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实不新颖,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北,国企改制,下岗潮来临,一个工厂保卫科的干事面对辉煌不再的工厂,选择凭一己之身,对抗身边监守自盗的几乎所有人。
可以在很多文学和影视看到同样的故事,其中比较类似的就是班宇笔下的有关产业转型,工厂转制过程中造成的员工盗窃,侵吞财产腐败的《梯形夕阳》。
祖峰的面孔很好,老到反肉体直觉的三角形轮廓,似乎以一种醒目的几何结构正在提醒我们: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又理所当然让每个人无能为力。
他很适合来演这部电影内不得志的保卫员 。
影片内他追求内圣外王,精力回收,即便厂房已入夕阳,发不出工资,保卫员们开始半只脚踏入蝇营狗苟的行列,偷窃厂内的公共财产。
而顾学兵是残缺之人,因伤残被射击队淘汰后,顾学兵这样身体、年龄、心力都难以跟上时代步伐,又难以扭转原本善恶规则的人,他们从生理到心理都存在隐伤。
在剧变的时代,他有他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手工制造一把枪,是他退役后的黯淡生活里,唯一能让他感到自己是“完整的人”的方式。
而枪同样是一个象征,是对公权力的挑战和世俗关于惩恶扬善的期待,这也是少年对祖峰的期待,是一个对能改变一切的力量期待。
小马的死是整个故事的高潮,施害者和被害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在三个保卫员坐着三轮车赶向保卫科看管工资的时候,三个人讨论着工资发下后的安排,第一个人说要去饭店吃锅包肉,第二个人心事重重地说自己留着给孩子未来做打算,第三个人劝导第二个人说,就跟看戏一样,乐呵乐呵就过去了。
这三句话生动微缩了黑土地上风云卷动下普通人的反应,迷茫、无所适从、又消解着一切的意义和责任。
而另一头顾卫军正向准备手刃电死小马的主任复仇的少年控诉,顾卫军并不是无知觉,他不如郑执《仙症》里主角那样逃离世俗,封闭自己,恰反他的工作责任和他的同理心一直在斗争,员工后面背后是一个个家庭,他同情他们,知道钱是什么,工资是什么,厂房内停工的机器是什么,尽管整部电影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成家立业的角色。
但是时代面前,一个体制圣徒面对的是同事的嫌弃,主任的监守自盗,厂长对盗窃的包庇。
他对未来毫不知情,对自我命运也毫不知情。
故事里全部的时代重力,如同一场包含铁砂弹壳的大雨,全部都浇在条张半老的躯体上,浇得他身型佝偻,眼角下坠——其他人没有如此生动的,受害者的说服力。
廖凡在《白日焰火》也演从原本队伍脱离之后,安排在厂里的保卫员,但他没有祖峰那样,克己复礼,先要坚守自己的职责。
顾学兵的无能为力是,他所保卫的财产变得意义不明起来。
在盗窃的人嘴中,成了厂内拖欠补发的工资,殉职工人的体恤金,同事给妻女的生活费;他的对手也不再是胡闹的少年和偷鸡摸狗的黑三,变成了曾一同下班喝酒、练靶子的同事,成了为了伸张父亲正义的小马,监守自盗的厂办主任和无奈包庇盗窃行为的厂长;他要做的,也不再是追捕窃贼,缉拿归案,而是多了对盗窃行为的价值判断,和权力权衡,到底该不该抓,能不能抓,有没有权力抓。
自此,顾学兵无法为自己的程序正义自圆其说,因为程序不再站在他这边,圣徒游走彷徨在厂房,却束手无策。
秦海璐在此之前演过同题材的《钢的琴》,很难不把两部电影联系在一起。
但《老枪》实际有别于这偏浪漫悲情的回忆型叙事,走了一条更残酷的路子,去除了几乎所有怀旧色彩,甚至都没有什么戏剧性桥段,更多是在复现那个时代的无限压抑、灰暗和下坠,最后再用一场愤怒生猛的枪战来作结。
影片唯一的一点遗憾就是结尾的英雄主义,但是东北文学中总会有英雄主义的悲怆,这是合理的。
时代洪水倾泻而下,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巴就给冲走了。
而顾学兵尚还能抬枪成为一个悲愤的清算者,为同事伸张正义,保卫财产,守护了下一代,尽管这更像一场暖色调的幻想,影片结尾,一群人走在顾卫军身后,沿着铁轨走向厂的深处,没有人回头,就和《漫长的季节》一样向前看,走后一个个消散,只留下破旧的建筑,和坐在影厅的观众。
如同演大反派的何教授说的:“东北需要的是经济振兴而不是文艺复兴。
” 从国企改革下岗潮引发了一系列长久以来的东北经济问题。
今年看中央对各省经济的定位调整报道。
东北直接定性为全国粮仓,保持全国的粮食红线。
但是懂点经济学就能知道,从工业退回到农业,怎么可能有钱呢。
东北的经济顽疾已经从一个时代延续到了下一个时代。
国家的建设战略里每次都跳过了东北。
再加上我可爱的家乡本地的“公主病”,各种搞关系,搞官僚主义。
经济转好,是不符合经济学运行规律的。
无论东北人多么热爱自己的家乡,也改变不了外部环境压迫所带来的窘境。
在这之下生活着的人,,无一例外,艰苦卓绝。
这里的悲情,或者说悲壮,是拍不完的。
子弹在血肉中找到归宿,迷茫的人倒在血泊里,忘记了明天的残酷,和肩上的重负。
老枪沉重,锁住阳光和明亮,只留下一片尘雾。
对《老枪》期待已久,看完后劲很大,很难把自己从阴雨、泥泞的东北剥离出来。
上世纪90年代的工厂中,人们为了生存下去,做出了种种身不由己的选择。
有人沉默地相爱,有人无言地行恶。
故事是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男人身上有少年的稚气、倔强,少年身上带几分超乎年龄的成熟、坚强。
男人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所以悉心呵护他教授他,愿他能在混乱的世界里平安长大;少年仰视男人的很多特质,但又不愿变成他那样无趣、窝囊的大人。
神奇的是,少年选择拿起枪,是为了变成男人;而男人决定拿起枪,是为了找回一点年少的滋味。
祖峰的表演非常精彩,他的文戏不用多夸,这次最精彩的在枪战段落。
每当他拿起枪,你都会相信这就是一个能够开枪的人。
尤其是走廊枪战顾学兵跪姿转身的那一下,仿佛直接开到你的心口上。
那一瞬间,他消瘦、脆弱,但又那么固执、坚持。
而周政杰饰演的耿晓军一开始是打不出枪的,他必须要经历一次彻底的失去、一次痛彻心扉的悔悟,才能够握得住一把手枪,经起它沉甸甸的分量。
我很喜欢男人与少年的对照关系,一个是未来,一个是过去;一个恨不得早点长大,一个巴不得永远留在青春里。
顾学军的“造枪”是一种带有“掘墓”意味的行为,一个曾经唯我独尊的人,如何能在小小的保卫科里找到安宁。
顾学军造了一把手枪,握着它的时候这把枪像极了一种刑具。
他在最后的乱斗中仿佛是在受难,不管身体如何痛苦,他都不会松手,不会再与自己的枪分开。
邵兵饰演的老田同样让人心疼,很少见到银幕上男性的脆弱瞬间,他在雨中向老顾“哭诉”,是转变前最后的挣扎。
醉酒的老人瘫坐在镜头的一角,在厂庆时清醒片刻,大摇大摆走在头阵。
车里的蝴蝶奇迹一样飞进来,你甚至以为它会最终落在顾学兵的枪杆上。
我们见过《漫长的季节》《白日焰火》里冷冽的东北,但少见潮湿的东北。
雨水给男性角色增加一分脆弱,他们窝囊得让人怜爱,深得我心。
去年没抽出时间去电影院看,今年流媒体补上。
看得过程中一直有个疑问,总觉得定位有点问题,在商业类型片的领域商业性不足,肯定是要影响市场回应。
但在犯罪类型片上感觉也有种不坚定的徘徊犹疑,当然不排除导演追求的就是这种模糊的融合或者说平衡,但也许只是能力上还不纯熟的一种表现。
人性善恶的复杂沉浮、时代变化带动现实的残酷本身就不是好呈现的,又带有东北下岗潮的背景元素,把握得极精准坚决是很难的。
整体感觉,这部是合格的,个别地方火候不够也瑕不掩瑜。
节奏方面不错,在起始、铺垫、堆积、升腾、爆发到最后一场枪战时,整个节奏由徐至疾。
再现了一个个普通人是如何在变化中被迫消逝、妥协或者被压抑逼迫到绝境的。
在社会和经济转轨的过程中,总有一些疼痛要打在这些最普通的人身上,总有人要被牺牲和舍弃。
演员是本片出色的亮点,觉得最好的是秦海璐的小金,生动自然,无论从外形上还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人物本身,生活代入感极强烈。
年轻的周政杰也表现的很好,那种初生之辈还没有被现实淬炼的青涩、执拗又清澈的眼神和表情,在推动情节发展方面非常必要,是很好的对照组。
另外,邵兵和何熙维的角色塑造也很好。
感觉头重脚轻的是主角顾学兵的塑造,其他的人物笔墨不多但很鲜明,但男主角给人的感觉是模糊似是而非的,总有差一笔的感觉,不是祖峰表演的问题。
被营销号耸动的《鲨疯了!
被硬控30分钟!
结尾记得呼吸》标题骗进电影院,前一个多小时在沉闷平稳的节奏里昏昏欲睡,直到最后半小时,随着老田给自己的最后一枪我的眼泪开始打转我想看隐退神枪手的背水一战打出制胜一枪的无脑爽片,哪知只看到被时代和生活压弯了脊梁,直到彻底倒下的平凡众人依然是大厦将倾之时小人物无可避免的悲剧一生,工厂倒闭,工人停工,盗窃猖獗,男人叼烟打牌混日子,女人摆摊陪酒卖笑谋生,看不见的阴暗面里,贪婪的谋利者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脚下皆是累累白骨无人知老顾的枪,是有天份,却因为听力受损被无情淘汰的退役运动员,他淳朴、执拗又热血,来到保卫科,抓贼审讯管教小混混,不愿同流合污,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却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一步步退让和妥协,他让周围人失望,让自己失望,直到最终拿起枪刚子的枪,是平时得过且过,拿到钱了只想吃顿好的锅包肉,剩下留给儿子,走一天看一天的普通工人却终于被逼到了角落,必须拿起枪用尽全力保护自己。
老田的枪,是人到中年不得志也不得钱,是空有一身本事无处发挥,为了钱逐渐迷失了自我,最终在压抑和痛苦中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拿起枪结束了兄弟情也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少年的枪,是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一腔正义热血难凉。
在少年单纯的是非观里,选择本应如此简单,小军想兄弟小马开心,想妈妈开心,混混小马想拿到父亲的赔偿,想要一个对自己的成全,也许他们做出了也许在我们看来并不正确的选择,但他们本不该是背负这些错误的人。
最后一声枪响,老顾赶紧捂紧了小军的耳朵。
那时我在想如果我身处那个年代,也许我能为下一代做的,也就是捂住眼睛关上耳朵,帮他忘记这段苦痛的记忆吧ps,电影排片真的很少再ps,看完将近两小时了依然感觉电影后劲大,难怪被拿去与《漫长的季节》相提,都有那个年代的东北伤痕印记,再加上画面质感,演员演技都很贴切,特别是秦海璐演一位中年女性,每一次借着我送送你吧,在昏暗灯光下老顾之间的眼神拉丝感,好暧昧,好勾人
在经历短暂回暖后,2024年的华语院线情况并不乐观。
暑期档、国庆档整体票房纷纷爆冷,也缺乏公认的口碑佳作。
11月却有一部低调上映的影片《老枪》获得了业内诸多好评。
《老枪》曾在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一鸣惊人,斩获“最佳艺术贡献奖”。
片方为了让这部并非典型商业片的作品尽量接触到与其适配的受众,一开始采取了分线发行的策略。
或许是看到了影片的口碑持续向好,加之许多观众表示自己所在的地区没有排片,片方最终决定在11月15日起扩大至全线发行。
10月21日,在北京大学举办的放映活动上,电影学者戴锦华称赞《老枪》不同于其他影视作品,“在兼顾东北故事的艺术脉络时,同样给出了商业片提供的观影快感,打开了一种书写东北新方式”。
影评人梅雪风在采访电影主创时表示,与当下的一众电影相比,《老枪》好在相对更深地触及到道德上的暧昧和两难。
有评论认为:“东北九十年代行将倒闭的工厂,于本片创作者而言,成了一个人性的试验场和试炼场,它更执着于探讨在一个复杂社会境况之下道德和正义的模糊和暧昧。
而这也是这部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它有着一种试图找到答案的执念,以及最终找不到答案的悲怆。
”就题材来看,《老枪》并不算新颖。
影片以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北下岗潮为背景,讲述了因伤退役的射击运动员顾学兵(祖峰 饰)成为了工厂保卫科一名普通干事,发现工友们监守自盗的他最终拿起自己的老枪保卫厂里的工资,也保卫了自己的尊严和正义感。
但他始终面临的两难困境是:“自我的道德守则重要,还是最大多数人的福祉重要?
”下岗、工厂和失意的中年男人,这些要素自然让人联想到《钢的琴》《白日焰火》《漫长的季节》。
这些年东北故事频繁被搬上银幕,也让观众们对这类题材有了一些套路化想象和预判。
和一般印象中的东北罪案不同,《老枪》的故事没有发生在冬季,冰雪和肃杀感的缺席模糊了影片的地域性。
影片拍摄于疫情期间,阴差阳错之下,拍摄时间不得不由冬天转为夏天,又恰逢几年来长春雨水最多的一个夏日,于是剧组巧妙利用了这不寻常的天气,最终使影片呈现出潮湿阴暗、压抑至极的氛围。
《老枪》通过这种氛围和对角色身份别样的塑造,使影片整体展现出与以往“东北题材”电影不同的风格和气质。
撰文|曹轩昂一个非典型“东北男人”在大批的东北文艺作品中,“失落的东北”是一个绕不开的母题。
从2010年电影《钢的琴》开始,似乎每过几年就可以在大银幕上看到类似题材。
尤其随着双雪涛、郑执和班宇这三位80后东北作家的作品知名度提高,加之网剧的逐渐兴盛,从2020年前后,以上世纪改革开放之后的东北为背景的悬疑犯罪片便开始频繁出现在观众的视野里。
除了2023年大火的剧集《漫长的季节》,2022年由郑执小说《生吞》改编的网剧《胆小鬼》以及2017年的网剧《无证之罪》,都加深了东北地区文艺作品与悬疑、犯罪、黑色等类型风格的连结。
因此当《漫长的季节》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及温暖的色调出现的时候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老枪》作为相同背景的影片,也具备犯罪类型元素,影片最后半小时酣畅淋漓的枪战戏份正是取材于1995年轰动全国的“黑龙江鹤岗南山矿一·二八武装抢劫案”。
然而影片虽属于犯罪类型片,却在前三分之二的时间里没有制造任何悬念,只是不断烘托压抑的氛围。
另一点不同于这一类型典型设置的是,影片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具象的坏人,反派前所未有地消失了。
在一个需要强类型、强情绪和强话题输出的观影时代,《老枪》的故事显得太过温吞,语义也稍显暧昧。
哪怕是真正的情节转折点(年轻人小马偷电缆时意外坠亡)也直到影片三分之二处才出现。
这些都是影片的反商业类型之处,也是其独特气质的体现。
《老枪》剧照。
2014年的电影《白日焰火》将黑色风格与东北叙事相结合,直接启发了双雪涛写出小说《平原上的摩西》,也为之后的东北故事带来了一种全新的美学。
虽然《老枪》利用雨水也在视听上营造出了一种潮湿和萧瑟,主人公顾学兵的沉默寡言和孤勇也与黑色电影的男性气质有几分相似,但顾学兵在道德上不存在多义性,他的是非观念里没有灰色地带。
而且比起黑色电影中的硬汉侦探,他显然不够粗粝和霸道。
面对爱慕对象小金(秦海璐 饰),他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回家一边给她折衣架一边哼着那首不好意思在意中人面前唱出来的歌;是听到对方无意说了一句“走廊灯坏了没人修”后,偷偷去给她把灯修好。
顾学兵其实突破了银幕上东北男人的刻板形象。
其扮演者祖峰是南京人,他斯文的外形和标准的普通话经常让人忘记这是一部东北电影。
对地域性的刻意模糊或许是因为导演有意想要摆脱东北电影中已然形成的一种景观叙事。
和以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相比,顾学兵似乎有些过于“出世”了。
不论是《钢的琴》中的陈桂林,还是《白日焰火》中的张自力,抑或是《漫长的季节》中的王响,这些被体制抛弃的男人深谙人情世故,有着七情六欲。
他们会在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给人递一根烟,拎一块肉,带一瓶酒,具备基本的与人交往的江湖意识。
《老枪》剧照。
在性格方面,讲述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东北故事中的东北男人总给人留下粗犷豪放,幽默风趣的印象。
他们说话有股“大碴子味”,叼着烟、皱着眉,出入于歌舞厅、夜总会、澡堂子等依托于东北地区历史文化而诞生的环境。
而这些在顾学兵身上通通看不到,这当然与他的角色设定有关,但同时也使得《老枪》在“新东北现实主义”之“失落的东北”的谱系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而这种不同也正好契合顾学兵这个角色本身。
黑色电影中冷艳的“蛇蝎美女”形象在《老枪》里也没有出现。
影片中唯一被大篇幅展示的女性形象小金是一个绝对鲜活和正向的存在。
小金与一众男性角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在时代的浪潮和坠落的人群中,她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不断向外寻找突破口。
她充满生命力,完全没有处于被动地位。
“生活在经验里,直到大厦崩塌”《老枪》的英文片名是A Long Shot,字面意思是“一次长距离的射击”或者“一声漫长的枪响”。
这个英文短语的确源起于射击活动,最初是指远距离射击。
在这种情况下,命中的概率较低,由此A Long Shot后来被引申为任何成功希望渺茫的尝试或计划实现可能较低的情况。
正如影片结尾顾学兵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依旧正中劫匪眉心的那一枪。
整部影片中顾学兵都在无意识中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崩塌的道德秩序,但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下,结局只能是粉身碎骨。
著名发展心理学家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H Erikson)在《童年与社会》一书中提出生命周期的八个阶段。
《老枪》中的顾学兵人到中年,却似乎仍处在埃里克森所说的“自我统合vs.角色混乱”阶段,这个人格发展阶段是从青少年向成年转型的过程。
导演高朋曾在采访中把顾学兵描述为一个很“干净”的人。
他在设计人物时有意选择了其运动员背景。
射击队就像一个象牙塔,顾学兵长期在队里训练的经历使得他与世隔绝。
日复一日盯着一个小圆点看不只让他视力下降,更让他在进入社会后眼睛里依然只有目所能及的事物,他听不清也看不清周遭的变化。
简言之,顾学兵没有被很好地社会化,这是他的悲剧,也正是这个角色的可贵之处。
《老枪》剧照。
如果我们将顾学兵视作一个还没有完成成人礼的孩子,那他的许多行为逻辑便可以解释得通。
影片用开头几场戏就已经把顾学兵的身份、处境和性格特点刻画得一清二楚——一个曾进入国家队的射击运动员,一代天之骄子,在右耳听力受损退役之后被安置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工厂里做保卫科干事。
在他的认知里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只要偷了工厂里的东西就应该受到处罚,偷盗这件事情在他看来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他不接受行贿打点,也不讲人情,同事们都不喜欢他。
在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中,成长和发展中的年轻人,面对体内的生理剧变和成人目标,一方面会开始变得在意他人评价,另一方面则开始学习如何将早先习得的角色和技能与时代的职业标准联系起来。
对于顾学兵来说,他前半辈子的生活经验基本都来源于射击队。
影片曾两次出现关于顾学兵射击拿奖的简报,并强调了他从青少年时期就一直练习射击。
听力损伤使得他在即将迈入中年时离开象牙塔,被迫进入到社会这部庞大且高速运转的机器里。
在全新的游戏规则下,一切不再是以正中十环为核心宗旨,就像顾学兵唯一的挚友田永烈劝他的话一样:“打比赛要死心眼,这过日子能跟打比赛一样吗?
”顾学兵始终在回避。
他的失聪不仅是一种生理层面上的隔绝,更是一种心理层面的封闭。
而电影中的几次耳鸣,便是他在与真实世界发生碰撞之后的应激反应,每一次耳鸣之后,都离破茧重生更近了一步。
影片从耳鸣开始,又以耳鸣作结。
几次耳鸣,都是顾学兵内心秩序的坍塌。
第一次耳鸣出现在影片开头听力检查的地方,在那之后顾学兵便离开了射击队来到保卫科,影片的色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温暖明亮,变为阴冷潮湿。
第二次耳鸣依旧出现在影片第一幕,顾学兵在和盗窃者打斗的过程中被对方击中左耳,耳鸣再次发生,这一次他目睹了保卫科里老田和刚子跟对方的“交易”,想冲出去制止却被发现锁在了房间里。
第三次耳鸣发生在影片的第二幕,“关系户”半夜从工厂里拉走钢板,顾学兵不顾同事劝阻执意要带对方去派出所,结果刚到派出所,所里的人便出示了由领导亲笔签名的“批准单”。
那一刹顾学兵立刻泄了气,耳鸣声再次出现,他不得已放人,真切地意识到时代变了,规则变了。
在“自我统合vs.角色混乱”阶段,还有一个重要的标志是“当探寻引导同一性发展的社会价值观时,个体会遇到意识形态和特权阶级的问题。
”影片在进行的过程,也是顾学兵逐渐认清社会潜规则的过程。
《老枪》剧照。
《老枪》时长将近两个小时,与一般的类型片相比节奏缓慢。
故事的前一个半小时一直在通过展示顾学兵重复且压抑的日常累积情绪。
作为主角的顾学兵也经历了他的“英雄之旅”,但他在每一道考验中都在不断受挫,而且一次比一次打击大,正如彼时毫无回旋余地持续下坠的社会氛围。
当他发现枪被小金的儿子、与自己情同父子的耿晓军(周政杰 饰)偷走后,耳鸣再次袭来。
离开了射击队,枪成为了顾学兵生命中最后的寄托,在家中造枪的他是平静且安逸的。
枪是男性气质的象征,这是老生常谈。
澳大利亚社会学家瑞文·康奈尔在《男性气质》中说过“枪既是阴茎的象征又是武器。
”对于顾学兵来说,枪是他回望过去的工具,也是他释放自我男性气质的最佳途径。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发现枪被偷之前,顾学兵其实准备毁掉那支从未开过火的枪。
毁枪的行为对他来说无异于自宫,被时代剧变撕扯得痛苦不堪的男人在那一刻终于决定自毁。
这也是为什么本片最后半小时的枪战戏尤其酣畅淋漓,他极度压抑的痛苦与割裂,最终找到了合理释放的出口,同时在文本层面上也达到了一种艺术与商业的共存。
当混杂在炮声中的枪响被顾学兵捕捉到,耳鸣又出现了,也是最后一次出现,颇有“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的意味。
有人说从这里开始就是顾学兵的幻想。
导演高朋最初构思剧本时读到过一则关于射击运动员因为单耳失聪而退役的报道,诊断结果是前庭神经损伤导致可能会失去平衡力。
但在后续的核查过程中,发现失聪和失去平衡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因此猜测那位退役运动员可能是因为对于现实的逃避而编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借口。
结尾半小时激烈精彩的枪战似真似幻,顾学兵的自我在激战中早已分不清何为虚假何为真实。
影片中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意象是蝴蝶,让人想到庄周梦蝶的故事。
离开射击队的顾学兵需要靠加入另一个集体来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定位,然而这个集体也已然岌岌可危。
脱离了集体的框架,如何完成自我定位?
一个秩序的守护者,如何在这样一个无序的年代生存?
这是一个关于“我是谁,我到哪里去”的问题。
蝴蝶作为一种自我的象征在影片中出现了两次,一方面给灰暗压抑的气氛增加了一丝生机,另一方面也暗喻着顾学兵内心的转变与重生。
蝴蝶的第一次出现可谓惊艳。
在经历了朋友老田被羞辱后,顾学兵又去市里检查了一次听力,此刻的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还能再次回到射击队。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白纸黑字的诊断结果:“右耳前庭神经损伤”。
耿晓军出了事,保卫科的兄弟坐在车里等顾学兵回来。
此时车内出现了一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黄色蝴蝶,这只蝴蝶跌跌撞撞地飞着,摄像机跟着蝴蝶缓慢横摇,坐在车里的人将窗户开了个缝,赶着蝴蝶让它飞了出去,紧接着顾学兵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内。
蝴蝶与镜子,角色自我的显现不言而喻。
当拿到确诊单的那一刻,顾学兵彻底失去了幻想中还能给他兜底的保障,他就像这只困在车里的蝴蝶,回不去了,只能“往前看”。
结尾顾学兵中枪之后,他再次跌跌撞撞地穿过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的工厂,在他“精力回收”(射击术语)的那一瞬间,世界变得安静,此刻又出现了一只黄色的蝴蝶,飞舞在工厂上空。
子弹从外部射入,顾学兵的自我全面坍塌,旧有的框架破除,一个新的自我开始建立。
正如万能青年旅店在《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中所唱的:“生活在经验里,直到大厦崩塌。
”轴人的坚守“轴”是北方方言,特别在东北地区使用较多,形容一个人固执、爱钻牛角尖,说话做事较真儿,不懂变通。
这种人在现实中经常人缘不好,就像刚子冲顾学兵喊道“我真不喜欢和你做同事!
”电影海报上的“不甘”“不服”“不忍”“不认”四个词也直接点明了主角的“轴”。
这种“轴”在现代社会中,尤其在时代的变革之下是一种较为稀缺的品质,因此这样的人在影视文学作品中时常会被塑造成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往往是某种制度或信仰最坚定的守护者,以最质朴的方式维护着旧有秩序的正常运转。
在《阿甘正传》中,低智的福尔斯特·甘用最本能的方式维护着美国的传统价值观;《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坚信“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始终“不抛弃不放弃”;《树王》中的肖疙瘩坚定捍卫着“老树不能砍”,“树王”倒下后,肖疙瘩也终于倒下。
反观顾学兵,他和上述角色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不同。
阿甘和许三多因为“轴”而“成功”,在一个稳定且健全的制度内,他们是安全的,“轴”带给他们周围人的信赖,以及与时代、体制共同进步的保障。
他们的高道德被歌颂,他们的坚韧和对原则的守护被赞扬。
《老枪》剧照。
然而在激烈变革的时期,“轴”则意味着不懂变通,当人人都忙着自保,“轴人”对原则和底线的坚持会“让身边的人过得都不好,自己过得也不好。
”个人所坚守的价值观与时代变化的价值观之间的冲突,给个体的内心带来了无尽的煎熬和斗争,这或许是《老枪》想要表达的一种矛盾。
礼崩乐坏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不破不立。
同事们厌烦他,爱人对他失望,顾学兵的“轴”是错的吗?
他为人仗义、正直、善良,作为过去的天之骄子,新时代的来临让他感到被抛弃,时代的阵痛刺激着他。
就这一点来说他也的确像极了《漫长的季节》中的王响,旧时代的劳模终将被遗忘,父一代的故事也终将画上句点。
但和王响不同的是,顾学兵更多在守他自己的心。
射击训练更像是一个修心的过程,射击者需要“唯我独尊”。
顾学兵只是基于自己过去的经验试图做到问心无愧。
他“轴”在对自我的坚守,始终做着那把只适合自己手型的枪。
结尾终于响了的老枪是“破”的开始,老田在一句无奈的“瞧你弄的”后自戕,属于顾学兵生命里的“旧人”都消逝了。
只有怀里的耿晓军,这个悄悄仰慕着他的年轻人将在新的时代里野蛮生长。
影片对顾学兵和耿晓军这种如父如子的设定,也给予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更多阐释空间。
与一般印象中“继父”与儿子的关系不同,耿晓军从一开始就不排斥这个有可能成为他父亲的男人。
顾学兵对耿晓军表现出的异于常人的理解、宽容和关心都更加说明这个角色的“一根筋”,因为他爱小金,所以小金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
《老枪》剧照。
而耿晓军对顾学兵曾作为射击运动员的身份无疑是向往的。
晓军作为年轻的子一代还无法真正体察到变化的汹涌,但他们会学习和模仿自己的父辈。
在这样一个偷盗猖獗的时期,人的价值观会发生扭曲,耿晓军们则因为还无需面对生计问题仍旧保有着相对正确的价值观。
他们嫉恶如仇,信奉恶人有恶报。
顾学兵的出现则给这个正处在价值观建立阶段的男孩树立了最好的榜样,正如戴锦华在放映会的发言:“趋利避害是人性的话,舍身取义就是更高的人性。
”结尾在老田饮弹自尽的那一刹那,顾学兵不忘立即捂住耿晓军的脸,那一幕令人动容,那是父一代对于子一代最本能的保护。
在当下浮躁的社会气氛下,讲述这样一个“轴人”的故事是一种勇气,影片的风格正如内敛、沉稳的顾学兵一样,前一个多小时一直是向内收,对于角色的刻画极为克制。
一切都在极端压抑之后井喷式爆发。
当下的打工人何尝不处在一种时刻可能跌落的危机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顾学兵和他的时代形成了一种对照:他没有家庭,没有太多羁绊,孑然一身,始终未能并入到社会运转的轴承之中,他更像那个时代一个旁观者,看着身边的人为了妻子和孩子寻找出路,而自己则与时代的道德一同陨落。
陨落之后是什么?
电影最终没有给我们答案,它只是让我们再次看见,过去曾有那样一个时期,有那样一群人。
老枪为自己而鸣,当来自过去的那颗子弹正中眉心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
本文系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曹轩昂;编辑:荷花;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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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看到周郑杰的剧照,就像当年看《推拿》认识了黄轩,看《我不是药神》认识了章宇,看《漫长的季节》认识了蒋奇明。
不是一眼惊艳,也不属于流量挂的长相,但是他的面庞、他的眼神透过静止的剧照告诉我:他有故事。
他也的确交出了非常惊艳的答卷,所饰演的耿晓军,是时代车轮下,一个野蛮疯长的少年。
导演高朋?
没听说过,但还有祖峰、秦海璐坐镇,就去看了。
惊讶于它的完成度,老辣、收放自如,成熟得不像是青年导演的作品。
八九十年代东北,对了,还是大家熟悉的那个“大厦将倾”的工厂倒闭、工人下岗的时代。
但这次,不一样的讲法。
祖峰饰演的老顾曾是为国争光的枪手,意气风发,因长期训练导致右耳前庭受损,退役后成为工厂保卫科干事。
厂里效益不好,工资停发。
大伙儿不仅摆烂,还从工厂里薅羊毛出去倒卖。
保卫科的很多人睁一眼闭一眼,但老顾却冒着风险去抓人,其中也包括耿晓军等一群少年。
由此引发一系列冲突。
跟随老顾的经历,观影过程中产生了不同的心境:第一层,当然要坚持正义之事一群人在装睡,你要不要保持清醒?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选择清醒的人,就如旧时代中选择呐喊的鲁迅,就如发动一战后有戳破德军的雷马克。
老顾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第二层,逆时代而行很喜欢的一个塑造是,偷盗者并不是片面刻板的反派角色。
全厂8000张嘴巴等着吃饭,破产已是不可逆的。
可以说,老顾逆时代而行,注定是头破血流的。
鲁迅说“学医救不了愚弱的国民”,老顾则“打枪救不了没饭吃的人”。
第三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老顾有着堂吉诃德式的理想主义精神。
哪怕在他人眼里看来很傻,但他对底线的坚持使他散发人性的高光。
电影曾有两个面向:「现实之窗」,或「奇观制造」。
其中,现实之窗的功能几乎被电视所取代。
而这部电影大胆走了「现实之窗」的路子,但在结尾高潮处,迎来一场「奇观」。
前1个半小时,克制、冷冽,如寒冬凝结成冰的湖面;最后半小时,枪终于响了,如一脚愤怒地踏破了冰面。
导演在文艺片和商业片中游走自如,前面的压抑终于通过一场枪战找到出口(枪战戏的调度也贼棒)。
这部在东京国际电影节获奖的作品,却只有300万票房。
爱电影的朋友,抓紧时间,别错过!
故事实在是太糟心了,事实再一次证明,内敛和隐忍,“没有好下场”。
事实也再次证明,演技派干不过流量派。
真正有实力演戏的,几乎无戏可演,演出来也没人看。
这样的悲哀,或许就是故事的翻版。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坚守,只有死路一条。
反抗,也只有死路一条。
秦海璐感觉“丰满”了很多。
对于这样的乱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整”。
或许,审时度势,才是唯一选择。
包子卖不动,可以去倒腾服装,服装卖不动,可以去卖酒。
反正,坐着等“说法”,这绝对不靠谱。
故事里头的赵公子,是“敢于吃螃蟹”的人,在“春风”下,活得相当滋润。
相较之下,祖峰就有点“木讷”,大船都要沉了,还怀抱着悲壮的英雄主义,除了感动自己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其实,关于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这个明智的人都选择闭口不谈。
在这轮改制中,获得利益的,基本都是“默许”的。
所以,有些事儿,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
《老枪》,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一个原则性错误,所以,票房必然是“欠奉”的。
长此以往,资金必然不会再流向同类题材。
大家一起看《哪吒》,不是很燃么。
不敢说《哪吒》不好,但纵观整场闹剧,不就是另一种变相的“粉饰繁华”么。
故事里头的小孩儿,知道错了,揭人伤疤的事儿,以后要少干。
祖峰,大小就是被教育得“服服帖帖”的类型。
这样的“价值观”,大概影响了他一辈子。
留案底,这事儿,即便是放到现在,也很麻烦的。
万一,你家儿子是许仕林呢。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考了状元,也翻不了雷峰塔咯。
但是,祖峰从来没有探讨这帮小孩儿,“叛逆”的根本原因在什么地方,这是最大的问题。
类似的问题,现在也很让“专家”头疼啊,甚至扬言要搞一个轰轰烈烈的调研,搞清楚现在的00后,这么难被割韭菜。
故事里头的邵兵,是个“懂得”变通的人。
没办法,家庭“拖累”,不像祖峰,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祖峰对秦海璐有点“爱情”,但在原则面前,爱情也不能让他“犯错误”)。
但是,绝妙就绝妙在这一点上,偌大的企业,已经揭不开锅了,但是还是保障保卫科的工资,一直坚持到实在发不起。
为什么呢?
因为,保卫科在保卫“国家利益”啊。
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当下财政“原则性”向CG、JC倾斜的根本原因了。
而且,即便是内部人员有一些“小问题”,上头也是“原则上”视而不见的,比如邵兵。
最后,这帮小混混之所以加入了“挖墙角”队伍的原因,也是给出答案了。
这个桥段,不要太熟悉。
老百姓,如果有问题,那就自己憋着呗,还想着“搞事情”,那对不起了,搞得你“家破人亡”,那基本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事儿,大领导最后定了调子了,你这上班时间喝酒,然后出了安全事故,能怪谁?
而且,事后能给你个“劳模”,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吧,还想咋样?
拿了奖状还想拿奖金,啥便宜事儿都给你,其他群众就不用管了?
再说了,死都死了,为了一个死人,拉着8000人陪葬,这压根不合理啊。
啥电车悖论?
法外狂徒张三都说了,不要思考这样的问题,想太多把脑子想坏了。
如果说小混混只是小打小闹,那直接拉车进来的,那必然是有“背景”的。
故事里头卡车司机即便是被逮到,心里头一点都不慌,只要打一个电话,保安队就得乖乖放人。
这个场景,基本就像……你开着一辆低调的考斯特,即便是停在马路当中,“懂事儿”的交警,也不敢上去放个屁。
但祖峰不一样啊,这违背了他多年受的“教育”,所以,只能苦恼着。
这个“团队”,已经从根儿上坏掉了。
祖峰,想做那个“我独醒”的那个,除了跳江,大概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国人,就是有这种本领,把“非法”处理得理所当然,甚至,可以做到“程序合法”,如果你不懂其中的规则,那最好祈祷这辈子被遇到这样的境况。
如果,不幸遇上了。
那,赶紧明智的选择赛道。
水至清则无鱼,谨遵丛林法则,苟着,才是存活的唯一方法。
偌大的企业,已经“倒闭”了,竟然还要大张旗鼓的搞一搞厂庆,这一波讽刺绝对拉满。
在这个欢乐祥和的气氛里头,如果谁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那必然是要被当做异类的。
而且,欢庆之后就是发钱,即便是有意见也没意见了不是。
其实呢,故事到此就应该结束了。
因为,当年所谓的“改制”,不夸张的说,80%就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结束了,符合当时“让小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基本法则。
这些人,通过这种方式完成了原始积累(没有资本家原始积累那么“血腥”),从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做对”的特殊群体。
但是,如果这样,大概祖峰无处安放吧,毕竟是文艺作品,多少还要有点血性(求生欲)吧。
所以,在这场热闹的厂庆背后,“坏人”必须登场。
祖峰,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但是,在高光之前,祖峰其实已经“投降”了。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这样一个段子,说一个人死了,在自己的墓碑(是的,古早时期,人死了是有资格享有自己的墓碑的)上刻下了这么一段话,大意如此:我活了一辈子,和这个社会斗了一辈子,一直到最后发现,如果自己改变一点,大概会活得不那么执拗。
这段话,被祖峰用精湛的演技,再次演绎了一次。
一个从小就接受“教育”的孩子,当他长大后,发现受的“教育”完全是个浮夸,这种“价值观”的崩塌,大概是会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信念。
可是,如果你不能完成这样的转变,那……。
放弃自己的“价值观”,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邵兵,一直念叨叨要去南方,最后竟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只能解释为给祖峰送人头。
当然,整个故事也可以解释成,“全面禁止菜刀”的宣传片,未尝不可。
故事没在这方面深挖,如果深挖一下,票房不至于如此。
商业观赏性不太强,但是编剧还不错,导演也可以,表演,剪辑都行。
而且很现实,彼时的重工业基地,倒闭,下岗,等米下锅。
女工陪酒,甚至麦银。
然后确实有匪徒抢劫工资,枪杀保卫人员的,只是当时新闻和现在一样,报喜不报忧,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随着互联网兴起,才流传开来。
除了那个耿晓军的傻小子演的不好,角色塑造的也一般之外,都可以,秦海璐演技没话说,但这里,被编剧限制了她的发挥,导演也没多给戏份。
意外的是看到了邵兵,还是那么壮,那么帅,但是真的老了,头发白了许多,而且匪首的演员居然比他还高大。
印象中许多年没见他了。
个人很欣赏他,年轻时高壮帅,但好像只看过一部他的作品,《爱情麻辣烫》,任贤齐的歌曲mv《这样也好》,里面有剪辑。
那好一身腱子肉。
这片里边,他真是演出了水浒传里人物的感觉。
当然邵兵的角色老田,最后的纠结,矛盾,失措,也是来回拉锯,很真实。
祖峰演的当然不错,就是角色嘛……厂长是老演员,小时候电视台放《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他演枣花的无赖丈夫铜锁。
前阵子看《沉默的真相》,演局长。
他和邵兵不知道算不算沉寂多年后复出……黑三的演员叫不上名字,《漫长的季节》还有别的电影电视里常出演,挺好,长相就当绿叶,也能混的好,只要坚持认真演,并且遇上好剧本和好角色。
本来不准备写影评,奈何看见票房太低,许久没能在电影院看见一部逻辑合理、手法细腻的国产片了,写一写,支持下,总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
电影的背景是东北下岗潮,奉林合金钢铁厂发不出工资,员工解散,各自寻找营生,只有保卫科的普通干事们还坚守岗位,避免国有资产被盗。
保卫科的干事在那个年代都是有编制的国企员工,置换到现在的语境,就是保安。
那时候权力可大得多,抓小偷扣人审讯,最后一步移送派出所。
厂里发不出工资,都快倒闭了,不知道保卫科的干事们还在坚守什么,可能是一种希望和迷茫交织的情感,相信厂子会度过难关好起来,迷茫万一厂子倒闭,包分配的工作没有了,自己该往何处去。
主人公顾学兵是一个停在原地的人,从国家射击队因伤退役,他来到国企成为保卫科干事中的一员,不论时代浪潮如何变化,改革开放打开国门,他不南下淘金,守着厂里逐渐生锈的破铜烂铁,对秦海璐扮演的金雨佳的感情,他陪着她散步,用铁丝做衣架,默默修好楼道的灯,付出默默无言的陪伴,不再进一步。
厂子里的其他保卫科干事,比如田永烈、刚子,都会顺应时势,给倒卖古董的黑三卖个面子,收点好处费,或者给主任安排的人倒卖时,大开绿色通道。
所以其他人都很讨厌顾学兵这样的同事,太过正直,脑袋太呆板,守着一堆破铜烂铁,不知道在守什么,他的清白,会照出其他人的灰暗。
在气候极端变化的时候,能够适应变化的物种活下来,不能适应的被淘汰,适者生存,一直都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顾学兵被排挤,一个人被锁在另一个房间,耳朵被打流血,还是个老光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压抑着,压抑着可能就习惯了。
这部电影最好的一点,就是克制。
电影名和枪有关,枪支出场次数多,开的次数少。
顾学兵这个人也是,压抑着,沉默着,换来更大的压抑和沉默,厂里的庆典和工资与自己坚守的道理比起来,大过天,他必须要低头,在爱慕对象面前丢面,被爱慕对象的儿子瞧不起,可能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从国家队被除名的那一天开始。
他们厂里其他人都为五斗米折腰了,腰一旦折下来,由灰到黑,过渡丝滑,只是颜色逐渐变深而已,田永烈加入黑社会,伙同外面的坏人,拿着火铳、雷管和枪回来。
这时候当顾学兵的好处体现出来了,他的内心是绝对自洽的,守护财产,打倒坏人,刚子不一样,他能够放纵小偷小摸的坏人,但是他不能当坚守自盗的大盗,所以他被打死了。
顾学兵的三枪,快狠准,声音不大,直抵人心。
两枪打从犯,最后一枪,捂着胸口的血,身体一扭,回收精力,是所有压抑过后的一段独舞,“砰”的枪声,是舞的开始和结束。
时代的浪花打在每一个人头上,都会头晕目眩,有的人顺势拍岸,有的人屹立坚守。
不变的理由,可能就是简简单单的,变了,总感觉不像自己了,心里别扭。
祖峰绝对适配顾学兵这个角色,他柔柔的服帖的头发,有几分儒雅的姿态,都为人物增添魅力,失败者不是衣衫不整、垂头丧气才会演得更像,迎着浪潮站立的傻子,总得存些独舞的风度。
东北地区被时代遗忘后极其浓郁的边缘感氛围,每个人物都有强烈的被抛弃感,而发枪则是对压抑情绪最大的反映
厂长对不上的口型提示着,时代创痛如今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显影,更遑论弥合。像电影结尾预示的,故事里的那群人,故事外的我们,最终都走进了时代的深处。
两星半,东北伤痕看多了也会疲惫,经不起你们一再消费。何况节奏不佳一直苦大仇深。前半段看你们各种纠缠就累,后半段来几个随机事件强推开始各种肆意联系和反转,最后不顾逻辑来个观众都能料到的英雄时刻,还有片尾之后的画蛇添足。电影节中间夹着一部国产类型片,真的不够看。
太好看了!你状态最好时的忘我无声,总敌不过世界外部的喧嚣纷嚷和更多人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你只是在那种状态里被抛下,孤身举枪,末路悲哭。
凤头、臭肚、豹尾。开头吃太好,结果中间整了一肚子气,好在最后“砰砰”硬是憋出了一个屁。
三星半,手松四星。时代背景下的一声响,从矛盾到内核都都像是80年代的电影。
一会王竞,一会侯孝贤,就是不张猛,其实概念还蛮神,别的下岗潮题材都在拍时代对人的倾轧,这部反而在拍各种人在时代里的自处,其他所有的类型元素,什么枪战、犯罪、同性、讽刺、莫名其妙的男子汉自我感动浪漫瞬间,都更像硬拗的商业伪装,哦对,开始磕到了祖峰刘天池,结尾磕到了祖峰邵兵,美强惨这一块祖峰扛起来了
防不了人心
电影节最大的惊喜,对上个世纪的东北老重工业有种复杂的情感。冰冷的时代冰冷的人。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理想主义者在现实社会面前必定头破血流。片尾的枪战很是无厘头和前边部分十分割裂,感觉是编局没有想好这样的故事怎么结尾硬加的部分。片中东北工厂破败颓废的感觉还是很好,前边一个半小时把工厂与员工的,员工与领导之间困境表现的很好,而老顾做为一个有耳疾却是保卫科唯一不装聋作哑的人,位置尴尬的让人同情。
子弹在血肉中找到归宿,迷茫的人倒在血泊里,忘记了明天的残酷,和肩上的重负。老枪沉重,锁住阳光和明亮,只留下一片尘雾。 故事是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男人身上有少年的稚气、倔强,少年身上带几分超乎年龄的成熟、坚强。男人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所以悉心呵护他教授他,愿他能在混乱的世界里平安长大;少年仰视男人的很多特质,但又不愿变成他那样无趣、窝囊的大人。神奇的是,少年选择拿起枪,是为了变成男人;而男人决定拿起枪,是为了找回一点年少的滋味。
第一次觉得场尾加的字幕是在高级黑
更喜欢前半部分,祖峰演得太好了,无力、无奈但有偏执的理想主义者。而由于各种原因被主动被动删改支离破碎的本片,不正是片中想说的东北对真实写照吗?7
中年油腻表演,特别油腻的表演技巧,特别油腻的故事。
学院派那群老教授好像很喜欢带人拍这种风格陈旧的东西…
厂长那里改了不少吧,青天大老爷又“被蒙蔽”了
最后那一枪超越了逻辑与理智,此刻我不再是一个编剧,这是属于电影的时刻。东北故事,拍成这个样子,堪称吾辈楷模。结合观影前导演的自述,五星鼓励一下。好久好久没有在电影院有如此酣畅淋漓的观影体验了,本来很差的精神状态在观影之后完全精神焕发。片子本身水平确实相当强了,几乎没有短板。用“老枪”这个意象去比喻顾学兵这个角色简直不能再契合了。剧作、影像之间化学反应的出色让导演对于剧本和片子整体创作历程的阐述更加真实可信。人物动机充分、角色欲望鲜活、时代背景立体,已经可以想像剧本背后所依托的一段段充满铁锈味儿的东北往事了。顾学兵抬手,“打出最棒的那一枪的时候,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枪响声也是一样”,这靠的不是他的眼睛,打出去的也不是子弹,而是顾学兵骨子里的、对这个时代固执到有几分偏激的意志。
老东北挽歌,自制的枪是正直的普通人愤怒的具象化;总说“听声辨位”,听不了声的射击手,自然在这乱世中不知该如何自处,身处现实复杂交界地,枪却不知瞄向何处,愤怒的青年摇摇晃晃地指向每个他以为的恶人;几场夜戏都很好看,手电筒的搏斗,艳粉街的窥视,扒上火车的呐喊,喷泉般的电火花中下坠的青年,画面质感很好,最大的缺点是人物都太过功能化,没有很大的惊喜感,电影话语所表达的,还只算是现实生产的话语
它讲述的是电视剧《繁花》的背面,供桌上的祭品牺牲。厂庆之前的戏都很棒,最后那幕,枪其实不必开,起不到爆发的效果,因为时代的列车碾过去了,要么搭上,要么在轮下粉碎,不会有别的结局。秦海璐真好。
中年穷男人谈个恋爱可真拼啊,青天大老爷可真是清清又白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