以,Colm才会暗含期许地问她:“你能理解我所说的平静吧”。
可惜我们看到,小镇上唯一“擅长思考”的二人都无法获得共鸣:Siobhan认为Colm和Padraic同样“无趣”,对生活充满“怨气”。
非但他们的沟通不畅,我们发现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座孤岛:Colm和Padraic在还是朋友的时候也只能聊些“驴粪蛋子”的无聊话题;Padraic虽然爱自己的妹妹,却对妹妹的精神支柱——阅读一窍不通;Dominic的父亲是小镇唯一的警长,他对每个打招呼的人视而不见还动辄对傻儿子大打出手;而Dominic作为伊尼舍林“最傻”的人,更是没人待见,众人齐聚的酒吧不欢迎他,就连他一直仰慕的暗恋对象Siobhan都对他的言行举止极不耐烦。
还有那个打扮的像女巫、神经叨叨的Mccormick夫人大伙避之唯恐不及,就连最善良的Dominic和Siobhan都不客气地称她“食尸鬼”。
更别提酒吧的酒保、商店的大妈,这些人无聊到了就好打听个“新鲜事儿”的地步。
哪怕是教堂的神职人员都对聆听信徒的告解不感兴趣: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破口大骂。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都不沟通并如此孤独?
——因为这个岛,以及这场战争。
二:世界之荒谬伊尼舍林是一块自给自足的封闭之地,马丁从影片开始直到结束都不厌其烦地以镜头强调它与世隔绝的外部环境——只有一条水路与爱尔兰主岛通航,而每每乘船而来的,是作为宗教象征的神职人员。
教堂是岛上众人的粘合剂,勉力维系着表面的秩序和摇摇欲坠的信仰。
岛上只有最简单的畜牧业,而岛民几乎像Padraic一样是清一色的文盲。
大家唯一的娱乐就是在酒吧听音乐、喝啤酒,这就使所有人的生活高度同一、精神也高度趋同。
用萨特的话讲,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叫“恶心”,而Colm之所以要与Padraic绝交也正是为了摆脱这种“恶心”,证明自身存在的自由。
安逸却一池死水的生活不仅让愚昧与无聊大行其道,同时构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信息茧房:那个热衷暴力解决问题的警官,居然分不清隔壁内战的交战双方,他感兴趣的是钱及观看处决犯人。
因为无事可做和没有“想法”,于是每个人的好奇心就都扑在别人的八卦并对他人评头论足。
就像Siobhan的遭遇:没人关心她读什么书和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大家的焦点集中在她为什么还不结婚?
他人即地狱——是这个风光旖旎却冷冽肃杀的海岛上人与人关系的真实写照。
就像生前无人问津的Dominic最终因爱情的幻灭而自溺于湖中,这一情节设定非常反讽和黑暗,足见马丁高超的编剧技巧:本来是Siobhan受到警长的揶揄后万念俱灰,打算投湖自尽,徘徊之际被及时赶到的Dominic中断,但Dominic向Siobhan表白遭拒后自己却选择了自杀。
而他死去的方式又和先前警长父亲跟人闲聊的话题一致。
也就是说Dominic救了Siobhan却反被后者“所害”,再想想Padraic和Colm的反目成仇、警长对儿子和Padraic的殴打、血淋淋的断指和火光冲天的房屋......伊尼舍林就是一座人人自戕与彼此互害的监狱。
在这被上帝遗弃的悲哀之地,就连“伊尼舍林女妖”的报丧都变了味儿。
“报丧女妖”本是爱尔兰神话中的怪物,她以恐怖的哭声预言死亡的降临。
本片中,Mccormick夫人的形象无疑暗指女妖,但我们发现她的预言并不准确:她在湖对岸向Siobhan发出死亡召唤,但Siobhan并未就范;她预言会有两条生命逝去,我们本来担心是Colm和Padraic这对老友,结果却是Dominic和宠物驴——后者是伊尼舍林最底层、最被漠视的存在。
好一条弱肉强食、扼杀生命的食物链。
在“八卦至死”的无情世界,恰如Colm感叹的那样:“连报丧女妖都再也不用尖叫来预示死亡了,她们就坐在那里消遣、观察”——同众人一样沦为“看客”,不抱同情、不加介入地静待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眼睁睁看着人死去。
若能稍微留意到远方真真切切的炮火隆隆而非只是远远地驻足观望,一切会大有不同。
踏出这个愚昧封闭、人云亦云的茧房,正像Siobhan说的那样:“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有更多的凄凉和怨恨,孤独和恶意,以及时间的缓慢流逝——直到死亡。
”
说完了伊尼舍林的隐喻和象征,我们再将目光对准对岸的爱尔兰。
三:人生如战场爱尔兰内战是指发生于1922年6月至次年5月刚刚独立的爱尔兰共和国上的一场内斗:交战双方是所谓“自由邦”与“共和派”,而开战的理由仅仅是共和派相信在自由邦的领导下,爱尔兰永远不会是个独立的共和国,而仅仅是大英帝国的一个附庸。
于是,一年前的独立战争期间还属同一战壕的同志和兄弟迅速瓦解、分化,从并肩作战走向了兵戎相见——而这一切,仅仅出于政治立场的不同。
类似的故事在古今中外的历史长河中不断上演,而关于爱尔兰内战的详细背景,大家不妨重温肯·洛奇的名作《风吹麦浪》:影片中的亲兄弟正是在民族独立期间一起参加“革命”,又在革命胜利后因分属不同阵营而导致手足相残、悲剧收场。
《风吹麦浪》,2006说到这儿,我们会发现这部电影最有意思的地方。
让我们回到文章开始所谈的“好兄弟分手”一事:你既可以从人本主义的哲学视角来分析它,也可以从“战争-生活”互为镜像的政治层面来解读它。
这部电影没有战场上的正面描写,而发生在一海之隔的兄弟反目又像极了这场荒谬的战争,这是马丁·麦克唐纳最妙想天开又匠心独运的设计。
让我们想想:世界本来好好的。
突然某一天,一个人要与另个人断然割席——纵然这出自Colm的“理性思考”、他有一万个深思熟虑的“理由”,但在单纯善良的Padraic看来:他斩钉截铁给出的“理由”显然是非理性的。
那绝交到底是理性还是非理性?
——看你站在哪一方了。
那么战争呢?
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两帮人马耗尽心机、斗智斗勇、非常理智地提出各种计划、实施各种计策去杀人。
这是发生在人类身上的集体屠杀,但交战双方的作战室和指挥部都很理智,就连各自参战的不同信仰也基于理性——那战争到底是理性还是非理性?
——源于理性,终至陨癫。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战争。
就像你理性提出“和平分手”,我理性地想要挽留,但这维持不了多久。
最终你斩落五根手指,而我烧了你的住处,大家都疯了。
这,就是这个荒谬世界亘古不变的真相。
影片结尾,先前“一条道走到黑”的Colm试图缓和与Padraic的恩怨:“现在可以结束了吧?
”,而此时此刻的“老好人”Padraic却显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模样:“你呆在家里一切才能结束,但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原来,暂时的握手言和只是筋疲力尽的双方面向未来的战争划下一道休止符,一切还未结束。
就像爱尔兰内战爆发迄今整整100年了,可它造成的爱尔兰社会人心的巨大撕裂,时至今日仍对这个国家的政局施加着难以磨灭的影响。
Colm和Padraic这对好基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除非“一个人先死去”。
马丁的电影世界有个特点:总是存在两股旗鼓相当、相互抗衡的力量,但力量的双方又不遵循简单的非黑即白、善恶分明,人性永远在灰色的地带辗转游移,一路挣扎并终陷绝望。
就像《在布鲁日》中的冷酷杀手也能向言出必行的骑士精神殉道;《三块广告牌》中尸位素餐的刑警也有心思缜密、极富人情的一面。
《三块广告牌》,2017《女妖》中的这对朋友也是一样:他们的冲突与对立、伤害和报复之所以令人扼腕,是因为他们仅仅依据个人的真实想法行事,完全不受外来力量的干涉和影响,便已铸成大错。
黑色幽默玩到这样的高度,才是真正的悲剧。
正像麦克唐纳说的那样:“我电影中的主角没有一个是真正令人厌恶的。
”好吧,大家都很无辜。
看看眼下社会意见的分裂,哪怕小至家庭范围:不管针对疫情防控还是俄乌战争,或仅仅因为“三观不合”,像片中几十年老友说崩就崩一样的事儿,并不鲜见。
世界是战场,而战争不会结束,它只会以改头换面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切毫无意义。
马丁麦克唐纳的电影世界总是存在着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
一是在世界荒诞无常以及精神存在危机之下所产生的悲剧力量,二是身处其中的人们为了消解这种沉痛,承受那些无法承受之重,进而武装的幽默力量。
不同于其他很多黑色幽默,马丁麦克唐纳的幽默永远不会来源于悲剧本身也不会让你逃离悲剧,更不会去粉饰悲剧。
作为“直面戏剧”流派的殿堂人物,他总是会让世界的残忍血淋淋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而幽默则是人们选择去面对和承受悲剧的方式。
这种浓稠的悲怆在幽默的稀释之下,便蔓延出了一种独属于马丁电影的忧郁。
这种薄雾般的忧郁滋生于中世纪小镇布鲁日,被加州聒噪与刺眼的阳光所刺破,却又如春草一般渐行于密苏里艾比镇,渐远至离世孤岛伊尼舍林,还生在低云、远山与海浪的包裹之中。
《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重聚了《杀手没有假期》二人组。
年过花甲的Colm(布莱丹·格里森 饰)产生了对于死亡的深层恐惧,他渴望像莫扎特那样,通过艺术来达到另一种更加永恒的存在,于是他选择与Padraic(科林·法瑞尔 饰)割席。
后者身上有着桃源居民的赤子之心,然而却缺乏文化教育。
印刻在人类身上的群居DNA使得他不得不通过分享生活琐事,进行永不休止的无意义交流,进而能从他人身上汲取到精神能量,用于抵御人类最原始恐惧之一:孤独。
而马丁还巧妙的将Padraic对于孤独恐惧的坦白嵌入到了一场博得全场哄然大笑情景之中:Padraic捉弄Colm新朋友:“你的父亲被车撞了,情况很严重,你赶快回去,否则他将孤独地死去”;“什么!?
我的父亲快死了?
”“不,比死更糟糕”;“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糟糕?
”“孤独”。
Padraic对于Colm在时间与空间上的侵蚀,至少在Colm看来,是他通往精神殿堂的最大阻碍。
马丁麦克唐纳的电影充满了各种人物的冲突与对立,然而这些对立从来不是简单地建立在传统意义的好坏之上。
戏剧导演出生的马丁深谙这个世界的复杂,有时人们仅仅是各司其职,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却业已对他人造成了伤害,杀得你死我活的双方心中都存在着善良、尊严、悲悯。
于是自杀,或者说一方甘愿接受另一方的制裁在马丁电影之中总是存在,观众看着剧中人物明明做着正确的选择,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
造成原本井然有序的和谐世界失调的悲剧源头往往缺席于电影之中,电影只留下承受着不同痛苦的无辜之人自相残害。
在马丁以往的电影里,这个缺席的第一因或是命运弄人,比如《杀手没有假期》里的误杀小孩,或是世道惨酷,比如《三块广告牌》之中女儿的奸杀。
然而在《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之中,马丁将一切都回归到人类自身之中,推到多米诺骨牌的不再是任何一个外部因素,那仅仅是一个人对于自己生命产生了一种新的领悟。
他最大化地减少了外部的偶然性,却增添了许多的无力与悲情。
环境对于马丁麦克唐纳来说向来都是个重要元素,在他所拍摄的四部长片之中,三部电影的名字都出现了地名。
而爱尔兰的偏远小岛伊尼舍林,犹如一个“不知魏晋”的遗世之地,是马丁麦克唐纳思想实验的理想场所,是两种不同存在危机惨烈的内战战场,叔本华的名言“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成为内战双方各自的旌旗。
伊尼舍林在某种程度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地理空间,而是人类的灵魂空间。
“伟大的剧本是将人物的灵魂放在火上烧”,片尾熊熊的大火,正是对于小岛这个灵魂的煎烤。
而故事所发生的时间1923年,正值爱尔兰内战,微观个体与宏观世界在小岛内外同时上演着自相残杀。
炮弹的轰鸣时而回响在小岛的上空,而哀怨清遒的爱尔兰民乐飘逸在背景音乐之中,二者交替着为这场注定没有胜者的双重内战做着凄美的注释。
长歌之哀,胜于痛哭。
别扯什么不懂爱尔兰内战就看不懂这部电影,作为一部电影,首先它得让人看懂,然后再让人联想到其他。
姜文拍了很多打比方的电影,为什么《让子弹飞》鹤立鸡群?
因为《让》本身是个有趣的故事,而不是为了打比方而变形到扭曲奇怪的故事。
为什么提琴男不能和农夫男好好分手,为什么宁可自残也不好好沟通,这种变态人设过于超现实,换成一男一女或者一女一女,也很难成立。
这算是中年男男版的青春伤痛文学?
在两个人互动的细节上,有很多可信的和幽默的地方,可惜再多的细节也支撑不起人设上的硬伤。
Death is an important clue in this movie
马丁·麦克唐纳导演电影于我的大致个人观感排名:《三块广告牌》>《杀手没有假期》>《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七个神经病》。—— 没想到影片讲述的竟然是关于友情决裂的故事,但剧情本身还是感觉不够有意思,不过科尔姆言出必行的举动倒是挺令我刮目相看,毕竟现实世界里存在很多说到没做到的情况。
Martin McDonagh的劇作切入點總是有趣,這次是借朋友關係寫內戰。內戰終究不會真正意義上的終結猶如人與人的關係在撕扯中羈絆加深或者分別。但對我來說最大的問題是太依賴對話撐起這部電影,空間在某種程度上只是提供給了他們談話的場所,確實像是做劇場的人會寫出的劇本。所以本質上這和「段子」電影沒有什麼不同。
虽然好笑的台词和梗不少,但是这种冷幽默并没有比屎尿屁“高端”——除了自嘲下爱尔兰人都是有怪癖的倔脾气暴力狂,这个电影还剩下什么呢?
Strange, weird, and bizarre. Probably a gay film set in the 1920s.
哲学的,美学的,诗学的,多重语义。
奥斯卡配不上这么迷人的电影。
这部片最大的败笔之一是CF长得太过聪慧了,说这人很友好只是有些小坏稍微有些违和。用古典乐搭配大海怕不是要成标配。用对白和行动推进剧情。影射的其实很直接,也从来不是什么友情片,内战说了好几次,稍微有些过了,反而失了趣味。英国人看这片心里五味杂陈吧,毕竟爱尔兰的问题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完全解决清楚。另外想到了圣鹿之死,感觉是顺道搬来了BARRY KEOGHAN,他演的真的很不错。还有,这部片还让我想到几年前Anne-Cécile Vandalem那出剧Tristesses,剧好很多。
映射内战割席,没问题。可是“感到无聊”作为冲突点,没办法支撑后边割手指的剧情。
早知解散后,各自有际遇作导游,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却没人像你,让我 眼泪背着流,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全要靠隐喻的话就直接读隐喻好了。看人际关系,就,觉得接受了,别扭着过不去是过不去的事,未来可能的回头是回头的事,结束了就结束了,剩下的消解或执拗全在我。况且我也没法保证我明天疯不疯。/妹妹,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哪怕这世上并无安身之处。
庸人自扰。
比分手的决心还决心
荒凉粗粝的地貌环境接近封闭,时间流动接近停止,孤独而窒息的生存状况,人们沉浸在暴力、酗酒、流言的内部消耗怪圈之中,一出古怪而惨烈的分手记,一个折射着彼时内战的寓言故事——岛内朋友反目,岛外兄弟成仇,无需任何切实的理由;在报丧女妖的召唤下,他们注定要以血还血,以死亡来暂停轮回的报复,而死者却是争斗漩涡之外、真正处于暴力中心的他者。
看到还剩10分钟时终于睡着了,说不上好看,说不上难看,一些肤浅的主题隐藏在无聊的电影里,这电影就像男主一样无聊
反冷暴力宣传教育片
能够理解的极端。极端的割舍,极端的报复,说不出谁对谁错,都是被困在岛上的人。反而是能纠正“莫扎特”是18世纪之人的妹妹,去往了本岛,那里可能不无聊,可能有不一样的一生。
如果没有爱尔兰内战这个肤浅的寓言,用这些笔墨写艺术家与艺术与他所牺牲的(自己与他人),会好很多
节奏的推进比《杀手没有假期》缓慢了很多,其中的包袱也比较碎片化,可能这样才是更符合爱尔兰悠闲的人文风情,但两个朋友间的小打小闹,最后不断升级,也被这冗长的节奏变得趣味少了很多。
整部电影里唯一喜欢和感兴趣的就是妹妹的角色。聪慧,温柔,活在孤岛之上默默忍受着孤独,她也读书,也无人可以交谈,却不给人以其他男性角色那种咬紧牙关的用力之感,而是有一种海浪般独自舒卷的自然感,跟岛上的自然风光一样美。最后选择在一片静默中转身离去,酷极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才是电影的主角。所以,相比之下,我完全不关心两个男主在干嘛,我看得懂导演意图(哥们你的导演意图确实也过于明显了,),但我丝毫不与他们共情,也不是太关心他们的手指和死活。我实在是一个过于典型的女性观众啊。
看到看到tiny brown penis老父亲那就知道要讲啥了,之后就: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