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

마이네임,以吾之名,爱的漩涡,复仇漩涡,涅墨西斯,복수 의 여신,My Name,Nemesis,Undercover

主演:韩韶禧,朴熙顺 ,安普贤,张栗,金相镐,李学周,张律,金镇民

类型:电视地区:韩国语言:韩语年份:2021

《我的名字》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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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剧情介绍

我的名字电视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最新消息,热门韩剧《梨泰院Class》的安普贤有望主演 Netflix 的新剧《Nemesis》,与《夫妻的世界》韩素希和电影《魔女》朴喜洵合作。《Nemesis》讲述接受组织命令成为警察的女卧底和需要逮捕那个女人的资深男警察陷入爱情的故事。 *Nemesis,意思:希腊神话中的复仇女神-涅墨西斯。目前韩素希(卧底)和朴喜洵(组织老大)都已确定接演,安普贤若确定接演,将会在剧中饰演曾是柔道国家代表选手,但因意外而跌入人生低谷,为了报仇而成为刑警的「全弼道」一角,长得帅且身材壮硕。热播电视剧最新电影只差一个你高中舰队OVA前篇八卦拳之蓝凤凰一路生花半身鬼江湖情神圣之夜:恶魔猎人爱情谎言告别2020年假面骑士铠武末武江湖之凝神花GATE奇幻自卫队炎龙篇远去的飞鹰糖耳朵副作用孤岛夺宝穿着鞋子的贝壳马塞尔查理布朗的圣诞礼物廖家这时对,那时错光荣岁月涉谷怪谈无罪的维纳斯皇后的品格流亡的故城暗无天日杰茜驾到第七季恋爱暴君恐怖报纸相思误

《我的名字》长篇影评

 1 ) 美少女战士的外衣,古典悲剧的内核

My Name吸引我的是女主,但看完最意外的是剧情,不是说具体的故事走向,而是整体的表达方式。

导演用完全现代的语言讲了一个古希腊悲剧式的故事。

这种正邪交锋、同时夹带个人复仇的题材,其实这几年国内还真有几部佳作,但无论是《人民的名义》还是《扫黑风暴》的预设都是一样的:中央统一开展专项行动,巡视组和当地老虎斗智斗勇,最后一网打尽。

当然也很爽,也有深度,但从戏剧的角度是缺乏张力的。

因为正反双方不对等,没法换位。

《扫黑风暴》高明远比较典型的古希腊悲剧可以看政治哲学讲的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

国王克瑞翁下令将背叛城邦的波吕涅克斯曝尸田野,谁敢埋葬他就处以死刑。

而波吕涅克斯的妹妹安提戈涅则认为,埋葬家庭成员是一种不可违背的“自然法则”,并因此最终被处死。

从城邦的利益出发,克瑞翁的意见是正确的。

但对于每一个体来说,安提戈涅的做法又完全可以理解。

冲突的双方势均力敌,没有明确的对错之分,这就是My Name的表达方式。

故事还是那个韩剧三件套式的狗血故事,但人家本来水准就高,Netflix加持之后更加放开手脚,直接跳过现代政治的反思,把精力聚焦在两边的人物塑造上。

(我们拍这种肯定要展示一下黑道的原罪,“你不贩毒肯定就没这堆事”,最后再搞个法庭忏悔。。。

《人民的名义》高育良日常生活中的警匪故事是这样的:警察去黑帮卧底,逐渐混成老大的左膀右臂,正在这个时候卧底事发,老大忍痛干掉了自己的“兄弟”。

于是卧底的女儿漂泊无依,黑帮被一网打尽。

全剧终。

把上面这个版本改得好莱坞一点就变成:卧底事发后,警方立刻收网,老大还没来得及下手已经被捕,于是警察回家和女儿团聚。

最后加上我们的韩剧三件套就成了My Name:女儿被同学当作黑道的女儿,遭到校园欺凌,回家之后打电话把父亲痛骂一顿(她不知道父亲是卧底,还以为真是黑道)。

父亲于心不忍,临时改变计划要回家。

大哥杀不杀他可能和回家没关系,但如果不回家,说不定警方能来得及收网,所以某种程度上女儿造成了父亲的死亡(当然本来就很无奈)。

这是第一个戏剧点。

第二,在葬礼上,黑道大哥遇到了父亲的女儿,告诉她杀父仇人是警察,欺骗她、收养她、训练她。

第三,女儿长大,作为黑帮卧底进入警队,结果在调查中发现杀害父亲的原来就是黑道大哥,而自己的父亲是警察。

那是她信仰体系坍塌的一刻,因为自己一直要找的杀父仇人,就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

然后怎么结局就无所谓了,这导演貌似喜欢悲情,不过不耽误帅哥美女上个床。

为啥古典呢?

因为面对苏格拉底之问,各方作出的是完全不同的选择,典型到可以写进教科书了。

黑道大哥不在乎世俗法律意义上的善恶,他是金庸江湖式的人物,我不背叛任何人,你们也就不能背叛我。

别跟我说什么公平正义,背叛的就得死,忠心的就跟着我喝酒吃肉。

而且他自律,干一行要守一行的规矩,人不能乱杀,事也不能乱做,黑道也是一种行业。

都江才是一个叛逆者,他不在乎习俗、秩序,只要老子有仇就可以把你们都杀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

这是最糟糕的黑帮,堪称黑帮耻辱。

车奇浩是对破案有执念的老警察,为了破获黑帮我可以派人卧底、派人给你安监控。

什么狗屁江湖规矩,你一个毒贩跟我谈什么规矩。

女主是这一切的综合产物,从开头就注定了悲情的结尾。

这种情况是没法拍续集的,但最好别拍了,这样就很好。

瑕疵有但瑕不掩瑜,7.8给低了,还可以更好。

韩素希无话可说,前途无量。

其实说到最后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理解艺术,是作为一种禁毒宣传片呢,还是一种意识形态灌输,或者是一种娱乐方式或者哲学思考。

每个社会情况不一样,我这儿没有答案。

 2 ) 随便谈谈从畸恋角度看崔武镇和尹智友

开头吐槽下骂剧情薄弱的懂哥,本来这剧就不是走这挂是你们预期有误!

你们都是没有心的直男吗!

很喜欢一些畸恋。

其实崔武镇对智友一个很重要的情感就是掌控欲。

他也说过她是他亲手养出来的怪物。

对于崔来说,背叛不是指智友想杀了自己,而是指她要用警察的方式逮捕自己。

导演想表达的无非命运轮回,同态复仇,组织的纹身衔尾蛇就象征着循环。

崔武镇杀了智友的父亲,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

但他一直在纵容她,纵容危险的爱,嘴上说只能杀了她又舍不得,到最后也不刺向她的要害。

很像鹰把自己的孩子丢到悬崖下,如果她飞不起来就会被摔死。

崔大概也是这种心态,如果你学不会杀掉自己的仇人就要他亲手杀死。

(这就是企业的狼性文化啊......) 最后崔已经下决心要杀智友了,没想到智友的枪里偏偏没有子弹,仿佛是命运一样。

我偏向于认为崔明白了智友想杀自己的心其实没有这么坚决,是他逼迫她最终刺向他的心口,是智友的温情杀死了他。

那个哭泣着说想要报仇的小女孩到底没有变成和他一样不择手段的“怪物”。

悲剧美学最好嗑了。

男刑警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短暂地把智友拉出黑暗,然后被干掉,这样算起来智友为数不多珍视的人都是崔杀死的。

崔武镇知道这样智友会永远恨他,一辈子忘不掉他,但她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他,他永远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这样难道不是最完全的掌控吗?

四星是因为结局不够好,导演太想表达“正确”。

韩素希说在杀掉崔武镇后自己非常想大哭一场,导演却说不能哭。

我一直觉得结尾的镜头应该是智友把一束洋甘菊放到崔武镇的墓前。

(另外白色洋甘菊的花语是哀悼,黄色洋甘菊花语是失恋,当然还有苦难中的力量之意,不知编剧是否有意为之......)智友杀死崔武镇之后像崔杀死尹东训后一样哀悼神伤,是否也更加符合“循环”的主题。

 3 ) 魂牵梦绕、欲罢不能(智友和大叔的双向奔赴)(长文+完结)

写完崔武镇(《禁忌、无望、克制的爱——崔武镇的自白》),多少心静一些了,能够试着跳出来从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来看看这部片子。

悬念?

并不,多少人第一集未过半就猜到了谁是 sha 人的大boss,bug?

还真不少,不少起承转合经不起特别较真儿的推敲,套路?

也算眼熟,动了真情的黑 道 大 哥+觉醒反sha的养成系小萝莉+体贴执着有故事的男二,基本也没跳脱出过往曾有的韩剧范儿, 那到底为什么让人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我想谈谈人物的反差和立体。

(主要是我对音乐不懂,只能区分:能打动我的和过耳即忘的。

)可以说,在这部剧里,基本没有一个稍微重要的角色是平面模板化的,崔武镇不用说了,他干着暗 黑 勾 当、sha 人放火、处 决 叛 徒 的时候,冷酷、冷 血、冷静。

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身边的人对他的惧怕是深入骨髓的。

不知道是否有人留意过一个细节,在苍蝇小馆,都江才安排了金澈虎(被智友废了的那个家伙)等5人伏击崔武镇。

按理说,金澈虎肯定是带领着兄弟们冲 sha 啊,但事实是另外4人与老大厮 sha 在一起的时候,金澈虎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

不是他有多怂,而是他真的是从骨子里对老大充满了惧怕。

最后拿 刀 扎中老大还是他偷袭的,扎中之后,自己吓得浑身哆嗦。

金澈虎被逐出组织5年了,面对老大仍然吓成这样,从侧面反映出崔武镇这个人绝对是个极端狠厉之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煞气之人,坐在寺庙的廊下,穿着灰蓝的粗布袍,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你瞧瞧他那自然而然的“叔式撒娇”,喊疼求安慰,眼神像个成年温和的狗狗,想要靠近又努力克制,眼底盈着泪意,破碎感、脆弱感、孤独感呼之欲出,让前来兴师问罪的智友多一句话也问不出!

还问啥呀,只剩心疼了!

看看老大对江律师和对智友的态度反差。

江律师想来跟着老大也有很多年了,从二人的相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亲近与暧 昧。

永远都是公事公办,但凡有一丁点儿涉及私人生活的话题,老大都是立即转移话题或者冷脸不说话下逐客令。

其实对于老大这种做偏门生意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江律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适合发展成“自己人”。

老大那么精明,他会不知道?

但你看他真的是禁欲系,他完全没有兴趣跟他不感兴趣的女人发展暧昧,有事说事,说完滚蛋,该给的报酬礼遇我不会少,但是,想要近我的身,趁早死心。

这里又有一个细节,从警局离开,老大和江律师坐在车的后座上,哈哈,明明是两个高大的成年人,坐在那儿,中间还留出那么大空隙——老大就是不想跟任何不是智友的女人有任何靠近!

(当然你非要说豪车的后座确实空间宽敞,那我也没话说。

)那再看看老大对智友的态度,只要有智友在的场合,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江边、体育馆、废车场、寺庙、jing 局审讯室......他面前那块巨大的监控屏幕,到了后来,也基本是为智友而存在的。

生对方的气拒接电话,对方送给自己一壶热茶都能激动半天,闻着对方独有的清香气息觉得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挠心挠肺等对方的电话,电话接通又小心翼翼选择语气和措辞,猜测对方的情绪,一会儿恼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害怕,像个初坠情网的傻子,还哪有半分老大的威武跋扈?

但正是这种矛盾、这种极端,这种大灰狼和大灰狗之间的来回横跳,让观众觉得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复杂的多面的人,可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嘛!

讨厌、畏惧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很容易。

讨厌他、畏惧他,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理解他、体谅他,甚至心疼他,那就很可怕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在你心里扎根了,根本无法断舍离。

只能揪着心,眼睁睁看着命运对他的蹂躏。

到这一步,这个人物就彻底立住了。

崔武镇做到了。

再来看看智友。

如果说崔武镇是一棵大槐,土壤下是盘根错节的枝枝蔓蔓,性格展现出矛盾性、多样性、延展性,那么智友,她就是一棵年轻的白杨,我们眼看着她一点点抽条、长大、结实、挺拔,但她始终是一株白杨,纵使绿叶葱葱,长高,长壮,她看上去仍然清晰、纯粹、明了。

她生活环境的相对简单(学校、东川、jing 局)和常年的报仇执念,使得她虽然身负血 海 深 仇,但从根本上仍然是个单纯的姑娘。

性格的走向基本是沿着报 仇这一条主线在上下浮动。

我想从智友的面孔、形象、谈吐方面谈一谈她的反差和立体感,以及她的成长痕迹。

智友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对她(演员)是很陌生的,之前没有看过她的剧集,刚好免去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演的是复仇女神,导演却偏偏挑选了一个脸上肉肉的女孩来演。

智友肤色白皙,面颊有肉,一双偏圆的杏眼,生动有光。

下巴线条收的比较厉害,带着小女孩子的幼态。

再配上她一头又乱又蓬的长发,眉眼半掩在凌乱的刘海下,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只随时炸毛的小野猫。

这样一只小野猫,又倔又傲又凶又可怜,任谁看见了不怜惜、不心动?

崔武镇这个老江 湖,也未能幸免啊,明明知道是养虎为患、在身边埋了个不定时 炸 弹,但是,架不住面对少女智友时自己那气恼、烦闷、心疼、怜惜的莫名情绪,只想揪过来狠狠rua!

此时的智友,孤苦无依却又满腔愚勇,怀抱着对爸爸的爱和懊悔,说起话来七情上面,涕泪横流,想要抓住崔武镇这根稻草却又不自知,只能张牙舞爪,飙着狠话。

遭逢巨变的少年人多半就是这样的吧,只要能报仇,命都可以让你拿去。

但在崔武镇的眼里,只是一种少见的别致的与众不同。

唉从进入东川派体育馆的那一刻起,智友的少女时代就结束了,或者说,是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脸就像是再也没洗干净过,头发蓬蓬乱,打着结,随意地扎着马尾,身上是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T恤,布裤,她本能地收起身上的娇俏气质和女性气息,她从“少女”转换成“少年”。

这一阶段的智友,基本已经摒弃了外在的修饰和美感,她全身心投入到复 仇大业中去。

这时候,她的面孔上最吸引人的只有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再灰暗的背景和着装,也无法掩盖智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充满了勇气,保持着赤子之心。

紧接着是智友的 jing 服特写。

智友穿 jing 服,在剧中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她刚当上 jing cha 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在剧尾,墓园里,穿着 jing 服的智友和穿着 jing 服的爸爸被 p 在一张照片上。

像智友这种线条陡峭的倒v脸型,其实穿上制服,是娟秀有余,英气不足,一句话,太过秀美。

但是,配上智友那冷静疏离的厌世脸,居然带了一丝不可小觑的 杀 气。

矛盾,违和,却又看着格外顺眼。

接下来,智友基本上就是便 衣出动了。

她穿过飞行员夹克、不过膝外套、圆领毛衣、工装衬衣、坦克背心,颜色以黑色、灰色、深橄榄色为主,下装是不变的黑色长裤、黑色袜子、黑色板鞋或靴子。

这些装扮既符合了她作为 刑 jing 常年在外 查 案 的身份——便利、匆忙、不需要引人注目,又符合了此阶段智友处境和心绪:她是一个边缘人,身份敏感又模糊,追查血 海 深 仇 的线索让她从未好好地轻松喘息,深色又利落的着装对她来说,是一个壳,这个壳包裹住她女性的特质,这个壳也掩盖住她随时会喷薄而出的怒火,她是一个黑暗中的独行者,秘密无法诉诸于口,与黑暗融为一体让她感到心安。

这个时候,她仍然是肉肉脸,但因为换了发型,头发剪短,刘海抿到耳后,突出了她光洁的额头、挺秀的眉毛、端正的鼻梁,和愈发冷静深邃的眼神。

到这时候,她的肉肉脸已经不再抢镜,肉不肉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这时候,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冷静、思考、特别沉得住气的质感。

观众看着她的脸,是能体会到她的成长和变化的。

(停下来歇一会儿,如果喜欢看,给我留言,忙完了我接着写)1既然写到这儿了,索性荡开一笔,写一写智友对老大,到底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很复杂。

非常的斩不断理还乱。

也正是这种难以言喻、欲语还休的纠缠正正好切中了东亚观众的心,才显得特别迷人,让人欲罢不能。

切换成人话,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应该就是那样啊......但好像又不是那样啊......那到底是哪样啊......初见崔武镇,智友是何种处境呢?

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父亲还是死在自己怀里;在学校被霸凌、被退学,已无处可去。

智友处在一种生活、学业、精神、甚至是身体的n重打击,对于一个17岁的少女,能够想象得到的苦难都降临在智友的身上。

这时候,老 大出现了。

黑西装,白衬衣,面色冷漠又端凝,关键是身后跟着一水儿的兄弟,齐齐整整的制服压迫(诱惑),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像神的驾临。

纵使智友伤恸欲绝,也无法忽视这位大哥的存在。

他挺拔的身姿,冰冷的面孔,点烟的样子,带着尾戒的手指,那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还有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压根不为所动的疏离......智友伤心成那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望着大哥: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气场如此强大、冷漠又气派的男人。

小姑娘被镇住了。

这第一次的相遇也奠定了二人从此之后的相处模式:强与弱,导师和学生,救赎者和被拯救者。

唉,如果沿着这个模式走下去,到了最后,真相大白、报仇雪恨的时候,哪里会如此纠结痛苦?

最多是良心上有一定的不适感。

只可惜,两人在数年的相处中,都跑偏了,当然,老大偏的厉害些。

这是后话。

灵堂初见,智友对老大是仰视、期盼,一些迁怒和一些好奇。

看吧,智友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关于老大的小情绪。

人和人之间如果不想发生牵绊,最好是不要让这样的小情绪有存在的空间,否则一旦微波成巨澜,根本收不了场。

对比智友质问 jing cha 、在 jing 局发飙和智友抱着父亲骨灰去饭店顶层面见老 大,这两个场景,就能发现大大不同。

在 jing cha 面前,智友是发火,非常纯粹的发火,摔打文件,脚踹桌子;但在老大面前,智友的身体语言有些畏缩,被老大提到跟前、让她拿刀戳他的时候,她的眼神在闪躲,泪流满面,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脆弱感。

jing cha 和老大,都是 shang 位者、权 势 者,在东训死亡这件事上,都负有追查的能力和义务。

那为什么智友的态度如此不同呢?

因为,在智友的心中,老大跟其他(男)人,已经鲜明地区别开了。

不仅仅是敬畏,还有一种更隐秘的心态:不想在自己觉得又体面又气派又威严又冷漠的男人面前撒泼。

这是一种很难说出口的羞耻心和自尊感。

唉,真的不能怪智友,实在是老大太有范儿了,魅力发散,无法抵挡。

二人的再次见面,是汽车尾箱救赎。

智友处在一种极度的恐惧和混沌当中,搞不清楚状况,怕得要死,所以尾箱打开、她出现在老大面前时,跟美呀、气质呀、娇俏呀、柔弱呀,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就是个肮脏的、惊恐的、支棱着利爪的野猫。

但有意思的是,偏偏就是这样的智友,打动了望尽千帆的老大。

要说到底是哪一刻,老大那颗坚硬的铁石心肠有了裂缝,那应该就是这个时刻。

智友这样倔强的姑娘,能乖乖让老大用自己的手帕给她包扎,跟着他上车来到江边,其实已经是无言地不把他当外人了。

站在江边,智友是有个小动作的,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抚摸着包扎伤口的手帕,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揪着手帕打的结。

手帕,贴身的手帕,是很私人的物品。

现代社会,如果出现伤口,多半是会用绷带进行包扎,你看老大的胳膊,救智友的时候被她划伤,他不就是绑了白色的绷带在袖子上吗,那为什么给智友包扎,却用了他的手帕?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信号:对于老大来说,这只野猫,从这一刻起,是属于我了。

对于智友来说,她根本就不拒绝老大这种对她的特殊待遇啊。

站在江边,老大望着江水,抽着烟,二人有片刻的沉默,智友在干什么?

她在偷偷地上下打量老大啊!

接下来就更有意思了,老大先开口,说着违心的话,智友答非所问:“那不关你的事。

”不关人家的事,那为什么接下来又来了一句:“你抓到 杀 我爸的凶 手了吗?

”留意看智友说这话时的神情,虽然面孔脏兮兮的,但是竟然有一种非常少见的妩媚气息。

唉,以我常年看小言的心得,这两个男女在耍太极啊,都对对方感兴趣(并非那种性 趣),却又说着空洞、前后矛盾的话语,那不是在有事说事,那是在轻度“调情”(请尽量往纯情的方向靠拢)。

到这一刻,我就知道,老大和智友,彼此已经在心里给彼此留下了位置。

(唉,怎么一写就刹不住车了呢,等等我)2关键是这种轻度“调 情”,当事人是不自知的。

这就像曾经有人说过年轻时的林青霞到底美在哪里,她美在完全不自知,因为不自知而缺少了美女应有的那种顾盼生辉、缺少了那种“你们快看我呀,我真的好美”的搔首弄姿,反倒显得清新自然,极美中带着一丝茫然,倾国倾城中带着一丝钝感,非常打动人心。

这两人也是这样。

观众已经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气场在慢慢变化、已经感受到了极浅淡的暧昧暗流在涌动,但他俩不知道啊,一个是经验老道的 hei 帮老大,而且绝对经历过女人,永远是上 位 者、裁判者、施与者、算计者,将智友救回,还放着狠话:“如果你想 si,那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听听,这是什么话?

废话!

说了等于没说。

大叔你倒是好好说道说道什么是“更好的找si的方法”,其实这话只是个引子、比兴,类似于要写焦仲卿和妻子的爱情悲剧之前,先来两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他是潜意识在把小女孩往自己怀里引,但表面上是给智友施舍了一个栖身之地。

看他接下来的动作和肢体语言,这么冷的江边,你穿着修身的细羊毛西装,明知道女孩在盯着你看,你还洒脱地吐着烟气,说话的时候,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又随意又冷漠,最后再将燃了一半的烟从手指间潇洒地弹开(天干物燥,注意防火)啊啊啊这是不让人活的节奏啊,试问谁受得了你这般耍酷耍帅???

那么你面前的孤女智友岂不是更无法抗拒???

但老大做的这一切,之所以如此行云流水,是因为他不觉得他在 gu 惑小女孩啊,他就是觉得:这是个麻烦,但又不能不管,那就先糊弄着再说吧。

他潜意识已经把智友归属于自己了,但是不自知。

唉,随便来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老大这样精于算计又远离女人的人,给自己绑上这样一个包袱,一个没有定数的女孩,难道是善心?

嘿嘿,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再看智友。

在江边,面对老大,她又又发火了。

这一次的发火跟之前的两次发火(面对 jing cha ,面对老大)又不一样。

她质问着、愤怒着、懊悔着,是一种坦白的、淋漓尽致的发泄,乱发飞舞,眼中含泪,有一种破碎的软弱和痛苦。

其实何须老大教会智友喊痛,早在第一次的江边,智友已经对老大嘶吼过痛苦了啊!

17岁了,不算是小小女孩了,已经知道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

智友无疑是倔强的,幼年失去母亲,跟着父亲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对人的戒心是很重的。

但是,面前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叔,却让她崩溃破防了,能够那么自然地真情流露。

男女交手,讲究气场。

有的人怎么都不能来电,但有的人,不用肢体接触,只靠眼神,和寥寥几句对话,就能电闪雷鸣、荡气回肠。

再说了,一个女孩含着泪对一个男人发火,她已经把他当成可以敞开心扉的人了啊。

没有经验的两个憨憨,还在一本正经地你来我往,把我等看客给急的!

(发了数次了,怎么都审核不通过,咋回事儿呀)3从智友收拾好行李、登上老大的车的那一刻起,二人的关系又有了实质性进展。

车是一个封闭空间,属于老大的私人领地。

智友在非强迫状态下上了老大的车,那其实是已经认可了对老大的信赖:我相信你,你可以带我到任何地方去。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智友是一个很有决断力的少女。

知道无路可走,也知道老大给自己指的这条路绝非坦途,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报仇,那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

老大开车带着智友在江上大桥飞驰,有一个细节有点意思。

开车的人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坐车的人忍不住再次偷偷打量身边这个男人。

对智友这个常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女孩来说,像老大这种年纪、气度、财富、仿佛自带光环的男人,简直就是远在云端啊(并非是智友虚荣,而是一种身份、地位、财富的悬殊感带来的仰视)。

现在从云端坐到了自己身边,怎么忍得住不多看两眼?

所以说智友还是很有些天真气息的,一种毫不做作的小儿女稚气。

智友偷看大叔,大叔能不知道?

这种仰视的眼神估计他每天都会遇到,但是,但是,这是来自一个小女孩的天真热切的仰望和好奇,在一众想要从他身上多少获得些什么利益的人太不一样了,他体会到智友的单纯、仰慕和信赖。

他心里应该是乐开花了吧,所以才显得脸色尤其凝重。

他要装一下嘛。

当大叔把智友丢在体育馆,多一句话都不说,当智友陷身在一群野蛮彪悍chi膊上身的男人之间,当没日没夜的繁重杂务铺天盖地,当那个说好要为自己引路的大叔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候,智友才真的体会到艰难。

生活果然是磨砺,根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绮念生存的空间。

相信这个时候的智友一定是感到有些失望的。

本身她对人的戒心就重,日日夜夜生活在这种群狼环伺的环境里,再加上报仇的热望,她的压力和焦虑可想而知。

但也正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激发出智友身上那种狠劲和韧劲。

明里,她是一定要报仇的,不能变的足够强大,那么现在所遭的一切罪都失去了意义;暗里,谁敢说她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思,证明给那个丢下自己不管不顾的大叔看看:我说过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你看看,我说到做到!

智友之所以能打动人心,跟她的执着、勇气、坚韧不拔分不开,但她这种憋着一股劲儿、宁肯低到尘埃里也不喊痛的倔强真是让人心疼啊。

稍微代入她一下,劳累了一天,骨头都要散架,躺在肮脏潮湿的小房间里,门外是杂乱走动的不怀好意的脚步声,身边陪伴自己的只有爸爸的一罐骨灰,这种时候,那种孤独无依、身如浮萍、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地的迷惘和痛苦啃噬着她,她根本无法入睡,只能起身,来到体育馆一角,拼了命的练拳、发泄自己的苦闷。

此刻的她,只有复仇的热切才能支撑着她坚持下去,至于那个云端的大叔,唉,明明知道他就是一江之隔,但仿佛隔着整个银河,隔着两个世界,太遥远了......而且,看样子他已经彻底将智友遗忘了......算了吧。

大叔真的忘了他丢在体育馆的那只野猫了吗?

呃,这还真是极有可能的。

大叔太忙,且对女人真的不上心。

他的生活中极少有女性参与。

江律师虽然是个女人,但大叔看中的是她的专业能力,然后恰好她是个女人罢了。

我留意到崔武镇这个人,他对于欲望总是控制得很好,他懂得节制。

这也是他能一路走到今天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是卖“药”的,但是他自己不碰“药”。

女人方面,他几乎跟个清教徒没什么两样,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

吃东西,他也绝非饕餮,所以身材才能一直保持得很好。

生活习惯方面,一个是红酒,一个是烟草,也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只有一点,他对于身边人的忠诚度,要求没有上限,严格且纯粹。

这是他的软肋和命门。

如果当初,智友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个成熟的风情万种的女人,那,也就没有以后了。

他之所以能将智友带回,绝非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望,而是对一个孩子、一个流浪的小动物偶发的恻隐之心。

小孩子也好,流浪的小动物也好,对他们付出,总有一天,收获的会是赤城的忠心和心无旁骛的依赖。

这才是大叔想要的。

但他真的把她丢到脑后了。

或者,他潜意识里是在抗拒自己对她的关注。

但是怎么可能嘛,不闻不问不关心,但真的坐下来打开监控,看到深夜里仍然在挥汗如雨不断练习的小姑娘时,长久的漠视直接决堤!

什么都无法阻拦大叔现在、即刻朝她飞奔而去的决心。

要见到她。

马上见到她。

所以当看到深夜里,一身温柔气息的大叔慢慢走近那个豁出命疯狂投入的少女时,观众是悸动的。

我们看到大叔被吸引后的不由自主,大叔看到智友带着痛苦的决绝和狠气,而智友是孩子一样,专注且无知无识。

二人相逢,先动心者,落了下风。

所以我们看到接下来二人的以师徒名分展开的教授和对攻,大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细心、体贴和包容,尤其是那抵着额角的轻轻一推,真的融化坚冰啊反观智友,绝对是个好学生,无比的专注、认真——太认真了,她那单纯明亮热切的眼神,只能用无邪来形容。

后来击中大叔后,瞧瞧她那紧张的样子,那可不是一个女人面对一个男人的关切之情,那是一个小孩子对长辈、学生对老师的敬畏和担心。

唉,就是这么矛盾。

如果智友过早对大叔动了心,恐怕大叔早就把她丢在一边了。

正是她那种不掺杂质的、孩子气的信任、依赖和尊敬,才让大叔对她放下一切戒心,然后越陷越深。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微妙,不可言说,不可预测。

明明是涓涓细流,不知怎的,就一步一步变成了惊涛骇浪。

既美丽又残忍。

想逃离却又欲罢不能。

4鲨人需要确信,报仇更是需要确信,尤其是报仇的对象还是未知的,那更是对人意志、勇气、决心、耐力的长久考验。

此时的智友,正走在一步一步变强的考验之路上。

她与爸爸之间的父女之爱是支撑她的内核,但现在又多了一样,大叔的亲力教授和关注。

不论人还是小动物,都需要关注,这种关注是一种支撑架,可以支撑起我们支离破碎、摇摇晃晃的人生,让被关注者感到:“我被看到了,我被倾听了,我对于这个世界是有意义、有痕迹的。

”尤其对智友这种基本边缘化的少女来讲,更是重要。

曾有人说过,大叔对智友来说,应该是光一样的存在吧。

还真是的。

智友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太苦难太黑暗,除了报仇,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光源。

不管大叔出于什么动机,至少是他鼓励了她、引导了她、坚定了她,甚至是肯定了她。

我曾经试想过,如果一开始大叔劝智友放弃报仇,为她提供优渥的生活、学习条件,将她引上另一条康庄大道,让智友放弃仇恨,去刻苦学习,考上名牌大学,出来当个医生、教授,走一条体面的受人尊敬的主流价值观认可的道路,会怎么样?

没用的。

智友对父亲的爱,使得她绝不可能放下仇hen。

就算真听了大叔的安排,她最终还是会转回到这条路上来。

停尸房里,她握着父亲的手、与父亲告别的时候,她应该就有了放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要破釜沉舟、报仇雪恨的决心。

大叔在江边已经洞悉了智友的性格和决心——这是一个杂草般生命力旺盛的孩子,可怜,可怕,倒也颇有骨气。

他才动了怜惜之心。

在亲自教授智友的过程中,怜惜之余,又多了惜才之心。

可怜、惜才、包容、欣赏,一点一点的,他在心里接纳了这个倔强的女孩,任由她在自己心底慢慢扎根。

相比大叔的关注和接纳,智友就显得迟钝多了。

虽说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但背负的血海深chou实在太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且本身智友好像就不是很开窍。

她念女子中学,父亲又经常不归家,生活中出现的异性少之又少,她似乎也没学会怎么跟异性相处。

大叔算是亲人之外她真正意义上接触到的第一个男性。

年龄、身份、地位的悬殊又使得她很难往偏处想,她能做的就是尊敬他、崇拜他、信任他、依赖他,然后,没了。

她不爱他。

爱(男女之爱)是一种平等的、势均力敌的、水乳交融的、独占的、排他的、会愤怒、会嫉妒、会狂喜、会绝望的非常私人体验的情感。

这些情感,面对大叔,智友都没有。

至少这个阶段,是真的没有。

那么大叔对智友呢?

这个阶段,他开始爱她了吗?

好像也没有。

他只是无法自控地关注她,不由自主地接近她,把非常少见的温柔和耐心给了她,有了一些患得患失的心态。

但也仅此而已啊。

这个杂草般的姑娘,说到底,不过是严酷生活的点缀,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自信的大叔,自认为可以将自己的人生和情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大叔,很快就会迎来啪啪打脸的时刻。

(待续)5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到一个细节:床。

不论是大叔还是智友,他们的生活场景里是见不到“床”的。

饭店顶层那个巨大的办公室,开始我以为那只是大叔的办公场所,后来才发现那也是他的居所,因为有一个场景,深夜,他抽着烟,从转椅上站起,走到嵌在墙上的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屏幕里,智友正在东川体育馆疯狂苦练。

那个时候,大叔穿的是一身睡袍。

我才知道,这个顶层的巨大通间,既是他的办公室,又是他的住所。

那么,床在哪儿呢?

肯定是有的,他不会常年睡沙发,床被隐去了。

再看智友,曾经她是有床的,在她和爸爸生活的小公寓里,她经常躺在床上,窝在巨大的熊熊公仔里,戴着耳机听音乐。

虽简陋,但充满了生活气息。

但是,加入东川后,如今她的房间宽敞简单充满质感,柚木地板,方正的大玻璃窗,健身架,但是,床在哪儿呢?

肯定是有的,她不会常年睡地板,床又被隐去了。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隐喻:他们在从人转变成怪物的异化过程中,或主动或被动地摒弃了人所具备的柔软触须,尽量让自己变得坚硬、规矩、可控,以更好地在残酷的黑暗森林里生存。

这多少是有点让人感到心酸的。

他们毕竟是人,成不了真正的怪物。

所以大叔才会穿着睡衣,在辽阔的办公室晃荡。

而智友,则给自己在屋子角落安放了一把小小的椅子,伤心的时候,小憩的时候,疗伤的时候,胡思乱想的时候,她都会窝在这张小小的椅子里,仿佛在那一刻被安慰了。

两个骨子里孤独至冷的人,两个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真正怪物的人,两个隔着血海深仇却彼此挂念的人,两个都无法在各自的简单却柔软的床上安睡的人。

我们看着他们慢慢试探,慢慢靠近,彼此信任,彼此取暖,然后彼此撕裂,彼此隔绝,各自坠入自己的无间地狱。

我们除了看着,还能做些什么呢。

6东川体育馆的选拔赛,大叔失态了。

这位爷原本多少带了一些“观摩比赛,选拔精英”的心态,瞧他面前又是烟又是酒,只差没带着帐篷望远镜了,靠着椅子,架着腿,既嚣张又放松(大叔这范儿很可以,绔帅绔帅的,纨绔的绔)。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部被智友吸引过去了。

这种吸引很微妙,不是那种“哇,这孩子好能打!

哇,她用的全都是我教的招啊!

”这种吸引,就类似于一只老虎,很牛X,在森林里逡巡,反正它是老大,没人敢动它,然后它发现一只母豹在跟人打架,争生死的那种打架。

打得很激烈,母豹非常的拼命、忘我,眼神凶悍,动作流畅,骨子里的杀气和兽性喷薄欲出。

老虎一刹那间心动了:这彪悍之姿,这杀戮之气,怎么跟我一样一样的!

这森林里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如此瑰宝一般的家伙!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之前我在森林深处的溪边救助过的那只母豹吗?

当初看它被咬得可怜,还指教了它两招,这就成长起来了,还变得这么厉害!

惺惺相惜。

与有荣焉。

大叔再也坐不住了。

他歪斜在椅子上的随意又落拓的样子根本配不上他面前这个以命相搏的少女!

他先是坐直身子,然后站了起来,他已经失态,他目不转睛,他成为这个场地上最专注最紧张的人。

哈哈,从这一刻起,他心中怀抱着的对少女智友的那种施舍、怜惜、上对下的俯视都渐渐远去,从这一刻起,他开始平视这位少女。

他将智友引为了同类。

这对于骨子里自卑敏感又傲慢霸道的大叔来说,是多么不容易。

我们是同类。

这森林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所以当智友拿下胜利,瞧瞧大叔那急迫却又故作镇定的步伐,朝着智友而去。

唉,大老虎急于要给小母豹加冕。

淡定,大哥,兄弟们都火眼金睛盯着呢。

可惜大叔没控制住力道,拽着智友的胳膊,彰显她(他自己)的胜利,差点没把闺女掀翻过去!

惺惺相惜。

与有荣焉。

经此一役,大叔爱上智友了吗?

(怎么感觉我变成了白雪公主的恶后娘,每天都要问一遍)没有。

他开始欣赏她,平视她,甚至有那么一点尊重她。

愿意和她分享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那片森林。

但是,没有爱上她。

那么智友呢?

跟多戏的大叔比起来,智友真是懵懂执拗一根筋儿。

赛前宣誓,她茫茫然。

为父亲报仇雪恨和加入东川为组织效忠,她还没清晰地将这两件事联系等同起来。

在她的概念里,为父报仇是人生目标、头等大事,加入东川......无可无不可吧。

所以在一众热血青年的斗志昂扬中,她的眼神有些不聚焦。

但是这姑娘一进入竞技场,你看她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眼神专注,又冷又狠。

杀气腾腾,浑然忘我。

不怨大叔慧眼识珠,将她引为同道,实在是智友身上确实潜伏着一种兽性。

兽性,是人都有,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生活顺遂,人生平淡,兽性也就消磨、驯化得差不多了。

但是智友不同,她的兽性因为遭遇和变故反倒被激发出来,经过大叔有意识的引导,再加上她本身倔强坚韧打不服的性格,兽性如同利刃出鞘,无法压制,寒光凛凛。

当大叔在场边心思辗转的时候,智友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件事:打倒每一个对手,我必须赢。

不为任何原因,只为父亲。

智友心思非常单纯,而且她有一个特点,基本上是一段时间,心里只能装下一件事。

她愿意为这件事全力以赴,而除了这件事以外的其他事,在她眼里都是虚化的。

当初为了找到杀害爸爸的凶手,她跑jing 局,跟 jing cha 对吵;她跑到大叔办公室,被扇了耳光,被泰州要揪着扔出去;她自己贴悬赏告示,在阴暗的巷道中穿行,询问那些可怕的 yin 君子和混混们;带着钱去跟提供信息的陌生人交易......现在她为了变强、为了报仇,她一个17岁的如花少女,陷身在一群不怀好意的年轻男人中间,干活、练拳、没日没夜,提心吊胆。

你说她怕吗?

怎么会不怕啊,但是她就是一样一样去做了,硬着头皮、豁出命去,只想要给爸爸讨一个说法。

她的这些行为,在很多人眼里,是愚勇,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所有一切,让她与其他浅薄天真平淡幸福的少女完全区分开,她在加速成长,成长成为一个独立、勇敢、专注、坚韧、生机勃勃又兽性十足的独一无二的智友。

这样的智友,虽然衣衫灰败、面有血污、浑身臭汗,甚至是肮脏狰狞,但是,在大叔眼里,却魅力非凡,光彩照人!

所以,当其他人都在一边打一边盘算,甚至还关注着场边老大的反应的时候,智友,将一切虚化,竞技场成为丛林,她眼中看出去,个个都是猎物,到处都是陷阱,要么赢,要么死。

切断所有退路。

或者同归于尽。

看这一段的时候,跟大叔是有共鸣的。

你会忍不住为她揪心、为她喝彩,会在她一次又一次被打倒、一次又一次爬起的时候,心中为她升起敬意。

这样的姑娘,你说你爱她,那就是亵渎了她,你能做的,就是膜拜:姐姐,你太帅了!

经此一役,智友对大叔的感情如何?

不如何啊,自始至终,感觉智友的眼里基本都没有大叔。

大叔被虚化了,化作背景,成为吉祥物了。

甚至在最后,她赢得了胜利,大叔下场,将她的手高高举起,她可能都没反应过来:这谁啊?

唉,一心搞事业的姑娘就是这么酷,大叔你也只能靠边站了。

(待续)7智友赢下这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搬离东川体育馆啊!

当夜就搬到江对面的饭店里的某一个房间,或者由大叔另外安排住处,绝非金屋藏娇,咱们可别想歪了。

搬去饭店某个房间,这也是之前定好的对胜者的奖励啊。

总之就是不能让智友继续待在这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还是智友这种随便将脸洗干净就分外出众的白杨树,更何况她用实力将一群男人揍得颜面全无,更何况她干掉的还是那个蛰伏两年、胜券在握的都江才!

都江才是什么人?

大叔您不清楚吗?

当初都江才被同学们欺负跑到您面前来求助,死活要加入东川派,他那眉清目秀的样子、带着哀求和渴望的小眼神确实很打动人心,但是,大叔,您阅人无数,您难道看不清他那友善谦卑的表象下藏着什么样的野心吗?

大叔!

您看不透他本质上就是一病娇吗?

他可不喜欢姑娘,骨子里根本就是厌女的,他的梦想是成为像您那样的男人!

自尊心极强,睚眦必报。

所以,当他被自己厌恶又瞧不起的女孩一拳搞得晕 si 过去之后,他的人生绝对哗啦稀碎了。

他能忍得下那口气?

他能不动歪心?

他能不报复?

所以,大叔,你应该趁热打铁,让打了胜仗的智友好好洗把脸,冲个凉,你再带她去买件又贵又飒的白衬衫,你也换上你的丝质白衬衣,嗯,就是之前那个晚上,你深夜赶去体育馆、亲自教授智友时穿的那件,或者,酒红色那件衬衫也不错。

然后带着小姑娘去吃顿贵的好的,实在不行,去苍蝇小馆叫个辣鱼汤烧酒什么的,也不错。

吃完饭,一起去江边吹吹风,鼓励一番,然后再也不用回到体育馆去。

智友吃了这么多苦,理应得到奖励啊!

但是,大叔什么表示都没有,走了,走了留下智友继续在体育馆干苦力。

唉,当看到智友在空无一人的场馆里,仍然穿着比赛时的衣服,认真地拖着地,偶然会直起腰,回忆起白天自己奋力搏杀、干倒都江才时那又狠厉又漂亮的一记绝 sha ,脸上不由自主露出骄傲又收敛的笑意。

心酸。

智友太苦了,苦惯了,即使没有被温柔对待,她也觉得很自然。

心疼她。

大叔离开,留下智友,犯了严重的决策失误。

今晚之后,相关数人的命运被卷入诡谲叵测的重重迷雾。

大叔为什么会离开?

是编剧导演的错?

不是,当我们分析透彻崔武镇的性格,就会发现,编剧不能背锅。

当时当地,大叔真的会放下智友,离开。

他太自信了。

太相信自己的掌控力。

东川派体育馆是什么?

体育馆里这一群年轻人又是什么?

对外明面上,东川派体育馆跟崔武镇的生意帝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这群年轻人,说直白点,在成为组织中的兄弟一员之前,他们不过是崔武镇豢养的一群预备棋子。

他们是边缘人,是靠仰崔武镇鼻息而生存的,他们甚至不具备独立的人格(所以说混啥都别混 hei 涩会)。

大叔自信于这群正走在驯化之路上的年轻人是不敢也不可能有任何轻举妄动的,他还自信于智友已经具备了很好地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甚至已经在忙着着手对智友接下来的安排,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能出什么差池?

但是,大叔!

你低估了人性的邪 恶 !

你也低估、模糊了智友在你心中的位置!

但凡你能体会到智友在你心里已经非同一般,你就会知道,让这个姑娘离开你的视线哪怕一会会儿你都不能忍受!

总觉得她傻,什么都做不好,怕人家欺负她。

你会为她担惊受怕!

你更不可能继续让她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住在一起这种傻 X 行为!

但是大叔真的不知道啊。

他从未这样在乎、在意过一个人,他没有经验,只会是这种反应:嗯,你先好好待着,我这边还有生意要谈,其实我已经在安排了,你好好的,等我的消息。

等你个头啊,大哥!

要不是与都江才同住的那个方脸年轻人通知了泰州,要不是泰州还算拎得清速速赶来,智友早就身上两个钉锤 血 洞、尸 体 都凉了!

这还真是都江才这种邪气病娇干得出来的事儿。

最擅长在后面拱火。

他下药,让金澈虎那个猥琐痴汉上,那他干嘛?

他观摩,他解气。

嘿嘿,不愧是病娇,信不信真让他面对智友,即使是瘫倒的智友,他也 ying 不起来。

因为他本就厌女,而且面对智友这种一拳干翻他的强大女性,他必怂无疑。

金澈虎是被当枪使的,只可惜人冲上去,枪没了。

怂 X 变废人。

注意在这个可怕混乱 血 液四溅的夜里,智友的反应。

再没人怀疑,这个姑娘的身体里绝对隐藏着一个杀神。

就看谁来唤醒。

当智友喝下掺药的水、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一向警惕的她应该是意识到出了问题。

那种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会让她不至于彻底昏 死 过去,强大的意志力会让她无论如何都绷住一根神经,正是这根绷着的神经让她坚持到都、金二人出现,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决不能昏过去!

决不能任人 宰 割!

虽然她的挣扎反抗在都、金二人面前杯水车薪,但,冥冥之中,爸爸在佑护着她。

反抗中搁架上爸爸的骨灰罐落地摔碎。

那是比智友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巨大的声响和飞溅的碎瓷片给了智友瞬间的清醒。

够了,已经足够唤醒智友身上沉睡的 杀 神!

智友将比刀刃还锋利的碎瓷片握在手里,紧紧握住,深可见骨,血 染红了她整个手掌。

她疼吗?

怎么会不疼啊?!

她就是要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来警醒自己:清醒过来!

尹智友!!

杀 神复苏,在她的身体里低吼:我要 sha 了你们两个。

我要 sha 了你们两个!!!

整部片子里,智友什么时候最可怕?

就是这一刻。

头发潮湿凌乱,披撒在脸上,面色青白,面部抽搐狰狞,眼里燃烧着地狱之火—— 杀 神降临,已经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一片过去,直接废了金澈虎。

再一片挥过,直接将瓷片的利尖 扎 入都江才的腰中。

室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但是,对于智友来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杀 神见血,无声退去。

智友,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智友,她从一个无依无靠争强好胜的稚气孤女,转变成为一个具备了将命运拦腰截断的勇气、人挡 杀 人、佛挡 杀 佛的复仇女神。

(待续)8好了,这下大叔知道了,某些口里喊着“东川!

东川!

”的年轻人,肚子里是憋着坏水的;他更知道了,智友在他心中的分量!

对于前者,他的思路是清晰的,坏了组织的规矩、欺辱了组织里的姐妹兄弟的渣滓,等同于对组织的背叛、对他崔武镇的背叛,那就按规矩来,该剁手剁手,该砍脚砍脚,他就算怒火冲天,也只是恼怒于东川的规矩被破坏,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但对于后者,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怕。

那是一种彻骨的冷寒:他害怕智友出事。

他第一次发现,他对一个人的担心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这种探入心底深处、将他的心肺搅成一团、将他的 血 液瞬间点燃的担忧、挂念和恐惧又反过来吓住了他,让他惊觉: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已经如此在意这个女孩了?

刀头舔 血 的人是不能随便付出真情的。

付出真情,就有了软肋,到最后自己很可能就断送在这个软肋上。

大叔这些年郎心如铁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看得很清。

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把他的心交出去,因为他知道,一旦交出,他就是把命交到对方手里了。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东训,已经让他辗转徘徊,元气大伤,他的心实在是没有空间、没有信心再去接纳一个人。

可是!

这个叫智友的女孩!

真是该 死 !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潜入我的心底,在那里占山为王,主宰我的喜怒哀乐!

各位姐姐们啊,内们到底能不能体会大叔此刻的惶恐啊!

他吓都吓 死 了!

他可不是因为智友被欺负而吓 死 了,他是为他自己啊,为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一个铁打的事实:从这一刻起,这个叫智友的女孩已经完全扎根在他的心里。

不是可怜,不是愧疚,不是施舍,不是栽培,也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惺惺相惜,他就是喜欢上她了,然后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一颗心交出去了。

从此他有了羁绊,从此他崔武镇不再自由。

这才是大叔瞬间老了10岁的真正原因啊!

因为老有人问为什么大叔在处置都江才时,看上去特别疲惫特别苍老特别凄凉?

大叔看透了自己的心,明知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

比之东训的兄弟情义,这份情愫更让人情不知所起,更让人纠结绝望,甚至是愤怒——我明明是可怜她的!!

唉,这等话,您就留着骗骗自己吧。

威武坚韧如大叔这样的人物,也经不住此等内耗啊!

他不老谁老?

智友已经被安顿好。

当务之急,是解决了都江才这个渣滓。

看看吧,只要不关涉情感,大叔立马就恢复了杀伐决断。

东川的规矩,脸、手、脚,选一样废了。

都说了都江才是个病娇,他但凡有直接选一样的硬气,他也不会置身于这种境地。

大叔最是不耐烦人犯了错还在那里东扯西拉地推诿责任,直接替他决定了。

注意哦,当大叔已经确认了自己对智友的心意之后,他绝对是恨不得将都江才碎 尸 万段的。

来听听他对都江才说的话。

他先是这么说:“我预料过这种事难免会发生,这种事她至少得经历过一次,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这话乍一听是很奇怪的,为什么呢?

因为一句话却是两个身份,两个立场,矛盾丛生。

前半句,“预料过......难免......她至少得经历过一次,”是不是很有一种长辈在提到晚辈的婚恋、甚至上床的事宜时,表现出来的一种理解和大度——这种事嘛,年轻人总是要经历过一遍的。

难道此时不应该痛斥都江才的下流欺辱行为吗?

后半句,话锋一转,“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这半句,语义太模糊了,他到底是没想到都江才是下药之人?

还是没想到都江才是有可能真的欺辱了智友的那个人?

那他想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哎呀,这句话不能深想。

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叔说着语义不详的话,只能说,他是真的气疯了。

到此刻,大叔的怒火才真的是排山倒海。

因为他想到了那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这一刻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对下的老大身份,他掐住了都江才的脖子,把那年轻人掐得白眼直翻、身子后仰,他咬着牙说出了下面这句话:“她是我亲自带来的人,你不应该碰她的。

”因为大叔的尿性,惯常傲娇,话说一半,语义经常晦暗不明,翻译一下啊,这句话就是一个男人因为自己的女孩受了欺辱,在向欺负她的那个男人宣誓主权和杀气:“她是我的女孩!

你竟然敢动她?!

今天就把孙子你的命交代在这儿了!

”嘿嘿,大叔心里门儿清,如何能够既维护了东川的规矩,又能狠狠惩罚这个欺负智友的王八蛋。

要他的手、脚干嘛?

像金澈虎那样废了他的根也没必要,反正他也不用。

他的脸,他那张眉清目秀的病娇脸,才是他分外在乎的吧。

嗯,就这么定了。

大叔啊大叔,你是真狠。

(待续)9等到一切喧嚣都隐去,整个体育馆一片 si 寂。

智友面对着一地狼藉,血液里沸腾的 sha 气渐渐平息,她终于感到冷,感到害怕,感到无边无际的凄凉无依。

瓷罐已经打碎,她将爸爸的骨灰收拾进小小的木箱里,将木箱紧紧抱在怀里,泪如下雨,低声饮泣。

这是世间唯一能让她感到暖意的东西,这也是她对抗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唯一的勇气。

刷短视频的时候,总能看到弹幕里,有人焦急地问:她到底爱不爱他?

如果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17岁的少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天塌地陷。

她应该怎么办?

懦弱的,无力挣扎之后干脆就自暴自弃了,成为飘荡在这世上的一片浮萍,随波逐流;强悍的,指天骂地抱怨命运不公,头破血流也要讨一个说法,奋力攀爬也要站在山巅。

智友这两者都不是。

她既不是菟丝花,也不是挺且直的青松,她就是一株白杨,软弱有时,强韧有时,凄凉时哭泣,勇敢时咬牙,胸口憋着一股气,能前进的时候就努力前行,走不动的时候就安静等候,也许缓慢,但独立,坚持,从未放弃成长。

比起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她更相信自己,那是一种尊严和掌控,是她对抗这严酷人生的盔甲,宁可孤独,她也不愿假手于人。

对于这样的姑娘,她很难在遭逢人生剧变的时候,爱上或者依附于一个男人,即使是大叔这样的男人,她也不会。

看她往后岁月,虽然成为东川的一员,但你能感觉到她与东川之间的疏离;虽然与大叔相识5年,亦师亦友,蔓延出一些无法言喻的惆怅和牵挂,甚至在某一个特别的时刻,她愿意为了他豁出命去。

但是,她永远都小心翼翼保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独立,那是一种冷静的抽离,一种无声的力量感,她从未丢弃。

而此时此刻,坐在肮脏潮湿的地上,想起他人的欺辱、抱着爸爸的骨灰、面对自己这破碎斑驳的命运,她真的无法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她胸中唯一的热望就是:我要变得更强。

如果智友的心,是一个冷寂坚强的深湖,那么大叔的心,就是湖面上倒映的点点星光。

湖水沉默,星光却荡漾。

这一夜,冬雨绵绵,寒气迫人,如此漫长!

对于大叔这样的人来说,心意已经确认,他就不会再纠结犹豫,患得患失。

他一边思量着如何与智友见面、在哪里见面,一边已经迅速高效地将接下来的事宜都安排妥当。

去体育馆?

不行,那个地方对智友来说,已经是噩梦一般的存在,而且已经交代了泰州,让他告知众人女孩已被都江才 sha 了。

到饭店顶层办公室?

不行,那冰冷宽阔的地方,只会让智友感到拘谨。

这么冷的雨夜,到底在哪里才能让这受伤的小女孩踏实下来、听我说话、对我敞开心扉?

唉,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费尽思量。

大叔最终选择了那间叫做“船头食堂”的苍蝇小馆。

看似随意,其实颇有心思。

他换了身藏蓝色的西装,白衬衣,没有打领带。

他点了辣鱼汤和烧酒,听着门外的雨声,等待智友的到来。

端坐的人,沙沙的雨,看不出表情的脸,内心却如同桌上的锅,咕嘟咕嘟沸腾着。

是不是很有点老房子着火的感觉?

不顾一切要见到她的急迫?

能不急吗?

急着想要亲眼看看她伤的怎样?

她好不好?

急着想要确认她的心意,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急着想跟她说已经给她安排好一切、万事有我......sha 伐决断、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的男人,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个初尝情之滋味的少年,独自坐在深夜的小馆,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心急如焚,却又甘之如饴。

当司机开着车,接了智友,将她送到“船头食堂”,甚至还亲自下车撑了伞送至小馆门口,智友估计都是懵的。

只知道大叔要见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现在,而且是在这种地方。

他饿了?

吃宵夜吃到一半发现没人陪伴感到孤独、连夜差人把她叫来?

智友就是这一点特别难得、特别好,她的满 xue 复活能力真的超强。

干了都、金二人,哭过,怕过,收拾好爸爸的骨灰,洗澡,包扎,转眼又是一条好汉。

哪有时间伤春悲秋!

接到大叔要见面的通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冲锋袄一披,就来了。

唉,满腔情意强作镇定的大叔,面对这个吊着膀子、蓬着头发,晃进门来的少女,只一眼,大叔就知道,这个丫头的心里是一丝一毫的绮念都没有——你另外一只手不是没事吗?

好歹把头发梳顺了再来见我啊!

大叔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胸口又抽了一下,气又提了起来。

为啥,但凡恋爱过的人都应该知道吧。

松气,是因为你放松,看到你这样,我也放松;提气,是因为你太放松,我因为有点不那么被重视而微微受伤。

哎呀,大叔,既然是老房子着火,那就噼里啪啦燃烧一回,这种待烧不烧的,让人憋出内伤啊。

而且,大叔,拜托你要搞搞清楚,智友她刚刚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伤害和打击!

她能够这个样子、这个时候出现在你面前,已经非常坚强、非常了不起!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是疗伤、是一个安全又安静的空间来慢慢流泪、慢慢平息。

你让人冒着夜雨、赶来小馆、煮着锅子又不让人动筷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叔,大叔!

你那年近半百的罕见情意我们都明白,真的,也都能理解,但是,你那么聪明的人,你看不出来,你跟这女娃,目前为止,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醒醒吧,大叔。

不,大叔偏不,他准备酝酿了这么久,怎能不开始自己的表演?

(待续)10很多人奇怪,当初在饭店顶层办公室,大叔甩给智友的那一巴掌,为什么那么狠?

智友几乎被打得身子都飞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

大叔当时绝对是用了十足十的真劲儿。

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他恨啊,他恼羞成怒啊,他讨厌面前这个女孩——东训的女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反复提醒他根本就想彻底忘掉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杀 了东训这件事。

午夜梦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后悔了的。

当初发现东训背叛,只想冲到东训面前你 si 我活,或者同归于尽,多少是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

待事后冷静,已无可挽回,又念想起东训活着的时候对他的种种情意,连桌面上的合影都不舍得丢弃,更是在组织中没有公开东训卧底的身份,为他保留了体面。

他已经下定决心,将东训的真实身份、对自己的背叛,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己亲手 sha 了东训的事实,全部抹去、埋葬,只剩下兄弟二人肝胆相照的过往。

这种选择性的自欺欺人,只要在今后的岁月中不再有人提及,那就慢慢封存,慢慢平息。

但是!

东训这个不识趣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还将东训的骨灰摆到他的面前,恨不得指着鼻子教他做人!

这不是扒开伤疤在里面搅刀子吗?

我TM不难受?

不后悔??

不伤心???

不愤怒????

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他还是个 jing cha !

我去向谁解释!

怎么解释!!

大叔做了恶事,还真心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有苦难言,只想一个巴掌把这小姑娘扇到九霄云外,从此两不相欠。

那咋可能呢?

大叔自己心里埋了把锁,还想掩耳盗铃装无事人,殊不知,那个叫智友的小姑娘手里就攥着钥匙呢。

大叔想要将锁打开,到底还是要着落在智友身上。

所以,他为什么看到便利店门口智友张贴的悬赏告示会忍不住拿走,他为什么带着泰州亲自追踪抓了智友的混混们还亲自动手,他为什么割断捆绑智友的绳索时无可奈何地叹气......他可真不是什么善人,乐于干些救助流浪猫之类的善举,他更不是什么 变 态 嗜 好,亲自培养 调 jiao 小萝莉,然后引着对方来 sha 了自己。

原因就在于,他恶,却又恶得不够彻底,sha 掉东训这件事他无法像 冷 血 狂 魔 那样掀页、在心中了无痕迹,那就只能像一把锁,暂时埋在心底。

天长日久,锁成顽疾,引爆在所难免。

但是,智友有钥匙,如果一切能够按照大叔的意愿来发展,当他将智友招致麾下,当他能够获得智友无条件的信任,当智友心甘情愿地交出钥匙,他心底的那把锁就能打开,从此他就不再被禁锢。

所以当大叔初初面对智友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说真话。

除了那些“想要报仇就必须强到 sha 得了人”之类的上位者鼓励语录,他一直在对智友撒谎,以一副救赎者的姿态。

不过,在深夜的体育馆,他亲自传授智友技巧和经验,那一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看到了吗,只要跳脱开“仇人是谁?

”“那人为什么要 sha 了爸爸?

”“如何才能找到他?

”这类追根溯源的问题,纯粹师父面对徒弟,尊长面对晚辈,权势老大面对底层小白,甚至是潇洒酷帅大叔面对单纯专注少女(这是夹带私货了啊),他们俩两两相对,真诚以待,拳来脚往,相视一笑,真是让我们看得赏心悦目、心潮暗涌,却也只能暗叹一句,造化弄人!

回到这间雨夜小馆,当智友一身狼狈地走进店里的那一刻,大叔看着眼前的女孩,正是爱美又敏感的年龄,却一次比一次狼狈,脸好像从来就没洗干净过,头发打着结,一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眼角带着淤青......她到底是怎么豁出命去地抵抗和挣扎?

大叔的心底涌起深深的悔意和刻骨的恨意:只是毁了都江才的脸太便宜他了,应该将他 碎 尸 万 段。

智友猜测着大叔的意图,这么急迫,难道是关于报仇的事有了新线索?

这个一向缺乏关爱又独立自强的姑娘,虽然就在刚刚,她才遭受了伤害和屈辱,才从拼 杀 和 血 腥中挣脱出来,才被泰州毫无感情地试图驱赶,她仍然努力保持着冷静和从容,甚至没有遐想一下,大叔此举,是要安抚她吗?

被关爱的少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不被关爱了。

当别人表达出善意,要不就感到不太适应,要不就想着会是什么别的事情。

唉,令人心疼的智友啊。

不独大叔这般感叹。

大叔感受到谎言的反噬。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是编织好了谎言,按部就班地走就行了,怎么面对这个女孩感觉一切都乱套了。

关注她,担心她,想随时随地看到她,怕她受伤,怕她难过——怕她知晓全部的真相。

曾经说过的谎话,像一个又一个巴掌,将大叔打得金星乱冒。

难道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她已经不只是东训的女儿,她成为了扎根在大叔心中的一棵白杨,不管不顾,呼呼啦啦,迎风见长。

我要将她留住,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大叔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说一个更大的谎言。

嗯,这确实是大叔的做派。

先打怀旧牌,让女孩放下戒心,“这是我和东训常来的地方。

”紧接着就是,“你爸有教过你喝酒吗?

”有时候想想,怨不得跟他打过交道的警察说他是个“货真价实的 恶 魔 ”,车奇浩也用残余的生命奋力呐喊“崔武镇这个 恶 魔 ”,大叔,真是骨子里天生带着 恶 。

若不是你 sha 了人家小姑娘的爹,人家爹怎会没有机会教自家闺女喝酒?

你现在云淡风轻地为接下来的话题铺垫,作为旁观者,多少是有些胆寒的。

但也正是这种“恶”习惯了的人,到了真情萌动、柔肠辗转的时刻,又特别反差,特别动人心魄。

智友是个直筒子,大叔的两句话迅速让她进入一种怅然低沉的情境。

大叔对智友面前的杯子视而不见,直接就拿了自己的杯,倒了酒,端到智友面前:“喝吧。

”大叔,这就是你所谓的“教”人喝酒?

也太简单直接粗暴了吧?

而且,喝就喝嘛,人家智友面前有杯,你非要让人家用你的杯喝,意欲何为?

两种可能,1,完全的情不自禁,非常自然地就将智友划归成“我的人”,“我的人”用“我的杯”不是天经地义吗?

2,一种试探。

他非常想确认一下智友的心意。

说实话,这真的是一种很幼稚的举动,能确认什么呢?

如果智友是个风月老手,立即就能明白大叔的意图,然后按照大叔想要的结果来做,有什么意思?

如果智友是个情感小白,不明所以,端起来就喝,他能试探到什么?

或者撇嘴嫌弃换自己的杯,仅仅是因为对个人物品的洁癖,那又能说明什么?

昏头昏脑的大叔,尽干蠢事!

迟钝如智友,也用她的独眼盯了盯大叔,又低头看看满了酒的大叔的杯——不是诧异是什么?

教人喝酒是这种操作?

怎么感觉别别扭扭的?

心里是有犹豫的,但还是端起来喝了,无关风月,无关归属,我更愿意将其理解成为一个善良的姑娘对一个有一定年纪的、有怪癖的督导教授的酒桌文化的尊重。

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但无论如何,智友的行为鼓励了大叔。

他开始小心翼翼表达他的关心:“很痛吗?

”注意看,智友又是轻微诧异的表情。

只有心中没有期待的人才会一再诧异啊。

“不会。

”智友的回答简短,一方面性格使然,她没有抱怨疼痛的习惯,另一方面,她并不习惯与大叔有这样稍显亲密的话题。

“看来你没学过怎么喊痛,”大叔铁了心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或者是没人教你。

”又来了,又来了,“喊痛”到底要怎么学?

痛了不喊,那一定是因为痛得不够狠,或者没有喊的习惯,再或者面前没有能喊痛撒娇的人、喊了也白喊。

大叔那傲娇别扭的性格,总是要拐弯抹角、遮遮掩掩,面对智友这种直杠子姑娘,根本没用!

直接告诉她:我知道你很痛,我比你更痛,以后有了什么委屈难过,都可以来我怀里,有叔疼你!

唉,他要真能这么说,他也不是崔武镇了。

她要真听了他的话、人不跑、果真眼泪汪汪又娇又软,她也不是尹智友了。

到底意难平,令人煎熬至今。

智友终于觉出异样。

这太不像平日里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的大叔。

“原本有一个(可以喊痛的)人,但是他死了。

”她提到了爸爸,姑且大叔的意有所指就是指的爸爸吧。

大叔的绮念被打断。

“说不定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那样的人,一个你可以诉苦的人。

”大叔的话里有话,“可以诉苦的人”,可以是以命换命的兄弟,当然也可以是心心相印的爱人。

“你身边有那样的人吗?

”智友愿意从大叔的嘴里听到、确认自己的爸爸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

大叔听到问话,是诧异的,但他一看智友的表情,立即明白了女孩想要确认些什么。

“原本有,但他 死 了。

”他如智友所愿且并未撒谎地说了真话,但那只是真话的一部分,他还想要补充:“我多么想你会成为我生命中‘那样的人’。

”但是,不能说,张不了口,只能生生咽下。

话已至此,锅都冷了,搅得大叔心神不宁的暧昧幽暗氛围也渐渐淡去。

大叔拿出新身份的档案和一把 qiang ,祭出了他最大的谎言。

尹智友 死 了,从此世上再无此人。

大叔煞费苦心为智友安排新身份,是因为他心中的妄念而起。

他潜意识里,知道东训的死,始终是横亘在他和智友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希望借着尹智友的“死去”,他与东训之间,他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亦能随风逝去。

新的身份,新的开始,他为自己那无法言说的妄念在耐心地搭建基石。

所以说大叔本质上是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是可以围绕着他来转动的。

他也不想想,东训的死,是智友永远的痛;报仇,是智友一生的执念。

不管她的身份、姓名、命运如何改换、抹去、流转,报仇才是她的生命之源。

大叔的妄念,注定只能是妄念。

与档案同时放在智友面前的还有一支 qiang ,“这把 qiang ,就是 sha 害 你爸爸的那支 qaing ,它是 jing cha 配枪,sha 害你爸爸的是 jing cha ,找到那人,sha 了他。

”说谎到了大叔这种境界,基本已经无敌了。

谎言里带着真实,真话里夹杂着欺骗;好像说的是真相,深究起来,不过是念想;真假掺杂,虚实结合,让听者深信不疑,且别无选择。

我反复思考推演大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这支 qiang ,明明是东训的 jing 用 配qjing ,是大叔亲自扣动扳机 sha 了东训,是一条如果愿意可以追查蛛丝马迹找到真相的重要线索,大叔将它拿给苦主的女儿,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吗?

我想到一点,如果有一天大叔 si 了,但并不是 si 在智友手上,那么他只可能 si 于两点:或者因为他过于自信,或者因为他频繁对人(性)的考验。

过于自信,让他看不到他人的成长,而陷身于全面掌控的假象。

频繁对人性的考验、对忠诚的严苛,反倒成为一种助推力,让人性的险恶曝光,走向与他的离心背德。

大叔将这支 qiang 亲自交到智友手里,是因为他知道充满复仇之火的女孩,是需要这样一件具体的仇恨的承载,智友需要这样的方向感。

而大叔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全局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

同时,他的考验癖好使得他愿意走一招险棋:如果智友就此立下心志,为了追查凶嫌而投身 jing 界,而且到时候还能将火引到车奇浩身上,那么考验智友、除掉车奇浩、为东川在警方埋下暗桩,一举三得。

绝对值得冒险。

(终于将一些晦暗的、留白的细节掰扯清楚了。

累。

待续。

) 112016年那个下着冬雨的寒夜,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都江才带着破碎的脸和刻骨的 恨 ,湮没在世间。

泰州在冒着越权的风险劝阻智友离开未果后,他选择了无视,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大身上,与智友几乎再无交集,但可以想见他对智友的成见和厌憎,只增不减。

大叔,穿着他深酒红色的丝质衬衫,配米色长裤,在饭店顶层接见组织的新晋骨干。

他在扩张生意和壮大组织的同时,穿着搭配的功力也日益见长。

“最会穿 黑 道 大 哥 排行榜”上必须有他崔武镇的名字。

不是不可惜的。

他穿得这般好看有腔调,那个他最在乎的人根本没眼看啊。

智友,一边适应她的新身份,一边蛰伏着继续努力,剪短了头发,挥洒着汗水,全部的身心都聚焦在 复 仇 这一件事上。

复 仇,表面上看,手 刃 仇 人,血 债 血 偿,是如此的快意恩 仇 ,其实,复 仇,是对自我的一场摧残,是先将自己在炼狱里泪水流尽、血 肉炙干、将自己磨炼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有足够的能力和悍气,将刀刃送进仇人的胸膛。

复仇,是一把双刃剑,既支撑着智友在艰难的岁月里坚持下去,又逼得她“连未来跟名字都抛弃”,成了为复仇而存在的孤魂野鬼。

2017年2018年,智友顶着吴惠进的身份,在哪里生活,在哪里出没,我们不得而知。

但凡跟东川有关系的,都不可能出现她的身影。

对东川来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18岁的智友,大概率会继续求学,还有她的生活,她的居所,这些大叔会不动声色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纵使大叔一天到晚盘算着生意、杀 人放火,他总有喘息的时候。

同样的,智友在累极绷紧的间隙,神经也需要发呆,需要打盹。

在数年里那些不多的两两相对的时刻,他们是如何度过的?

会聊天吗?

会叫了炸鸡和啤酒坐在智友房间的地板上对饮吗?

会在下大雪的黄昏并肩走在街头吗?

一个穿着黑色的大衣,一个穿着黑色的面包羽绒服?

雪花落了满肩,却忘了撑伞?

会在某一个夏天的夜晚,站在江边看对岸灯火,听江上汽笛吗?

一个穿着白色的衬衣,挽着袖子,一个穿着藏蓝色的布格子裙,暖风将大叔塞在腰间的白衬衫吹得鼓鼓的,风卷起的裙角轻轻拍打着智友 裸 露 的小腿。

会吗?

会吗?

会吗?

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是,在智友18岁的某一天,大叔亲手给她镌刻了东川的刺青。

并且向她宣告东川的组织之训:从现在起,你的生命隶属于组织,无论你做什么,组织都会保护你,若背叛组织则必死无疑。

好吧,用大白话翻译一下,就是:你是我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罩着你,护你周全,但若你生了二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嗯,其实就是黑道版的“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完全是大叔的单方面执念。

按理说,大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智友介入东川派的各种事务,他干的那些黑事,更是有意将智友撇开,再到后来为智友安排了新的身份,这一切,都是大叔在有意识地保护智友。

抛开他跟智友的恩怨,他是希望智友的社会身份是清清白白、体体面面的。

东训已经 死 了,至少智友能够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真的,在事情的最初,在一切变得脱轨失控之前,我真的相信,大叔,这个社会意义上的 恶 人,他心里也有一小块柔软的地方,那就是智友,他一生中终于遇到了一个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没奢望过她能对他怎么样,他只想护着她,对她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既然这样,那应该坚持让智友远离东川才是啊?

为什么会有了亲自刺青这种 骚 操作?

唉,大叔啊大叔,18岁的智友已经成年,她的气质愈发沉静,眼神愈发冷峻,她的注意力开始从大叔身上向外面的世界发散。

大叔有一种掌心握沙的感觉,明知道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但若要将手摊开,他又怕就此彻底失去。

权衡之下,他决定在她的身上刻下他的痕迹(哎呀,好 羞 耻的表述,非我本意啊),并且借着组织之训,将他的心意宣之于口。

本来,东川是什么?

东川就是他崔武镇啊。

其实,心底深处还有一个最隐秘最难以启齿的原因,他希望智友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那个胸口的刺青就是一扇屏障,隔开了智友与其他男人的可能。

智友呢?

刺青也好,加入组织、将组织之训印入心中也好,甚至面对着大叔,将衣衫脱下、裸 露 出自己的胸口,对她来说,都并不困难。

因为智友已经认识到,对于这世间,她不过一片孤鸿,大叔对她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后的可靠,是帮助她坚定信念、尽一切可能为她提供复仇之舟的人,她的心志,甚至她的身体,对大叔是信任的。

困难的是——确认。

智友认 死 理的性格,让她在确认某件事之前,会反复求证。

当初在女子中学,被同学 霸 凌,她并未第一时间就爆掉。

她在忍耐、观察、确认之后,并且做好了退学的准备,然后才大闹一场,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决定之前,她会确认。

确认之后,绝不后悔。

这就是智友。

18岁的智友,最大的确认,就是为爸爸报 仇。

其他,允许崔武镇给自己刺青,正式加入东川派,她其实是不太确认的。

她确认的是崔武镇,并不是东川派。

而对大叔来说,东川派就等同于我,加入了东川派那就是名分上实实在在的“我的人”。

看到了吗?

这就是代沟,这就是一个小女孩处事的独有性格和一个老男人热衷于宣誓主权之间不易调和的矛盾。

智友妥协了。

她太善良,又太信任大叔。

她压下了心中的不确认。

在剧中有一个细节,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智友梳理着头发,穿着吊带背心,胸口的刺青有一小部分显露了出来。

智友盯着镜子里的刺青,伸手将背心拉高,把刺青盖住。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并不是那么乐意看到它、与它面对,即使浴室里并无他人。

20172018这两年,不论智友是在普通高中继续求学,还是以吴惠进的身份考入 jing cha 学校,智友和大叔一定是在某一刻达成了共识:一定要让智友进入 jing 界。

进入 jing 界,是智友复 仇 之路的重大突破,是智友的热望所在。

但亦是大叔砸下的一记豪赌。

赌赢了,真相埋葬,智友将一生蒙在鼓里,他会用他的半生陪在她身旁;赌输了,他的后半生就不用继续了,他把他的命赔给她。

他把这场豪赌当成一场试炼,设想了各种可能,以为一切皆在掌控,却忘了自己陷身其中,早已身不由己,成了那禁忌无望之爱的奴隶。

(待续)12五年,已经足够可以拿来沧海桑田。

智友和大叔在各自的平行空间里,各自专注,却遥遥相望。

智友从一名巡 jing 破格晋升为 xing 事科 jing 长。

一身黑衣,面色冷峻,在幽暗的巷道里查找线索追寻 xian 犯,是她的日常。

大叔的生意帝国蒸蒸日上,他蓄了全须,坚毅的下巴一片青影,眼神冷厉,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

两个心中怀抱着秘密的人,日常的见面已是奢侈,一条唯一属于彼此的专线,两个同时将对方标注为“A”的称呼,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五年,智友从少女长成女郎。

一位英俊的 jing 界霸王花。

当你的目光追随着她,看她如何跟踪、潜入、静待、出手、拿下,从容冷静,一气呵成,像母豹捕猎,跳脱优美,带着杀气的利落,你会惊觉,当年在门后哭嚎的那个惊恐的小女孩、体育馆阴暗小房间里抱着爸爸骨灰饮泣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未经她的允许,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她!

——你甚至没机会接近她!

关键是这样一位女郎,她还拥有丰盛的头发、温腻的脸颊、冷静却充满温度的犹如星光坠入一样的双眸、不苟言笑的冰雪神情,偶尔的笑意,像冰封的湖面瞬间融化,波光粼粼,风姿潋滟。

这样的姑娘,怎么爱她都是不够的吧。

大叔,大叔!

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智友风华正茂,心中潜藏的秘密和复仇的沸腾,让她比同龄人多了一丝沉静和神秘。

而大叔,是肉眼可见的老了。

虽然他的老丝毫不影响他的派头和气度,但他眉间的纹路,面上的风霜,鬓边的白发,还有那双威严却沉甸甸的眼睛,都在提醒我们,大叔老了。

他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事?

争抢地盘、扩大组织、栽培嫡系,那一件不是耗费心力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藏了一个小人儿,他在乎她、关注她、紧张她,怕她受伤,怕她有事不同他说......更怕她知道了那个最后真相!

但是,他的彻骨想念和挠心挠肺,也只能仅止于此了,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没有勇气承受山崩地裂的后果。

无望和克制,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消磨。

他在沉默中慢慢老去。

比之前几年,智友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职业沉浸和眼界的开阔。

她身为 xing jing 、追捕 嫌 犯 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常常忘了自己 黑 帮卧底的身份,她的专注和拼命,她对嫌 疑 犯 的不懈追踪,她对掌控拒 捕 现场的爆发力,让真正的 jing cha 都自愧不如,她能在短短两年打破记录获得特别晋升,不是没有原因的。

唉,老天真是残忍,这么优秀的姑娘为什么不能拥有幸福璀璨顺遂的人生?!

与此同时,智友的眼界也在打开。

她有了同事,有了上级,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虽然她从不主动介入,但相信已经有很多人留意到了这个工作搏命话不多的女孩。

当她穿行在这个城市的角落,这里既不是东川体育馆那样封闭野蛮的地方,也不是饭店顶层那种空旷寒冷的空中楼阁。

她真切地摸到了这个城市的脉搏,看到了无数底层人在如何挣扎讨生活,看到了有人在自暴自弃糟践着生命,有人在奋力挣出泥泞想要活出个人样子......青涩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她的眼神里,有冷酷和悲悯在慢慢交织,她在远离大叔、远离帮派组织的地方,独自体验,独自摸索,独自成长。

她的口中仍然说着“报仇是我人生的唯一”,但她不知道,有些变化已悄悄发生。

如今的智友,对大叔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意呢?

早已不是2016年那个冬夜之前单纯的懵懂和仰望。

比那复杂得多。

时光给了他们打磨彼此关系的机会。

虽然这些年他们二人因为身份的原因,见面不多,但两两相对一定是有的。

而且他们拥有一条仅仅为彼此准备的手机专线,他们是那条专线里彼此唯一的“A”。

不能见面的时候,只要看到那支专用手机的屏幕亮起,坚韧又清秀的字母A出现在屏幕里,心中是有微微的暖意的吧(我被自己写得心都热了)。

当这种暖意一次又一次地在生活中出现,连石头也是可以被焐热的吧。

智友的身份毕竟是 卧 底,犹如悬崖上跳舞,来不得半分差池,压力可想而知。

午夜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屋角的小椅子上,拨通那个永远在线的电话,听到那个永远温和沙哑的声音,智友的心才能得到安慰吧。

时光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相见机会,却一点点拉长了相处的维度,让冷漠又精于算计的大叔、慢热又不善表达的智友,在岁月里彼此需要,彼此依恋,然后一点点、一丝丝嵌入对方的生命中。

如果有一天,硬要将其剔除,那就是伤筋动骨,血肉模糊。

(待续)132021年的初冬来临。

两个人在黑暗中出动,不同的是,一个去抓 sha 人的人,一个去 sha 人。

两个场景对比着看,你会发现大叔和智友走上南辕北辙的决裂之路,已是必然,只是在那之前,他们仍然会频频回望、彼此挂念、甚至为了对方愿意豁出命去。

正是这种胶着、犹疑、欲语还休,仇恨中裹挟着依恋,决绝中夹杂着不舍,才让最后的对决铭心刻骨,痛彻心扉。

智友带着 重 案 组 的小同事追踪一名 sha 人嫌犯。

一身黑衣,不疾不徐,跟在嫌犯后面已经很久。

看得出来,她既有技巧亦有足够的耐心,老练且警惕。

有个小细节很有意思,当有人回头观察周遭环境时,跟踪在后的智友直接将(男)同事揽过,拥抱,(作势)接 吻,一气呵成,看上去纯粹就是街头热恋的两个年轻人,同时借着同事肩膀的掩护,继续盯梢,不肯放过一丝信息。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智友还有个小小动作,她揽住同事的脖子,按向自己的颈窝,将对方的姿势调整到既是接吻的既视感,又能很好地掩护她继续观察——妈呀,智友那不带感情的按压,真是既冷酷又帅气,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听话点,按照我的动作来!

啊啊啊)危险解除,智友将同事轻轻推开,面无波澜,继续跟了上去——我就是个莫得感情一心搞事业的姐姐。

留下年轻面嫩的小伙子,表情有点懵,估计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吧。

智友跟踪嫌犯进入一层隐藏在居民楼里的暗窝,触目所及,是幽暗的灯光,浑浊的空气,到处是 xi du 后如 鬼 魂 一般晃荡的年轻人,个个灵 魂 出 窍 、醉 生 梦 死 ,犹如人间 地 狱。

智友面无表情,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

此刻的智友,在想些什么?

当刑 jing 已经两年,这种场景她已经见怪不怪,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被触动的痕迹。

只有她的眼睛,冷静,澄澈,与这 堕 落 罪 恶 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些年来,大叔有意识地将智友隔绝在他的生意之外,他用他的方法保护着她,但是,他是干什么的她怎会不知?

他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她怎会不知?

他的权势金钱是建立在无数人放弃了人生醉 生 梦 死 的基础上她怎会不知?

初当 xing jing ,当她第一次涉足这种场所、当她亲眼看到有人为了“药” 欲 生 欲 死 、sha 人 放 火,她的心里会有怎样的震惊!

她依恋的、仰慕的、信任的、牵挂的那个人,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确认这一点,需要巨大的勇气和血淋淋的撕裂。

她是东训的孩子,她的血液里流淌着东训的善良和悲悯。

她跟她爸爸一样,根本就不是天生的恶者。

她跟她爸爸又不一样,东训是带着欺骗和目的性接近崔武镇,而她,是在最无助、最凄惶的时候,把自己交到了崔武镇的手里,一同交给对方的还有她的信任、倚靠和未来的人生。

所以,当她面对那 罪 恶 现 场 的巨大冲击时,她的本能是要驱使着她与崔武镇的割裂。

但凡她冲动一点,再稚气一点,嫉恶如仇一点,她可能就已经站到了大叔的对立面。

但她太沉静、太理智又太执念(是不是很矛盾),理智于她看清楚了她与大叔之间根本不可能条缕清晰分割得一清二楚,她的人生已经跟他的人生深度重合,剥离他就等于将自己劈开,否定他就等于将自己过往的人生作废,她没有这个魄力,也不具备这个能力。

执念于她坚信她与大叔在为爸爸 报 仇 这一点是方向一致、同仇敌忾的,在这漫长艰险的复仇之路上,他们是彼此鼓励、彼此倚靠、彼此扶持的,她不能否定他,否定他就等同于否定了复仇,否定了复仇,就等同于否定了她对爸爸的爱。

这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

她能怎么做?

在重 案 组 这两年,经她手的 刑 事 案 件,追踪、调查、侦 破 案 件,她搏命奋进、恪尽职守,不带一丝杂念。

至于涉 du 案件,归属于缉 du 科,她基本没有染指的机会。

但她也确实有意无意似的,将与大叔见面的机会减到最少。

那丝丝缕缕的牵绊,若有若无的暗涌,她虽没有经验,但她也不是个傻子,他看着她的时候的眼神,她听到他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她会心慌,会期盼,会手心发热,会辗转难眠,甚至会在某个下着大雨的夜里,不管不顾冲到饭店门口,站在道旁的大树阴影里,淋着雨,看着大门开启又合上,却始终没有他的身影......她不知道这算什么?

到底算什么??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

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她只能淋着雨,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坐在房间角落的小椅子上,等天明。

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待续 20211130 11:40)14智友搜寻着 嫌 犯 的踪迹。

群 魔 乱 舞 在她眼里虚化为背景。

她从来都有这样的本事,将专注力聚焦再聚焦,这样才能一击即中。

她的脸上没有冷漠和鄙夷,只是平静,只是冷静。

她是从熔炉中走出来的人,磨砺太多,煎熬太甚,除了对 仇 人的 恨 意,她几乎很少有太强烈的情感。

除了,从东训那里遗传而来的悲悯之心。

撩起门帘,昏暗的灯光,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一个女孩子 吸 high 了,已然 昏 死 过去。

心中的犹豫一闪而过,每年、每天,都有因为这个原因而 死 去的人,她不是救世主,她救不过来的,而且,嫌 犯 分分钟都有可能逃离,那是花费了近半年时间终于确凿能够将他捉 拿 归 案 的机会......不过,智友的身体动作快过她的思想斗争,尚未厘清思绪,她已经走到了女孩身边,俯身查看她的情况。

尚有呼吸,非常微弱。

她将女孩的身体侧放,将手探入她的口中。

果然,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

她将堵塞物掏出,女孩骤然恢复了呼吸,连声呛咳。

智友将她揽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女孩的命算是捡回来了。

第一次看这个情节,心中是微有诧异的,马上就要兵戎相见的 抓 捕 现场,智友竟然还有时间、精力去救助一个 吸 多了的姑娘。

就算真 死 了,也是她咎由自取,最多亲友痛苦,旁观者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智友如此,未免有些圣母心了。

然而二刷的时候,看到这儿,突然联想到之前在学校里,智友被那胖渣女同学欺负成那个样子,她热 血 上头、拼力抗争之余,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那个也一直被欺负却从不敢反抗的同学——智友,不管命运如何虐 待 她、嘲弄她,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从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的善良和悲悯是爸爸送给她的两扇翅膀,已经深深扎根在她身上,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护着她,在别人身处险境时,她护着别人。

(写到这儿,突然哭了,智友,太不容易了,太苦了,命运你何其狠心?!

大叔,大叔,你为什么要 sha 了智友的爸爸,那是智友唯一的亲人......)隔壁一扇玻璃之隔的房间,智友发现了异样:她要捉拿的 sha 人 嫌 犯 竟然正在与人 du 品 交易。

智友贴着玻璃,透过缝隙,仔细观察,凝神细听。

那个带货前来的年轻人面皮白净、高大英俊——看样子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可惜了。

智友心中微微叹息。

他正竭力要求面见 话 事 人。

而她的嫌犯,那个收钱的人,正兀自犹豫。

智友也在犹豫着。

人,她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但是,看着两人面前桌上那一大兜货,到时候 缉 du 科必然要介入,在自己尚未正式进入 缉 du 科之前,尽量不沾手关涉 du 品 的案子,这是智友的原则。

带货人已没有耐心,作势要提货走人。

嫌 犯着急,拨通了老 大 的电话:“有人带着一个小喽啰过来,说想和你当面谈谈......”与此同时,智友的耳机里传来了楼下留守的小同事的提醒:“前辈,前辈!

楼上缉 du 科 正在进行 诱 捕 行动!

”智友了然于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寻找趁手的工具。

又看了一眼躺在墙边床上苏醒过来的女孩,走过去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女孩身上——你先躺好,姐姐我要暴起了。

回身,提起椅子,朝着嵌在墙上的玻璃隔板狠狠砸了下去。

耳机里,传来小同事焦急阻止的声音:“前辈!

前辈!

”缉 du 科 诱 捕不是不行,自己追踪了数月的嫌 犯被他们带走,也不是不行。

但当智友听到她的嫌 犯向他的老 大 拨出了电话,她必须打断这一切。

她不能肯定嫌 犯口中的“老 大”是谁?

也许是个不相干的人,也许是崔武镇的某一个手下,也许,就是崔武镇本人。

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必须立即亮明身份、捉拿嫌 犯,能带走他是最好的,然后把剩下的烂摊子交给缉 du 科去处理。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当她破窗而入、从天而降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当然最懵的是我们那位高大英俊的带货人——缉 du 科执行诱 捕 任 务 的 jing 官。

口香糖也忘了嚼,浓密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又惊又恼,瞪着面前这个害得自己功亏一篑、自称警察的 死 丫头——哎呀呀,真是像啊,完全就是穿越而来、穿了增高鞋垫的都敏俊xi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操家伙,打啊!

一片混战!

对于人狠话不多又没有解释习惯的智友来说,这是她最喜欢的。

三下五去二,就把嫌 犯放倒了。

那边,咱们的诱 捕 jing 官 心里憋着气,不遑多让,上手就干翻两个马仔,正在上铐子的时候,一抬头,那丫头竟然已经利利索索铐了嫌 犯,向门外走去,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

心里那个气啊!!

又恨又气又顾及是自己的同袍,虽然是个丫头,身手看上去比自己还狠 厉,心里愈发气了,还对自己视而不见,那就更更气了——嗯,此时此刻的 jing 官就是这种心态。

“喂!

喂!!

你给我站住!

”这人已经气得没人形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真的不至于。

关键是他没遇见过这种酷到没边儿的姑娘,他要的解释和谦卑,在智友那里就是个屁——有各种解释和点头哈腰的时间,还不如连夜 审 讯 案子。

“你谁啊?!

你谁啊你?!

” jing 官 扯住嫌犯的胳膊,问到智友的脸上去。

呵呵,他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揪住人家姑娘。

“那你又是谁啊?

”智友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是在恼火、在发飙,她是在微皱着眉头、态度认真地问问题——是啊,你到底是谁啊?

仰倒!

我TM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搞搞清楚你干了什么混账事!

兄弟们半年来的努力都泡汤了!

你竟然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意!

气疯了的 jing 官 吐出嘴里的口香糖——老在嘴里粘着,说话都不利索,影响老子发挥我的威吓本色,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缉 du 科的全弼道 jing 官!

”哦,那你早说嘛,啥都不说,先气哼哼的,“我是 重 案 组 的吴惠进。

”不打不相识的两个人算是互相亮了招子。

接下来的对话,很有意思,基本是鸡同鸭讲,一个气恼,一个冷静;一个嚣张抓狂,一个据理力争。

虽然最后全 jing 官将人带走了,但咱们看得清清楚楚,他可是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过,气饱了。

有一个小细节还是蛮动人的。

当全 jing 官要霸道地扯走嫌 疑人,“这个人我带走了!

”智友的反应非常真实,亦非常可爱。

她两只手揪着嫌 犯,将他往自己这边扯,眼睛瞪得溜圆,猫着嘴,大声说:“不可以!

”活脱脱就是一个跟小朋友抢玩具的小女孩。

好笑,又心酸。

因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重,智友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神情,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面对着跟自己争抢嫌犯的同仁,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唉智友的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就以这种又气又恼、又帅又尬的形象出现了。

与此同时,大叔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场景里,干些什么呢?

(待续 20211130 17:17)15江边,又是江边。

他崔武镇看着像命中缺水的人吗?

水为财,这些年,他的财富已经多到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夸张的地步,他可真不缺“水”啊,那为什么他一生中能记得起的那些个场景,都是发生在江边?

10年前,在江边,他被伏击,命 悬一线,是东训和泰州飞车赶来,救了他一 命,东训还替他挡了一刀。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所有的厄运一扫而空,事事顺利犹如神助,生意版图急速扩张,他还曾笑着跟东训和泰州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三个人都笑了,东训憨厚,泰州拘谨,只有他笑得最是嚣张。

5年前,他 sha 了东训,骑着摩托,飞驰来到江边,怀里揣着那把 qiang ,眼前是东训 死 前认出了他的样子,竟然没有恨意!

只是哀求他放过自己的女儿,东训的脸上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看着滔滔江水,他被悔意淹没——是的,他后悔了!

在他背对着东训慢慢穿过走廊、听着身后东训临 死 前呼哧的喘息和门后那个女孩疯狂的嘶喊,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的手探入怀里,掏出那把属于东训、又被他拿来杀了东训的 qiang ,qiang 支 在夜色下泛着冷蓝的光泽,他举起 qiang ,将 qiang 口对准了自己......江上汽笛一声长鸣,瞬间清醒了他的思绪,他愣在那里,手慢慢垂下,心中再也无法忍耐,在江风中痛哭失声。

5年前,仍是江边。

他将从街边救下的智友提溜到江边。

到江边干什么?

别问,问就是像崔武镇这种恶 人,什么 恶 事干不出来?

东训已经 si 了,还留着他那惹是生非的丫头干什么?

好一点,让她吹吹江风、清醒清醒,然后赶紧滚蛋!

狠一点,直接一脚踹进江里,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反正对他崔武镇来说,曾经的情意也已经随着东训的 si 一并 埋 葬 了,别把老子当成开善堂的!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忍心啊!

看到她满脸泪痕,不忍心,看到她手上有伤,不忍心,看到她头发乱飞,不忍心,看到她怒气冲冲,不忍心,看到她兀自倔强,不忍心,甚至看到她黑色卫衣配黑色羽绒马甲,也不忍心——小小姑娘,非要穿得像个脏兮兮的松鼠!

坏就坏在这“不忍心”上!

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可怜,小小的一只,身处险境,还张牙舞爪地不消停......大叔的心已经软成一片。

大叔啊大叔,本来是要到江边冷静冷静的,没想到你脑子一热,将少女带回,这一回你真是走眼了,那可不是什么流浪小猫,那是屠龙少年。

至于谁是恶龙,嗯,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如今,又是江边。

大叔要在这里 处 决 一个合作了10年的背叛者。

权 势 大过天的大叔早已不用亲自上阵打 打 杀 杀 了,他只需要在兄弟们搞定一切之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出场,宣 判,行 刑,即可。

所以,当江边的厮 杀 已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叔的豪车才姗姗而来。

说实话,江边的尘土飞扬、刀 刀 见 血 ,越发映衬出载着大叔的豪车滑过来时候的那种宁静致远、无声威严,连漫天星光和万家灯火都成了大叔出场的背景板。

5年了,大叔,您虽然老了点,但您更加派头十足、魅力非凡了。

只可惜,智友看不见,不过,她看见了,也无感,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虚荣的姑娘,对吧——锦衣夜行的大叔,就让我们替智友饱饱眼福吧。

大叔一身灰色西装配深灰色衬衣,与衬衣同色的领带打得中规中矩,但是没用啊,那喉结、那胡须、那给背叛者最后一次系好领带的温柔有力的手指,还有那嘴里说着轻言细语时眼里却全然没有温度的冷酷气息......简直 sha 人不偿命啊!!

大叔,我可算知道了,这5年,你心中怀抱着对智友的无望和煎熬,敢情全都化作自我的修炼了,你这是要成精了!

举手投足、微微蹙眉、气定神闲、不怒自威......我只能反复去世了。

这里要着重表扬一下泰州的回旋踢。

帅!

真帅!

在此严正反对 hei 涩 会 招募青年才俊,对于稳定社会 和 谐 发 展、打击 hei 涩 会、扫 除 hei e 势 力 一点好处都没有,尽引得像都江才这样的学生无心上学、引得小姑娘们惊声尖叫。

非常不好。

不过,泰州还是破功了。

踢完之后应该潇洒收腿,然后面无表情站到一边。

瞧瞧咱们的小泰州,收完腿,还是没忍住用他的小眼神瞅了瞅大叔的反应,哈哈,求表扬啊说回正经的,来听听这个即将被大叔处决的背叛者是怎么争辩的:“我......我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胸脯拍得邦邦响,“求你饶我一 命 ......我女儿才刚上大学......”又是一个背叛者父亲,又有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女儿。

大叔会怎么想?

怎么做?

这难道不类似于东训和智友的翻版吗?

大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温和平淡的语气:“我会好好替你办丧事。

”站起身,垂下头,不再说一句话——大叔,人还没 死 呢,你这就默哀上了?

看到了吗?

这才是大叔在面对背叛者及背叛者家属最真实的态度,那就是:无情。

绝情。

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

现在看出来大叔对其他人和对东训、智友的区别态度了吗?

对东训的不舍和悔意,对智友的难以言述、独一无二的情愫,那是大叔行走半生,唯一的失态、失手、痛彻心扉和情难自禁!

无脚鸟可不能生了妄念,想要贪恋那片刻的温情和一时的安逸,而栖落枝头——因为那是它的死期。

大叔走过半生,心似明镜。

他就是那只无脚鸟。

但他仍然扑闪着翅膀,朝着枝头坠落下去,因为他舍不得错过,舍不得放弃,哪怕他明知,他付出的是生命。

(待续 20211201 12:15)16平行空间里的两个人,一个在抓 sha 人的人,甚至救人;一个在 sha 人,顺道心无波澜地毁掉一个家庭。

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相遇。

就算命运阴差阳错有了安排,那也不过一个是 恶 贯 满 盈 的 du xiao ,一个是嫉 恶 如 仇 的缉 du jing ,不 共 戴 天,你 si 我活,彼此的眼神在彼此脸上掠过,掠过而已,不会多停留一秒。

但命运吃错了药,将他们带到对方的面前,以血 海 深 仇 为底色,以弥天大谎为针帛,一线一线绣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锦绣颜色,然后,再素手裂裳,将一切生生撕碎......命运的无常,让亦在其中挣扎的我们,心有戚戚。

说回大叔,当我一刷再刷之后,终于看出了门道,原来低调、内敛、克制、年龄一大把的大叔才是那个负责推动二人情感走向的明线,而智友,别看她年轻、热血、激愤、偶有冲动,她永远是那条暗戳戳的暗线。

听到了吗,是“暗戳戳”,是真实存在的,不过需要善于发现的眼睛和擅长推理的头脑,嗯,刚好这两者我都具备。

还记得大叔站在江边,望着不远处那辆封闭的正在震动的车辆吗,车里,是拼 si 挣 扎的背叛者。

大叔不需要亲自动手,但亲眼看着背叛者 si 去可是他的保留节目,他不会错过。

泰州站在他身边,也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

然后电话来了,他从怀中掏出手机,屏幕亮着,应该是信息。

他看完信息,头也不回,径直走了,走了是谁的信息让他连行 刑 都不看完、连泰州都不交代,就快步离去?

除了智友,还能有谁?

这明晃晃的在意和偏爱让泰州都忍不住盯着大叔的背影,一脸无语。

这是明线:智友出现,大叔掉链。

那暗线又是什么?

当然是电话背后、发来信息的那个人啊!

这么晚了,上蹿下跳抓 嫌 犯 已经辛苦了一天,姑娘你不累啊?

不累!

姑娘连夜接到调令,明天一早就要去缉 du 科报到,这等大事,怎能不分享给那个人知道?

怎能不约了明晚见面?

不管智友愿不愿意承认,大叔,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信任,唯一的分享,唯一的牵挂,唯一的倚靠。

智友什么都不必说,专线电话的一声震动,那种迫不及待已经扑面而来,让那作 jian 犯 科 的大叔都恨不得放下 屠 刀。

怎么样,这暗线是不是虽暗但甜,让咱们的心跟大叔一样,恨不得明天晚上即刻到来!

这可能是大叔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黄昏了。

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今天可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他等别人的滋味。

智友算是“别人”吗?

她是藏在心底、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

她若不是“别人”,那她又是他的“谁”?

他不愿深想,好像也不是不愿,是害怕,害怕将问题想透,因为一旦想透,那结果就只有一个。

他没有勇气面对。

他猜测着智友今天约他见面的事由,信息里她只是说有重要的事,但并未具体告知。

可能真是很重要的事吧?

这样急迫地要见面。

上次见面还是秋天的时候,这都冬天了......想到这儿,他自己无声地笑了一下,一年分四季,每个季节与她见一次面,如果还能再活30年,那就是120次面,好像太少了的样子......不过,等她不用工作了,他也解甲归田,归隐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那倒是天天都能见面了......都在想些什么呢?

再过些年,智友风华正茂,自己可是糟老头子了......桥上摩托轰鸣,大叔转身望去,看到他的女孩正一身黑衣,飞驰而来。

大叔体会着胸口翻涌的妄念,想要压制,又忍不住放 纵,任其肆意蔓延。

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有这一点念想了。

大叔感到从未有过的卑微。

当摩托靠近江边尚未停下的时候,智友已经看到了那个瘦削挺拔的身影,在岸边灯火的映照下,是一帧黑色的剪影,不知为什么,看过去特别孤独,甚至有些凄凉。

智友不是易感的人,心里却忍不住一酸。

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大叔,陪她练拳,给她买下满是阳光的公寓,支持她选择的路,给她最大最自由的私人空间,甚至在她不邀约的情况下从不主动出现,但只要她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他就会即刻出现在她面前......她见过他 凶 神 恶 煞 的样子,但对她,他永远是温和的话语,鼓励的眼神,有时候她发现他在看她,眼里是无限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些心酸,等她回望他的时候,他就会微微一笑,眼中恢复了平静。

她有时候会有很 疯 狂 的想法,不报 仇了,这样把大叔绑 在她的复 仇之舟上,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些年来,虽然爸爸去世了,但只要提到他,大叔那哀戚的神情和从内心流露出来的不舍,是做不得假的,大叔对爸爸是真正肝胆相照的兄弟情义。

可是,爸爸走了,大叔总要放下,总要继续朝前走,因为她报 仇的缘故,让大叔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这样对大叔太不公平了。

可是一想到若真的放下复仇,智友的心就痛得万箭穿心,大叔可以放下,自己怎么放下?

那是她最爱的世上唯一的最后的亲人!

而且......放下 复仇,也就意味着放下与大叔的牵绊,是啊,不再报仇的话,智友和大叔还有什么共同的纽带?

大叔肯定会给她安排好往后生活,从此,生活在世间的两端,各自安好,各自疏远......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感觉呼吸不顺畅、胸腔里空荡荡的、想要抓狂的感觉。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智友将车熄了火,取下头盔,探手到怀里,保温杯安然无恙,没有漏洒,杯壁因为焐在怀里,摸上去有温润的暖意。

她紧了紧夹克的衣襟,朝着那等待的人走去。

(洋甘菊茶一篇写不完,明天继续 20211201 17:24)17他面对江水,没有回头,听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她骑着车穿桥而过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由远及近,车灯也渐渐明亮地照过来,他转过身,背对着驶过来的她。

他听着她停车、熄火、好像在车上顿了一瞬,然后下车,向他走来。

太久没见到她,自己又要这么矫情地拿个背对着人家,现在转头也不是,不转也尴尬——人家骑着摩托来的,这么大动静,你听不到吗?

听得到,但,真的,好想见她啊,甚至想,转身......抱她......大叔!

请停止你的纠结!

不至于!

昨天你不是还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地方处 置 了一名叛 徒 吗?

气定神闲、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怎么这一会儿怂了?

盯着江水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大大方方打招呼,请拿出你的派头来!

“你等很久了吗?

”智友走过来,与大叔并肩,轻声问道,算是问候了。

不过她心里有些奇怪,大叔怎么一直盯着江面发呆,连自己走过来都没察觉?

而且,今天他还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挺新鲜的感觉,印象中他永远都是西装,最多冬天的时候加一件大衣。

智友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样的夹克黑衣......算是巧合吗?

“嗯。

”大叔转过头,看着智友,老实不客气地回答,虽然声音仍然是温和的,但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小小委屈——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快变成一块化石了。

大叔,因为不忍心,所以提醒你一句:面对智友这种单细胞直女,说出来的委屈才叫委屈,影影绰绰、遮遮掩掩的话只能让这姑娘感到困惑。

懂?

果然,智友噎了一下,这让人怎么接话嘛?

她看着大叔,他穿着家常的夹克棉衣、高领毛衫,温和的脸,虽然语气有小小的抱怨,但眼里是掩不住的淡淡笑意,江上灯火映照下,他看上去完全卸下了盔甲,令人感到柔和安心。

江风送来他身上的烟草气息,绕在智友的鼻端,智友只觉心中暖洋洋、软绵绵的。

“请你喝的。

”智友将手中的保温杯递给大叔。

不知是不是当初爸爸的 si ,让她心神俱碎、哭了又哭,硬是把嗓子哭坏了,那之后她就时常觉得嗓中有异物,也不能长时间大段高声说话,这支保温杯就常伴她左右了,一年四季都在手边。

今天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来不及回家,只想赶紧见到他,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很久没见面了,心里格外有点怯怯的,总觉得没法空着手、白着脸就来了,看到桌上的保温杯,想到他上次在电话里无意说起睡眠太差,就赶紧泡了洋甘菊茶,给他带过来。

杯子递过去的同时,心里却想着,他是用惯了好东西的人,这茶,他是不在意的吧。

大叔心中一喜,那什么委屈啊,等待的煎熬啊,全都一扫而空,还得做好表情管理,要绷住忍不住溢出来的笑意——那咋绷得住嘛,眼尾弯弯,嘴角翘起,明明就是好开心的样子。

喜哞哞地伸手接过杯子,一边微笑着,一边手指麻利地拧开杯盖——知道的他是在开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爱马仕盲盒——凑到鼻端,闻了一下:“这是什么?

”大叔!

拜托你淡定好吗?

你自己跳脱出来看看你自己,像不像那种被自己喜欢的小女孩递了一根棒棒糖后、先闻一下、然后将棒棒糖举在手里、天真地问对方“这是什么呀”那种弱智低幼小男生?

“洋甘菊茶,可以改善失眠。

”智友回答他,心里在腹诽:“大叔今天吃错药了,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

”呵呵,不对劲儿的还在后头呢。

“我知道你睡眠不好。

”智友补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软软的。

其实智友没有说软话的习惯,以前对着爸爸,也是有啥说啥,生气的时候更是尽飙狠话。

不是不后悔的。

面对大叔,这些年来,能够安安静静地扯些不相干的闲话的机会并不多,两个人一样的性格,话少,且有事说事。

但今晚不知怎么了,站在江边,冬夜的风倒不觉得寒冷,江对岸灯光璀璨,江这边却寂寥安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大叔和她两个人,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凄凉,却又有着他与她并肩的踏实。

一杯洋甘菊茶,仿佛成了他与她之间的秘密,对抗着这个世界的无常。

大叔心里好甜啊印象中,智友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反正他什么也不缺;印象中,智友也从未这般关心过他,之前好像是跟她提过一嘴,说自己睡眠不好,她竟然放在心里了。

被自己惦念的人也惦念着,原来是这么温暖又幸福的感觉。

美滋滋的大叔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又一口吐了出来!

“这......怎么一股化妆品的味道?

”大叔苦着脸,望着智友,不再装腔作势。

他不喜欢那些明明暗暗的香味,生意场上碰到有女性用了香水,他都是能离多远离多远,实在不方便走开,他就自顾自把烟点上,反正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不过智友说这茶是洋甘菊茶,他没喝过,洋甘菊茶是这种味道?

等等......等等......这味道怎么有一丝丝的熟悉感......江风把智友身上的气息隐隐吹送到大叔的鼻端......这不就是智友身上的味道吗?

他不知道她是用了香水还是口红,那是一种植物的干燥清冽的香气,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就是保温杯中的味道......这是她常用的保温杯啊,这是她天天带在身边喝水的杯子啊,这杯子里就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清雅又别致的味道啊......可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啪啪打脸的大叔除了找补,还能怎么样?

“难喝得我都要失眠了。

”大叔硬着头皮说,同时将杯盖拧紧,把杯子紧紧攥在手里——如果智友就此把杯子收回去,那可不行!

大叔!

请注意你的风范!

你跟那种拿了别人送的棒棒糖、一脸嫌弃又傲娇地说:“妈妈说吃糖对牙齿不好!

而且我根本不喜欢草莓味儿的!

”、然后迅速将棒棒糖藏进口袋里的小男孩有什么两样?!

智友嫌弃地看了大叔一眼——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多戏啊?

但是看到大叔难得这般轻松适宜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放松起来。

“切。

”她轻轻啐了一声,望向江面。

如果爸爸还活着,此刻就在身边,左边站着爸爸,右边站着大叔,三个人迎着江风,喝着保温杯里暖暖的洋甘菊茶,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看着对岸明明灭灭的灯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争论着等一会儿是去吃参鸡汤还是辣鱼汤当做宵夜......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jing cha 还好当吗?

”大叔轻声问。

他知道总是要说正事儿的,虽然关于洋甘菊茶这种懒洋洋的话题,他可以陪着她说一整夜也不会倦。

大叔的问话将智友的思绪瞬间拉回,还别说,xing jing 这个职业,仿佛天生跟智友契合,追踪嫌 犯的时候不知疲倦,分 析 案 情 的时候抽丝剥茧,需要将人拿下的时候更是人狠话不多,直接上手干,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连年晋升、两次申请就被缉 du 科招募麾下的原因。

她想到今天一早去缉 du 科报到、猛然转头、凑到自己面前来的那张脸——缉 du 科老大车奇浩——这张脸曾经在爸爸 si 后的某一个深夜出现在房门上嵌的猫眼里。

他穿着黑色的雨衣,罩着雨帽,不停地按门铃,却始终不出声。

仿佛一个阴郁的地 狱 使 者。

智友吓得在门后浑身轻颤,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终于转身离去。

待智友从 惊 恐 中回过神来,才想到此人会不会跟爸爸的 si 有关,赤着脚、冒着雨就冲了出去,但是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现在,这张脸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必须死 死 遏制住揪住对方的衣领将爸爸的 si 问个一清二楚的冲动,这是 jing 局,除了忍耐,只有忍耐。

“我被调到缉 du 科了。

”智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大叔的眼睛。

原来是这件事。

早应该料到的啊。

智友她在重 案 组 那么拼命,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洋甘菊茶的暖意从指尖慢慢退去,大叔感到渐渐涌上来的寒意。

“现在真的要开始了。

”大叔一语双关,同时心中自嘲着,不过这个傻姑娘她是听不出来的。

但是我心里清楚啊。

大叔的心一点一点在变冷,现在真的要开始了,复仇的大幕已经拉开,当智友完全看清楚了,坐在舞台上的那个唯一的主角、那个她恨 之 入 骨 的杀 父 仇 人 是他崔武镇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终于能够查出 qiang 支持有人是谁,以及这件事和车奇浩有什么关联了,而且,我会找出,一定会找出,到底是谁,sha 了我爸爸。

”智友望着远处江上慢慢驶过的船只,慢慢地说,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的大叔。

大叔,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个世上,只有你知道我是多么不易,也只有你不问条件地帮助我,不言不语地陪着我,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想早日找出 sha 害爸爸的那个人......智友看进大叔的眼里,仿佛看进了他的心里,她家都没回、饭也没吃、飞奔而来,就是想要告诉大叔这个消息,想要大叔跟她一样的欣慰。

她想从大叔的眼里看到支持、鼓励,和倚靠。

大叔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眼里没有她料想中的欢喜。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温和,宽厚,甚至带了一些悲悯,让她禁不住想起许多年前,爸爸心血来潮带她去一间寺庙烧香,她虔诚地焚香、叩拜,站起身,转过头,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老的僧人正在平静温和地看着她,仿佛又不在看她,而是看她身后飘零的落叶。

有一种心酸的宁静。

就是这种眼神。

她哪里知道,此刻的大叔,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根本无法出声。

命运的力量扑闪着它暗黑的翅膀,拖拽着他,想要让他远离他心中惦念的人儿。

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保温杯 死 死 地攥在手里,仿佛拖拽着整个地球。

“我以前跟爸爸说好的,要在海边盖一间房子,在院子里挂一张吊床,每天钓鱼、游泳,就像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一样,他想要过那样的生活......”智友望着江面,自说自话,耳边响起跟爸爸一起坐在海边时爸爸吹的口哨声,不成曲调却再也不会有的美好,胸口一热,眼底有泪意渐渐涌上来,“要是那人没 sha 了我爸......”智友转过脸,再次望向大叔,口中说着假设的语句,心里清楚地知道,爸爸,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自己再也不可能跟爸爸一起坐在海边,余生不论过着怎样的生活,或悲伤,或快乐,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参与了......可是,没有了爸爸,怎么会快乐呢......大叔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脸像某种开在深夜里的白色花朵,她剪去了一头乱糟糟的长卷发,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英俊冷冽的少年,但此刻的她,眼中盈着泪意,仿佛被大人丢弃在街角的小小孩童,伤心,惶恐,却又拼命忍耐着不哭......大叔的心都碎了。

一步错,步步错。

大叔攥着保温杯的手指骨节发出轻微的喀喀声。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可是,哪里有什么如果!

大叔被懊恼、心痛搅动得呼吸都停滞了,他恨不能一把将面前这个女孩搂进怀里,将所有的真相全部告诉她,全部......“......我们有办法像那样生活吗?

”智友的声音很低柔,带着商量的语气,在大叔耳边幽幽响起。

(待续 20211202 17:03)18我常常在想,江边的那一杯洋甘菊茶,对智友和大叔分别意味着什么?

智友,一个22岁的女孩,以复 仇 为主业,hei 帮 卧 底 为副业,不论哪份作业,对她来说,都是 致 命功课,一不留神是要掉 脑 袋 的,她有时间和经历去搞暧昧吗?

当然没有了。

一个女人搞暧昧,需要有钱有闲、外加一颗不安分的心,这些跟智友都不沾边。

那她为什么数月不见,一见面就送了大叔洋甘菊茶,温暖贴心有助睡眠,保温杯还是自己常用的,杯子里还带着她独有的气息,这真的可以解读成一种很私密的暗示:我们是不分彼此可以一辈子(一杯子)的人。

是不是暗戳戳的好甜?

其实分析一下智友的性格,就知道是想多了。

她是简单、直接、身手快过脑子的性格,生活习惯、做事风格以利落便捷为主(想想她房间的样子、她冰箱里的存货)。

匆忙见面,不能空手,保温杯就在手边,又记起大叔曾提过一嘴说是睡眠不太好,那不刚刚好,泡了茶,抄起就走。

真的没有那么多绮念在里面。

但是啊,埋伏在表象之下的暗线你看到了吗?

她记得大叔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知道他烟酒不离但从不喝茶,她知道他讲究多嫌弃这嫌弃那但仍然用自己的旧保温杯装茶——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只要是她给的,大叔一定会喝,大叔就算嫌弃全世界也不会嫌弃她啊!

这还不够确信吗?

确信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确信对方会无底线地包容自己。

智友不玩儿暧昧,因为她不会玩儿,更因为她不需要玩儿。

她不需要试探和揣测,她只做她自己就好了。

一个在情感上从不翻检、自省的人,她很难探知自己的内心,她看不到海底沟壑的暗流,只安然于海面的平静。

她以为大叔就是大叔,其实大叔早已不止是大叔。

对大叔来说,这一杯洋甘菊茶,他把它看得好重,重到他决意用 生 命 去交换。

当智友向他轻声询问:“我们有办法像那样生活吗?

”“我们”指的是谁呢?

自然指的是智友和没有被 sha 死 的爸爸,可是当她看着他的眼睛,满含着期待,那一刹那,他非常确信,她话语中的“我们”一定是包含了他的!

他半生颠沛,从小弟到大佬,从无人问津到富可敌国,多少人花团锦簇围在他身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空旷堂皇的饭店顶层有多寒冷!

无数个无法入眠的夜里,他像一头困兽煎熬着等待天明。

人人都怕他、敬他、想从他身上捞好处,或者想让他死,他困在那体面的黑西装白衬衣里,高高在上,装腔作势。

他早已活得没一丝人气儿,早已是一头面 目 狰 狞的野兽。

是啊,曾经有一个人,能让他笑,能让他诉苦,能让他喊痛,后来,他亲手 sha 了那个人。

他本以为此后半生,就在荒漠中焦渴,除了忍耐别无他法,然后这个小小的女孩,拿着她自己用过的杯,装着能让他安然入眠的洋甘菊茶,递给他,请他喝茶,那一刻,他不是什么大哥,也不是什么老大,他只是一个睡不好时有人操心、吹着江风有人问他冷不冷、需要被关怀、需要被挂念的中年大叔。

一个活在这世间的普通人而已。

他再不会放手。

但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确认这一点。

过往的岁月,他习惯了交换,不付出,断不会凭空得到。

没人教过他,当一个人心里有你、想要对你好,那就自然而然对你好了,哪里有那么多衡量计较?

无条件地信任你,润物无声地惦念你,理直气壮地让你喝她觉得对你好的东西,眼泪说来就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从来不正经称呼总是张口就说事儿,她最念想的未来画面里给你留了一个位置......还要怎么确认?

大叔,面前这个人就是你寻了半生的珍宝。

世故又天真的大叔终于看清了这一点。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法将少女拥在怀里,将一切合盘托出,然后等待她的 宣 判。

他想要紧紧紧紧抓住这余生中的微光,他宁肯当个咬紧牙关 死 守 秘密的恶人,也不要洋甘菊茶打翻、与她血 刃 相见。

他拿出了他的 刀,数年来他从不离身的贴身之刃,交到她的手里:“这是我用过的 刀,”——我已经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里了,“一找到那个人就 sha 了他,”——那个人就是我,当你知道了真相,千万别为难,我亲爱的女孩,“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组织都会保护你。

”组织就是我,我向你承诺,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我会永远保护你,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没办法,大叔就是这样的人。

除非不付出真心,一旦付出,他会珍视她甚于生命。

一杯洋甘菊茶,智友赚大发了。

(待续 20211203 18:33)19一杯茶,智友送出即放下,而大叔,从此杯不离手——成日捧着,仿佛杯盖一开,那人就会蹦出来似的——惦念至今。

大叔,不是我说你,既然选了 hei 涩 会 老大这种非常规职业,那就应该明白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心里有了牵绊,只会影响你判断的清晰度、拔 刀 的速度,以及,形象的违和度——大叔,你已经成功吸引到江律师和泰州对你的特别关注。

江律师多精明的女人,这些年,她对大叔可算是忠心耿耿,凭着精湛的业务水平给大叔摆平过多少事儿啊,明里暗里她也给过大叔送过秋波,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天长日久,江律师也死心了,收起杂念一心一意做事,毕竟东川给的报酬是任何人给不了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叔身边从未有过女人。

提到大叔跟女人的关系,倒想多说两句。

大家没觉得东川派就是个和尚窝吗?

怎么大家身边都没女人的?

大叔没有,泰州没有,东训也没有,智友是女儿,不算哦。

大家伙儿像约定好了似的,一门心思干事业,不结婚(参考大叔和东训),不谈恋爱(参考泰州),连带着江律师也走的性冷淡风,连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都是黑金35中性尺寸,根本不带一丝一毫的女性化气质。

只有体育馆里那群荷尔蒙爆棚的年轻人,看到智友的时候,眼里泛着绿光,为什么啊?

很简单啊,因为他们还没正式加入东川,所以他们尚未被 阉 割 。

别被“ 阉 割 ”这个词吓着了,或者换一种说法,“被组织化”。

现代 hei 涩 会,组织的严密性和忠诚的严苛性,超出我们的想象,而且不同的组织,会打上不同 带 头 大 哥 的深刻烙印。

东川派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兵强马壮,主要功劳是记在崔武镇头上的。

他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目光长远、言出必行,带着兄弟们打江山,能力绝对是杠杠的,关键是此人极度自律、私德无亏,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放纵的痕迹,光是不近女色这一点,他几乎自律到近乎洁癖的程度。

这种人,是会让敌人从骨子里感到害怕甚至敬佩的人,那么兄弟们就更不用说了,老大都如此冰清玉洁、洁身自好,谁敢猖狂放纵啊!

天长日久,东川派就形成了不成文规矩,在女人的问题上绝不会有明面上的放 纵 瑕疵,如果有人因此而犯了错误(更别说这错误还关涉智友),那等待他的就是真正的酷刑,参考都江才和金澈虎。

嗯,就是这样一个秉持着禁 欲 主义的大佬,突然某一天晚上从江边吹风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女式灰橄榄绿的旧保温杯,再不丢手,跟长在手上了似的。

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吗?

江律师能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吗?

就算不为八卦,也要随时掌握金主的各种动向啊。

“没见过你用这种保温杯哦?

”江律师旁敲侧击。

“这是洋甘菊茶。

”瞧瞧大叔那温柔嘚瑟的小样儿。

“洋甘菊茶?

”江律师立即察觉大叔的异样——十年来从未见过老板如此骚包,还“洋甘菊茶”,他一个 hei 道 大 哥,平日里都是烟酒伺候,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

“辛苦你了,江律师。

”大叔立即知道自己失态了,把“赶紧滚蛋”写在脸上。

江律师好打发,泰州可不好打发。

他已经冷眼观察了很久了。

泰州从少年时就跟着大叔,他的眼里只有大叔,他的观察也比任何人都细致。

这些年,随着智友在大叔身边待得越久,大叔的变化就越来越肉眼可见。

那个杯子还能是谁的?

除了智友。

一杯茶都能让老大如此割舍不下,可见智友在老大心中的重要性了。

这绝对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当初东训作为 jing 方 卧 底,被老大发现,那个晚上是泰州把东训的行踪告诉了老大,老大赶过去搞定了东训,事后还给东训留了体面,说起来,他东训仍然曾经是东川的二把手。

谁能想到东训那个不识趣的女儿死活纠缠,吵嚷着要报 仇,老大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收留了她,还让她进入体育馆着力栽培。

死丫头,要不是她,都江才也不会毁了脸赶出东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坏崽子,跟她爹一个样子!

现在又进了 jing 厅,情 报消息没见她弄回来,倒是把老大的心搅得坐立不安!

泰州对智友的天然敌意和顽固偏见,从泰州得知东训的卧 底 身份时就已经开始了,虽然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

要按他的做派,智友被那群小混子绑在后备箱,那就 死 她的去呗,就算按照老大吩咐,将她带到江边,那也是一脚踹进江里,石头都懒得栓。

hei 帮 和 卧 底 是不共戴天的仇 敌,老大sha了东训本就天经地义,可是老大将智友带在身边,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还以为老大是在下一盘大棋,现在看来,老大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泰州急啊,说到底,也是他没有经验,情场老手稍作观察,就能发现老大情思暗生的蛛丝马迹,可是泰州小朋友只觉得老大心目中智友的地位好像越来越重要、自己有被取代的危险。

“你相信她吗?

我不信任她。

”瞧瞧泰州这气噘噘的小样儿。

“我相信她的恳切,”注意这句话,“她的恳切”,换一种说法,就是:“先不说她这个人怎么样,反正她的心眼儿是没问题的,她对我们东川是没有坏心的。

”哈哈,咬文嚼字的大叔啊,自己的心早已全然地接纳了智友,当着泰州的面却只突出智友对组织的无害性。

他不想在泰州、在任何人面前毫无遮拦地表现出对智友的无条件信任。

他记得那种感觉,一方天地,被江水划分成两个世界,对岸是灯火、是俗世、是帮派组织、是江律师、是泰州、是所有一切,而此岸,是他和智友,是星光、是江风、是洋甘菊茶、是孤独寂寥却两两相依、是不言不语却千言万语、是永不解释却全心全意。

他沉默着,仿佛只有这样,这种感觉才能常驻心底。

“如果有一天出了差池,我们就得 sha 了她。

”泰州仍然想从老大口中得到一个他想要的承诺。

“......那是当然的。

”大叔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茶。

人生中第一次骗了泰州。

毫无愧色。

(待续 20211204 23:13)20感叹一个小细节,绝对的令 人 发 指!

在江边,大叔跟智友见面时,穿的是黑色夹克,里面是一件藏蓝色的高领毛衫。

场景一换,在饭店广场,大叔拿着保温杯喝茶,听江律师汇报生意,他穿的仍是黑色夹克,但里面换了一件灰橄榄绿的高领毛衫,跟手中的保温杯一个颜色。

暗戳戳的大叔,其心天地可鉴。

跟老房子着火的大叔比起来,智友可专注多了,全副身心搞事业。

如愿调入缉 du 科,跟车奇浩也照了面。

常年的蛰伏和隐忍,让智友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这让车奇浩很满意,对她留下了“有能力又坚韧不挠”的印象。

说到车奇浩这个人,也是个很复杂的人物。

首先,能在缉 du 一线奋战这么多年,信念和能力缺一不可,尤其他的死对头还是崔武镇;其次,他很会揣摩人心,能对下属说出“我们缉 du 警是没办法靠月薪或退休金支撑下去的”这样的话,那就是既将条件的艰苦摆在了桌面,又充分鼓励认可了每一个缉 du jing 属于自己的坚持下去的理由,水平非常高。

但与此同时,他对于安排东训去黑 帮 卧 底、乃至于后来东训被 sha 、遗下一女,他在追认东训的身份、穷尽力量寻找智友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不负责任、也不够厚道。

他虽然留下了东训在卧底期间的一切证据、包括所有的情报信息,但是5年了,整整5年了,他没有理由不给东训恢复身份,他更没有理由把寻找智友这样的事情交给一个根本不靠谱的 xing jing 去调查!

他着力隐瞒东训一事,不能不说是存了他的私心的。

这不是编剧的bug,实在是车奇浩就是这样的人,他太过谨慎,又太过自保,东训卧 底 一事,他仿佛与他的死敌崔武镇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在 jing 方那边掩盖了东训的真实身份,以至于东训到今天为止还是“被 杀 害 的东川派二把手”;而崔武镇也在东训 死 后为其体面厚葬,以为了帮 派而牺牲的自家兄弟名分。

这二人打的什么算盘,稍作分析就能明白:东训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曝光,哪个节点?

就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那一个节点。

就看他们俩谁能抢到这个节点。

所以,就算车奇浩日日将东训的绝笔信带在钱夹里揣在身上那又怎样?

遇事他优先考虑的一定是缉du 科和他自己。

所以,就算崔武镇天天将和东训的合影摆在桌上没事就凝视一番那又怎样?

遇事他优先考虑的一定是东川派和他自己。

这就是人性真实的模样啊。

所以东训在明知他和崔武镇的身份水火不容的前提下,仍然肯豁出命去救他;智友在明知身份一旦曝光就万劫不复的情况下仍然不顾一切去救大叔。

他们父女俩才是慈悲舍己、怀有赤子之心的人。

只可惜,命运不待见他们。

说回智友。

这5年没有白过,这孩子的成长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乍见车奇浩,虽然她眼神很冷,但能看出来她面色白的有点不正常,因为她心底是紧张的。

这么多年,终于接近了爸爸死去的真相,她能不紧张激动吗?

但很快,她就镇静下来,对车奇浩的询问(考核)对答如流,展现出一个xing jing的专业和果决。

有个细节处理得很好,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对话,车奇浩坐着,智友站着。

车奇浩本是领导,坐在办公桌后,但他是仰望着她;智友是科室新人,站在领导面前,却是俯视着他。

对话过程中,智友始终不卑不亢,背脊挺得笔直,那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车奇浩是有疑惑和敌意的,她绝不会因为对方是领导就殷勤几分,她骨子里的骄傲来自于她对爸爸的爱,来自于她的自爱,亦来自于这些年大叔对她的无条件包容和支持。

(插播小剧场:骄傲是需要底气的,大叔心领神会点点头,嗯,是我宠出来的。

)气急败坏的全弼道再次登场。

这位头发浓密、眼睛明亮的高大 jing 官,本是个温暖体贴又很俊俏的小伙子,怎么一遇到智友就气急败坏。

“这不就是孽缘嘛!

”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唉,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讲,小心一语成谶。

说到底,这种莫名敌意还是缘于不信任。

作为常年奋斗在一线的缉 du 警,最信任的人是谁?

不是亲人,而是并肩的战友,那是可以把命交到对方手里的同袍,彼此了解,彼此信任。

智友算什么?

谁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冰着一张脸,又坏事又抢功,现在竟然成了缉 du 科的一员?

竟然还成了自己的搭档?

这让全 jing 官情何以堪?

(待续 20211205 16:44)21全弼道耍了个心眼,联合同事要给菜鸟智友一个下马威,安排智友单枪匹马进入地 下 赌 场去带回一个 嫌 犯,一个与市面上新近流通的新“药”相关的名叫“芒果”的家伙。

本来是想让智友吃点亏、以后能够收敛点、夹着尾巴做人,万万没想到,此举却成就了开剧至今姐姐最飒爽、最嚣张、血脉喷张、攻气十足的一场个人秀!

通向 地 下 赌 场 的狭长甬道,泛着阴冷蓝光的黯淡灯管,推门而入的智友眼神 警 惕,神情冷峻,仿佛踏入丛林的猎手。

大个马仔倚门而坐。

询问,换来的是羞辱性回应;亮明身份,换来的是粗鲁驱赶;甫一接招,对方上来就下了死手,将智友狠狠掼在地上!

西八!

姐姐跟你好言好语,你不识抬举,那好,也就不用客气了。

智友掏出 jing 棍,快!

准!

狠!

攻向对方。

大个岂是吃素的,架起智友撞向墙壁,jing 棍脱手,智友索性赤手空拳,直击对方门面,手肘并用,招招狠厉!

一、二、三!

三招拿下!

大个瘫软在地。

听到动静,甬道尽头,大门打开,马仔们如潮水般向着智友涌来。

此刻,智友站在甬道中间,黑衣,冷面,目光炯炯,看着汹涌而上的众人,不慌不忙,弯腰拾起地上的警棍,直起身,手一扬,棍节应声而出,犹如战神,威风凛凛!

杀气腾腾!

劈!

砍!

横!

挡!

捅!

狭窄的甬道成了姐姐的专属舞台。

不断哀嚎倒下的家伙们是姐姐最好的舞台背景。

我们的眼睛根本无法从智友身上挪开!

谁曾想一个打群架的女孩能够如此魅力爆棚、光彩照人!

(走个神,如果大叔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感觉?

看到当初后备箱里惊慌无助的小猫已经长成了精准冷酷的猎手,看到他的女孩用的每一招都是他教的,看到她的举手投足已经深深打上他的烙印,那种震动、骄傲、满足、虚荣一定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感受。

总有人问,大叔是不是爱智友爱到想要跟她上船的地步,其实,对大叔这样的人来说,纠结于上船是狭隘了,他更想要的是,在这动荡颠沛的世间,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彻骨的依恋,时时刻刻的并肩,无所顾忌地喊痛,无所事事地坐在海边......至于上不上船,还重要吗?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智友打架这么好看?

试着分析一下。

因为她既不是 jing 察,也不是 hei 帮,可她既是 jing 察,又是 hei 帮,她有一种边缘人的超然。

作为 jing 察,她又比 jing 察手更黑、几乎没有下限;作为 hei 帮,她又比 hei 帮更克制,很多时候点到即止,这种既放纵又规矩,使得她的动作舒展又不散漫,狠厉却不凶残,再配上她一身黑衣的挺拔身姿、冷冽雪白的脸、专注无畏的眼,有一种雌雄莫辩的超越 暴 力 之上的美感,仿佛她天生就是为打架而来,仿佛她拥有无法被打倒的不死灵魂,仿佛她面前的人就是特别地该揍,甚至那拳拳到肉飙起的 血 腥 划过眼前都能让人闻到甜美的芬芳——一个为打架而生的女孩,耽于恋爱绝对是暴殄天物!

嗯,所以,智友在某些情感方面有些迟钝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

哈哈,当全弼道和同事们掐准了点儿冲进去的时候,看着甬道里七倒八歪的马仔,全 jing 官内心的震动可想而知。

这种震动在进入内室、一眼看到满地被放倒的男人、智友正钳制了要抓的正主芒果时,到达顶点。

靠!

这个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个人搞定了一个团!

智友抬头,与进门的全 jing 官打了个照面。

这里有一个深深的对视。

这个对视,对智友来说,心无波澜,反正她向来如此,东川体育馆那种极端恶劣的竞争中存活下来的人,这些小菜算不了什么,最多她有了一点让对方瞧瞧的意思:别再给姐使绊子,到最后打的是你自己的脸。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智友特别难能可贵的一点,那就是她很少嘚瑟。

遇事被小瞧,她一般会忍耐蛰伏,等到机会来了,她人狠话不多、直接干翻拿出成绩,让质疑她的人闭嘴莫再瞎哔哔就好,姐就当事儿没发生过。

说到底,还是心地善良,性子钝感,注意力也不在这些事情上面。

所以她掐着芒果看向全 jing 官的时候,脸上是平静淡然、就事论事的神情,好像在说:喏,你让我把他带到你面前,我把他带来了。

但是看看全 jing 官的眼神,他从此再无淡定、心无宁日了。

震惊、疑惑、不敢相信,然后终于是不得不信,乃至于心中升起钦佩之意。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懊恼:刚才让她一个人先进来,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幸亏没出什么事儿。

全 jing 官,一样是心怀善念的人,对智友耍的心眼,本就不是出于恶意,没想到这女孩完全是开挂的身手啊,真是牛x!

瞬间就引为同道了。

这种本身就基于同袍之上的对对方能力的钦佩,会让一个人心服口服——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是值得信任的。

这也为日后二人的相处——一个隐藏,一个袒露;谎言与真实、矛盾与合作——埋下了伏笔。

(待续 20211206 11:23)22对智友来说,两年的 jing 界生涯,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此刻更让她震撼。

深夜不许离开 jing 局、随时待命、去 qiang 械 室领取 qiang 支、会前收走所有通讯设备、车奇浩一脸凝重......这一切在屏幕上出现了崔武镇的照片时得到了答案:北港,伏击崔武镇,势必将此人拿下。

同事们跃跃欲试,智友面无表情,站得笔直,看着会议室屏幕上崔武镇的脸。

她见过他在顶层办公室里冷漠不耐烦的脸,见过他在东川体育馆夸奖自己时忍不住绽开的笑脸,也见过在他在江边接过自己送的洋甘菊茶时带着讪讪羞涩的温和的脸,但她从未见过屏幕上的这张脸,以一个缉 du jing 的眼光看着一个即将被伏击的大 du 枭的脸。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有点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身边都是荷 枪 实 弹 的同事,目光热切,目标明确。

只有她,被内心的巨大冲击抛上了悬崖的顶端。

智友,你成日里抓捕坏人、扫荡暗所、扬起 jing 棍、所向披靡、把那些渣滓们制得服服帖帖、听着他们一口一个“ jing 官!

jing 官!

”,你不会真以为你就是身家清白、除暴安良的人 民 jing cha 了吧?

你不过是 黑 帮 安插在 jing 方的一个暗桩,你的心和身边这一群人是背离的,你的心是朝向着屏幕上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男人的!

智友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寒,和一种分裂的怔忪。

卧 底 久了的人,总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分不清善恶的标准,找不到出路,辨不清出口,内心千疮百孔,只想紧紧抓住一根确认的绳索。

参考尹东训,亦参考《无间道》的陈永仁。

此刻的智友根本无暇剖析自己的内心,她选择了遵从惯性、本能和复仇的方向。

她不知道这芸芸 jing cha 中到底哪一个才是杀害自己爸爸的 凶 手,但她知道屏幕上的这个男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和她站在一起、助她完成复仇大业。

她确信了,他,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要救他。

(屏幕上大叔的照片,是路人视角的拍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当面对的不是智友的时候,大叔收起了他温和、内敛、天真、拙朴的一面,他的那种冰冷疏离、嚣张跋扈,穿透屏幕,扑面而来!

原来,真的只有智友,才能让他展露出柔软的一面。

唉)智友坐在车后座上,她的手数次伸向装着通讯设备的背包,她想给他通风报信。

估计这一刻,是智友人生中最焦虑最为难的一刻了。

她本是磊落的性格,遇事绕不过去,就正大光明地开打,打服为算。

虽然身为 卧 底,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还真没怎么做过,也不习惯去做。

但如果通知不到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束手就擒?

智友面色发白,手心出汗,搭在背包上的手指都快要痉挛了——到底怎么办?!

到这一时刻,智友还体会不到她对大叔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她以为的认知。

她现在脑子里只是一根筋地觉得,大叔绝对不能被抓。

她不知道,她对他的关心、挂念、紧张已经让她不知不觉在心里下了决定:必要的时候,她会豁出一切,保他平安。

傻傻的智友啊,她已经把大叔看得比她的人生、她的生命更重要了。

可惜她不晓得。

(插播小剧场:大叔:要是我晓得智友为我紧张焦虑成这个样子,我何至于死里逃生后气到扯了衣服、撕了衬衫那么不得体的行为?

群众:嗯,那你还是不晓得的好。

)终于要面对这种时刻。

智友端着 qiang ,站在船舱隔板上。

网状隔板下,是正在巡视工作间的崔武镇。

怎么可能不纠结?

纵使在会议室里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但,身边是数名 jing cha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微型摄录机,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既救不了他,也暴露了她。

她甚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以提醒他,她只能端着 qiang ,观察周遭,静默,看着脚下他的身影,心急如焚。

全弼道 jing 官正在无声靠近。

智友隐在暗处,看着全 jing 官举着 qiang ,一步一步走下扶梯,走向崔武镇。

他的 qiang 已经对准了崔武镇的后背,突然扬声爆喝:“崔武镇!

不许动!

我要以 du 品 制 造 现行犯之名,将你逮 捕 归 案!

”对全 jing 官来说,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他的声音里带着震动的嗡嗡声,他绝对不会让此人再次逃脱!

短暂的停顿,崔武镇没有回头,手抄在口袋里,急速前行。

他知道不能回头,生死只在这一刻,但绝对不能回头。

“别轻举妄动!

”全弼道看着试图逃走的崔武镇和郑泰州,再次爆喝,将 qiang 瞄准那人。

智友知道不能再等,本以为会是脑中一片空白,但她却清风明月、无比清晰,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确信:我要他活着!

“砰!

砰!

”两声 qiang 响,她用崔武镇交给她的那把杀害了爸爸的手 qiang ,击中了电箱,船舱瞬间一片黑暗。

智友处理好执 qiang 时戴着的手套,将 qiang 支放置在船舱某处,舱壁上的应急灯已经亮了起来。

智友只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冷静和镇定,举着自己的警 用 配 qiang ,走下了舱底。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给了崔武镇喘息的时机。

常年的经验让他快速判断,只有毁掉船上一切证据才是脱身正理。

来不及可惜,也无需可惜,这种情境下,保住我崔武镇才是最重要的。

崔武镇抡起身边的试剂柜,朝着操作台狠狠砸了过去,大火顺势而起,快速蔓延,将崔武镇和身后的全弼道隔开。

“站住!

崔武镇!

”全弼道奋力嘶吼,却无法跨过火海。

崔武镇知道,此刻,可以回头了。

他缓缓转过头去,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智友举 qiang 而立,站在全弼道的身后,那 qiang 口对准的是他自己。

他顿立在火光之后,看着智友,看着她端平的 qiang 口,他微皱着眉头,眼光落在她脸上。

他从未看见过火光里的女孩的模样,她的眼神极度的专注,眼睛亮得惊人,面无表情,心思无从揣测,在火光的映照下,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决堤,他忍不住想起在江边,她把保温杯递给他,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期盼,好像是盼着他好好喝茶,又好像是盼着他能夸夸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此刻,她长大了。

他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机会再次看到她那孩子气的撇着嘴发出“切”时那轻蔑的表情。

后悔吗?

好像并不。

思绪如潮,在心底汤汤滚过。

他看着她,看着她将 qiang 口一点一点挪向了站在她面前的全弼道的方向。

(待续 20211206 17:55)23接下来这一章是篇文中文,题目就叫做《论崔武镇愤怒的真相和撕衬衫的必要性》。

大叔带着泰州从燃烧的船上跳入海中,死里逃生回到东川大本营。

直达饭店顶层的专用电梯门打开,他首当其冲越门而出,泰州紧随其后。

二人都是半干的落汤鸡模样,估计是从海面、快艇、专车一路奔逃而回,根本没有时间喘息,更不可能换上干暖的衣服。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见过很多次崔武镇愤怒的样子,但这一次的怒火烧得格外张狂、格外招摇。

估计大叔在电梯里就已经开始了他的酝酿。

正常来讲,与泰州同乘电梯的时候,二人都是并肩而立,但这一次,大叔站在了泰州的前面,以方便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开始他的表演。

这绝对是一场可以载入电视史册的教科书级别的表演,拿捏住了一个傲娇的大佬在愤怒、懊恼、狂躁、怀疑、侥幸、暗戳戳的欢喜、以及思索着即将到来的啪啪打脸如何自圆其说的情况下的每一个细节,非常牛X。

崔武镇身材中等,容貌算不上英俊,甚至话也不多,但人群中,你总是会第一个看到他,忍不住被他吸引,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人的气势和派头太足了。

他举止从容,目光威严,眼神很少在一个人脸上长时间停留,当然,只要他想,他总能在一眼之间将人看透。

你看不出他的年龄,但你知道这是一个被时光打磨过的男人。

他穿着质感最好的衣服,彬彬有礼,神情却拒人以千里之外;他温和耐心地照顾着小便利店大娘的生意,自己却做着最黑暗的勾当。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欢喜,什么时候恼怒,他永远微蹙着眉头,永远在喷云吐雾,仿佛对这个世界不屑一顾。

喏,就是这样一个冷静克制、充满了神秘气质的男人,他来了,他来了!

他冲出电梯,带着他那妖娆的怒火向我们走来。

电梯门尚未完全打开,大叔人都还没完全出来,就把手里攥的一团不知什么东西狠狠狠狠地朝我们扔了过来。

西装,脱!

扔!

领带,扯!

扔!

大叔大踏步走着,身子摇晃着,怒火冲冲的同时,恰到好处地彰显着脱去外套后结实挺拔的身姿。

大叔,你是不是跟智友约好的,前两天,智友在地下甬道里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打架秀,今天,你就不遑多让,在走廊里 激 情 上演一场脱 衣 秀。

请继续,手莫停。

穿过走廊、跨进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大叔再也忍耐不住,扯住自己的衬衫衣襟,“嗤啦”一声,将衬衫撕开大叔的胸膛 袒 露 在我们面前!

(友善提醒:以下绝非恶趣味,而是基于事实的理性分析。

)首先,大叔的胸膛,很美。

或者,换一个说法,很健康,很顺眼,很不讨人嫌。

就不说什么“增一分,减一分”的蠢话了,这个男人的胸膛,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自律克制的男人。

其次,这个 裸 露 的程度和氛围,性感,却不色情。

上一次大叔 露 胸口,还是在东川体育馆亲手教授智友的时候,那一次衬衫领稍稍半开,已经让人心动不已,这一次,敞得更开、露得更多,反倒让人觉得莞尔:气就气嘛,搞这么drama的动作,难不成还要往自己胸口插刀?

当我们怀着非 色 情的眼光去看大叔,这 裸 露 的胸膛、绝不狰狞的刺青、半干的垂下来的刘海、还有那倒酒时的贪婪、喝酒时的屏息、将酒杯扔出去时的咬牙切齿......大叔展现出一种非常少见的既性感又冲动的活泼泼的质感。

唉,当我回看的时候,看到酒滴顺着大叔的喉结流淌到胸口让人怎么活啊最后,这个衬衫撕得好,必须撕。

最大的原因是,我们爱看,哈哈哈!

其实,这个衬衫,是撕给大叔自己看,是撕给泰州看,亦是撕给智友看——智友看不到啊。

这就关涉到大叔愤怒的真相了。

毋庸置疑,大叔很恼火。

第一,才刚接手的制药船一把火给毁了,跟日本那边的合约肯定也无法履行了,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信用上,大叔都是损失惨重。

第二,再次被 jing 方盯上,而且大叔和泰州差一点就把命交代在船上了,10年来,大叔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狼狈,也从来没有跟 jing 方的对决到这种兵刃相见的地步,那车奇浩能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个程度,可知他在后面做了多少工作,东川内部他安插了暗桩已是必然。

第三,跟泰州有关。

不论是之前的新药流通,还是今天的 jing 方伏击,泰州都表现出对信息的迟钝、对情报的失误。

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错误不能犯,因为是致命的,一旦犯下,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是明面上大叔对泰州的恼怒,在大叔心底深处,他非常清楚泰州的失误其实是跟自己对智友的偏爱和偏信有关,出了今天的事,泰州的心里一定是憋着气的,以泰州的尿性,他绝对会问到大叔的面前来:你不是相信智友吗?

那今天的事又作何解释?

第四,跟智友有关。

大叔非常非常不喜欢在这种情境下与智友相见,这是一种对峙,是大叔潜意识里非常害怕面对的一个场景,因为大叔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知道真相的智友会拿 qiang 指着他、sha 了他、为父报仇。

他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当在船上的时候,隔着火光,看到智友拿qiang 指着他,那一瞬间他是恍惚的,他皱着眉,眼神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是一个缉 du 警正在抓捕du 贩,还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正在报杀父之仇。

就算后来,智友将 qiang 口转向全弼道,但他心里的震撼带给他巨大的震动,他有点不敢确认智友的心了,他不知道那一刻智友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撕开衬衫,释放大叔心中的暴虐,撕开衬衫,堵住泰州那补刀的疑问,撕开衬衫,袒露对智友的情意和无法抑制的困惑,撕开衬衫,向我们碌碌众生展示一个愤怒的、矛盾的、陷入纠结中的男人如何性感又凉爽地表达他的真实情感的另一种方式。

(待续 20211207 16:09)24双向奔赴,两个人完全在一个频道上,无趣;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无望。

只有那种彼此吸引、彼此牵挂、情不自禁、无限靠近,却又总是雾里看花、难以确认、近在眼前、又无法触碰,才是一种很妙的滋味,尤其是在时过境迁、怅然回望的时候。

不过身处其中的时候,可就甚是煎熬了。

此时的大叔,正身处煎熬之中。

本以为又是扯衣服、又是扔酒杯、又是把主要矛头指向车奇浩,就是想要回避那个敏感问题,没想到一根筋的泰州硬是要打他的脸:“智友怎么没联系我们?

”一句话问完,转身就走,留下 半 裸 的大叔,急火攻心,眼睛发红,泪都快崩出来了!

他相信智友!

胜过相信他自己的生命!

在船上的时候,他也是亲眼看着智友把 qiang 口一点一点对准了全弼道的后脑,以智友现在的身份,如果她对着全弼道开 qiang 是什么后果,他俩都知道!

她这是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就是为了救他!

可她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他?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陷入这种险境?

人一旦陷入怀疑,那胡思乱想就会随之而来。

原本大叔的心里对智友就是极端在意,但仔细想想好像那个丫头也从未对大叔坦露过心意。

她在意他吗?

她紧张他吗?

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统共就是一杯洋甘菊茶,他当个宝一样杯不离手,但会不会对她来说,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和体贴?

长辈?!

见过胸脯这么结实性感的长辈吗???

大叔绝对要疯了,以他的性情,他必须要立即知道答案,来自智友的答案。

那么他会怎么做?

当然是查看手机啊,查看那个联系着两个“A”的专线。

信息,没有,来电记录,没有——你以为大叔会裸着胸脯、光着脚(据说他的鞋在冲出电梯门的时候被他扔掉了)、冲到警厅门口或者公寓天台堵她?

唉,他早过了二八年华,他要脸面的啊,好歹他也是个大佬,要尊严的啊,那么现在唯一能够维护他的尊严又能够向智友表达不满的一件事就是:关!

机!

这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联系通道,现在我很不爽,我要关掉它。

你就算上天入地、穷尽世界每一个角落你也别想找到我——当然你知道的,除了那个顶层冰窟窿一样的房间,我根本无处可去。

所以真的别招惹大叔这种老男人,戏多到一个人能撑起整部莎士比亚全集。

大叔!

你还要智友怎么做?!

早上出门的时候,智友将 sha 害爸爸的那支 qiang 放在身上,她在寻找合适的机会,让这支 qiang 出现在车奇浩的面前,这是一个鱼饵,她要钓起那条潜藏已久的大鱼。

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是和崔武镇的生死攸关一起到来。

当她看着屏幕上的崔武镇的照片,思绪有一瞬间跳脱开去:这个冷酷的男人,对整个世界都不假辞色的男人,却曾经掏出自己的手帕,低着头,给她受伤的手,细心地包扎、打结。

她从不知道他可以英俊到这种地步!

令人目眩。

好像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决定把那支 qiang 放置在伏击地点的某一个地方。

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她急于得到复仇的答案。

她想跟他再次站在江边,看满天星辰闪闪烁烁,看对岸灯火明明灭灭,而再不要,像此时此刻,正邪对立,你死我活。

扣动 扳 机、击中电闸箱的那一刹那,她从未有过的冷静。

事后回想起,她才惊觉,船舱中黑暗袭来的短暂时刻,她的眼前浮现的、心里牵挂的,全部是他一个——竟然不是爸爸!

她感到羞惭。

智友!

你忘记了你的初衷了吗?!

你开枪难道不是为了爸爸吗?!

是的!

当然是为了爸爸!

可是......我不能让他出事......我决不能让他死去......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智友冲下悬梯,舱底已经是熊熊火焰,她举 qiang 的手根本不听使唤,直接将 qiang 口对准了背对着自己的全弼道 jing 官。

全 jing 官的爆喝让她打了个冷战,她在干什么?!

到处都是 jing cha 、都是她的同事、都是他们携带的摄录机,她定定神,移动 qiang 口,隔着火光,看着正准备逃离的崔武镇——他转过身来了,他看到她了,他看到她举着 qiang 、 qiang 口正正地对准了他。

他是一副怎样的神情,智友一生也不会忘掉。

他仿佛从不认识她,却又仿佛与她已相识了一生,陌生又熟悉,温柔又冷厉,困惑又确信,愤怒又心酸......她百口莫辩,甚至连眼睛都不知该如何眨动,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她恨不能丢下 qiang 、跨过火海、朝他奔去、扯着他、越过船舱、纵身跃入大海——只要他不再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胸口发热,手指冰凉,火焰的热气烘得她眼中酸涩。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死死盯着火海对面的那个男人,绷紧了脸,将 qiang 口慢慢慢慢挪向全弼道的方向。

他转身离去。

火光腾起,烤热了空气,袅袅袅袅,眼前一片模糊,她没有看清他离去时的眼神。

他离开了。

他的命保住了。

她收回了 qiang 支,一阵虚脱,耳边只有火警响起的鸣笛。

5年来,智友第一次看到他逃跑的样子,仓惶又狼狈——她宁愿她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

脑子从一片空茫轰响中渐渐平静下来,智友跟随着同事们一起勘验现场,非常认真。

她不是善于伪装的魔鬼,她没办法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切后坦然面对同事们懊丧的神情,她只能一边工作,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愤怒的抱怨声。

车奇浩仍未发现她放置在船舱某处的 qiang 支,她决定主动出击。

“组长!

”智友出声向车奇浩报告,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慢慢捡起她亲自放置在这个角落的 qiang 支,另一只手打着手电,将 qiang 呈现在车奇浩的面前。

看着车奇浩执着手电凑近过来,智友的心里涌起一股非常冷酷的情绪:如果,如果此时此刻就能确认,此人就是用这支 qiang 杀 害 了爸爸,那我现在就 sha 了他。

回警厅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智友仔细回忆刚才车奇浩看到 qiang 支时的神情,却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的脸凑近 qiang 支,近到不能再近,始终一言不发。

如果这个时候,他凑巧转头看一看身边的智友,他一定会为这个 jing 官脸上流露出来的异样的冷静和彻骨的寒意而感到震惊。

饵已经抛出去了,智友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大叔。

他安全了吗?

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有没有受伤?

他有没有气恼自己没有提前通知他?

他......还相信自己吗?

智友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回到办公室之前,她先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像这种胜券在握的大规模伏击行动一旦失败,每个参与行动的 jing 员都有义务自证清白,至少要证明自己并非消息泄漏者,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触任何通讯设备、不离开同事的视线。

但是,智友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马上,得知大叔的消息,解不解释倒在其次,她必须要确认他一切安好。

手机屏幕上的A亮起,耳机里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这么多年来,这条联系着他和她的专线从未关过机,现在,关机了。

智友像是站在悬崖边,有一只手在她的后背猛然一推,她眩晕着踉跄了一下,攥紧了电话,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果然气狠了,气到将专线都掐断了。

不过至少说明他活得还挺新鲜,因为他还有精力同她置气。

不对,他同她置什么气啊,刚才船上是什么情况,他心里不清楚吗?

会不会是他跳海逃生把手机毁了?

智友旋即又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如果他能够顺利回去,此刻,他也只能待在那里了。

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叔正开了他的保险柜,不知在摆弄柜中的什么东西。

他已经脱下了扯烂的衬衫,洗了澡,吹干了头发,换上了黑色的T恤和炭灰的毛衫,看上去干净清爽又家常,他捡拾着保险柜里的东西,动作悠然,比平日里慢了两拍——不然能怎么办啊他得不到智友的消息,心似沸腾的岩浆,若不将动作慢下来,他怕他会挣脱缰绳、就地发狂。

铃声犹如仙乐,召唤着大叔。

大叔慢腾腾地关上柜门,慢腾腾地走向电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盼这个电话已经盼到天荒地老了,为了以示惩罚,目测他的动作愈发悠然,比平日里慢了四拍。

(作,大叔,请继续作。

)经过漫长的跋涉,他终于从保险柜的位置挪到了办公桌前。

他看着来电显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仿佛看着他的前世今生,听着那急促持续的铃声——仿佛她对他的心终于得到了印证。

够了。

他很满意。

想象着电话那头她的焦虑和牵挂,他心情骤然一松,豁然开朗,抛下响个不停的电话,大踏步离开了办公室,恢复了他正常的步速。

临走前没忘记带走那支关机的手机。

(能的你,大叔!

)这把智友给整懵了。

什么情况?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都无法再继续下去,必须马上回去办公室。

鱼儿吞饵了。

车奇浩黑着一张脸在办公室等着缉毒科的诸位,二话不说,一个一个查看配 qiang,他要知道船上的那两 qiang 到底是谁开的。

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所有人的 qiang 支都是满膛。

智友看着气急败坏的车奇浩,面无表情,心中冷笑。

凌晨的街边摊,缉毒科的同事们喝着烧酒,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智友心不在焉,她仍然惦记着他,如果再得不到他的消息,那今晚就根本过不去!

她决定再打一次电话。

三次,对智友这样慢热又内敛且并不善于表达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吧。

不知道。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觉得就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样没什么区别。

三次是不是智友的极限不知道,但一定是大叔的极限。

或许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谁知道呢,反正,机不离手的那个手机,开机了。

他自己熬不住了。

何必呢,何苦呢,大叔。

专线终于接通。

两个煎熬的人终于可以熬过这个漫漫长夜,迎接天亮。

(待续 20211208 17:01)25可能太久没有恋爱的感觉,为了写大叔和智友的双向奔赴,写出大叔这种辗转反侧的微妙心理,写出智友这种情深义重却不自知的感觉,我要反复揣摩、沉浸其中。

然后,昨晚做梦了,梦到了中学时代第一个喜欢的那个男生。

多少年了,第一次入梦,还是当年青葱的模样,还是让我心动不已。

因为是暗恋,所以一样的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关注,默默煎熬。

梦境中,又回到学校秋季运动会的那个操场,800米比赛的终点处,有人摔了出去,大家乱作一团。

我知道他是参加了这场比赛,但我不知道摔倒的是不是他。

心急如焚,憋着气,死命往人群里挤,只想要确认他好不好。

不是他!

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如释重负又无比委屈,也不知道委屈什么。

身边一个同学惊奇地问:“你哭什么?

他是你哥吗?

”“他是你哥。

”我转头怼道,当场傻眼,这问话的同学不就是他吗?

活蹦乱跳、神清气爽、俊俏依旧......我担心了个锤子......我哭得更厉害了。

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那种焦虑挂念却无法宣之于口的感觉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所以,两个人之间,能坦然自在地对话,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牵挂,把话说透,把怀疑的结打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我绝对相信,当智友的声音从电话来传来:“你没事吧......”大叔所有怀疑、焦虑、不爽和怒火在那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会儿他不应答,不再是傲娇了,是他心情激荡一时说不出话。

嗯,我有经验。

当智友耐心地向他解释是突袭行动,事前她无法得到消息,事后也无法通知他,他的心终于妥妥当当地安放回他的胸腔里了。

他生性多疑,职业使然,但他从骨子里不肯怀疑他认准了信任的人。

就像待在他身边12年的东训,就像从小就跟着他的泰州,还有电话那头他挠心挠肺牵挂着的智友。

心定了的大叔可以冷静地查找问题所在了。

智友告诉他饭店有三个地方被安装了摄像头,他的行踪一览无遗。

他立即明白组织里被安插了暗桩。

智友告诉他:“我会去调查的。

”说完就准备掐线。

这个细节很有意思。

几乎每次二人通话,大叔都是气定神闲,或者坐着,或者燃着烟,颇有一种要把通话延续到地久天长的感觉。

反观智友,总是匆匆忙忙,或者隐在暗处,或者关在车里,话不多,有事说事,说完就挂。

大叔是将这个专线视为与智友之间的桥梁,见到她的机会太少、太不容易,这条专线他非常看重,每次通话,他仿佛能沿着桥梁走到她的面前,看看她好不好,看看她说话时候的样子。

这是大叔通往智友的世界的专属桥梁。

智友就简单多了,专线电话,方便,安全,荫蔽,对双方都是一种保护,嗯,不错。

然后,没了。

智友绝对是2021年最没有兴趣煲电话粥的女生第一名。

每一通电话绝对不会超过两分钟。

这就使得大叔每次都要掐好点,确保在智友掐断电话之前赶紧把话接上——能再多说一会儿。

智友在电话里告诉他,在船上,是她用 sha 害了爸爸的那支 qiang 开了两 qiang ,为了帮他逃离,并且她将 qiang 放在了现场,等待真相浮出水面。

智友的声音清晰、冷静,透着笃定。

大叔无恙,肯接电话,她也告知了他如何提防,这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她没有太多的精力继续放在大叔身上,她迈出了查询真凶的重要一步,这一步,她事先并未跟大叔进行过沟通。

她自己做了决定。

从她内心深处,不管大叔怎么帮她、支持她,她仍然认为,为父报仇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深究她的心理,我觉得这不是疏离,反而是一种在意。

她在 jing 厅两年了,jing 厅是什么情况她很清楚,如果仇人是 jing cha 的话,她要对抗的可不止是一个杀了人的 jing cha ,她自己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暴露、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她不想真到了那一天,大叔掺和进来。

如果大叔能跟此事脱开关系、不受牵连,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大叔,智友她,真的很在乎你,很为你着想。

你对她的重要超过了她自己的想象。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有时候也认不太清她的内心。

请你,信任她。

唉,不知道大叔听了智友的话,心中作何感想。

他第一次没有再将话题延续下去,主动挂了电话。

他想将谎言无限地撑下去,他贪恋着他和智友之间这种彼此信任、彼此牵挂、甚至是彼此倚靠的状态,他一生中从未对人如此牵肠挂肚,他想起在船上,火光中智友的模样,那是他余生的暖意和光亮,他想要紧紧抓住,他想要将她狠狠抱在怀里,跟她融化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离——品尝过温暖和明亮,他如何再能忍受孤寒和黑暗?

可是,智友已脱缰,她的耐性5年来已经在渐渐枯涸,她不能再等了。

真相就是悬在大叔和智友头上的那把明晃晃的利刃。

只要智友肯抬头,她就能看到。

只要她看到,她就能将刀取下。

只要她取下刀......大叔无法再继续想下去,怒火滔天?

还是伤恸欲绝?

不管是哪一种,到了那一刻,大叔的光,就该灭了。

不过,对大叔这种赌徒来说,撑得一天是一天,只要智友不知道......那就但愿她永远不知道。

大叔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曾经看过一条弹幕:这个崔武镇是个模特来客串的吗?

可见大叔的风姿有多动人了。

可不就是嘛,拆几个摄像头而已,硬是把走廊、电梯口、停车场走成了T台效果。

瞧瞧大叔,一身黑西装、白衬衣、暗条纹领带,手抄在裤兜里,踱过来踱过去,脸呈45度角上仰,身姿从容,眼带蔑视,嚣张中带着斯文,冷漠中带着戏谑,在确认摄像头位置后还嘴角一抹冷笑,了然点头——大叔,你这随时随地耍酷耍帅耍不屑耍胜券在握的毛病真的要改一改了!

耍给我们看,我们没法儿冲进屏幕里去,只能干着急!

耍给智友看,那很遗憾地通知你,当智友看过来的时候,电脑已黑屏。

最后是你的老对头车奇浩看到了你那吊炸天的来自大佬的凝视。

(待续 20211209 16:54)26“崔武镇被杀了吗?

”这是智友踏入被都江才血洗后的东川派体育馆,看着一室血腥、满地狼藉,问出的第一句话。

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脸上的关切、语气中的紧张已经出卖了她——这是一个缉 du 警对一个大 du 枭应有的态度吗?

难道她不应该在北港伏击行动失败后、无比懊恼、如今看到东川派的惨状、抓住面前的全弼道、激动又兴奋地问道:“崔武镇那家伙是不是死翘翘了?!

”看看她对面的全弼道的反应,那哥们儿一脸懵圈,本能地、微不可查地把身子往后趔趄了一点,瞪着智友,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这语气,你是盼着他死还是害怕他死啊?

怎么觉着你好像很担心他的样子?

要感谢智友之前的优异表现,使得全弼道对她的印象有了认知盲区,他会自动屏蔽掉对智友的异常行为的怀疑和深究,他选择了他愿意相信的理由:智友她应该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被吓住了。

智友确实被吓住了。

刚才匆匆穿过体育馆外的场地时,看到浑身血迹斑斑的泰州坐在 jing 车里,面如死灰,她的腿都软了。

泰州是什么水平,她心里很清楚,心够狠,手够辣,可看他刚才那样子,像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一样——什么样的仇家能让泰州成了那个样子?

她不敢想,提着一颗心冲进馆里,屏着气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全 jing 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人死亡,一人命危。

”她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崔武镇被 sha 了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轻飘飘的,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没有,崔武镇不在这里。

”全 jing 官回答。

她只觉得悬着的心咣一下归了原位,垂着头努力管理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因为她终于感觉到全弼道在回答她的问题时语气里的古怪。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没事就好。

她收敛了表情,随着全 jing 官一起查找线索。

但,她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从上次在船上鸣 qiang 救他,她就觉出异样。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关心和挂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生怕他出事,生怕他死了,为了让他逃走,连拿 qiang 指着全弼道这种事都做得出!

难道他逃脱不了,她就真的 sha 了全警官?

太疯狂了!

还有刚才,如此失态,不加掩饰,全弼道怎么可能不怀疑她?

她终于发现自己,失控了。

她无法控制地关注着与他有关的一切信息,她无法控制地在与他相关的紧急事件中做出冲动决定,她知道,他是爸爸的兄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还惦念着爸爸的人,他是自己的救赎者,是自己的导师和引路人,是和自己分享、共担复仇计划的世间唯一的那个人,她应该敬他、畏他、信任他、关心他,并保持着有尊严的距离,但是,她却无法自控地担心他、挂念他、不管不顾,心急如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有些茫然和慌张。

这是......很荒唐的一种感觉,如果大叔知道了,不知道他的脸上浮起的是冷笑?

还是嘲笑?

唉,因为爸爸,把她和大叔联系在一起,那么等爸爸的事了结了,她和大叔也要相忘于江湖了吧。

智友思绪纷乱,无法理清,手却不听使唤,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给专线那一头的那个A发去了四连问:?

你还好吗???

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连着几个简单有力的问号,把智友这姑娘执拗简单的性格和对大叔的挂念表现得很充分,还有一种莫名的萌。

嗯?

嗯?

嗯?

)大叔为什么不回应智友?

两个原因,1,忙。

体育馆被血洗,东川派遭遇重创,他作为老大,追凶、安抚、善后、重建,都需要他。

他是智友的大叔,他更是帮派的主心骨。

忙到分身乏术也是很正常的。

2,他似乎在有意识地不将智友牵扯进这些帮派之间的恩仇。

他不想智友对这些事有过多的涉入。

当他发现他对智友的心在慢慢变化,他就已经在未雨绸缪了。

他是捞偏门的黑老大,迟早有一天,不是死在街头就是落入警方手中,难有善终,但他绝对不能让智友也摊上这样的命运,他为她改换身份、办好护照、洗白她的出身,竭尽所能为她铺好道路,就是想她有一天可以全身而退,可以过上她想要的普通人的生活。

她是他的女孩,是他的责任,是他的生命。

海东龙宫寺为死去兄弟治丧祈福的大叔,再次让人头晕目眩、昏死过去——冷峻挺拔、哀而不伤的大叔,真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黑西装,白衬衣,黑领带,蓄须,却如此清爽。

面色端凝,眼底却隐隐有泪。

你知道他心中涌动着仇恨(对敌)、疼惜(对兄弟),但他却面沉如水、不露端倪,那是一种非常有力量感的克制,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带着威严感的风范,让人想要靠近,却不自禁的畏惧;想要远离,却忍不住被吸引。

大叔真的是一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男人。

他有两副面孔,面对智友和面对兄弟们。

两副面孔都很真实,却又很矛盾,交织在一起,构筑成大叔独有的魅力。

面对智友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卸下盔甲,把他最温柔、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智友面前。

他的前半生,没爱过别人,也没被人爱过,更没人教过他怎么去爱,当他体会到他对智友的情感,那种甜蜜又抓狂、无望又渴望的情愫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他能做的就是坦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一个敏感、自傲又自卑的没长大的男孩子。

所以他会在智友询问他是不是等很久了的时候,老实不客气地点头说“嗯”,所以他会在江律师问他杯子的事他答非所问嘚瑟杯子里的洋甘菊茶。

他不是老房子着火,他是小马驹蹦跶。

但你看当他面对东川派的兄弟们的时候,他非常自然地切换成老大的身份和派头。

西装、领带、大衣三件套,质感又妥贴,有时候再加一副墨镜,那仪态、那眼神、那惜字如金、那经常彬彬有礼偶尔暴戾凶狠、文雅又煞气的面孔,让兄弟们心服口服又胆战心惊。

智友未尝不是幸运的,她看过大叔这两副面孔。

比如此时此刻,她就站在寺庙的高处、树丛掩映之后,看着远处的大叔。

大叔站在冬日的寺庙台阶上,一边穿上大衣,一边拾阶而下,墨镜掩住了他的双眼,面无表情,身姿瘦而挺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之气。

不知智友看到这样的大叔,心中是否有所触动。

但不得不承认,见过拿着洋甘菊茶站在江边的大叔、温暖又温柔的样子;也见过带领着兄弟们浮沉在恩怨情仇中的大叔、克制又冷冽的样子,很难不动心啊。

智友终于在情感上有了一点点进步:既然得不到你的回应,那我就去找你好了。

这种偷偷的、隐身在旁、带着牵挂的探看真的是非常动人的。

尤其是还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那就更显可贵了。

当她确认了他的安全无恙,她才感到踏实,可以放心而去。

可惜大叔始终不知。

(待续 20211210 13:21)27杯中的洋甘菊茶余温袅袅,海东龙宫寺的远眺情深意长。

这一次,大叔和智友虽未两两相对,但笃定的溪流在二人之间缓缓流淌。

大叔:智友,你所有的信息我都看了,你的牵挂我都知道,别为我担心,你按兵不动、照顾好自己,我才放心,要听话啊。

智友,你是我的火苗,被我小心翼翼拢在胸膛里,微光,温热,照亮我的世界,温暖我的余生。

智友:没有什么比你一切安好更重要,我一定要亲自确认这一点,远远地看一眼都好,纵使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啊。

你安静地住在我心里,如同朗月居于夜空,洒下清辉伴我踽踽独行。

只可惜,命运从来不耐烦将自己的真面目掩藏得太久。

它脉脉温情地注视着冬日暖阳下遥遥相隔的两个人,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已经露出了黯然晦涩的面容。

当智友转身、扣上盔镜、跨上机车、绝尘而去,围绕着他们二人的事件亦走上了不可预测、不可控制的轨道。

不顾 jing 方撒下的大网,大叔授意泰州围追堵截都江才,务必将他拿下。

给出的理由是:此仇必报,否则老大威信扫地,组织亦会垮掉。

这理由很扎实,泰州无以反驳。

但二人心知肚明,区区一个都江才,打不了老大的脸,更不至于毁了东川派数年基业。

老大非要顶风作案、在 jing 方睽睽之下仍要掘出都江才,为的还是智友。

一旦都江才查知了智友身份,智友必然有危险,他怕她出事。

而且,都江才是知道当年东训被杀内幕的人,他的一丁点消息的泄漏都足以引起天崩地裂。

大叔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为了智友,老大是决意跟警方扛上了。

想到这一点,泰州是愤怒的,也是绝望的。

作为一个清醒的追随者,一边无奈地看着老大沦陷,一边滋生着对智友的恨意。

与此同时,智友双线并行,一边查询报告、发现车奇浩并未将北港船上发现的那支 qiang 上报——隐藏 qiang 支信息,已经证明车奇浩心中有鬼;一边在同事的协助下确认了血洗体育馆的凶手就是都江才。

看到都江才那张邪恶病娇脸的时候,智友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诧异,但绝不是害怕。

时隔五年,都江才燃烧着复仇火焰汹汹而来,体育馆的惨状历历在目,都江才已经杀疯了,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大叔和她。

智友不怕,当初她就没怕过他,但她担心大叔——那个人一旦在心中住下,她就会忍不住替他担惊受怕。

唉,两个人都忧心着对方,对自己倒没那么在乎了。

在此期间,他们没有见过面,只通了两次信息。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见面啊?!

城市的两端,江边灯火明明暗暗,满天星光无语低徊,如此良夜,永不再来!

为什么你们宁可忍受着心底惦念,也不朝着对方狂奔而去?

智友她没办法,她的心几乎要掰成两段,一段为牵挂大叔而轻飘飘悬空着,一段为查找真凶而沉甸甸下坠着,片刻不得宁静。

可是大叔,两次接到智友信息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夜晚的办公室。

这位大爷宁可对着空寂的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邪魅地笑个不停,也不肯驱车奔到智友楼下对着窗户喊她的名字,或者霸道地按她的门铃直到天明。

他做不出来这般举动。

他怕惊吓了他的女孩。

他更怕自己一旦失控,两人的相处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还妄念着来日方长,殊不知命运不仅变了脸,还从背后慢慢抽出了大刀。

智友终于获得了实质性进展,她私自去到 jing 方检测中心,得知了 qiang支编号已经修复。

她回到jing 务科,根据 qiang 支编号查询到了一个重磅结果:这支 qiang 曾经隶属于一个叫做宋俊受的缉du 科 jing 务人员。

当智友心中剧震地看着查询报告时,我们哀伤地听到了针对大叔的丧钟缓缓敲响。

智友每接近真相一分,磨刀霍霍刺向大叔的凌迟就愈发残忍。

我们仿佛被命运邀请入座,禁锢在此,无法离席,只能眼睁睁看着翻云覆雨中他们挣扎着求生。

结局其实早已写定。

智友取出了刀,那把大叔送给她的贴身之刃,“这是我用过的刀,一找到那个人就立刻杀了他。

”随刀附送的是大叔这句决绝的话。

大叔说的时候有多狠,智友抽刀之时就有多破釜沉舟。

此刻,刀就放在报告之上。

她站起身,迎着车奇浩,将刀掩入了袖中。

她想要的不是车奇浩圆满无破绽的答复,她要的是确认,当她确认无误他就是杀害爸爸的凶手,那么,刀已出鞘,血溅当场也在所不惜。

宋俊受,2004年入职缉 du 科,该 qiang 是属于他的 jing 用配 qiang 。

入职不到一个月,2004年11月9日,在调查跟踪行动中被东川派的人杀害,死亡后配 qiang 未收回。

这是车奇浩给出的解释。

有时候想想,车奇浩真的是个狠人啊。

17年前的某一个深夜,不知他是如何与刚入职一个月的宋俊受(尹东训)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宋俊受借着调查行动中受伤顺势打入东川派内部做卧底,化名尹东训。

他在 jing 方的公开信息属于“牺牲”。

车奇浩几乎抹去了宋俊受的所有痕迹,否则,智友在查找到枪支相关信息的时候,虽然关联到了宋俊受,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找到。

车、宋二人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是怀抱着热望和信念:拿下崔武镇,荡平东川派。

只是在漫长的十数年当中,东训恪尽职守、不忘初心,却不知不觉对崔武镇有了兄弟情义;而车奇浩,安排卧底、搜集情报、直到5年前东训被杀害,所有的秘密、歉疚和压力全部积压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不将崔武镇绳之以法、将东川派铲平,他无法向组织(jing 方)交代、无法向死去的宋俊受交代、无法向宋俊受遗下的孤女交代!

可是如今,尚未事成,他只能咬紧牙关用漠然的语气提到曾经与他并肩的战友。

世间又有何人不是怀抱着秘密潜行?

想到这一点,不是不悲凉的。

白纸黑字,印证着车奇浩的证言。

那支杀害爸爸的 qiang ,2004年就已经湮没于世,报告显示,当时的 qiang 支管理人就是车奇浩。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1,宋俊受死后,qiang 支流落在外;2,宋俊受死后,qiang 支被车奇浩偷藏起来。

沿着这两种可能继续推测:1,流落在外的qiang 支被某人寻获,用此qiang 杀了爸爸,然后弃 qiang 逃跑;2,被车奇浩偷藏起来的 qiang 支,又被车奇浩在2016年11月30日用来杀了爸爸,然后弃 qiang 逃跑。

结论:车奇浩仍然有50%的嫌疑。

但是,智友突然想到,她曾经在警方案情通报中看到:2016年11月30日,车奇浩与一位叫做金泰旭的警长在武山展开对制毒商裴政久(就是那个后来被老大处决的10年合作伙伴)的抓捕行动——严格来说,车奇浩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在重案组干了两年的智友心里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车奇浩50%的嫌疑又打了折扣。

她不动声色地将刀收入袖中。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即、马上见到大叔,她要求证一个关键信息。

爱和牵挂没能让他们不顾一切、冲入暗夜、两两相见,但仇恨和疑惑——她要报仇、要解开疑惑——做到了。

所以江边再次相约,那光景,会怎样,我不忍看。

28智友如何召唤大叔,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冬天仍在继续,深夜的江边更冷了,大叔穿着单薄的细羊毛西装出现在智友面前——他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大衣,因为他的女孩要见他。

大叔从何处而来,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一定非常激动。

上次见面,还是在北港船上,隔着熊熊火光,隔着生死存亡。

仿佛已经是无穷遥远的事情了,又仿佛就在昨天。

女孩如同一团火焰,燃烧在大叔心里,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甚至每一寸呼吸之间。

他好想她。

比之他的想念,智友更想要的是一个答案,一个能够帮助她追根溯源的答案。

骑在摩托上飞驰而来的时候,她无暇念想这么久以来,大叔为什么从未对她说过“不”字、从未对她的约见有过推脱,他仿佛就待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无所事事,只为等待她的召唤。

关于枪支的信息、关于死去的那个缉毒警宋俊受、关于车奇浩有意的隐瞒和古怪的态度,这些汹涌而至的线索,千头万绪,冲击着智友,她觉得自己正在无限接近真相。

她兴奋、疑惑又紧张。

她觉得只要见到了大叔,所有的疑问他都能给她一个答复。

她不知道的是,她更想从大叔那里得到她能接受的答案。

她更不知道的是,深埋在她心底的有一只叫做“怀疑”的昆虫,已悄无声息地探出了触角。

她要见到他。

不为想念,只为在他眼中看到确信——无论如何,大叔,你永远是这世间我唯一信任的那个人。

别让我伤心。

我,只有你。

智友先到。

江风猎猎,灯火依旧。

她望着远处那片旧仓库,大叔曾经指着那儿告诉她,10年前爸爸就是在那里替他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

“那片旧仓库”仿佛成了一个象征,见证着爸爸和大叔以命换命的肝胆相照......爸爸已经走了5年了,而那片仓库,也没有扛过岁月的侵蚀,绵延在深夜的江边,看上去像一个黑黢黢的怪物。

智友定定看着,脸上有乌云投下的阴影,暗昧不明。

她听到了身后大叔走近的脚步声。

智友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叔。

大叔看到她的脸、她的眼,突然感到一阵冷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大衣都没有穿。

他没来由的心慌,只得将手抄进裤兜里,镇定地迎着她走过去。

“东川派有杀害过警察吗?

”智友心一横,思虑很久的发问终于还是开门见山地丢给了大叔。

她直直地望着他,夜风拂动她的头发,发丝在她脸颊上乱舞。

他回望着她。

穿着炭灰色高领毛衫和灰色西装的他,身形依旧挺拔,鬓边已有白发。

他专注严肃地看着她,无法张口——被炸成碎片的人如何应答?

智友仿佛也没打算立即从大叔那里听到答案,她继续说下去:“你给我的那把 qiang 是很久以前一名过世 jing cha 的,车奇浩说那位 jing cha 在跟踪东川派的时候被杀害了......”没有装着洋甘菊茶的保温杯,大叔冷得从心底开始结冰。

纵横半生,杀人放火,谎言和血腥交织的人生,所有那些游刃有余的应对和狡辩在面对着这双澄澈冷静的眼睛时,都变得溃不成军。

他不想骗她......他不能再骗她......他只能继续骗她。

胸中洪流涌动,他撑着眼睛看着她,不敢眨,他怕有眼泪崩出来,他怕随着眼泪而来的是他全然的溃败,他怕他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宁可背负着罪孽,赤足踏在地狱的火焰中,只为了再贪恋片刻她的信任、她的依恋。

“没有那种事,”大叔打断了她的话,“组织不会杀害 jing cha 。

车奇浩已经盯了我很久,也早在很久以前就越线了,不论是笼络、欺骗或者设陷阱,他什么事都做尽了,现在 qiang 的事情败露,他就开始耍花招了......”大叔从未在智友面前这样讲话,语速飞快却答非所问,眼神专注却面色发白。

审讯室里那些心中发虚、强行狡辩的嫌疑犯不都是这种反应吗?

智友的心在一点一点发冷。

大叔在紧张什么,他在试图掩饰什么?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关于宋俊受的事情?

为什么不给出一个最后 qiang 支是如何落在他手中的一个令人信服的回答?

他和车奇浩的恩怨似乎已经超越了一个缉 du 警和一个 毒 枭 之间的抓与被抓的关系,他们彼此之间似乎有着更深层更复杂的牵绊......那种刻毒的恨意......智友看着大叔,面孔雪白,眼神淬亮,仿佛雪地里两汪清泉,平静通透,却冷得瘆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的眼中带了审视和距离,当大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大叔是多么的慌张、害怕,逃无可逃,无所遁形。

“......别上当了。

”大叔用这四个字做了收尾。

多一个字他都无法说出口。

他甚至无法坦然地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因为两只手在微微颤抖,他只得将它们掩在兜里,努力攥紧。

夜更深了,风更冷了。

智友的短发在风中乱飞,她抿紧了嘴唇,与他沉默以对。

回望当初,洋甘菊茶的江边夜话,那般轻松、惬意,二人并肩,望向江面,星空下,两人的眼神是柔和的,脸上都带着不自知的淡淡笑意。

温暖和默契在二人之间流动。

虽然知道是幻觉一场,但那种天长地久的甜蜜,几乎能让人闻到它的芬芳。

而此时此刻,夜空阴沉,星光隐去,洋甘菊茶余温已烬,龙宫寺探看的悸动亦慢慢平息。

江边冬夜,伫立在寒风中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无可逾越的距离,怀疑在滋生,嫌隙在蔓延,可他们明明就是彼此认定的最特殊、最信任、最无可取代的那个人,没有勇气再继续探底,却又不甘心着疑惑尚存,只能静默着,听着暗夜里的江上汽笛,心中充满了酸涩。

(待续 20211213 14:43)29那一夜,他们分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说再见,也许什么都没说。

大叔站在车边,看着智友跨上摩托、戴好头盔、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等到摩托的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坐进车里,浑身冰凉——她没有说再见,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智友呢,在盔镜放下来的那一刻,她放慢了点火的速度,只为了隔着盔镜再多看大叔一眼。

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穿得很薄,却像是完全不怕冷一样,身子站得很挺拔,面色平静无波,眼睛始终在她身上。

我不能停下来啊,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能停下来啊,爸爸在天上看着我......车子发动了,就在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车边的大叔身子像是晃了一下。

她心中一酸,加大油门,车子飞了出去,盔镜后热泪滚滚而下。

江边见面之后,他们仿佛从对方的生命里消失了。

没有见面,没有电话,连信息都没有了。

大叔变得异常沉默,加大了搜捕都江才的行动力度,各方信报陆续反馈回来。

智友亦是愈发的沉默寡言,一边利用 jing 方内部网查询关于宋俊受的一切信息,一边利用 jing cha 身份跟踪调查都江才的蛛丝马迹。

有时候想想,像大叔和智友这样的两个人,话少,脸臭,性子夹生,擅长打架和有话憋着不说,嗯,还特别擅长一点:心里想得要死,脸上不露端倪。

就这样的两个人,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兵贼隔阂,他俩能在一起吗?

能长久吗?

能!

真能。

对大叔来说,就四个字:往死里宠。

对智友来说,也是四个字:往死里打。

宠腻歪了,就打一架,打完了,接着宠。

你不喜欢说话,刚好我也废话不多;你脸臭,刚好我也不是什么亲善使者;你心里藏着掖着,那更简单了,一把搂过来rua一rua,再带你去吃顿好的,烧酒一喝,烦恼全消;想打架?

那敢情好,绝对全力以赴陪你练手,谁被打趴下,另一个人负责包扎(猜猜每次谁负责包扎)......妈呀,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要另开一篇《大叔和智友的幸福番外生活》了。

唉,所以说“到底意难平”。

滚滚红尘中,能遇到一个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多么不容易,真的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他们遇上了,却摊上这般境遇,爱不得,恨不得,见不得,离不得,生不得,死不得。

这个时候就佩服韦小宝的大被同眠了——有什么是一床辽阔的被子不能解决的?

不能的话,再配个大船。

哎呀,这个跑偏了,原谅我这种喜欢操心的性格。

回到大叔和智友这里。

彼此隔绝的两个人,在编剧的双线叙事下,各自精彩,嗯,史上最帅战损叔即将上线,那边厢,极端危困环境下,智友的彪悍勇气和凌乱之美也散发得淋漓尽致。

当然,殊途同归,生存和死亡都无法隔开嘴上不说、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彼此的两个人。

夜幕中,一辆大奔缓缓停靠在苍蝇小馆的门口。

大叔从车上下来,推门进去。

说实话,大叔得到都江才在此伏击的线报时,心里是非常抗拒的。

这间小馆,对大叔有特殊的意义。

当年东训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常来,带着泰州,兄弟几个坐在门口,吹着江风,喝着烧酒,东训永远都是一件黑色的跨栏背心,泰州永远是把衬衫扣子扣得紧紧的,脸上是羞涩拘谨的笑意。

纵横四海、喋血街头,再荣耀、再仓惶,最后还是回到这间小馆,彼此安慰,彼此疗伤。

这间小馆,更是大叔第一次教智友喝酒、第一次教智友学会喊痛的地方,那个雨夜,就在这张小桌旁,他用他的杯给她倒了酒,她喝了,从那一刻起,他就决意将那个女孩镌刻在自己心底、揉进自己的血液里,握住她的手,须臾不分离。

当然,这间小馆,还有十数年来从未年轻过、却也从未变老过的大娘,还有脆辣的泡菜、滚烫鲜美的辣鱼汤......大叔不想在这里处决都江才,他嫌都某人的血太脏。

一进门,大娘亲切地迎上来打招呼。

只扫了一眼,大叔已经把店里的情况摸了清楚。

三张桌子,两张空着,靠墙角落那一张坐了三个人,正在埋头吃饭。

三个人中,两个都很面生,只有缩在墙角的那个戴着帽子的家伙,大叔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当初被智友废了的金澈虎。

嘿嘿,怂货永远就是怂货,戴着帽子,缩在角落,看见自己进来的时候,慌得一匹,拿着勺子搅动汤锅的手都在颤抖。

大叔不动声色,在中间那张空桌旁坐下。

很快,店里又进来两个年轻人,坐了另一张空桌。

大叔抬眼一看,心中冷笑,前面两个,身后三个,这是要前后夹击的架势了。

只是,怎么不见都江才?

自己不现身,找了五个上不了台面的弱鸡,这是要膈应他吗?

大叔拿过杯,慢慢给自己倒了酒,自斟自饮。

知道蓬荜生辉这个词吧,用在此刻的大叔身上就很合适。

简陋的店面,黯淡的灯光,叔端坐其中,把整个小馆都照亮了!

穿着黑西装、白衬衣、打着暗灰色领带的大叔,早已不再年轻,但身形秀拔、眼神清亮、头发浓密,鬓角腮边修剪整齐的胡须,既文雅又霸气。

他端着杯,手指微翘,尾戒在小指上发着温润的光。

西装暴徒?

抑或斯文败类?

反正都是他了,在摸清形势、准备暴起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借口买烟,把大娘给支了出去——他不忍心误伤了大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智友正跟全弼道一路追踪暗中售卖新“药”的地下赌场老板芒果,来到了一处废车场。

智友已经跟了这个芒果很久,他售卖的新“药”跟 jing 方在被血洗后的东川派体育馆发现的新“药”一模一样。

智友心中了然,新“药”必然跟都江才有关,如果都江才是芒果新“药”的上游,那么跟紧芒果就必然能发现都江才的行踪。

有时候想想心里怪不好受的,智友跟同事全弼道相处一天的时间,都够智友跟大叔相处一年了。

唉,心塞。

但有两点要说明啊,第一,日久不一定生情。

智友跟全警官相处日久,同袍情义增长不少,但那种搅动得坐立难安、彼此挂念的情意倒没见着。

第二,全警官绝对是个好同志、好战友。

人高马大心又细,冲锋陷阵不退缩,与智友合作缉拿凶嫌非常给力。

看着他长手长脚地攀上废车场的围墙,那种少年感喷薄欲出,挺打动人的。

不过智友视若无睹。

掩在废车场二楼车间的窗后,静等芒果接头人的到来,智友和全弼道有了一段对话。

全弼道: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周五晚上还跟在毒虫后面,你没朋友吗?

智友:那你也没有朋友吗?

全弼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爸对吧?

智友心中一惊,没有接腔,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吴惠进的爸爸。

全弼道:你爸有 du 瘾是吗?

他吸食 du 品后发生车祸......听说你有想抓的人,那个人是谁?

这几句对话,将全弼道对智友的好奇、关心展露无疑。

这很不妙,一旦你开始对一个人充满了好奇、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你离陷进去就不远了。

不过想想也是,智友这样的姑娘,优秀又冷漠,像皎洁明月,熠熠发光却又拒人千里,怎么忍得住不被她吸引?

智友对他呢?

惜字如金,不张口则已,张口就是怼人的话,显得甚是不客气。

智友在除了大叔以外的其他人面前,还是非常谨慎多疑的,不肯多话,对于关涉私人的话题也多是沉默以对,说多、错多、破绽多。

但有一点很有意思,在怼人这一点上,智友基本不怼旁人,只怼全弼道。

怎么说呢,这也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

智友是22岁的大姑娘了,再迟钝,她也是能感受到全弼道对她的关注和关心,她肯定是不讨厌他的,在警局和出任务的时候,也是整日整日地相对,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能力不错稍显天真的精神小伙,既有点烦他那种“打蛇随棍上”的纠缠性子,又服气他做事不屈不挠的执着风格,有时候跟他对话,有些话还没想好就脱口而出了,他也不甚介意,仍然拿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她......汽车鸣笛,有人来了!

大叔将杯端至嘴边,稍作停顿,一时间店中六人无人出声,只听到煮沸的锅子在咕嘟作响。

大叔骤然发难,迅疾转身,将杯向身后那人狠狠砸了过去!

那人已抽刀在手,不提防酒杯猛然砸来,酒液溅入眼中,捧脸哀嚎。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另一人举刀砍向大叔门面,大叔迎面而上,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长筷精准无误地扎入了此人眼中!

伴随着凄厉嚎叫,血顺着那人的脸、大叔的手汩汩而下。

数人一拥而上,抡着刀向大叔砍来。

好大叔!

这时候才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他常用的那一把已经送给智友了——刀柄在他指间滑动,刀尖闪着寒光,真的是好潇洒......又好凶残。

此时的小馆,已经一片狼藉,此时的大叔,身上、脸上血迹斑斑。

头发乱了,发梢散在额上,脸上的血渍几乎染红他的半张脸,愈发映衬得他双眉如墨、目光凛寒。

他执着刀,站在一片狼藉中,黯淡青白的灯光照着他,他如同趟过地狱的魔,手起刀落,将刀尖送进了一个人的后背,把他钉在桌面上。

尚未转身,只听“噗”的一声,后腰一凉,大叔转头看去,只见那个一只瑟缩在屋角的怂货金澈虎偷袭得手,正将匕首扎进了大叔的身体!

大叔俯视着他,他惊恐地看着大叔,按住匕首的手在簌簌发抖。

废车场的空地上开过来一辆越野车,与芒果的车并停在一起。

车上下来一人,提着一个黑色袋子。

芒果接过袋子,验了货,转身开车离去。

智友和全弼道正自惊奇:拿货不用给钱的吗?

只见那供货之人慢慢转身,裸着胸,穿着黑色的夹克,望向楼上窗边的智友,一脸邪笑,将手举起,做出射击的手势,“啪!

”他瞄准了智友,嘴唇发出清晰的声音。

时隔五年,再次亲眼看到都江才这张邪恶的病娇脸,智友全身的血都往上涌,身后,她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从楼下直奔上来——她和全弼道中了圈套!

都江才以芒果为饵,设了陷阱,有备而来,蜂拥而上的马仔有十数人,个个带了凶器。

二人来不及思考,抽出 jing 棍,全力迎战!

昏暗的车间,顿时杀作一片,耳内听到的尽是中招的惨呼和刀刃划破皮肤、血液飞溅出来“嗤嗤”的声音。

一人迎战数人,虽然暂时将对方放倒了几个,但智友和全弼道迅速发现危险太大,默契的二人且战且靠近,背对着背站在了一起——把后背交给对方,可以心无旁骛地迎战敌人。

一对年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打起来甚是高效,并且,好看。

真的,很好看,辗转腾挪,所向披靡,并且照顾了身边的那个人。

我想到了此时此刻,在小馆中孤身奋战的大叔,我甚至想到了在英雄大会上配合默契的杨过和小龙女(哎呀,对不起,串戏了),百感交集,百味杂陈,不知道看客是否明白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

不明白也没关系,我独个儿体会吧。

不能走神,走神就出事。

只见一个发了疯的马仔纵身而上,一把抱住全弼道,朝着窗口撞了过去!

全警官破窗而出、坠落楼下,抱住肩膀痛苦出声。

智友发现不对,正要冲过去,一把刀横在了自己的颈部。

死鱼肚白胸脯、邪恶、病娇、睚眦必报的都江才驾到。

(待续 20211214 17:15)30当我们专注于大叔对智友的情之所起和无限包容,往往就会忽略了,崔武镇,从根本上,是个心硬手辣的狠人。

他在东川派内部的地位和权威绝对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对组织成员的威慑力也是高岭深海级别的——任何人面对他,既无法逾越到顶,亦无法探潜到底,他就是难以言喻的可怕。

开篇我们提到废人金澈虎偷袭老大成功,刀已经插入老大后腰,算是要害了吧,金澈虎自己吓得面色惊恐、浑身哆嗦。

再看看都江才的分头打击计划,他让金澈虎这个废人去伏击老大,自己去搞定智友。

大兄弟,你哄谁呢?

你跟金澈虎谁是怂X你不清楚?

老大和智友谁更厉害你不清楚?

你这摆明了就是让金澈虎去送死,也暴露了你这5年来毫无长进——5年前那个雨夜,老大照着你的脸劈下的那一刀还悬在你头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至今还笼罩着你,你丫根本没胆子跟老大正面硬扛!

大叔钳住金澈虎握着匕首的手,将匕首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抽离。

刀刃在血肉里搅动,那种声响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匕首脱离身体的一瞬间,大叔扬起另一只手里的刀,一刀扎进了金澈虎的胸口!

怂人魂飞魄散,瘫软下去。

“都江才在哪里?

都江才在哪里?!!

”大叔发出狂野的狮吼。

有一点很奇怪,大叔话少,大声说话就更少了——越是地位高的人,说起话来越是轻声细语,因为一句顶十句,因为下面的人会安静专注地竖着耳朵听。

这般满脸血污狂声嘶吼简直是前所未有,为什么除了金澈虎吓尿了,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

因为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血肉横飞、惊心动魄中,大叔展露出一种异常少见的暴力美学气质,既血腥又优美,既暴戾又沉稳,一边撕裂一边镇定,一边谋算一边沸腾。

让人心中激荡,目不转睛。

都江才能在哪里?

正在废车场羞辱折磨智友。

这是他擅长的,设陷阱、抓捕、折辱、看着猎物痛苦地死去、心理得到极大满足。

乍一看,他像是个猎捕者,其实他不过是个投机取巧、心中怯懦的食物链中段,对上,他得随时恐惧着被抓、被吃掉的命运;对下,他就竭尽所能地折辱处在弱势位置的人,吃不吃掉他们倒不是那么在乎,他喜欢看他们生不如死的样子。

当他控制住了智友和全弼道,他那嚣张轻浮的性子又发作了。

他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金澈虎:“抓到他了吗?

”电话里传来的是大叔的声音:“江才,好久不见。

”我有时候想,如果都江才没有抓到智友,更没机会通过智友来胁迫大叔,那会怎么样?

江边质询和答非所问,大叔和智友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大叔本就心虚,智友的性格,也很难揪住不放,多半是自己拼命查找资料寻找线索,二人之间的冷意只会越来越冰。

若要破冰,除非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都江才,邪恶病娇二爷,化身助推小能手,义不容辞。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大叔来说,智友意味着什么。

他永远也不可能像个爷们儿那样,豁出命去单挑,他能做的,就是将匕首扎入智友的大腿并且搅动,他醉心于猎物发出的痛苦哀嚎;他提起智友,拍下智友头发凌乱、满脸是血的照片发给大叔;他甚至在智友被刀扎过的伤口上用脚踩碾、让她那难以忍受的痛苦低吟通过电话传到大叔的耳朵里。

他死死捏住了大叔的软肋,他利用智友化作穿心万箭,刺入大叔的胸膛。

也许他还想做得更多,但他那懦夫的本性让他没有勇气、也不可能等到大叔赶过来,他一边叫嚣着“我会陪你好好玩一整晚”、“我本来想当着崔武镇的面杀了你......”,一边安排马仔将智友和全弼道用手铐铐在车厢里,车被送进了废铁压榨机中。

开关电闸打开了,压榨机咯咯咯咯地开始工作。

都江才对大叔和智友有着刻骨的仇恨,现在,智友粉身碎骨就在眼前,而大叔,想要当下就杀了他,几乎不可能,都江才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那就让他亲眼看着他这一生中唯一在乎的人无比凄惨地死在他面前!

想到这一点,都江才一脸狞笑,满意而去。

在都江才折磨智友的过程中,他做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1,他撩起她的乱发,把嘴唇重重落在智友的额头上,他吻了她。

2,在离开之前,他探身入车厢,将智友的头发抿到耳后,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恨她入骨。

一切的堕落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他的生命没有与她碰撞,也许现在站在崔武镇身边的不是郑泰州而是他都江才!

他会成为东川派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会拥有金钱、权势和远大前程。

但这一切因为她戛然而止了。

这5年来,他带着脸上丑陋的伤疤,活在黑暗中,像一只蛰伏在污糟之地的蟑螂。

他一定要弄死她。

她死得多痛苦都不为过。

但他却在送她进入死地之前,吻上了她的额头,他的手指还拂过了她的脸颊。

体会到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抛开憎恨,他是有多想成为像她这样的人!

天分、努力、老大的青睐,她一样都不缺!

还有那该死的勇气!

从第一天她走进东川体育馆,他跟她对视,他就发现了她眼睛里无法掩饰的勇气——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奢望,对于跨过大江、去到那象征着权势顶层的地方,她亦是嗤之以鼻,除了想要变得更强,她心无杂念,无欲则刚。

他为什么会被她干翻,不是他技不如人,他心里很清楚,他无法拥有她那样的勇气,他也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心无杂念!

他恨死了她......却又羡慕她、嫉妒她,他想让她死,立即、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却又胜券在握地怜悯着这世上再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姑娘。

“你会死在我手里。

”智友平静地看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一股巨大的冲动,或者挖出她的双眼,或者将嘴唇吻在她的眼皮之上,总之,他不想再面对这双无畏的眼睛。

但最终,他只是撩开了她的头发,把嘴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你好好去吧,这世上再无尹智友此人。

当都江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带着不可抑止的得意和戏谑:“我觉得空手过去看你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

”大叔的心骤然收紧。

恶人总是最了解恶人,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被拿来威胁大叔?

当智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透过屏幕印入大叔的眼中,当智友痛苦难耐的低吼从手机里传过来,那一瞬间,很难去揣摩大叔的心。

他见了太多血腥,他自己此刻就站在血腥的汪洋之中,那种痛苦哀嚎、辗转呻吟于他而言,犹如漾在水面上的云,聚聚散散,碎成千片万片,也不过是倒影而已——都是虚的。

但那是智友!

是他的女孩!

是他愿意死无数次也要换回的生命!

他一想到她正在遭受着折磨和痛苦,他根本无法呼吸,仿佛那些酷刑如数加诸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世界变成了空茫的炼狱,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后腰处血在汩汩往外涌。

救她。

她得活着。

TMD她得给我活着!!!

她要是死了,我就让全世界给她陪葬!!!

踩着油门向废车场狂奔的大叔,这一生中都没有如此恐惧过。

他知道心中有了牵挂不再自由,但他从来不知道他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他怕她等不到他,他怕他赶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她冰冷的尸体......jing 车闪着 jing 灯、鸣着 jing 笛,从大叔身边呼啸而过,他们应该是赶去救援的吧?

此刻车里的大叔有一个特写镜头,满脸血渍,衬衫领子已被血浸透,他扶着方向盘,手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在不能自控地抽搐,他的眼神,除了恐惧,还有了一丝刚才不曾有的慌乱和犹疑,他很清楚,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能落入警方手里,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可是没有她,谁还想活到明天去?

一个极度失血的人能够撑着自己开着车从城市的一头狂奔到另一头、心中交织着希望、绝望、愤怒、恐慌、而不倒下,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他跟魔鬼作了约定。

他彻底献出了自己的灵魂,以换得她的生命。

只要她活着。

在所不惜。

困在车厢里的智友和全弼道,仍然被手铐死死地铐在车梁上,耳听得压榨机的顶板越来越近,二人疯狂挣扎求生。

顶棚已被压瘪,车窗玻璃被崩碎,金属的车身在重压之下发出死亡的断裂声。

全弼道看了一眼智友被铐的位置,顾不上自己,抬起脚奋力地踢踹着车梁——车厢空间越来越小,全弼道决定把生的希望留给智友。

不管全警官是出于对同袍的爱护,还是他对智友生出了微妙的心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舍己为人。

全弼道对智友的平等态度和守望相助,给智友的心打开了一扇窗,有温暖的光照了进来。

大叔和全弼道对智友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很难拿来做比较。

大叔是熔炉、是铸模、是光源、是土壤,从少女到成年,他用他的灵魂和骨血重铸了智友,除非死亡,实在没有其他什么能够将他们完全彻底剥离开。

而全弼道,他是在智友心智成熟时以一个平等的姿态进入她的生活。

他们是同事、是战友,他会抢白她,她会回怼他,他掩饰着在她面前的些微不自在,她在他面前有一种少见的放松和自然。

对阵杀敌的时候,二人会同仇敌忾、彼此信任;回归正常的时候,二人又恢复了淡然的距离感。

大叔是智友的全世界,曾经。

全弼道是智友的敲窗人,现在。

车梁终于被全弼道踹松脱,智友的手铐滑落下来。

智友顾不上自己逃命,转身就拼了命地去拉拽铐住全弼道的手铐。

车厢顶棚嗤啦啦地压了下来,将二人困死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

眼看着自己的手已经被手铐锉得鲜血淋漓,智友仍不丢手,疯了一样地拽着——她不肯丢下全弼道独活。

看到这儿的时候,眼里发热,说不出话来。

你能说智友这么做,是因为她爱全警官吗?

当然不是。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心已全然被大叔占据,不可能也不能够容下第二个人,但是,她这般拼了命去救全弼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是智友啊,是那个跟东训一样善良悲悯、做事搏命负责、对人全心全意的智友啊!

被人欺负惨到极致的时候还不忘捡起手机还给那个同样被欺负的同学——她只是在帮人捡起手机吗?

她是要告诉对方,不要害怕,一定要挺住!

MD!

这么好的姑娘却摊不上命运的垂青!

命运TM就是个屁!

全弼道明白智友在干什么了,他奋力推搡着智友,声嘶力竭:“出去!

快出去!!

”车厢被压的越来越瘪,车门已经被巨大的压力压出了弧度,露出一条缝隙。

现在,就是现在,是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全弼道死命将智友往车门处推了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智友拼命挣扎着向车门缝隙处往外挤,但是,缝隙太小了,而且空间仍在继续压缩着,智友竭尽全力也只探出了小半个身子。

大叔!

大叔!!

你在哪里!!

你到底还来不来?!

你难道真的要来为智友收尸?!!

只听数声尖利的鸣笛,智友抬眼一看,一辆大奔加大马力呼啸着狠狠撞上压榨机旁的电闸箱!

压榨机瞬间熄火,那死亡的喀喀声终于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智友从变形的车门缝隙中给震了出来!

智友的脑子此时根本是不听使唤的,懵的,木的,她的第一直接反应就是回身查看全弼道的情况,车厢里传来全警官痛苦的声音——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这个时候,智友才能回过神来,转身看看是谁来了,是谁开着车从天而降。

大叔!

你终于来了!!

(我要呜呜大哭)金澈虎扎在腰上的偷袭要了大叔半条命,这不计后果的轰天一撞,估计大叔真的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根本没法靠自己的力气从车里挪出来,只能死死攀着车门,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扶着车门,看着智友,这个比他的命还矜贵的女孩。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他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笑,又想哭,嚎啕大哭。

死神将绳索套进了他的颈脖,那又有什么关系,它放过了他的女孩。

他心中一松,几乎要瘫软在地。

智友看清楚他的面孔,瞪大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走过来。

身后车厢里,全弼道发出痛苦的呼叫,她顿住了脚步,无法挪开她的眼神,眼睛从凌乱的头发后死死地、贪婪地盯着他:怎么是你?!

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来的?!

你来干什么?!

你不要命了?!

两个人隔车对视着,视线纠缠着,彼此眼中的紧张和恐慌慢慢沉静下来——你好好的,整个世界都会好好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大叔知道不能再做停留,他深深地看了智友一眼,仿佛要把他的女孩印入眼中、将她带走。

终于,不得不走,大叔转过身,踉跄而去。

(待续 20211215 16:32)31为了写文,反复刷剧,越刷越觉得编剧的残忍。

明明是大叔和智友的双向奔赴,却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为了奔向对方,编剧丧心病狂地设了一个又一个的路障,想要见上一面已是困难至极,纵使见了面,那也是刀光剑影、血液飞溅、生死存亡、命悬一线!

往往是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两句,有时候纯粹只能靠眼神交流,蓦然回首、惊鸿一瞥,就又得各自分开,重新开始漫长的煎熬——永远在挂念,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奔赴,永远难相见,头上还悬着真相大白的利剑——编剧,你真阴功啊这不,废车场大叔赶来相救,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要害受伤、血流不止、jing 车在旁、前方不知道都江才那小子是不是带着人马尚未离去,大叔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抱着必死的心前来的,看看那一脚油门撞向电闸箱的狠劲,绝对是一命换一命的架势,真的,就那一下子,没被安全气囊拍死在车里就是好的。

然后呢,二人隔着车,没有天崩地裂的拥抱,没有执手相看泪眼,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甚至连智友跨向大叔的脚步都被全弼道的哀嚎生生拉了回去!

大叔心里苦啊,知道智友活着心里稍许有了安慰,但也只能黯然离去,把主场让给英勇无畏的 jing 官们。

大叔知道,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盼头,活着就还能跟智友双向奔赴.......然后就迎来了开剧以来最漫长、最繁复、最啰嗦又埋伏了最多小线索小细节的奔赴过程......差不多奔了一整集,才又再次相见。

过程几句话就能说清:废车场之后,大叔疗伤,捡回一命。

智友手术、住院,脱离危险。

东川派和jing 方双面夹击,都江才插翅难逃,寻思与车奇浩做交易:他诱出崔武镇,车奇浩放他一条生路(可笑!

车奇浩可是块老姜)。

大叔一边细致安排智友的后路,为她选好海边的房子,一边辣手将认出智友身份的警察赵辰世沉江。

智友在住院期间得到全 jing 官的照顾和陪伴,出院后全弼道带着她在江边烤肉店跟同事们聚餐欢迎她归队。

又是买房又是杀人又还忙着安排泰州打探智友消息的大叔,终于在看到泰州发回的烤肉店现场直播截图时破防!

深夜一个电话打给了一身烤肉味儿还没散去的智友,二人起了争执,电话被不愉快地挂断了。

智友从芒果那里得到都江才准备偷渡逃跑的消息,电话通知了大叔。

大叔备好了刀,不打算再给都江才活着的机会。

jing 方亦全阵以待,计划将都江才和大叔一举拿下。

以为几句话,还是啰嗦了一大堆,信息体量还是挺大的。

线索走向就是如此,我挑一些经常被问的、比较隐晦的细节跟大家分析、分享一下。

①大叔废车场死里逃生回来,泰州非常不满,“就因为智友,你刚才有可能会死。

”大叔向他解释,北港船上开枪救了咱二人的可是智友,那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

大叔情绪激动起来,揽过泰州的后颈问他:“泰州!

泰州!

我可以信任你吗?

”泰州说:“抱歉。

”泰州为什么要说“抱歉”?

说“可以”不行吗?

甚至不说话不行吗?

代入一下泰州,他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跟大叔说:大哥,我知道,智友已经取代了我成为你最信任的人,就像当初的东训。

而智友,一定会背叛你,就像当初的东训。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变啊,我对你全然的忠诚和信任从未更改,而你,却已经无法再全然地信任我了。

上次我被设了局,在东庙公园门口等着有人向我提供关于新药的消息,虽然我什么也没做,但你那时候就已经对我心生嫌隙了吧?

你却什么都不问,直接让我走开......你从来不喜欢听人家表忠心的话,你只看行动......我不善言辞,也没办法把心剖开让你看看,你问我你可以信任我吗?

当然,当然!

我的命都是你的!

但我看到你眼里的愤怒,我终究是让你失望了,我除了“抱歉”还能说什么呢?

泰州心狠手辣,假以时日,他会是第二个崔武镇。

但此时的他,因为智友带来的困扰和他看透了大叔绝不会放手智友的决心,使得他有苦难言,除了一句况味复杂的“抱歉”,还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

②前脚大叔还在跟泰州争执信任与否的问题,转过身,在电梯里,二人就聊起了好吃的参鸡汤,大叔询问泰州是否喜欢上了鸡汤店老板的女儿,把泰州给整懵了,“我真的没有喜欢她。

”泰州辩解,大叔好像也不以为意,一边帮泰州紧了紧他的领带,一边夸奖他:“我知道你很努力。

”大叔为什么突然对泰州的态度和缓了?

前所未有地关心他的恋爱大事,还没头没脑地夸他。

大叔咋了?

还能咋了,大叔自己陷入情海,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去谈恋爱。

他自己红鸾心动,东川派就得从和尚窝变身怡红院,啧啧,这人啊。

至于他为什么少见地聊起轻松话题,那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很轻松,他为什么轻松啊,因为他心定了。

经过了废车场惊魂逃生,他就开始认真考虑对智友的安排。

一方面,智友不能再待在警局,目标太大,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小姑娘是他崔老大的软肋,那更多的麻烦还在后头;另一方面,智友已经查到了宋俊受那里,真相呼之欲出,他绝对绝对不能接受智友得知一切后将利刃指向他!

那就必须在一切揭晓之前,将智友抽离出那个环境。

大叔取出了智友的护照,开始为智友谋划,包括去哪里生活,包括智友心心念念的海边的房子......想一想就心里很美滋滋啊,你说这时候的大叔能不心情愉悦吗?

唉,上位者的心,海底的针。

③关于智友的梦。

做了手术、脱离了危险、住院养伤的智友,做了一个梦,梦从她曾经住过的房间瞬移到了海滩,门还是那扇爸爸死去那天被死死抵住的门,从公寓到海滩,场景变了,门没有变。

透过猫眼,爸爸正走向海里,智友却被困在门后,任凭如何嘶喊,爸爸也没有回头。

她疯狂地喊着爸爸,在满头大汗中醒来。

这个梦,门是关键。

从公寓到海滩,从狭窄到宽豁,场景变了,其实也是在告诉我们智友所处的环境已经改变,她不再是困在狭小房间里的小女孩了,她已经置身于更广大、更自由的空间。

但是,门却没变,仍然横亘在智友的面前,那扇门,就是智友的心魔。

其实只要智友肯越过门、绕过门、甚至砸烂门,她都可以冲过拦阻、向爸爸跑去,但是,她只会呆站着,手足无措、狂喊狂叫,瞬间又回到了当初爸爸被杀时的恐惧和迷茫......想想真是心疼,其实从东训死去、智友被大叔带到东川,智友心中的某一部分应该就停滞了,不管她怎么成长、怎么强悍,她内心深处永远住了一个绝望恐惧又迷惘的17岁少女,那个少女再也没有长大过,平日沉睡心底,一旦遇到特殊情况,少女就被唤醒,惊恐、噩梦、愧疚、忧伤,将一直伴随着她,直到时光将伤痕慢慢包裹,将痛楚一点一点打磨,将粗糙和磨砺转换成莹润的珍珠,给生命铺上温柔的底色,到那时候,智友就能够不再做噩梦,可以坦然回望自己的人生了。

注意一点,噩梦中惊醒的智友,她那挥舞的手,是全弼道紧紧攥住的。

全 jing 官真的是个很温暖又很温柔的人,手也很大,充满了安全感。

如果大叔是烈酒,那么全警官就是气泡水,简单、直接、人畜无害、给人安慰。

如果智友真的是吴惠进,那么全 jing 官对她来说就太合适不过了,同事,朋友,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舍友,然后情侣,事业上齐头并进,感情上相互扶持,都受过伤,能体会对方的痛......但是不行啊,智友的伤、智友的痛,那是血海深仇、撕心裂肺,还有智友的真实身份,那种复杂和暗黑、那种在无间地狱里的孤独徘徊,个个都是死扣,条条都是断头路,除了大叔能解,除了大叔能带着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地狂奔,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唉,分析得如此透彻,真让人心酸。

我这是在干什么嘛?

)④看这一集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智友在不知不觉向全 jing 官靠近。

全警官比较主动,近水楼台,这没办法,但对于理智又冷峻的智友来说,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两个原因:价值观的贴近和对平凡正常生活的向往。

这5年来,智友在东川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叔更是有意识地将智友隔绝在东川的事务之外。

不知大家是否留意到,智友数次向大叔通风报信、甚至在北港船上开 qiang ,她的目的是什么?

除了开 qiang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要以 qiang 为饵、钓出杀害爸爸的凶手,其他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叔的安全、安危,她不要大叔出事。

仅此而已。

她可不是为了东川组织。

这5年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抓坏人,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在抓捕嫌犯的时候,绝对是站在 jing cha 的立场上的,只要不涉及到崔武镇个人,她都会以一个 jing cha 的身份去考虑问题。

这种耳濡目染、思维惯式是巨大的。

所以,当全弼道告诉她关于自己妹妹因 du 品之害而无辜死去的伤痛往事,她的内心一定是被触动了。

当全弼道向她保证“我会帮你抓到你想要抓的人,我们合作吧”,她绝对被打动了。

人和人之间一旦将共同目标具象化,那就等于在二人之间架起了理解与信任的桥梁,更何况他们二人还经历了共同的生死时刻,那是浴血奋战过的战友和同袍——嗯,是的,这时候,智友绝对忘记了自己黑帮卧底的身份。

全弼道相对单纯,但他可不傻,与智友同仇敌忾、价值观的贴近,绝对是靠近智友最好的方法。

至于平凡正常的生活,那就看看智友这些年来都过着什么样生活吧,单亲家庭、颠沛流离、校园霸凌、爸爸死去、血海深仇、疯狂磨砺、改换身份、卧底警方、查找真凶......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是一个花季少女可以轻松承受的?

智友能够感知到自己仿佛是在朝着成为一个怪物的深渊滑去,那么她就更加向往某一刻的平淡和家常,可以暂时地浮出水面,自由放肆地呼吸,短暂的一刻,不再是背负深仇大恨的尹智友,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所以,当全弼道语气轻松地跟她讨论头上的血肿包块,她会很自然地伸手摸一摸;同事们在江边烤肉店给她接风洗尘,她也会很放松地吃着肉、喝着茶,脸上是疲倦的淡淡的笑意——她是真的很放松,在那一刻。

正是这种共同的愿景和放松的情境,让智友看到了严酷生活的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没有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重负,她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人,一副简简单单的人的样子。

唉(明天继续哈 20211216 17:35)(另,今天从豆友@失踪人口 那里得知大叔没完全死去,嗯,其实她说的是“没死透”,是大叔在采访里自己说的,哈哈,心情霎时间好好哦,谢谢@失踪人口,谢谢大叔,你没死。

)32继续上一章的细节、隐晦点分析。

⑤泰州拍到的智友与同事在烤肉店聚餐的照片为什么极大地刺激了大叔?

智友出院,全弼道带她来到江边烤肉店,跟同事们聚餐。

泰州在大叔的授意下,查找智友线索,跟踪至此,在店外拍下智友跟同事们的照片,传给了大叔。

大叔什么反应呢?

即刻召来江律师,将智友的护照交给她,授意她为智友买好机票,并且挑选海边房子。

注意哦,送走智友也好,海边买房也好,那都是大叔之前在心中策划好的,但并未付诸实施,而且智友的存在,他一直是对江律师严格保密的,现在,也不保密了,机票、海景房立即搞定——他是有多急迫!

然后,他就开始等智友的电话。

废车场一别,又是数日,二人当时分开时都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智友出院后,就算忙着跟同事聚餐,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但是,大叔从天亮等到天黑,没有等到智友的电话。

既然已从泰州传来的照片知道了智友无恙,这个电话晚一点打也无妨。

但就是因为这些照片,大叔连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主动把电话打给了智友。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因为太危险,甚至可能会引起智友身份的暴露。

但是,大叔就是打了。

再不打他就要疯了!

全部都是因为那些照片!

这样说吧,泰州实在太会拍照了,跟技术无关,跟他深谙老大的心理有关。

他太知道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智友能让老大抓狂了。

所以照片里的智友,跟全弼道并肩坐着,一个安静温婉,一个高大爽朗,虽然还有其他两个同事,但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大叔看过去,只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边聊天一边吃烤肉。

智友的面前还贴心地放着保温杯。

大叔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智友,淡淡的微笑,疲倦又放松,柔和又满足,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婉”的气息。

大叔印象中的智友,是倔强的、张牙舞爪的,是冷静凶悍的,像野猫,像年轻的母豹,哪怕是在江边递出洋甘菊茶给他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带着一点点的善意的嘲弄。

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温和、如此放松,她身上那些属于尹智友的特质几乎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他根本不熟悉、不认识的吴惠进。

行走江湖半生的大叔,心里慌得一批:他的女孩正在远离他,终究有一天会远到他再也触不到她。

真的,他宁可她知道真相、来 sha 了他,或者一生与他纠缠不清,他也不能接受她越走越远、像陌生人那样与他失散在这世间。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愤怒和无力,他必须行动起来,必须支棱起来!

有豆友发信给我,问是不是大叔嫉妒跟智友一起吃烤肉的全弼道了。

还真不是。

整整5年,虽然见面不多,但这5年正是智友从少女到成年最关键的5年,大叔全程参与、潜移默化,已经给智友打上了专属于他的烙印,深入骨髓。

仅仅从男女关系上来说,大叔不会嫉妒任何其他男人,用拼图来打比方,对智友来说,大叔已经是拼图的全部,就算日后她的生活中出现了其他男人,那也不过是拼图的一部分。

整副拼图如何去嫉妒一块边角拼图?

大叔已经是森林,其他男人再优秀,也不过是某一棵秀木。

森林如何去嫉妒一棵树?

他根本不在意智友身边出现的是甲,还是乙、丙、丁,他在意的只有智友一人。

透过照片,他感受到智友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心惊胆战。

受了刺激,行动派当然要采取行动了。

⑥电话里的智友为什么如此冷漠?

深夜大叔打来电话的时候,智友还穿着出院时的衣服,黑色外套脱在椅子扶手上,她只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毛衣窝在靠墙角的小椅子里。

她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疲惫,脸色漠然放空。

大叔:整顿一下就离开,我已经准备好让你去国外了。

智友:不可以。

大叔:智友......智友:我还有事情要确认。

大叔:尹智友!

听我的话......如果都江才被逮捕,你就会有危险。

智友:那我会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智友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的电话充斥着命令和反抗、服软和拒不服软。

大叔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语气严厉地高声唤她的名字,但迅速服软,柔和沙哑地对她说:“听我的话......”但智友根本是软硬不吃,态度坚决,语气冷漠,而且话一说完就挂电话,留下电话那头的大叔,像是被砍了一刀,半天缓不过神来。

智友怎么了?

废车场大叔豁出命去救她,她看到的是大叔不要命地朝电闸箱撞过去,她看不到的是大叔后腰被捅了个血窟窿,早就失血过多、命悬一线。

她没有主动打电话过去就算了,人家打过来,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啊?

唉,她真的只能是这个态度了,至少她还接了电话。

首先,大叔这种粗暴命令的方式就不合适。

大叔当然是作威作福惯了,只有他命令、安排别人的份儿,但智友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孤苦彷徨的小姑娘,傻愣愣地就跟着你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会思考、会衡量、会有自己的主张。

像大叔这样上来就是“走!

别问,问了就是赶紧走!

”的方式,既不尊重智友,也露出了自己的破绽——你何至于慌张成这个样子?

其次,智友很累,非常累,从身到心。

都说智友没有在电话里关心大叔,那大叔也没有关怀一下智友啊。

她受伤、手术、住院、出院,大叔在哪儿呢?

她不需要安慰的吗?

都江才的折磨、压榨机的逼迫,医院里的智友噩梦连连;再加上秘密追查枪支来源,在宋俊受那里停了下来,线索纷乱、理不出头绪,压力非常大。

你看看她刚才窝在椅子里的样子,像一只伤痕累累的母豹,缩在密林深处,连舔舐自己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对着同事们,她疲倦温和,但仍然带了一丝的伪装和克制——她是追敌负伤的吴惠进 jing 长。

只有面对大叔的时候,她才完全做回了尹智友:我很累,很不爽,追查凶手又遇到了瓶颈,从你那里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你还在这里哔哔,我能放下爸爸的血仇就此离开?

我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都江才被逮捕”,他被逮捕了又怎么样?

“我有危险”?

请问我哪一刻没有危险?

你那么怕都江才落入 jing 方手中,那你到底是在怕些什么?!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些什么?!

第三,智友变了,真的变了。

一边是东川派曾经的明日之星都江才的邪恶和凶残,一边是全弼道妹妹因 du 品无辜死去的唏嘘和痛心,再加上全弼道对她的舍命相救、同事们对她的信任和关怀,智友很难不被触动。

虽然站在大叔的立场,我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就是事实啊,全弼道妹妹的死带给全弼道的伤痛她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同事们简单却赤诚的态度,她也感受到了那种平凡的美好,若不是大叔的力量太过巨大、若不是智友深信大叔的话、杀害爸爸的凶手就是 jing cha ,智友的心真的可能已经偏向了另一边。

但至少,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对大叔已经有了抗拒的情绪,这种情绪通过她那决绝又冷漠的语气表达出来了。

她想对大叔说:别再安排我,别再理会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追查出杀害爸爸的凶手,我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她更想对大叔说:别再吸引我、拖拽我、让我朝着你越陷越深......我已经没有能量再兼顾其他了。

但是,她能说吗?

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硬着心肠、冷漠着语气:“我会自己看着办。

”然后把电话挂断。

那冷漠之下的牵牵绊绊、百转千回,不知各位看客能否体会?

在这个通话过程中,有个色彩对比的细节很用心。

智友那边,房间没有开灯,一片阴冷冷的蓝,智友自己穿着藏蓝色的毛衣,脸色被房间的阴暗和毛衣的颜色映出冷静又疏离的冰凉,就像她的心,仿佛沁入湖水中的冷月,充满了距离感。

大叔那边,是难得的暖光,橙黄色的灯,温褐色的氛围,配极了大叔一颗沸腾暖和的心。

他是多么热切地安排着一切,想要得到智友的认可,但是,智友语气冰冷,电话骤然挂断,屏幕在通话断掉的一瞬间亮了,映亮了大叔的半边脸,他甚至不能置信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再确认一下。

大叔的愕然和慌张显露无疑。

他的脸,暗了。

⑦车奇浩与都江才到底做了哪些交易?

在分析这个问题之前,先问一个问题:在不久的将来,智友将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都江才,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大合影,拍摄于2004年3月30日,照片里是数名 jing cha 站在 jing 局门口,做着欢呼励志的手势,尹东训身着 jing 服,赫然站在一群 jing cha 里,他的胸牌上,写着“宋俊受”三个字。

请问这样一张17年前的 jing 方合影,都江才从何而得?

智友查遍了 jing 方内部网站、资料库都无法获得的宋俊受的照片,都江才怎么拿到手的?

从大叔那里得到的?

不可能。

大叔自己也没有获得的途径:东训自己不会把这张照片带到东川;警方关于宋俊受的内部资料痕迹几乎已经完全抹去,大叔也无法通过暗桩的关系获得。

那么,都江才能够得到这张照片,只有一种可能:是谁抹去了宋俊受的痕迹,就是谁提供了这张照片。

答案是唯一的:车奇浩。

看过前文的人应该有印象,我提到,崔武镇和车奇浩,这样两个分属敌对阵营里的谋划者,他们都在等待一个节点,一个通过曝光尹东训真实身份的节点,以达到自我利益最大化、对方损失最大化的目的。

是的,就是这么现实。

那么,在都江才被全国通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给车奇浩打来电话、谈交换条件的时候,车奇浩的第一反应就是:节点来了!

他要通过都江才的手、再借由确认智友的卧底身份、然后给予崔武镇致命一击!

而对都江才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崔武镇和泰州,唯一知道“东训是 jing cha +崔武镇杀了东训+智友是东训的女儿+崔武镇对智友极端在乎”的人。

如果自己手中有了一份能向智友证明他父亲真实身份的证据,那么智友必然会和老大自相残杀,根本不用他来动手。

就算退一万步,他被崔武镇或者 jing 方逼到尽头,他也能提前将证据寄出,哈哈,就算老子死了,也不可能让你们俩好过!

所以,都江才和车奇浩做了哪些交易?

都江才以身做饵,诱出崔武镇, jing 方将崔武镇拿下,保证都江才顺利脱逃。

这是其一,二人还达成了另一条协议:车奇浩将证明东训真实身份的照片交给都江才,由都江才来实施操作,以达到震动智友、诛心崔武镇的目的。

这部剧之所以令人反复回味,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人物塑造得既丰满又生动,还比较接地气。

就像车奇浩,他虽身为资深缉 du 警,但他绝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伟光正人物,他小心翼翼地在模糊地带行走,尽量不踩线。

他鼓励推动着宋俊受潜入东川当卧底,兢兢业业跟宋俊受打配合、搜集情报,目的就是为了将崔武镇绳之以法、将东川派彻底瓦解、让du 品泛滥的问题得以解决。

但是,他又确实有私心在里面,他目睹了宋俊受的危险处境、漫长煎熬,乃至后来的牺牲——是的,宋俊受是牺牲在缉 du 前线的 jing cha ,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但他却将战友的痕迹抹去得几乎消失殆尽。

黑帮既然能够处决宋俊受,那一定是发现了俊受的真实身份,那么他车奇浩有什么理由不在jing 方内部为战友恢复身份?

直至今日,俊受的照片还是作为东川派二号人物尹东训出现在案情资料板上。

车奇浩看着战友的脸,不扎心吗?

当初卧底的决定做出,二人可能想到的都是敌营十八年、有朝一日凯旋的情景,没想到俊受牺牲、行动失败,车奇浩却没有勇气去面对!

这个人物,你看他穿着打扮、他住的小公寓、你看不到他的老婆子女,他是不可能为了捞油水、混日子在缉 du 科干了这么多年,一定是有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是个好 jing cha ,但是,在宋俊受的事情上,他有了无可弥补的亏欠。

他展现出人性怯懦的一面。

(待续 20211217 14:59)33当一份不同寻常的爱在不同寻常的两人之间萌动,观察和描述他们的反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大叔爱智友,是明线,所以,我们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一个对小女孩动情的大佬,为一杯洋甘菊茶喜哞哞、随身带着方便嘚瑟;为了置气硬是不接对方电话;一边撒谎一边神魂颠倒;为了救她、让她活着,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不能死也死不了的超人。

尤其是当他垂头看着她跟同事们聚餐谈笑风生的照片,他只能孤独地转着转椅、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打来的电话,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对她用情至深。

智友爱大叔,是暗线,是连智友自己都不能清晰确定的心意,更别说我等看客了,但是,只要用心,就能捕捉到那丝丝缕缕的甜意,隐隐约约,却沁人心脾。

智友送大叔洋甘菊茶,呵呵,送一个只喝酒不喝茶的人一杯茶,那不是敷衍,那是笃定对方“因为是我送的,所以你必须喝”——大叔果然喝得很欢实;打手机关机,打座机不接,那就接着打好了,总要把事情讲清楚,她可不想背锅——其实她只是抓心挠肺地挂念他的安危;帮派被血洗,大叔连个泡都不冒一下,连发四条信息也不回,总得瞅瞅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气疯昏死过去了——其实她害怕死了他会有事,必须亲眼确认了才能放心。

包括烤肉店回来、大叔深夜打的那个电话,本来就身心俱疲,她一听到他那上对下、强制安排、毋庸置疑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冷了态度,还咔嚓挂了大叔的电话,她为何那般冷淡失态?

因为大叔要送她走,因为大叔要她撤离她的复仇大计,更因为一个非常隐晦的原因:她不喜欢他对她的这种不平等的态度。

当小女孩面对大佬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她第一个想要争取的权力,就是平等。

她想他平等地对待她,就像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那样——她果然是爱着他的,这暗线埋得可真是深。

经过将近一集的奔赴,大叔和智友终于可以再次相见,只是这次见面,后果异常惨烈:都江才丧命,大叔挣扎在死亡边缘,而智友,人生中第一次开枪杀人。

情势急转直下,命运冷了心,将他们投掷进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任由他们陷身其中、跌跌撞撞、头破血流,而它不为所动、嘴角带着冷笑、等待着他们精疲力尽。

暗线再现:智友通知大叔,都江才计划偷渡,出于对智友的信任和杀掉都江才的必要,大叔当然会赶去码头将都江才解决掉。

车奇浩也早借着跟都江才合作诱捕崔武镇的协议,带领着众 jing cha 在码头打好了埋伏,很明显,出于对智友的怀疑,车奇浩此次行动是没有带上智友的,那么智友单枪匹马开车狂奔去往码头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确保都江才不会落入警方手中,更是为了,守护大叔。

但凡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验,就会知道,情到深处,并不是那种“你真的好棒!

我好崇拜你!

你肯定能搞定一切!

”而是:总是担心ta傻、怕ta吃亏、怕ta搞不定,看不到的时候焦心,看得到的时候,就要上手帮忙,对方遇到危险,更是疯了一样地拦在对方前面、恨不能用自己的肉身为ta阻挡这世间一切妖魔鬼怪!

此刻的智友就是这种心境。

之前的冷淡态度也好、飙狠话也好,她一想到赶去码头的大叔面对的是凶残的都江才和狡猾的车奇浩,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嫌油门踩得不够狠、车速不够快,生怕在她赶到之前,大叔会有什么闪失。

唉,不至于啊智友,大叔并不是弱鸡,只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牵挂他,他就成了你心里必须要被你保护的珍宝了。

车上的智友神情从未有过的紧张,全弼道打来的电话也根本顾不上接,她提着一口气,这口气非得看到大叔无恙才能顺出来。

“啪!

啪!

”两声 qiang 响,那是车奇浩下令总攻后全弼道鸣 qiang 示意的声音,惊得车中的智友面色突变、眼神慌乱无比,车未停稳,拿了 qiang 就冲了下去,朝着高高的脚手架上追逐的大叔和都江才二人狂奔而去。

看到了吗,车奇浩、全弼道、还有那些乌央乌央的同事和帮派成员,智友直接无视了他们,她什么都不用说,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姐的眼里只有大叔。

智友的脚步不停,眼光追随着崔都二人。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大叔终于追上了都江才,都江才回身横劈一刀,砍在了大叔的胳膊上;她看到大叔终于从腰上拔出刀,向都江才攻了过去;她看到都江才扬起刀,朝着大叔的后背又砍了一刀......这一刀刀,全都砍在了智友的心上!

她拼命奔跑,尽量朝着二人靠近,她已无法再等,她举起了枪,瞄准了疯狗一般的都江才......距离太远,她无法扣动扳机,她怕误伤了大叔。

她只能再跑、继续跑!

大叔终于打掉了都江才手里的刀,将自己的刀扎入了都江才的肩头。

刀拔出,都江才倒在了地上。

他又哭又笑,面色仓惶,像个不甘心的孤魂野鬼,高处的风将他的声音飘送过来:“妈的......妈的......我只想活得像个人样......”大叔俯视着他,对他说了句什么,听不清,他抬起头,好像回应了大叔一句,他的脸色从痛苦一点一点变成了狰狞,只见他抽出靴筒里的匕首,突然暴起,朝着大叔疯扑过去,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大叔的身体,一下、一下、又一下......突变就在刹那,智友亲眼目睹着大叔手中的刀滑落,瘫软下去。

她的血瞬间冷了,心脏停止了跳动,握住 qiang 支的手指变得无比僵硬,浑身上下,仿佛只有耳朵还在听着外界的动静。

她听到都江才在狂吠:“你松懈了!

哈哈哈哈!

我绝不会一个人死!

”智友只觉眼前有光亮闪过——他要扬刀杀了大叔!

她瞬间清醒,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冲向她的眼睛、心脏和手指,只听耳边一声轰响,手中一阵巨震——她亲自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都江才,堪堪而过,将他生生震住。

开弓没有回头箭。

最难的就是第一 qiang 。

所有人都听到了 qiang 声,也许有人在脚手架下看得一清二楚,也许有人已经循着 qiang 声奔了过来,但是,那又怎样?

就算千夫所指、百口莫辩,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她也要救他性命,护他平安。

很多人分析智友杀死都江才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都江才要在全弼道的面前揭穿智友的真实身份,智友必须杀他灭口。

没错,只要都江才活着,那么不管是智友、崔武镇,还是整个东川派,都将面临毁灭性打击,留他不得。

但是,有没有想过,智友是什么时候动了杀机?

当然不是他喊着“我要自首!

尹智友......”的那一刻,而是,更早些,当智友看到都江才偷袭大叔、用匕首一下一下扎进大叔的身体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动了杀机。

她要杀了都江才。

像智友这样的姑娘,别看她迟钝于自己对大叔的情感的确认,当她面临真正要失去的瞬间,她那种未曾捅破的情意会汹涌到山呼海啸的程度,会将她冲上狂浪的巅峰——因为她没有预设,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她除了跟随血液涌流的方向和她的心朝向的那个人,她不会考虑任何所谓的万全之策。

她看着都江才懦弱、小人又凶残地要置大叔于死地,她看着大叔浑身是血瘫软下去——他杀了大叔!

他杀了大叔!!

那一瞬间的恨意绝不亚于当初她抱着死去的爸爸时对凶手的仇恨!

她恨都江才!

恨他入骨!

她一定要杀了他!

此时的智友,你很难用一个冷静理智的黑帮卧底的身份、一个比真正的 jing cha 更优秀的 jing cha 的身份去看待她,此刻的智友,既不是卧底,也不是 jing cha ,她只是一个简单到极致、凶悍到极致的女孩,豁出命去守护自己在意的人,谁要是伤了那个人,她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到这个时候,全弼道是否在现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否会曝光,她已经不在乎了。

子弹一旦射出,都江才的命一旦拿下,仅仅 jing 方的调查都够她喝一壶的,她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全 jing 官会为她隐瞒些什么。

无所谓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他活着。

34智友举着qiang ,瞄准了都江才,转头对着大叔提高了声音:“你赶快跑!

快点!!

”寒冷再加上极度的紧张和专注,她的脸色看上去煞白,眼睛一瞬不瞬紧紧地盯着大叔——她要亲眼看着他站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挪动脚步,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大叔,直到她站到了大叔的面前。

她的 qiang 口始终对着都江才。

现在,她拦在了大叔和都江才之间。

她把大叔佑护在她的身后。

两次举qiang(上一次在北港船上),两次都将 qiang 口对准别人,两次都将自己置之度外,只因为她要守护大叔。

智友钝于情感,不善表达,暗线又埋得极深,想要探知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只能通过她做了些什么来体察。

此时此刻,不论是我们,还是站在智友身后摇摇欲坠的大叔,对智友的情意应该再无怀疑了吧——她深爱他,甚于自己的生命。

她对他的爱绝不逊色于他对她的,甚至更纯粹。

17岁到22岁,从少女到成年,从惶惑到坚定,她的生命里只有他。

爱上他,是她的宿命。

大叔仓惶逃离。

如果大叔就此死去,没有后来关于真相的照片,没有车奇浩掐准节点的致命一击,一切都定格在此刻,二人彼此确认了心意,大叔就算死,也是没有遗憾的吧,也算是命运对他的网开一面。

但是,这对智友太不公平了,她失去了大叔,亦追寻不到真相、不能手刃仇人,她的过往、她的牺牲岂不是都成了一片空茫?

没有大叔的世间,永失吾爱;失去了复仇的支点,更是行尸走肉。

唉,大叔,你还是坚持活着吧,哪怕如同炼狱煎熬,你也只能受着,这是你欠智友的。

这爱恨纠缠、恩怨胶着的人生,真是一座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鬼屋,你有住进去的胆量,就必须做好随时遇见鬼的准备。

泰州终究是不放心,飞车赶来,在车奇浩的枪口和眼皮子底下救走了大叔。

智友在大叔逃走之后,当着全弼道的面,两枪杀掉了嚣张癫狂的都江才——“我早就做好了随时在现场开枪的准备”,智友践行了她的诺言。

这漫长又寒冷的11月29日啊,仍然在继续。

夜已深,无人安睡。

不知道大叔是以怎样的毅力攀爬山路,终于坚持到天王山孤庙的院落中、看到师父开门出来才倒下。

这个永远漠然、强悍又戒备的男人,在命悬一线的时刻,终于袒露出他最虚弱的一面。

庙中师父喊来了医生,将大叔放置在客房的床垫上,为他疗伤。

烛火融融,将昏迷中的大叔映照成暖黄色,汗湿的头发,浓重的眉,胡须的阴影,裸露的身体,触目惊心的伤口,四处散落的带血的纱布......暖黄色中分明带着高烧的痉挛和死亡的气息。

有一个瞬间,他骤然惊醒,瞪着眼看着面前的二人,神色惊恐,目光涣散,只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再无半分崔武镇神采斐然的模样。

智友回到了家,坐在屋角的小椅子上,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的血渍仍在,那是开 qiang 杀死都江才时,他的血喷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一遍一遍回忆着开 qiang 时候的情景,一qiang ,两qiang ,他坠下了栈道,倒在沙堆上,血从他的口中噗噗而出。

他死了,始终没有闭上眼。

杀人的感觉......不知道......决意杀掉他的时候,心似明镜,清晰得像风吹过树林,每一片叶子都在沙沙作响,化作洪流,卷过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但是,当子弹穿透他的胸膛,看着血液像墨汁入水、迅速在他胸前浸润扩散开;当他的血珠划过空气、溅到她的脸上,还带着他的余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刹那从她的脊骨中抽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她失去了支撑,只想要瘫软下去......有人伸手过来,握住她执 qiang 的手,然后慢慢将 qiang 拿走。

是全弼道。

他目睹了她开 qiang 的整个过程。

他什么也没说。

此刻,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再去辨认厘清杀人后的感受,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淋浴喷头下,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自己,可是,身上的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流下来的水全部变成了血红色......每杀死一个人,其实就是在杀死自己作为人的某一个部分,一个,两个,三个......一个部分,两个部分,三个部分......直到某一刻,作为人的自己终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能称其为人的某种生物,一个怪物。

智友不知道那一个时刻什么时候来临。

她惶恐着,战栗着,冷漠着。

深夜。

天王山。

孤庙。

结束治疗的医生和师父已离开。

大叔躺在垫子上,打着点滴。

噩梦连连。

都江才在梦中狞笑,体育馆里,遍地是血。

冲洗完的智友窝在椅子里,累极睡去。

都江才在梦中现身:“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智友又回到了东川体育馆,靠在铁丝网上喘息,一双手从网外探进来,掐住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都江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永远......不可能......忘记我......”智友惊恐万状、喘着粗气,惊醒过来。

大叔亦在黑暗中醒了过来。

高热慢慢退去,他躺在黑暗中,头脑渐渐清明起来。

他想到白天的智友,她像疯了一样地朝着他和都江才奔过来,她冲着他大喊,命令他快跑,她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像紧张着这世间唯一的宝贝,她挡在他面前,将他整个护在身后。

他看着她的后背,瘦而单薄,却执意要为他抗下整个世界!

10年前,东训救了他,10年后,东训的女儿救了他,而他,亲手杀了东训,骗了智友整整五年!

他躺在暗夜里,听到廊下铃铛在风中轻响,心中愧疚如炙,思念如焚。

你配吗?

他轻声问自己,无以回答,眼泪缓缓滑下。

办公室中拿着 qiang 思绪万千的全弼道决定即刻去找智友,就今夜,就现在,他不想等到天明。

见智友之前,他做了功课,怎么做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做到了:都江才死于崔武镇的刀伤和高坠。

智友亲手开 qiang 杀了都江才这件事被他盖住了。

枪里的子弹,身上的弹孔,这些全然被掩盖,是编剧bug也好,是全弼道手段厉害也好,当然也有可能他得到了车奇浩的帮助,对车奇浩来说,还没到彻底收拾智友的时候,那刚好以这种死因可以名正言顺地追究崔武镇的刑事责任,对上级交代也省了很多麻烦。

总之,全弼道提着啤酒、迎着飘雪、站在智友家门口按门铃的时候,他已经帮她把麻烦解决了。

所以,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纵使是全警官这样正面阳光、嫉恶如仇的 jing cha ,他也有思想打盹的时候。

唉,像全警官这样的人,温暖,耐心,有伤痛的过往,亦有肯倾听的心,对磕磕绊绊走到今天遍体鳞伤的智友来说,真的算是良人了。

不是一定要往男女关系那条狭隘的道上走,可以是朋友,是同袍,是室友,是倾诉者和倾听者,是智友那间冰冷的房间里拉开的百叶窗,让阳光透进来,让雪花飘进来,让余生多一些颜色,多一些可能——他纵有万般美好,但是,他不是他啊......智友将全弼道迎进来,他们一起经历过废车场的生死惊魂,在今天的栈道上,他亲眼看着她开 qiang 杀了都江才,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将枪从她手中拿下——仅这一点,她心中对他是感激的,信任的。

不问,也不指责,更不是抓她去接受调查,只是举起手中的袋子,微笑着问她:“要喝酒吗?

”智友住的这间简单又质感的公寓应该是大叔帮她置办下的吧,甚至装修的风格,都跟他俩冷淡的性格很相配。

我曾经念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大叔带着啤酒和炸鸡来找智友,跟她一起坐在地板上,谈天说地,或者什么都不说,窗户大开着,月光盈室或者雪花飘零,两个人喝着酒,偶尔对视一眼,心中涌动着淡淡温情......然后,大叔没来,全弼道来了。

智友困在茧中,想要呼吸却无力啄开硬壳——她真的太累了。

全弼道用他的温和霸道登堂入室、反客为主,硬是把智友从壳里揪了出来。

她温和随意地看着他,看他拉开冰箱,悬起窗帘,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些废话。

虽然不适,但,好像又可以开始呼吸了。

智友慢慢放松下来,她是真的放松了,甚至对全弼道说出了“我喜欢......坐在海边......”这样的话。

想要去海边,想要住在海边的房子里,这小而美好的愿景,是智友和爸爸曾经的约定,是洋甘菊茶的江边,智友向大叔提起过的美梦,是这世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的向往,现在,全弼道成为了那第四个人。

看着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窗外的雪,心里是矛盾的。

这寒冷的冬夜,孤庙中,大叔忍受着伤痛的折磨和思念的噬咬。

房间里,智友和全弼道饮酒赏雪说着温暖的话。

但是,想一想,智友她太苦了,真TM太苦了。

这么多年来,她何尝有过喘息放松的时刻?

除了大叔和报仇的信念,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简简单单的平凡生活,现在,她还杀了人,不管她是有多大的决心要杀了都江才,但,杀人的决定和亲眼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甚至无法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手沾满了血腥。

全弼道出现在这雪夜,硬生生将她从惶恐焦灼中抽离出来,谈天说地,不问将来,不寻过往,给了智友片刻的休憩......智友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有个细节值得注意,全弼道给睡着的智友盖好毯子,悄声离去。

智友很快醒了过来,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又将窗帘放了下来。

这窗帘是全弼道拉起来的,他是想要告诉她:打开心门,别拒绝光,我在窗外等你。

智友重新将窗帘放下,是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她的心门只会为大叔一人完全敞开,大叔和她,才是黑暗中并肩前行的人。

因为,比之全弼道,她和大叔是属于黑暗世界的人。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亮了,11月30日了。

浸润在烛光中的痛彻心扉的一夜终于要来到大叔和智友的面前。

这是痛楚疑惑的一晚,如同浓墨的夜空,偶有寒星,是他们之间乍现的温情,那是最后的温情,余生再也不会有。

(待续 20211220 14:37)3511月30日,是智友的生日,亦是智友爸爸东训的忌日。

2016年11月30日,智友17岁生日,一扇门永远地隔开了父女两个。

门内是惊惶恐惧的智友,门外是倒在大叔枪口下的东训。

大叔杀完人转身离去,耳朵里充斥的全是那个叫做“智友”的从未谋面的女孩疯狂的哭嚎声。

他在转过走廊拐角的时候,有没有一闪而过的恻隐之心?

没有吧。

东训已死,这事儿就算了了,至于他的女儿,与我何干?

他做梦也想不到,5年后的2021年11月30日,他坐在天王山的孤庙里,看着墙上的日历,刻骨铭心地挂念着那个叫做智友的女孩。

命运诡谲,造化弄人!

他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智友,我今天会待在这里,你过来找我吧。

”不知是因为刚脱离危险,还是他的心里鼓胀着柔情,他的声音听上去从未有过的沙哑温和。

他卸下了盔甲,从里到外。

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布袍,坐在寺庙的廊下,数着分秒,等待他的女孩的到来。

那是早上9:06分。

他不知道,就在5分钟前,智友收到了一封邮件,寄件人是都江才,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张合影,数名警察站在警局门口,同时举起右手,做出欢呼励志的手势。

东训站在人群里,穿着警服,笑容满面,做着一样的手势——他的警服右边胸牌上写着“宋俊受”三个字。

智友像是被雷劈中了。

脑子轰响,手脚冰凉,全身的血都沉了下去。

她在信封里外翻找着,但除了这张照片,什么都没有。

她捏着照片,寻找着照片透露出来的一切信息。

这是一张拍摄于2004年3月30日的合影,在照片的左下角有时间的水印:04 03 30。

地点:警局门口。

人物:数名警察。

照片已有了年代的痕迹,微微有些泛黄。

但是,阳光很好,爸爸站得好端正,笑得好开怀——爸爸是警察!

尹东训就是宋俊受!!

“宋俊受是谁?

”智友曾经拿着警务科出具的枪支持有人报告,问车奇浩。

“他进缉毒科不到一个月就死了。

”当时车奇浩是这样回答她的,语气冷淡又怪异。

转念间,是都江才在栈道上踉跄着,一脸厌恶嫌弃地看着智友:“你什么都不知道......”爸爸明明是警察,怎么会变成黑帮老大?

爸爸的警用配枪怎么最后会取了他自己的性命、又落在了大叔手里?

车奇浩见过爸爸,那他办公室的东川派组织图上二号人物尹东训他认不出来吗?

还有大叔,爸爸(曾经)是警察,为什么大叔从来提都没提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腔愚勇要报仇,5年了,我报的什么仇啊......手机震动,耳机里传来的是大叔的声音。

他要她去见他。

智友只觉千头万绪在脑中炸开,几乎要将自己的魂魄都挤了出去......去见大叔,对,见到大叔,一切疑问都会得到答案!

没人知道那天白天智友是怎么度过的。

她将照片揣在怀里,在背人处拿出来看每一个细节。

她做了两年重案组,出于职业本能,那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会在她思想松懈的时候自己组合、排除、分析,似乎有一个答案想要呼之欲出。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见到大叔,没有从他口中亲口听到解释,她绝不会妄下论断。

这5年来,他是她唯一的支持和倚靠,有些事,他不告诉她,一定有他的原因。

可是......爸爸,爸爸!

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智友在落雪的山路上疾行,揣在胸口的照片像一块烙铁,激得她浑身滚烫。

她的脚步在加快,她的心却在哀哀的迟疑。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答案是什么——不管是什么,5年了,她要一个说法,爸爸要一个交代,当年那个在门外开枪的凶手已经在这世上苟活了5年了,够了,够了!

不管ta藏在这世间的哪一个角落,她都要把ta找出来,血债血偿。

想到这儿,她不再犹疑,走得更快了。

此刻的大叔,已在廊下坐了一天,望眼欲穿。

蒙在鼓里的大叔,怀抱着温柔热切的心,想要给他的女孩过一个生日,但他知道,今天,是智友的生日,亦是东训的忌日,他能做的就是拜托庙里的师父在那间小而庄严的主殿里摆放了东训的牌位,为东训布置了一个祭台,他想等智友来了,跟她一起祭拜东训。

这是她想要的,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都说陷入狂热的爱恋中的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此时的大叔就是这样。

他魔怔了,甚至有些分裂。

他似乎忘了是谁杀了东训,只是一腔热诚地为智友做着安排,仿佛他真的跟她同仇敌忾,仿佛他真的能跟她一同在东训的牌位前诚心祭拜、而心底深处的愧疚已经洗刷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看看大叔现在的样子!

暮色四合,廊下的灯已亮起,他等了又等,坐立难安,伤口隐痛,浑身冰冷,只有一颗心是沸腾的。

仿佛一只被卸去了利爪和獠牙的“老”虎,徘徊在森林的暗处,等待着他心中的那只年轻的母豹经过——他做不了什么,哪怕只是看一眼她,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他不知道,母豹会来的,只是,当她到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被复仇女神黑暗的翅膀掠过,带着浓重的阴影。

智友的身影终于出现,越走越近。

站了半晌、腿脚已经冻僵的大叔再也坚持不住,又不想让她看出些什么,强撑着身体、兀自镇定地慢慢坐回廊下——他真的再多一秒都撑不住了。

智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站在院子里,随着自己走近,没有迎出来,反倒是坐了回去,心中稍感怪异,但随即就是一阵心酸:他这样站在这儿等了她多久了啊,他伤成那样,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吧......她加快脚步迎上去。

寒气迫人的冬夜,经历了死别的两个人再次相见,百感交集,有一瞬间的静默。

大叔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喘着气,雪白的面孔,红滟滟的唇,亮晶晶的眼,挺秀的眉微微拧着,像一个带着疑惑急匆匆而来的孩子。

他知道他的女孩很美,但此刻,她站在暖黄的灯影里,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

他的心中既甜蜜又哀恸,让他突然起了一种想要为她而死的冲动。

智友看着面前的大叔——她何尝见过这样的大叔?

他坐在廊下,朴素的灰蓝色的布袍,肩膀微微扣着,面色苍白,眼神柔和,脸上是疲倦的淡淡笑意。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崔武镇呢?

那个狠厉冷酷、飞扬跋扈的崔武镇在哪里?

面前这个脆弱、孤独、仿佛已经在廊下坐了100年的大叔又是谁?

智友心中一阵酸涩,千言万语、百般疑惑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坐下吧。

”他轻声招呼她,仿佛在这安静的夜里,他提高了声音就会惊吓了他的女孩,当然,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大声说话。

她站着没动,心事重重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要问他,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他的解答,可是怎么张口?

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有欣喜,有信任,有悲凉,像一只年华老去的万兽之王,安静、认命地看着她,她怎么开口啊?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终于开口问他。

无论怎样的答案都及不上他本身的重要啊,终究是牵挂他、惦念他胜过了一切。

“很痛......我好久没被刀砍了,好痛,我本来都忘了,原来有这么痛。

”大叔看着他的女孩,嘴里温柔地喊着痛,又像是怕吓着他的女孩,语速很慢,脸上浮现出豁然的笑,仿佛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大叔,大叔!

这么多年,你终于卸下心防,袒露出你那颗坚硬却又伤痕累累的心,像个孩子一样,对着那个人软弱真实地喊痛。

在这世上,你已经认定她就是那个唯一了吗?

智友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在那个17岁的雨夜,他告诉她,人活着,就是寻找一个能够信任、能够对着ta喊痛的人的过程。

现在,面前的大叔,他坐着,仰视着她,眼光里是全然的信任和......软弱,他在告诉她,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她啊!

那一刻,她只想哭,嚎啕大哭,将头埋进大叔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最终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刻、在她有可能会被最终的真相分崩离析的时刻,他要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着她的神情,仿佛是要把他的生命、他的灵魂都全部交在她的手里!

大叔!

你让智友如何承受?

智友将心一点一点冷却,才能够再次张口:“都江才寄了一张照片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照片,递给大叔。

照片在她的指间滚烫,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攥着照片转身就跑,跑出树林,跑出荒山,跑到与大叔永不相见的地方!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临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大叔会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她知道,她除了硬着心,把自己的脚钉在地上,等候酷刑的来临,她什么也不能做。

笑意从大叔的嘴角隐去。

伤口剧痛,耳中轰鸣。

他刚刚才卸下盔甲、卸下心防,就被狠狠一刀扎中命门!

他亦逃无可逃,嘴角兀自咧着,仿佛还残留着微笑,伸手接过照片。

他一眼就看到了一群警察中的东训。

04年3月30日,17年前的东训,真是年轻啊,笑容中充满了朝气。

她说,这张照片是都江才寄给她的......这张照片,连大叔都没见过,他从何而得?

呵呵,怎么得来的,还重要吗?

她手握这张照片,来向大叔要一个真相,仅仅这样,已经让所有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这是17年前死去的宋俊受,不对,”智友觉得冷冽的空气中像是布满了刀子,正一刀一刀割向大叔,也割向自己,她感觉自己已经鲜血淋漓,却仍然要硬着声音问道:“我爸是警察吗?

”这个问题一旦问出,他和她,再无可能回到过去。

回答“你爸爸不是警察”,那是在睁眼说瞎话;回答“你爸爸是警察”,那他怎么又会成为帮派大佬、而且为什么要隐瞒至今?

左右都是谎言,初心已经动摇,怎么样的答案都难圆其说。

信任和倚靠是联系他和她的根本,但凡他的回答中有一丝丝的破绽,那么,所有的牵挂惦念、所有的痛彻心扉、所有的以命相护,都会炸成齑粉,飘散而去。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和她都明了这一点。

真相和大叔之间,她终究是选择了真相。

当他和她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面孔瞬间黯淡了,悲伤的藤蔓缠住他,将他往无底深渊拖拽下去。

他从照片中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那个老去的万兽之王终于要被整个森林放逐了。

而她,仿佛灵魂出了窍,悬在暗夜的半空,看着那个一心寻找真相的女孩,是如何冷着心、哪怕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仍然要奋力将真相刨出——没人知道,她手上的血全部是从她的心底涌流而去的。

谎言已经不想再赘述。

只是,如果双方都知道这是谎言,那么,谎言还是谎言吗?

东训是警察——车奇浩派他来东川卧底——东训背叛了警方,成为东川一员,东训甚至救过大叔的性命————还要如何编下去?

迎着智友疑惑丝毫不减却又添加了冷意的眼神,大叔再老练、再无耻,也无法继续编造谎言,他只能带着她,缓缓走向殿厅,去拜祭东训。

智友什么都不再问,白烛摇曳中,她虔诚地跪拜爸爸。

大叔坐在她的右后方,看着她的侧影。

他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他要失去她了,这一刻,是他同她坐在一起的、最后的静谧时光。

往后余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也许再次相见,就是你死我活......想到这一点,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没有她、没有她的信任与牵挂,这样的世界对他还有什么意义?

他低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忍耐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的冲动,那冲动像是身体里困了一头猛兽,嘶吼着,挣扎着,铁链叮当作响,要暴起,要呐喊,要揉碎她,要吃了她,要把她深深嵌进他的身体里!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端正地坐着。

陪伴着她。

35之番外给泰州打完电话,回到客房,熄灭了烛火,大叔躺在垫子上。

智友离开的时候,飘洒了一阵雪花,现在又停了。

月光漫过窗棂,隐隐约约浸透进来,带着冷蓝色的杀机。

如果我当时将她抱紧,在她耳边说出所有真相,她会不会......大叔摇摇头,她离去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目送她,她始终没有回头,那已经是她的决定了吧......门扉吱呀一声轻响,大叔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谁?!

”一个黑影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下:“......是我。

”听到那人的声音,大叔的心骤然停跳了一拍,是智友!

她怎么又回来了?

大叔起身,准备将蜡烛点燃。

她快步闪身进屋,将门掩上,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别。

”不知是不是起身急了,大叔感觉眩晕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住。

“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叔轻声问她,黑暗中,她靠得有些近,身上裹挟着冬夜的寒气,还有一股属于她的清雅的气息——那是保温杯中洋甘菊茶的味道啊,大叔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酸,她已经走了,又回来做什么,非要连夜跟他厘清一切吗?

“......太冷了......山路好冷......”她轻声耳语,凉凉的气息划过他的耳边,像是拂过他的心底。

大叔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他看到她俯低了身子,晶亮的眼睛停留在他脸上,像一只寻找温暖的流浪猫。

思绪瞬间回到当初,在那个肮脏的汽车尾箱里,他擒住她的手,将捆绑她的绳索割断,一头乱发后,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惊惶,恐惧,又带着希冀。

唉......大叔发出一声长叹,就像当初那声长叹一般:有谁能像你这样任性,有谁能像你这样戳中我的心,面对你,我能怎么办呢?

他将手掌轻轻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骤然而来的温暖,激得她微微一个哆嗦。

他又在心底长叹一声,挪开手,掀起被褥,将她轻轻揽住,搂进了怀里,再把被褥盖上。

她缩进他的怀里,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大叔的心里早已柔软得一塌糊涂,胳膊枕在她的颈后,亦是一动不动。

一时间,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两颗心脏在此起彼伏地跳动。

唉......大叔紧了紧胳膊,将她往怀里抱得更紧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她迟疑了一下,探出手,轻轻轻轻地搁在了大叔的腰间,那里裹着厚厚的纱布。

“疼吗?

”她的声音从他的心口处传来,带着嗡嗡声。

“嗯。

”大叔点点头。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他的腰间,没有说话,鼻子里像是轻声哼了一下。

“......抱着我。

”大叔的声音低沉沙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口有一团火在扑啦啦迎风见长。

她顿了一下,错过纱布的位置,将他紧紧搂住。

她那稍微主动的动作将他的心火彻底燃爆,仿佛有烟花在他胸膛绽放。

他俯低了头,一只手搂住她那小巧美好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她的脸捧到自己的面前。

黑暗中,她的眼睛像明亮的宝石闪闪发亮,盯着他,不肯闭眼。

他心跳如雷,手指哆嗦着,想要将她的眼睛轻轻闭上。

她轻轻别开头,执拗地看着他,就是不闭眼,嘴角有盈盈的笑意。

他长叹一声,将嘴唇覆盖在她的双眼之上......湿润的脸颊,微微颤动的眼皮,有咸咸的泪水无声滚落,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智友......智友......”他低声喃喃,狂热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呼唤着整个世界,心中又痛又酸又甜。

“......崔武镇......”他听到她的喉咙深处逸出一个声音,她,在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再也无法忍耐,捧住她的脸,像捧着这世上最最珍惜的宝贝,将他的唇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

(今天冬至,就让大叔做个绮梦吧。

明天继续 20211221 17:57)36要写接下来这一章,其实挺困难的,尤其是在昨夜大叔的一场绮梦之后。

大叔的梦中,与智友雪夜相拥,那带着泪水和悸动的亲吻,那恨不能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热切,终究不过美梦一场,在暗夜结束的时候就会烟消云散。

借着命运的眼,我们得以窥见大叔的梦境,我们更是将智友完全彻底得知真相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

我们夹在中间,坐立不安,无法闭眼,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命运是如何假借揭开真相之名,将爱若生命的两个人,一刀一刀凌迟,然后将他们抛进茫茫未知里。

前面说过,我不懂音乐,但不妨碍我有一双易感的耳朵。

在我听来,剧集的配乐绝对堪称卓越。

几乎每一段场景,都有与之相配bgm,都能够精准地敲击我们的耳膜、直达内心。

我还记得一刷的时候,第一次流下眼泪,是智友送别爸爸的场景。

东训安静地躺在那里,殡仪馆的灯光惨白。

工作人员温和、职业化地对智友说:“请靠近一点,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亡者。

请向他道别,祝他前往极乐世界。

握着手送他最后一程。

”智友一点一点靠近爸爸,颤抖着手,握住了爸爸那满是伤疤的手......就在此刻,音乐响起,一个悲怆苍凉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歌声像一面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卷入哀恸的深海,清晰,无力,完全无法呼吸......我瞪着屏幕里的智友,她握着爸爸的手,已经完全崩溃,身子瘫软下去......我无法自控,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曾经就是这样,握着那人的手,知道是最后的道别,知道从此世上再无此人......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那段音乐,那个歌者,唱的是什么歌,我不晓得,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唱出了四个字:永失至爱。

在接下来的剧集中,再也没有听到过这首歌,直到————智友从车奇浩那里得到了一个装满了证据的背包,并且亲耳听到了车奇浩带着血的呐喊:“俊受,一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警察!

”背包里的照片,爸爸亲手用打字机打出的每一份情报,从2004年潜入东川,直到2016年11月30日他死去的那一天,他的情报从未间断,一直到最后,智友打开了那封爸爸提前写给她的信,信封上满是血渍。

智友开着车,爸爸信里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响在耳边,温暖,愧疚,又包容,带着满满满满的爱。

智友的泪水决堤,眼前浮现爸爸嘴角带着笑意的样子,一边写信一边低语:“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过得幸福,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我爱你。

”(此刻,那首歌仍未响起)智友开着车,一路狂飙,不知往何处去,此时,她的思绪中出现了大叔,灵堂上初次相见的大叔——“你的父亲,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和兄弟”;汽车尾箱救了她的大叔,站在江边说过的话——“你一定要报仇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报仇吗”;雨夜小馆中,大叔将杀害爸爸的手枪放在她的面前——“这是害你爸丧命的枪,找到那个人,杀了他”————“杀了他。

”话音未落,这首歌,终于再次响起。

这首歌,整部剧集里,只出现过两次。

因为对智友来说,永失至爱,她经历了两次。

第一次,她失去了父亲。

第二次,她失去了大叔。

也许有人会疑问,难道同样的音乐响起,不是因为智友终于看到关于爸爸真实身份的证据、看到爸爸亲手写给她的信,心中充满了对爸爸的爱、愧悔、心疼和思念吗?

当然是的,但是,作为一部将bgm和剧情配合得天衣无缝到令人发指地步的剧集,什么样的歌,歌声何时响起,是掐准了节点的。

当智友的思绪无法控制地从爸爸转移到大叔身上,当大叔一句又一句的谎言在智友心中流过,当大叔说出“找到那个人,杀了他”的那句话,智友的心中才如同重锤落下:大叔!

你就是那个人!

你就是那个人啊!!

我是不是要杀了你?!

到那一刻,智友才心若明镜:她和大叔,再无可能回到从前,从今往后,两人只能是仇敌!

一切都是谎言,一切不过虚幻,曾经带给她信任、依赖、她爱若生命的那个人,这一刻,已经从她的心里死去了。

尚未动手取他性命,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永远地失去了他。

真相的冲击很可怕,排山倒海;但精神的坍塌更可怕,完全是摧枯拉朽式的。

对智友来说,此刻的她,遭受着无法想象的折磨。

她开着车,车打着漂,被真相撞击得支离破碎的她脑海里竟然全部都是跟大叔有关的画面:北港船上,他在火光中的回眸。

雨夜小馆,他对她说:“杀了东训的是警察!

”站在江边,他把他贴身的刀送给她:“这是我用过的刀,一找到那个人就立刻杀了他。

”还是江边,他心中慌乱,语气逞强:“别上当了。

”仍是江边,她把装着洋甘菊茶的保温杯递给他:“洋甘菊茶,可以改善睡眠。

”天王山孤庙,他一笔一笔在幡纸上写下“尹东训”三个字。

庙中殿厅,他的眼底盈着泪水,看着她,安静地说:“因为想杀一个人,是需要确信的。

”......5年,整整5年,1800多个日日夜夜,我一边被仇恨啃噬着灵魂,一边庆幸着有你在身边、让我不至于堕入地狱、魂飞魄散!

你知不知道,无数次,我都快要坚持不下去,恨不能跳进那条江里,随爸爸而去,一了百了,因为真的、真的太累了、太难了,看不到希望,也不知尽头在何处。

但是,我舍不得你,想到你打开后备箱、割断捆绑我的绳索,虽然叹着气,却带给我光;想到你在深夜的体育馆,穿着雪白的衬衣,用你的手在我的额角轻点,提醒我要专注;想到你在那个下着冬雨的夜里,用你的杯倒了酒,放在我面前,我毫不犹豫地喝下;想到你接过我送给你的洋甘菊茶,笑得像个傻子;想到你在北港船上,隔着火光,你回头看我,眼睛里的疑惑让我心中刺痛;想到你站在龙宫寺的台阶上,你披上大衣的模样;想到你在江边被我质问时心慌嘴硬的逞强;想到你在废车场隔着车与我相望、为了救我恨不能把命都赔上;想到你在那生死一线的栈桥上,你站在我身后,蹒跚而去的脚步,有我在护着你;想到你在寺庙廊下,看到我拿出的爸爸的照片,面如死灰、眼中哀求的样子......你告诉我,我身上的刺青,我出拳的方式,我说话的语气,我对敌时的狠厉,哪一样没有打上你的痕迹?!

你恨不得将你自己完全烙印在我的身上!

我无数次设想过大仇得报,就跟你一起住在海边,虽然爸爸不在身边,但是只要有你,有你陪伴,吹着海风,喝着热茶,聊天,钓鱼,看夕阳落下......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舍不得你,我愿意把命都给你!

但是......但是......这一切全都是谎言!

全都是谎言!!!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让我将你视若生命的时候再让我知道真相?!

你杀了爸爸,我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不破门而入,将我一并杀了!!

我恨你,我恨死你!!

我恨死我自己!!!

痛悔终于彻底击溃了智友,她已无法继续开车,将车停靠在安全岛旁,推开车门,踉跄而下,倒卧在地上。

嘶吼。

捶胸。

揪扯自己的发。

击打自己的头。

她一边自残,一边呕吐。

恨不能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终于,她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兽,把自己缩入了黑暗里。

为什么要自残?

是因为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仍不能确认要亲手杀了大叔的决心。

一想到要亲自将刀扎入他的心口,她就不能自控地颤抖,不是害怕,是她的决心还没有笃定。

而这种没有笃定的决心反过来让她更为懊恼:为什么做不到狠绝地取他性命?

因为她对他下不去狠手。

明白了这一点,她恨他,她更恨她自己。

此时,此刻,我没办法伤害你,我只能伤害我自己,否则,我就要死了!

爆了!

为什么会呕吐?

恸到极致,悔到极致,人就会有呕吐的生理反应。

本身呕吐,就是一种排斥,排斥掉对自己有害的东西。

此刻智友的呕吐,不仅仅是一种极度恸悔的生理反应,更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心理反应:我要把你打在我身上的烙印、把我曾经对你牵挂不舍的枝枝蔓蔓,全部剥离出去!

我要把你从我心中连根拔起!

从今往后,再无情意,只有仇恨。

再次回到车上的智友,虽然双目红肿,但面色已恢复了冷峻。

她静坐片刻,扯开衣襟,露出左边胸口上的刺青。

她低头看着那刺青,那是大叔亲手给她纹的。

几乎没有犹豫,她取下车上的点烟器,将它按在了刺青之上。

注意两个细节,一是从她上车的那一刻起,“永失至爱”的歌声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智友御姐上线时的保留曲目《Mediocre Life》,是的,战神姐姐又回来了。

第二个细节是,亲手烫掉刺青的智友,给了她一个近镜头,她的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眼皮微肿,神色木然,仿佛不知道疼痛。

她那占比很大的黑眼珠和肉嘟嘟的脸颊,完全是一张幼态少女的脸——得知真相的智友,不再被谎言蒙蔽,她的脸上有一种赤子之心的光芒。

既然写到这儿了,还是把我的一个想法拿出来跟大家讨论一下吧:过去的5年,大叔和智友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他们有没有过越线的关系?

曾经,我是坚定地认为:没有。

洋甘菊茶的江边,大叔那带着羞涩的笑意,实在不像是跟智友有过肌肤之亲的样子。

但是,一路分析下来,尤其是深入分析和考量了智友在知道真相后的两个举动,呕吐和烫掉刺青,让我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呕吐也好,烫掉刺青也好,其实都可以理解为一种剥离。

呕吐是一种剥离,从身体里的排斥;烫掉刺青,更是一种血肉模糊的剥离,是一种完全彻底的拒绝。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孩要这般对一个男人进行从里到外的排斥和隔绝?

只能是:他拥有了她,她发现他欺骗了她,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能做的,就是从心到身,彻底斩断,再无瓜葛。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就能明白在后来,智友跟全弼道上船,为什么会在下船后、全弼道搂着她,她没有前因后果地说了一句:“崔武镇在我的心口上纹了刺青,我把它烫掉了。

”全弼道知道她来自东川派,当时并未问她刺青的事,她何必多此解释?

原来,这句话是编剧打了暗桩,是在告诉全弼道,同时也告诉我们:她和大叔,曾经有过越线的关系。

至于越到什么地步,这个自己揣摩吧。

(待续 20211222 17:24)37收到豆邮,有豆友跟我说,想要看那种问答解惑式的分析。

这篇分析长文也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很多情节豆友们都烂熟于心,无须再赘述,那剩下的部分我就用分析解惑的方式来写吧。

1,车奇浩在面对前来寻找真相的智友的态度为什么有些drama?

智友进屋前,车奇浩被郑泰州袭击,受了重伤,神思本就既紧张又涣散,然后智友进来了。

当他确认吴惠进就是尹智友的时候,他绝对是非常震惊和抓狂的。

这不是伪装。

智友活着,至少能弥补他对东训难以宣之于口的愧疚。

之前说过了,车奇浩绝对是个好警察,只是私心重,而且,他跟东训为了扳倒东川贩毒集团,十几年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一个死了,一个看样子要在懊悔和愧疚中度过余生。

车奇浩跟崔武镇有一点很像:出了问题,错都是别人的。

车奇浩也是把东训的遭遇全然归在崔武镇的头上,公仇私恨,他是一定要崔武镇死的。

震惊之后,车奇浩知道,节点来了,那个完全彻底搞死崔武镇的节点来了!

之前说过,车和崔都在寻找一个能干掉对方一击即中的节点,只是没想到这个节点的关键在于智友。

车奇浩占了先机。

“崔武镇!!

那个像恶魔一样的家伙!!

啊啊啊”车奇浩的嘶吼和哭嚎,有6分真实,4分夸张。

这一刻,他确实感到了难以言述的痛心,但是,他心底有一根弦是绷着的,他必须通过这种痛彻心扉的态度去打动智友,让智友从理智到情感彻彻底底跟他同一条战线,只有这样,面对崔武镇,智友才会爆发出巨大的反噬力量!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啊。

智友拿着证据仓促离开之前,车奇浩喘着气说:“俊受,一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警察......”他将东训那封染着血的信交到智友手中:“智友,谢谢你......还活着。

”智友流泪了。

到这一刻,不用看背包里的证据,她已经选择了相信车奇浩。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着:这十几年来东训是怎么深入虎穴、孤军奋战的;人死了警方内部连个身份都不恢复;遗下的孤女随便找了找没找到就没找到;将东训的信息恨不能全部抹去、到今天他的照片还是作为黑帮二把手挂在资料墙上;面对上司的疑问也是各种撒谎推脱......车奇浩,我就真的信你了!

一场隐秘的卧底,东训赔上了性命,你只是受到良心的谴责。

一场带着血腥的真相确认,你拿出了你夹杂私货的痛心疾首的表现,换来的是智友血刃崔武镇的决心。

嗯,永远的赢家,只服你。

2,泰州为什么不彻底杀死车奇浩?

因为泰州要留着车奇浩的命给智友。

当大叔指示泰州去杀车奇浩的时候,泰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双方恶斗了这么多年,早不杀晚不杀,现在要他去杀,还是连夜下的指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智友起了疑心,她从大叔这里找不到答案,就必然去找车奇浩,那么车奇浩必须死,赶在向智友吐露实情之前。

但是,大叔费心想要掩盖的正是泰州想要暴露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信任过智友,他是纯粹的黑帮,对警方卧底是彻骨的仇恨,他没想到老大处决了东训,又来了个东训的女儿。

他眼看着这些年老大对智友越陷越深,他敢怒不敢言,估计他也寻思过很多回怎么除去智友,但是,对老大的忠心和敬畏,使得他只能是想想而已,但是他也确实暗戳戳做过不少小动作。

老大心里明白,装傻而已。

机会来了。

重创车奇浩,但留他性命,让他能够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智友。

这就够了,一旦智友知道了东训是警方卧底、当年是老大杀了东训,智友绝对倒戈、与老大为敌,到时候再顺势除掉她,分分钟的事情。

3,智友为什么要杀了泰州?

泰州向老大复命:“车奇浩还活着,对不起......当时智友也在现场,她说不定知道真相了,必须杀了她才行。

”老大无语。

泰州岂会不知老大的意思,老大怎么可能舍得杀了智友?

但是,既然是无语,也可以理解成默认,泰州决定打个时间差,先斩后奏,趁着老大现在还在山上,先去解决了智友——你必须死,你的死对东川、对老大、对我都很重要。

泰州是铁了心要杀了智友,但他低估了战神+杀神双重附体的智友有多么可怕!

三个马仔袭击智友,最多是激发出了智友的战神体质,当泰州出现,唉,要怨只能怨他自己,对东训的恨、对智友的恨(还有嫉妒,嗯,绝对有),憋了这么多年,他必须要把它宣泄出来,听听他说的这些话:“你身为叛徒的女儿,却来找我们......毫不知情地成为东川的棋子,感觉如何......”泰州啊泰州,你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很多时候很多人就是死于话多!

智友杀过人,她知道杀死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所以面对泰州,她并不是一上来就动了杀机。

听着泰州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她还没有迅速跟他调整到一个频道,是的,从昨夜开始,她的思绪就始终围绕着崔武镇在打转:你为什么要杀了爸爸?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即刻去杀了你?

所以,她张口问了泰州一句话:“杀了我爸的人是你吧?

”傻姑娘,还想要抓住那残存的一丝幻觉。

泰州是何等聪明的家伙!

今天来就是要打碎你的幻想,在杀了你之前让你彻底清醒,老大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个可怜虫,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了!

注意,泰州接下来说的话,确实是事实,但是,是带着他的恶意的事实:“我的确想亲手杀了他,你没有见过崔武镇的真面目,他一定会亲手处理掉叛徒。

”智友的眼泪下来了。

这里的眼泪为爸爸而流——心疼爸爸,为大叔而流——痛恨大叔,为她自己而流——悔不当初,付诸东流!

她一边流泪,一边在下定决心。

泰州继续说——不肯闭嘴的泰州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寻死路——“因为他想见到叛徒断气的那一刻。

你爸最后露出了什么表情?

你临死前又会是什么表情?

来确认看看吧!

”他没看到,到这一刻,智友的泪干了,决心已定。

他唤醒了智友身上的杀神,杀神是不会落泪的。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知道这一点了。

既讽刺又痛心的一点,智友和泰州,两个彼此杀心暴起、杀气腾腾的人,他们刺向对方的每一刀、选择的每一个要害,都是同一个师父教的。

智友将刀插入泰州的脖子时,说了一句话:“你们这种混账也算是人吗?

”是不是耳熟?

这是车奇浩曾经说帮派成员的话,智友将它照搬了过来。

此时的智友,已经选定了阵营,才会有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泰州满口鲜血,瞪着智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不害怕,但他在心中冷笑,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在智友面前有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那么......你呢?

你还是人吗?

”我郑泰州,身为黑帮,从未动摇,也绝不做背叛龌龊的小人,死了就死了!

但是你呢?

你父亲呢?

面对警方,你是叛徒;面对黑帮,你父亲是叛徒,你们何尝是堂堂正正的人?!

大不了,我是所谓的“坏人”,但你们父女俩,连“坏人”都算不上,是活在阴暗中的怪物!

泰州终于在临死前表达出了他的愤怒和不屑。

而智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阵营壁垒在泰州的质问下再次坍塌。

除了杀掉泰州,她没有选择——我早已不是人,何须你来提醒我?!

4,智友去见审讯室中自首的老大,为什么要化妆?

解决了泰州和三个马仔,走出房门的智友,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唇无血色。

她拾起门口掉落的手机,看到了全弼道发来的信息:马上回办公室,抓到崔武镇了!

赶回警局、出现在审讯室大叔面前的智友,发丝整齐,面孔雪白,嘴唇红润——我想我没有看走眼,智友化了妆,至少是梳好了头发,涂了口红。

快等成化石的大叔在智友进门的一瞬间,抬头望她。

真的,不知道是该夸两个演员已经完全入戏、炉火纯青,还是作为观者的我太过魔怔,两人对视着,刹那间一切都虚化了,沦为背景,整个世界,就剩这两个人。

噼里啪啦的火花在闪耀,没说出口却一篇又一篇的小作文在流淌,你来我往,煞是热闹!

要不说两个人是绝配呢,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语言,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可惜了,可惜了。

两个人此时是不对等的。

地位上、信息上、情感上的不对等。

地位上,智友是警察,大叔是前来自首的嫌犯;信息上,智友已经得知一切真相并且杀了泰州,大叔还心存侥幸——也许她从车奇浩那里并未得知全部的真相、也许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情感上,智友已经从地狱烈焰中淌了一遭回来了,愤怒、懊恼、痛悔、绝望、痛不欲生、死去活来,并且杀了泰州和马仔,她的手上已满是血腥,再次见到大叔,她的脸上反倒有一种深海无波的平静。

她有没有一种立即、马上杀了大叔的冲动?

至少这一刻没有。

收到全弼道的信息的时候,她就做出了要将崔武镇从警方手里弄出来的决定,她已经有了捕猎者心态:他是我的,这个仇,我要亲手报,你们谁都别想打他的主意。

但是换个角度看,智友她,还是没能确定杀他的决心啊,她还是下不了手啊,这种费尽心思将大叔从警方手里弄出来的伎俩,也不过是她在拖延啊,拖延什么?

你说她在拖延什么?

而大叔呢,从情感上来看,他已经处在弱势的位置。

他主动到警局自首,耐住性子等待智友的出现,看到她的时候全世界都消失了、眼里只有她,回答她的问话,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说不下去了......他满眼满心满世界只有她!

瞧瞧他那冷眉冷眼嚣张无忌的样子,骗骗其他人罢了,在智友眼里,早已把他看透。

他标榜自己是捕猎者,但是在情感的世界里,他早已束手就擒,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智友的手里。

所以,他再跋扈,面对他的女孩,也只能坐在那里,抬头,仰视着她。

他已经是她的猎物。

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智友为什么要化妆?

因为从智友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气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智友再无可能,白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伪饰、送出她的洋甘菊茶、眼里带着全然的信任去对他。

再无可能了。

下不下得了手杀他是一回事,但,她对他完全彻底地关上了心门已是确然的肯定。

从今往后,他再不可能看到她不施脂粉的脸,亦无可能靠近她曾经赤城的心。

大叔多么聪明啊,他看不出来吗?

再心存侥幸、自欺欺人,他也知道,有些真相,智友已经知晓。

他和她,回到从前,再无可能。

所以,当智友打电话给江律师,她已经湮灭了证据,看看大叔的表现,沉默,沉默,沉默。

他哪有一丁点儿像他对江律师说的“我必须确认她的忠诚”——她果然很“忠诚”啊,冒着在江律师看来完全自毁前程的方式救老大脱险——后的欣喜?

他喜个屁啊!

他的女孩在一步步走远,一直走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或者,她会回身向他走来,扬手就是一刀,血刃相见。

坐在车里,江律师还沉浸在老板脱罪的喜悦里:“她居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是怎么把她拉拢到你这边来的?

”“我骗了她。

”大叔望着窗外,说出了本剧最真实最心酸的一句话。

5,关于船戏这个问题,真绕不过去。

看我,虽然刷了n遍,但一遇到第8集23分,我就开始跳戏,所以昨天的更文就出了个大bug。

感谢豆友@豆友9LV13llTCw准确犀利地指出了我的问题,嗯,是我错了,但是不改。

哈哈,海涵了。

你想啊,我是大叔党,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去欣赏这场船戏呢?

多此一举!

哗众取宠!

奈飞的一贯尿性!

但是,咱是写分析文的,分析的前提就是尽量搜集所有信息,分析的结论就是要尽量公允。

所以,我将船戏反复观摩了数遍,再结合之前 的种种线索和铺垫,唉,这场船戏,对全警官来说,就当是他死去之前的最大福利(绝对没有对逝者的不敬之意);对大叔来说,那是他自戳双目也不愿看到的场景,但智友真那么做了也就做了吧,反正他自己也说过,“这种事她至少得经历过一次”,反正他对她的爱和包容早已超越了肉体关系(大叔苦着脸,大叔不高兴,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谁让你来真的了?!

);只有对智友来说,才是真正的有意义,一场船戏,既是慰藉,又是剥离,既是遗忘,又是重生。

慰藉。

她太累了,伤痕累累,从心到身,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在呐喊、恨大叔、恨自己、恨整个世界!

她真的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没有倒下,只是因为她放不下爸爸,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要给爸爸一个交代!

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这时候,有一个人,信任她,温暖她,理解她,包容她,跟她一起抗御过外敌,甚至为了她向组织(警方)撒了弥天大谎(掩盖她杀掉都江才的事),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慢慢向他靠近,像寒冷的人无法抗拒温暖的炉火一样。

重伤之后的性爱,在普通人看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也许真的只有一起上船,才能让遍体鳞伤得到片刻喘息。

她和他,与其说是性和爱的吸引,不如说是在那一个特殊的时间地点,深夜,海边,暖炉,受伤的两个人,隔绝了人群,被世界放逐,他们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彼此慰藉、将对方拉出泥潭的最合适的方式了。

剥离。

不管智友跟全弼道在上船之前的疗伤、交谈、凝视、抚摸面颊有多么温暖和亲近,真到了那一步,智友的反应是很耐人寻味的。

渐渐的,她不再看他,她的眼神游移着,像是在走神。

如果我说,智友她,真的就是在走神,全警官会不会冲出屏幕揍我?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比之前戏,智友明显没有那么专心,她像是在看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如果她的全身心都是全弼道,她不会是这种反应。

一个占据她的心整整5年的男人,一个爱到极致、恨到刻骨的男人,会因为她跟另一个人上了船就在她心中烟消云散?

怎么可能!

不仅不可能,反倒会在这种时刻想起他,不用刻意,而是完全的情不自禁。

可是,越是情不自禁想到那个人,越是要将这趟船之旅程行到终点,不为别的,就是要告诉那个人,同时也告诉自己:我,已经彻底、完全地不在乎你,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的牵绊和瓜葛,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你,崔武镇,已经从我的心里连根拔起、全部剥离!

(是不是很刻意,是的,但是,能让她怎么办?

)遗忘和重生。

这个世界是很奇妙,很诡异的。

有时候,一个人跟一个人的断绝,是通过这个人跟另一个人的联系开始的。

智友选择了她认为最为决绝的方式断绝了跟大叔的一切枝枝蔓蔓。

跟全弼道上船,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曾经与大叔之间的温情,那些洋甘菊茶的芬芳、龙宫寺的眺望,都被她一并埋葬。

她断了自己的后路,铁了心绝不回望,绝不!!

(是不是很刻意,是的,但是,能让她怎么办?

)全弼道用自己的温暖和肉身,告诉智友:忘掉必须忘掉的,报仇是当然的,但你无需陪葬,你有重生的权利。

怎么样,一场船戏,分析下来,是不是显得很有必要?

嗯,这个是@克劳迪娅的分析,不是我的。

我的观点:为了坚定智友杀掉大叔的决心,整这出戏,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根本就是扯淡!

智友和大叔之间的恩怨情仇、杀不杀对方、怎么杀,那都是这两人之间自己关起门来解决的,干嘛非把阳光无辜的全弼道扯进来?

上了船,好欢喜吗?

全弼道这么大,没上过船?

没看到智友那别扭得一副便秘的样子?

编剧!

你给我出来!

由本事你让大叔跟智友前脚上船,后脚收到车奇浩的证据背包,你侬我侬的欢情之后是毫不留情的辣手绝杀!

我就服你!

好吧,100386字,我承认,我已经分裂了。

望大家海涵。

多一字我都不再写了。

我已经为大叔和智友把心操得稀碎。

我太累了。

心神俱醉。

心神俱碎。

加上之前写的《禁忌、无望、克制的爱——崔武镇的自白》59000字,嗯,我这前半生都没有试过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写过16w字。

我尽力了。

各位豆友,谢谢一路陪伴,咱们江湖再见。

(完结 20211223 16:33)

 4 ) 遗憾 惋惜

最后这集的感情戏和床戏是全剧败笔,看得时候直怀疑人生:不是吧?

不会吧?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结果还真是。

感情戏太突兀了,一下子打破之前两人关系若即若离、似友情死亲情的关系,本来不求两人在此基础上有何进展,结果直接来一个破而后立,关键还没立住。

然后是更大的败笔——床戏,无论是从双方关系来看,还是从女主情感转变来看都不应该有这段情节。

就好比女主杀父仇人在眼前耀武扬威,女主转身向男主床上走去,还不如转身向海里走去呢。

抛开以上两点,这剧拍得真的很扎实。

黑道,白道,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中间亦有灰。

 5 ) 是暗流涌动的感情啊

崔武镇是杀父仇人,也是女主在绝望中的唯一一束光。

他掀开汽车尾盖的那瞬间,应该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少女惊恐又带着坚韧的眼神,撩拨了他的心弦吧。

五年来,少女隐姓埋名,身边信任的有且仅有他一人,他又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看着少女成长。

他穷且一生追求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但是却不断遭到背叛。

他用脆弱的谎言为代价编织了这个梦境,又何尝不担心谎言被发现的一天。

所以让律师准备的海边小屋,是他后悔了,他不需要女主在警局卧底,他只求她平安,只求她不会发现真相。

但是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注定是错误,这条路早已写好了结局。

剧里他们连个牵手拥抱都没有,多的只是简短的对话,眼神的交流,或者默默地远望,咋就这么好磕呢。

(我真的太爱这个剧塑造的崔武镇形象了,叔真的演的好好,走不出来了)

 6 ) 这是一部第一遍觉得还可以,但是越刷越好看的片子。

看了四遍,真的上头了。

作为有两个小公主的老爷们儿,这片子让我知道了我的小情人儿们为了我可以变成什么样,而我一定不可以辜负她们。

一部动作片却有着剧情片的情感。

所以我用六十分的语文水平洋洋洒洒写了这许多。

真心希望有人能看完,然后跟我一起寻找解酒退烧的办法。

本剧牛逼之处:1. 文戏五颗星。

人物形象塑造都非常成功。

前一半没有过多体现演技的地方,最开始的哭戏算一个。

到了后面随着剧情发展,矛盾冲突加剧,主角们的演技开始体现。

大叔的自负,对智友复杂的情感;都江才的狠毒、癫狂。

全警官又霸道又暖心。

车Sir的隐忍。

包括一众配角,全部演技在线角色丰满。

智友在发现自己被骗之后的歇斯底里,恨不得把自己撕碎的一幕,跟全警官初吻、温情一夜高潮时的眼泪让人心碎。

我看了四遍每看到这里都越加心疼智友。

最经典的要数哭到呕吐,烫掉纹身那段,那个眼神,惊悚犀利的不要不要的,嘴角还露出一丝瘆人的微笑。

在要挟芒果说出刀疤脸那一段脸上甚至有一丝阴险狡诈。

杀死刀疤脸则透出了一种踩死一只大蟑螂的狠毒。

通常这样的女性角色会被演绎成一个啥也不懂的女汉子。

而我们的智友在剧中除了打架第一名之外其实是个软妹子。

软的在全警官那有点霸道的种种话语面前除了第一次外勤之外和被刀疤脸算计时怼回去之外总是低着头不会答。

最后的回忆杀里面跟全警官那开心的笑是女主全剧中唯二(另外一个是伤愈出院在饭店里跟三个大暖男)最真心的笑脸,可见这对CP是真的,令人信服的。

妹子几次哭戏全是几乎全是面部特写。

每一次哭的都让人心疼。

全警官得人设稍有点霸道。

估计是曾经有妹妹的原因,总像个大哥哥。

对智友有点霸道,但是处处透着关心。

妹子在医院里做噩梦时那双紧紧抓住智友的大手,那句“你要接我电话,无论如何都要接我电话”,还有那个强行把妹子的手拉起开看伤口。

有点小霸总的感觉。

车Sir不提了,老戏骨。

几段喝闷酒思念死去战友的戏演的很好。

有人问大叔演技那么好你咋就给了半句。

说实在的,我语文水平有限,写不出来了。

他的眼睛太杀人了。

笑脸也是厉害。

唯一一次真心的笑脸就是拿到洋甘菊茶那次。

最为一个黑老大,一辈子除了兄弟没有女人。

他的兄弟们对他再好也无法给予他这种来自一个女人的温暖,即便是这个女人自己的晚辈,江湖人的道德底线让他不会从身体上占有她。

这也是大叔对妹子复杂的感情吧。

这部戏里面所有的演员眼睛都超会演戏。

智友的眼神,用网友同人网文的形容,像利刃一般。

是的,评书里说的二目如电应该就是这样吧。

大叔在废车场救下妹子的眼神,让人感觉那就是真爱。

可是镇哥的人设决定了即使是真爱,也是父亲对女儿,恩施对爱徒,或者过分一点对自己的红颜知己。

但是绝不可能时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

镇哥最后死掉时候看着妹子得眼神,短短一两秒钟传递出来的信息可以让人回味很久。

2. 武戏五颗星。

武戏质量高,份量足但不过量。

动作设计完全为演员量身设计。

台词里就说智友无论怎么练都没办法靠力量取胜,直接提前应对了很多网友的吐槽。

所以拼力气时妹子一直在吃亏。

几乎每一场打斗都有因为力量吃亏被压制甚至被打受伤的场景。

但是动作设计抓住了女主身高较矮的优势,每次致命攻击均能顺利躲过。

而且她的训练几乎全是“要对方死”的致命攻击。

几乎都是利用身高、敏捷躲过攻击然后反击对方要害制胜。

攻击动作极其高效。

这样的动作戏没必要太长,长了反而很假。

这比国内那种叮叮当当、拿胳膊招架相还、一打就是半个小时的动作设计要合理的多。

3. 演员超敬业。

主演韩素希(我更喜欢这个叫法)活脱就是查里兹塞隆(美女、为了戏敢于素颜甚至扮丑、打戏、演技派、为了戏敢露) + 韩国美女(笑的时候微微有点大饼子脸,不过恬静的时候好像阿佳妮啊) + 林雪(早年生活阅历、演技派)+ 高圆圆(国民广告美女) + 周海媚(国民MV美女)的集合体。

全剧大量的打斗戏都是长镜头拍摄的,经常是一个高难动作之后连贯镜头然后主角会露脸。

这对演员考验不小。

据说韩素希为了这部戏,在替身动作学校学习了三个月,连睡觉都拿着刀练习。

增肌10公斤(相当于体重的20%),剧中你能明显看到上肢和腰比拍广告时粗了很多。

对于一个爱美的妹子实属不易。

女主第四集露脸全身镜头硬拉三个引体向上,两个倒挂卷腹,据说也是韩素希玩儿真的。

接受采访的时候,演员说她喜欢看漫威的电影,为了这个角色她把这几年几部经典的大女主动作片刷了个遍,点名了《极寒之城》《永生守卫》,难怪能在她身上看到查里兹塞隆的影子。

4. 剧本很完整。

很多人说剧本很烂,怎么怎么不合逻辑,怎么怎么平淡无转折,容易猜到结尾。

等等,这都吐槽的都是是故事,不是剧本。

这部戏的故事确实很一般。

剧本是演员和导演的说明书,剧本不好再强大的卡斯也一定演不好的。

就像老谋子、陈凯歌的几部烂片,演员都是响当当的演技派,但是还是不好看,那才是剧本不好。

这部戏的剧本可以说很优秀。

不是好的演员好的打戏拯救了烂剧本,而是好的剧本加上优秀的班底拯救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这部戏的剧本完整到演员的小动作不是多余的。

妹子放开杧果之后揉手,武馆被踢看到泰州是的手部小动作,鸡哥打开车窗习惯性地弹手指,妹子看资料时不经意的咳嗽,刀疤脸嗑药时用手挠发痒的伤疤,妹子给自己包扎枪伤时嘴里挤出的脏字。

这样的小动作比比皆是,让你可以相信这些人是在生活,而不是演戏。

而所有的有图有子的道具上面的信息都不是摆设,仔细看都是剧情里没演出来的信息。

5. 摄影、剪辑五颗星。

开始爸爸打电话时、结尾祭扫老公墓地时的上帝视角,艘船、最后大战开枪的第一人称,打斗时的手持长镜头、独自训练的剪影。

镜头语言可以封神了。

最喜欢的是各个面部特写。

虽然说演员的演技好,导演才敢给面部特写。

而摄像师的水平也必须足够高才能用镜头捕获演员表演传达出来的信息。

这一点摄影组完美地做到了。

妹子每场哭戏之所以感人,摄影师功不可没。

最喜欢妹子独自训练,想象着跟兜帽男决战的那段。

剪辑的太好了。

但是我说不出来更多,好的剪辑应该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吧。

6. 配乐五颗星。

所有的BGM完美了烘托和各个场景的气氛。

那首A thought is haunting me听得我好难过,当妹子把初吻(希望是)献给鸡哥时那句What the hell is happening to me,时机掌握之精准,让你看一次哭一次,当时妹子就是这样的矛盾心情吧。

心理上还有点抗拒,但是身体却不听话了。

一边不自主地吻着眼前的人,一边矛盾地在心里问自己“What the hell is happening to me”。

快四十的大老爷们差点掉眼泪。

打斗的时候配乐紧张刺激,跟打斗的节奏也足够合拍,使打斗戏看起来有舞蹈的美感。

7. 化妆五颗星。

第一季送别父亲时妹子手上虎口处有个伤疤,明显是从父亲手里夺刀时留下的。

跟全帅温馨一夜时两个人满身的伤痕,胳膊上的淤青,一度让我怀疑很多淤青是不是拍戏时侯留下的。

最后一幕女主已经满脸是血,但是看着还是那么美。

当然跟妹子那利刃一样的眼神有关系。

唯独一般的时刀疤脸的疤痕不那么明显,感觉再明显一点会让这个人显得更坏。

8. 细节到位。

细节让前后剧情形成了闭环。

这些闭环甚至为很多面Bug供了辩解,让这些Bug不那么傻,甚至可以让人接受。

作为学自控的,闭环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满足。

台词的前后呼应不说了,太多太多。

这些走心的细节使得全剧的台词却几乎没有废话,绝不浪费观众的时间。

细节分析以后讨论组里单讲。

本剧我忍不了的槽点:1. 几个跟踪戏码都有点假。

跟的都太近了。

妹子作为一个警察,还是破格晋升前两次的警察,反侦察能力实在是让人着急。

全警官跟踪她紧紧跟在车后面,距离近到稍稍重一点刹车就能追尾的程度也没被她发现。

要知道汽车中央后视镜对后方车辆有放大作用。

后面司机抠鼻屎都看的清的。

这个Bug有点大。

说了这么多,这是一部瑕不掩瑜的好剧,是一部披着动作外衣的韩式虐心言情剧,这是一部表演制作都可以封神获奖的神剧。

推荐大家一刷、二刷甚至像我一样若干刷。

它绝不浪费你拿宝贵的娱乐时间。

只是工作学习的时候就别看了,影响成绩和业绩。

 7 ) 硬伤BUG剧本如何来的如此高分?

最近迷上复仇剧..看评价《我的名字》这部剧评分高..多方推荐,加上近8分的豆瓣评分摆着!

着实吸引人。

但剧本的BUG硬伤实在让我无法释然!

本来想给两星的..但是这破剧本实在太拉跨..对不起这个8分的评价!

所以打个一星了!

本剧最大的硬伤,也是最大的矛盾点,崔东训的身份导致这部剧的发生。

看第一第二集的时候,我就在担心,这崔东训不会是卧底吧。

为什么呢?

因为当女主去质问崔老大,他老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去找凶手,你们不是拜把子兄弟吗!

崔老大说,你不懂。

那么凶手要么是他自己,要么他知道是谁,但是没法下手,比如警察(这点后面在细说为什么是警察没法下手)。

那么先说其一:如果凶手是崔老大,那么在崔东训没有私通别的组织或者想要谋朝篡位的情况下,不可能对自己好兄弟下手,如果下手那么原因只可能是,崔东训是卧底。

但是当只看到第二集的时候,我是否定了这个观点的,为什么呢?

崔东训如果是卧底,卧底探员死亡了,警队不可能无动于衷,案件不可能会像女主去公安局了解情况,然后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线索,不查了,这样的答复。

在地球,任何一个国家对于杀警这样的罪行都是零容忍的,甚至超过了虐杀妇孺的容忍程度。

要说虐杀妇孺,算是犯罪性质非常恶劣,引起全民愤慨。

但是公然杀警,就是挑战整个国家执法机关的权威,这也是为什么我如上所说的其二,崔老大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无法下手报仇,如果他选择报仇,那么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组织都要玩完,那时候别说什么证据不证据,没证据也能玩死你。

回归正题,卧底警察死亡,一不追加烈士,二不归还身份,三不保护家属,要这样去当卧底,你不拿枪指着警察的家属逼他们去做卧底,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去做。

再者说,这卧底究竟卧了多少年?

女儿居然不知道老爸叫什么名字!

引用TVB警匪剧的一句话,长官,再不收网我就要当坐馆了。

而且卧底都用了新的身份了,为什么不和家属撇开关系?

长期卧底任务都是基本不会和家里联系的,因为解释不清楚,万一家人大义灭亲,报警抓你,岂不是暴露身份?

就算家人包庇也怕给家人带来危险,之前我有看过一个采访,采访一个中国金三角缉毒卧底,任务已经结束,罪犯已经落网,但是采访的时候脸部和声音都是处理过的。

想想,一个已经完结的任务,卧底都已经回归警队,有警方的资源保护的情况下,尚且不敢暴露身份,何况是正在进行的任务?

卧底警察暴露被杀,居然警队不公开身份不保护暴露的卧底家属,这更加无法想象。

所以为什么说这是全剧最大的BUG..因为如果不这样,女主就不会去找崔老大,也就不会走上“复仇”的道路。

那么如果是其二:崔老大知道凶手,但是没有办法下手,因为凶手是警察。

这里要先说一点,为什么可以排除其他组织的寻仇?

如果是其他组织寻仇杀了崔东训,那么组织的权威被冒犯,崔老大不可能隐忍,就好比之后剧情的都江才,被都江才踩场子了,哪怕被警察盯着,这场子也要找回来,原因崔老大剧里说的就很清楚。

但是如果走这个路线,到第四还是第五集的时候,崔老大把一个毒虫刑警勒死沉尸江底的时候就也说不通了。

人家再怎么毒虫,身份摆着,你给勒死了沉江底,这个和杀卧底不同,卧底明面上是混混,是罪犯,死了很多理由可以找,哪怕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身份暴露了被杀人灭口,但是这窗户纸没捅破,就不算挑战国家权威,所以为什么很多时候发动战争需要借口,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个啥情况,但是还是需要这层窗户纸。

所以杀卧底和杀毒虫刑警不同,杀刑警的时候,这条路线也BUG了..走不通了。

如果警察是凶手,崔老大一样可以报仇,那么既然不报仇,那就是说明凶手就是他,那么循环就回到了其一,这个大BUG。

所以当我看到第5集的时候,我在心里就一直想一直想..千万不要是这么个剧情。

当我看到第6集的时候,惊喜来了,真的是惊喜!

崔老大给出了一个结论,崔东训是卧底,我知道,但是他变节了,所以被警察杀了。

当我听到这个观点的时候,我真是非常惊喜,我怎么没有想到?!

这样都解释通了,警察变节就不是卧底身份,是罪犯,警方不可能给他追封烈士,也不可能认可他之前的警察身份,更不会去保护家属,如果凶手和车sir有关,压下这个案子很正常!

一切都解释通了,当初崔老大没报仇不是不想报仇,是在等待机会,之所以不和女主说,是希望她能自己找出真相!

但是偏偏,总有个偏偏!

非要搞什么翻转再翻转,翻车了!

车sir要死的时候告诉女主,你老爸一直是警察,你误会了,其实你一直被崔老大利用!

我当时就傻了!

真就和剧情了的女主一个表情,什么玩意!!!

刚从一条满是坑洼石子的羊肠小道,好不容易开上了平坦的高速路,非得一个急转一头又给撞河里!

看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看最后一集女主怎么去复仇了,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觉得女主就和这剧情一样,就是个笑话。

崔老大也是个笑话,自己努力去培养一个背叛自己的好兄弟的女儿来杀自己,但凡他有点感情,有点有愧疚..在寺庙的时候就应该和女主坦白..而不是让她去杀车sir。

既然要死,何必还毁了女主,自己死了给女主立功,不也算死得其所吗?

如果不想死,想一直瞒下去,有什么必要让女主去缉毒队当卧底,给她从打手当起,慢慢培养,起码在身边还好控制。

感觉人物的设定都崩盘了。

剧情BUG又圆不回来。

打斗前半部分挺精彩,后半部分简直拉跨。

评分顶多值个3分吧,一星半。

补充一点:女主和男警察2个人被几个人围攻居然一起被擒,要知道女主苦练这么多年,还能单枪匹马杀进人家芒果老家,现在还多个队友就搞不过这几条牌了?

这只能解释是剧情需要。

还有女主杀都江才的时候的心理状态。

我认为也是bug..正常的警察杀了罪犯,有这种心理状态我觉得正常,因为警察是正义的一方,杀人不管怎样都不是正义(哪怕是正当防卫),所以会有心理负担,需要适应。

但是对于女主,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从小就打定主意报仇雪恨血债血偿的,突出这种心理负担我觉得就是画蛇添足。

连环杀人犯有几个因为杀了人有心理负担的?

即使是一般杀人犯,即兴杀人(失手杀人除外),非预谋的,都未必有心理负担,因为杀人犯本身就处于邪恶的一方,杀人本身也是邪恶的事。

女主是有意图的故意谋杀,复仇的心理准备也做了几年,本身也是犯罪组织的一员,突出这种心理负担无非就是编剧想表达女主良心未泯,但是我认为这洽洽是画蛇添足。

在补充一点:车sir的操作也很迷,车sir怀疑女主是卧底的原因也很迷,她来了以后就泄露信息了?

人是你批准来的,不是人家硬要来的,泄露信息的原因有很多,谁会直接怀疑自己的手下?

就算怀疑!

也应该彻查,不可能不痛不痒的慢慢观察,今天和这个说你多留意点她,明天和那个说你也多留意一点,觉得有问题调走她呗!

别说调不走,能调来就肯定能调走,或者给你个闲差坐个冷板凳,不服或者不遵守,那就有理由调走了!

说了很多,感觉这部剧不用脑子去想,跟着编剧思路走的话,这部剧及格分还是有的。

但是仔细推敲一下,发现真的错漏百出,最主要的,这些BUG直接影响主线剧情的发展我就不能接受,但凡你哪怕在线降智我都忍忍接受了,但是请不要用这样错漏百出的剧本忽悠观众!

 8 ) 以从业者的角度简单分析一下,本剧怎么用一个至多两星的剧本,拍出了扎实的四星水准

大女主动作片这两年实在是太多太多太多了,多到甚至让人怀疑,好莱坞是不是已经不打算拍传统的中小型预算男性动作片。

而从《极寒之城》开启这个风潮的四年来,唯一能与前者勉强靠拢的,也只有《永生守卫》和《凯特》而已。

而今总算,韩国人抢在美国人前面,拍出了这部意料之外的黑马,让亚洲女性给好莱坞这些大花瓶们,好好上了一课。

而且更意外的是,本剧拿着还是一本,怎么看都两星不能再多的,韩国人民最喜爱的狗血八点档烂俗剧本。

究竟导演是何方神圣?

我也很想问,但在其他的热心影迷来为我们考据之前,我先以一个从业者的身份,从视听语言,人物塑造,打戏,声音设计,音乐,以及表演的角度,为大家简单分析一下,本剧是如何出彩的首先,从第一集开始,就能注意到导演在镜头视角选择上的不一般。

这是从最开始就抓住我看下去的点。

女主在家里第一次接到爸爸电话时,镜头选择了一个俯瞰视角,缓缓从房间里,平移到仿佛只有一墙之隔的,实际上是几条街之外的公用电话亭。

这个镜头,一下就让你着急了起来,在想女主到底什么时候能接电话,有没有?

因为一方面,这正好代表了观众的“上帝视角”。

当你预先知道了剧中角色所不知道的信息时,你自然会为她们所即将遭遇的危险感到着急。

同时,这个从女主房间直接平移到电话亭的“一墙之隔”,又做到了一种空间压缩,进一步让你感受到那种,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可他们就是不知道捅破的着急感。

这就是导演在视听语言上下的功夫了,好的镜头设计,不仅能让观众感到新奇,更是能为加强叙事作用,烘托气氛,渲染感情而且这种技巧,一定得运用得当才行。

不能为了炫技滥用,也不能只是昙花一现看后即忘。

好在导演真的很有恒心,基本做到了每集都有几个这种,让人印象深刻的镜头设计。

因此本片首先在视觉上,就已经和同类型商业片拉开了一些距离,而不仅仅停留在“哦这个摄影和美术看起来预算挺足的”这种硬实力水平其次,便是本片最核心的魅力所在,即人物塑造。

前面说了,这是一个很烂的剧本。

为什么烂呢?

不仅仅是题材构架没有新意,更是在于情节的关键转折依旧靠对角色进行降智打击,在每一个明明如果他们懂得这么做,故事就能直接结束的场合,硬是要他们犯傻,然后扯出更多的狗血后续。

但本片最聪明的就是,依靠绝佳的人物塑造,让每个主要角色都拥有饱满的情感动机。

那么看的久了,这些人物都已经得到你的共情了,他们在关键时刻因为各自的情绪而“犯傻”的时候,你心里自然也就默许了。

毕竟,我们都是人,谁没有个被情感冲昏头脑的时候呢?

其实电视剧这种载体,在我看来,它的优势并不一定是有更多的时间来“讲故事”,而是有更多的时间来写人物。

毕竟故事不是靠堆量就能讲好的,很可能反而是又臭又长。

就算你本来有一个很好的故事,也可能因为不停的续写而高开低走,狗尾续貂。

但写人物就不一样,更多的人物刻画,能起到从量变到质变的作用。

这就像我们在生活中,会因为在学校,公司,这种强制性的半封闭式环境里,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和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特点的普通人,慢慢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就是因为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你总能发现他身上一些优秀的特质。

这就是人性,往往再平庸,再讨厌的人,身上都总会有讨人喜欢的点那么在这种前提下,只要把人物写的再更好一点,你就更离不开他了。

甚至连大反派,也可以在一部剧里,获得和主角一样的,完整的人物弧光,让你到最后对他,想恨都狠不下心。

随着一集集故事的推演,对人物的共情就像藤蔓的生长一样,逐渐在你心中扎稳跟脚。

这样当他们出现对立,冲突,生死离别之际,你自然会揪心不已,让原本明明套路的很的情节,也变得震撼,冲击,赚足眼泪(剧透分割线)而本剧中刻画的最丰满的角色,自然是非黑老大武泰镇莫属。

这个本来很典型的霸总角色,我在第一集就猜到他就是女主真正的杀父仇人。

但我没猜到的是,他并没有像其他同类型反派一样,单纯为了什么扭曲的报复心理,才瞒骗,栽培女主。

他的感情全是真的,甚至他对女主爸爸的感情也是真的。

因为至始至终,他确实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江湖中人。

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没有违背他的人设。

每次二把手建议他抛弃女主的时候,他都执意出手相救。

因为他那句“只要你不背叛组织,组织永远会保护你”,真的不只是嘴上说说他只是执拗的认为,女主爸爸或许只是因为生错了阵营,才会背叛他。

所以对女主出手相救,并用心栽培。

一方面是想赎罪,一方面也是寄希望于,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先把她拉拢到我这边,会不会就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只是可惜,他再侠肝义胆,也洗脱不了他作为毒枭的罪孽。

他忘记了,他干的这份勾当本身,就是涂炭生灵的。

更何况纸包不住火,建立在欺骗上的爱,总是无法长久。

最后他说“我这一生从未背叛别人,为何别人总是背叛我”,确实让人心疼。

所以最后他和女主迎来最终对决时,那种情感上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因为你同时心疼他们两个人,但两个只能活一个(剧透分割线)说到人物塑造,就自然不能不提表演。

本片在表演方面也是相当可圈可点。

虽然不能说是教科书级别,但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就是导演在一些小动作上的注重,为人物塑造提供了更加真实的细节,也为片中的世界添加了更多的沉浸感。

很多情节本身,本来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了,但正是因为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动作,你一下就觉得这些角色并不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而就像你身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每次饭后叼起一根烟时,都会习惯性哼唧两声的老爷子了(剧透分割线)比如说最后一集里,男二用手铐把女主和自己拷在了一起。

这本来是个再常见不过的情节了对吧?

但在后来到了海边,他拿钥匙打开手铐的时候,面露难色地摸了摸手腕。

这个小动作一下就提醒你,他这个行为,同时也给他自己带来了多少痛苦。

毕竟他俩前面刚带着手铐打过一架,这种剧烈运动的情况,细想一下手腕说不定都能脱臼。

想象到男二这是带着怎样的勇气去帮助女主(当然伤手事小,违背自己的信条是大。

这个细节就是一种隐喻,警察给自己戴上了手铐),后面他们的干柴烈火就自然更顺理成章了我看到不少网友说不能理解最后这段床戏,事实上我倒挺能理解的。

虽然我也一直都不喜欢男二,但你们想啊,女主把自己的青春全花在复仇上了,差点被迷奸的事也遇上了,剧中男主和男二这两个唯二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其实至始至终,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睡她的想法。

这种难得一见的,不带目的性的对她好,又满足了她内心的多种需要(摸爬滚打孤独了那么久,总算有人可以信任依靠,还带她看了海,自己除了复仇外唯一的念想),谁还能不动心了!

更何况女主也是人,也有情欲,都打打杀杀这么久了,想要坠入温柔乡一下怎么了?

而且这一段床戏里,我认为恰恰是女主堪称全剧表演最精彩的一段。

你能看到她并不是像那种同类电影中的,同类情节时那样,激情迸发,纵情纵欲。

她的神情中是带着一点懵懂,和疑惑的。

这正好印证了我前面的分析,这么多年的复仇里,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甚至可能是真的一次都没有过)当她终于能和爱自己的人去享受这样一种欢愉时,她根本还没准备好该如何应对。

再一次,细节,细节为王啊朋友们(剧透分割线)终于要讲到本片最主要的看点了,动作戏。

先稍微泼点冷水,虽然我开头说这部超越了另两部,但单论打戏部分的话,个人认为离目前的女性动作片天花板《极寒之城》还有零点几分的差距。

大概就是7.9这样的水平,但就还是不能说跨过了8分这条线。

究其根本,就是每场打戏基本还是都只开了个好头,但要不还没爽够就没了,要么后劲不足。

还是老生常谈的一个问题,演员出拳的速度感和力度感还是稍微有所欠缺。

几乎就要让我怀疑这是不是源于女性的天生体质制约了,但想想《突袭2》和《嗜人之夜》里那位印尼女打星,我觉得不如还是说,这是来自演员和练家子的差距吧但好在,全剧来说,每场打戏的水平还是很平均很稳定的。

没有哪场特别拉垮,量也很足,因此综合来说要比其他电影都好很多。

而且导演聪明的视听语言调度再一次立了大功从视觉上来说,本片继续延续近年流行的这种,由《突袭》和《疾速追杀》系列带起的广角+长镜头+手持动作跟随式摄影。

相比之下本作的风格更接近《突袭》一点,更生猛,意味着更多手持晃动跟随,而非稳定跟随。

而且广角镜头怼人怼的更近,更有那种零距离现场目击的刺激感。

这点来说,本片对《突袭》系列的临摹要比《凯特》像样多了《凯特》里有一个俯瞰视角跟着人一起旋转的镜头,看评论区被好多网友惊为天人。

实际上这招早在《突袭》里被玩烂了,后来被温子仁在《速激7》里搬到好莱坞里以后更是被其他动作片抄到烂中烂。

但这些拙劣模仿形似神不似的关键点就在于,镜头转的太稳定了,一看就是机械臂做的,没有人手转出来的那种鲜活感,生动感。

就像你给一道大排档里的硬菜装了个特别精致的高档餐盘,这肯定不对味啊!

而且和人物动作的速度,中心点也匹配的不够精准。

摄影机没能和运动人物保持最大程度的相对静止的话,这种镜头本身所强调的代入感就没有了。

那就变成了单纯的炫技,像对照着网图抄了一身穿搭,穿搭本身没毛病,只是不适合你因此在视觉上,本片做到了对《突袭》系列风格的精准模仿,摄影机随着女主一起,在无数把刀尖里穿梭,起舞,跌倒,爬起。

观感自然是身临其境,让人攥紧了拳头,捏出了汗(各位“专业影评人”们,麻烦下次分析打戏,不要再用“拳拳到肉”这种快赶上yyds一样恶心的古早词汇了。

真的看吐了,不会写可以不写,动作片不是法外之地)同时在声音设计上,本片也很讲究。

各种击打音效特别饱满,低音震撼,富有层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比一般的动作片夸张了不少,但正好又控制在了不超出写实肉搏的范畴内。

这样其实无形中,帮助强化了不少女主出招的力量感,藏了点拙还有配乐,本片使用了一些略带90年代复古disco感的电子乐,相比较欧美电影,更强调旋律感,而且有更多爽翻的低音重拍。

这样一方面让每场打戏的节奏感更强,一方面也让每次配乐主旋律响起的时候,像女主专属的战歌一样,热血澎湃。

在配乐这点上,本片可真是要比欧美电影好太多太多太多了。

现在的欧美动作片,要么就是用一贯的行活,悬疑类弱旋律气氛配乐,要么就是来一首90年代劲歌金曲,气氛过分欢快让残酷的打戏变成玩闹,拍子还对不上。

能把配乐和打戏结合的好的,屈指可数。

别说加分,不减分就算万幸了分析了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最后说点关于女性故事的小细节。

在最开始女主在训练营里打败了小boss的时候,小boss明显是因为感觉输给了一个女人很屈辱,才煽动那个猥琐男一起去迷奸她。

他自己根本对女主没有兴趣,从最开始她刚来时,他还算友好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所以归根结底,很多男人还是没有把女人当“人”。

用剧中的话来说,女人就是他们的“零嘴”罢了。

但另一个值得玩味的细节是,女主最后之所以逃过一劫,倒也是因为有另一个更强大的男人,在庇护她。

可以说,这么多大女主动作片里,这部是唯一认真的探讨了一点,男女在力量与权力上的辩证关系最终女主把这两个男人都杀死了,so……总之,这部制作精良的韩剧,总算是给近年来频频翻车的大女主动作片,打上了一针强心剂。

虽然迄今为止,真的能过9分,堪称时代经典的女性动作片还未出现,但我作为一名动作片死忠爱好者,还是由衷的希望,未来能出现一部真的撑得住场面的,能告诉所有直男癌,女性动作片不需要靠卖肉,也一定能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9 ) 禁忌、无望、克制的爱——崔武镇的自白(长文+完结)

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动心?

江湖血雨腥风刀头舔血的日子,交出真心,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

兄弟如手足,倒也不是不可能,比如曾经的东训,但女人,还是算了吧。

而且我身边,除了江律师,根本看不到一个女人,我TM根本就不好这一口。

在东训的灵堂,看到他那个泪痕未干、清丽倔强的女儿,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微微的不淡定——毕竟是我在她的面前亲手杀了她父亲,隔了一道门。

再见女孩,她穿着旧的卫衣和羽绒背心,球鞋,卷的乱发,抱着她父亲的骨灰,拿着凶手的视频截图,孤苦无依,却又理直气壮。

废话!

叔凭什么帮你?

帮你杀了自己?

杀掉背叛自己的兄弟,本就有些乱了心神,哪有一丝一毫的耐心再与东训的女儿周旋。

一耳光扇得你知难而退、回归原位,别再出现在叔的面前——你自生自灭去吧,我与东训也就此断得一干二净!

你这个浑身长角的死丫头,偏偏不肯消停,整一出“悬赏捉凶”的戏码——东训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教女儿的?

拿着钱羊入虎口的白痴吗?

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多勇敢!

靠!

老子就拉你一把,看在你爹当年拼了命救我的份儿上——真让人不省心!

砰!

尾箱打开,女孩满脸血污,乱发蓬了一头,双手捆绑着,却举着匕首就扎了过来。

一只手牢牢钳住她,另一只手拿了刀,去割开困住女孩的绳索。

乱发后的那双眼睛,少女的眼睛,盛满了愤怒、恐惧、惊讶和盼望,却亮得惊人。

那短短的一瞬,我的手停顿了一下,硬如磐石的心,像是被一把锤子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很陌生的一种感觉。

我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给你一口饭吃,给你一个栖身之地,就当是对东训仁至义尽了。

(太晚了,明天接着写。

20211031 1:08)凛寒江边,夜风劲吹。

我和女孩面对滔滔江水,站在岸边,静默,隔得很远。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气在寒风中化作白雾:其实现在扔下她,仍然不晚。

我崔武镇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不会蠢到养虎为患,但是......从车尾箱爬出来的那一刻起,到我用自己的手帕给她包扎伤口,再到把她拎到江边吹冷风(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她始终一言不发,望着江水,又低头看着被手帕包裹的手,偶尔侧头打量我,持续沉默。

转身,面对女孩,准备好的话就在嘴边:东训死了,他的女儿我不会不管,我帮你换个学校,再找个房子,你回去好好......女孩骤然转身,仰着头,看着我,一头乱卷发被风吹得四散飞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让隔岸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靠!

准备好的话,出口,却变成了:如果你想死,那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我一直知道我心里住了一个恶魔,我也一直有十足的把握将这个恶魔驯服得服服帖帖,但不知为何,今晚有些许的失控,亲自动手收拾了欺辱她的小混混,打得手都出血了还不自知;自然而然地掏出手帕包裹她手上的伤口,我那强迫症式的洁癖荡然无存;莫名其妙带她来江边,灌了一腔的冷风,最后却说出了违背本意的话......我想干什么?

好吧,我其实不想干什么,只是她的眼神太过淬亮,像是藏着一柄利刃,我只是希望,当利刃出鞘的那一天,刀尖对准的不是我。

(还有后文,20211031 10:48)我扶着方向盘,心无旁骛。

她,坐在我身边。

车厢里,是让人心安的烟草味儿,现在,加上了她骤然闯入后带来的裹挟着江风的杂草气息。

天,快亮了,却是破晓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空旷的江上大桥,我带着她,在风中疾驰,只是不知道,奔向的终点,是光明,还是深渊。

“她是新来的,”我看了她一眼,提醒她:“打声招呼。

”就这样,我把她丢在体育馆,和数十个年轻、彪悍、想要在道上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一起,开始密集、高强度的体能和打斗训练。

来的路上,我已想透,说到底,不过是一株倔强的野草,不值当在她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成龙,还是成虫,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我头也没回,转身离去。

离开了充斥着汗臭、灰尘和深深浅浅起伏气息的场馆大厅。

后背莫名有烧灼感,我知道,是她在看我——真是不知道,这个犹如一蓬杂草一般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燃烧着火苗的眼睛!

我心里升起一种陌生的、不愉快的感觉。

嘴里叫嚷得厉害,先让社会好好教你做人吧。

接下来,是一段昏天暗地的忙。

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坐在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的那张转椅上,安然地抽一根烟。

终于坐下来,已是深夜。

泰州打开监控屏幕,半面墙壁上出现东川体育馆的实时监控画面。

我看到了那个女孩——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穿着灰败的短袖T恤,黑色的粗布裤子,黑色球鞋,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在深夜的空寂无人的体育场里,对着沙袋,出拳,出拳,再出拳。

不知疲倦。

泰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掩门出去,我站起身,走近屏幕,近到能看到汗水从她的后颈、她的发梢流下,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和凌乱的步伐。

黑色的烟遗忘在我的两指间,氤氲出袅袅的白烟。

我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开始翻看之前的监控记录。

跳跃的画面,嘈杂的背景,我看到她穿着那件仿佛从来不会换下的灰败的T恤,打扫,洗刷,被一群裸着上身的男人围观。

有人嘲弄她,有人推搡她,有人在凑近她的时候趁机揩油......她几乎从不说话,刘海乱糟糟蓬在她的脸颊,在每一个场景,我都无法看清楚她的眼神,能看清楚的只有她的嘴唇,始终紧紧抿着,仿佛铁了心,要与全世界为敌。

只要放下了手中的活,她就在某一个角落,见缝插针地练习。

不断地出拳,毫无章法,不累瘫绝不停下。

烟,不知何时燃到了我的指尖,我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心中的魔鬼就在那一瞬间,替我下了一个决定:我,要亲自去体育馆,撩开那个女孩的乱发,我,要亲自去看看那一蓬乱发下的那张脸,还有那双藏着利刃的明亮的眼。

就是现在。

(还有后文 20211031 14:01)(接下来这一段,是我全剧中的至爱,容我酝酿一番。

)我慢慢地靠近——她。

不过是跨过一条江,我的脚却没离开过油门。

决定过来看看,明明已经很晚,却还鬼使神差地换上那套米色的西装和那件温柔的丝质白衬衫。

无聊!

不过是想要亲手调教,她这般豁出命去、不得章法,以后出得江湖,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尚未走近,灯仍亮着,我听到她挥动拳头的声音。

我心中一松。

患得。

患失。

果真是莫名其妙。

她沉浸在忘我的世界里——仇恨,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无比专注。

而我,已不能再走得更近。

距离,是我跟她都很在意的东西。

不知为何,我固执地认为,在这一点上,她跟我很像。

“你在考虑逃跑吗?

”我问。

靠!

这真TM是个愚蠢的问题。

她的汗水、她的呐喊、她的拼命,她的忍辱偷生,哪有一丁点是想要逃跑的意思?

“我在想要怎么赢。

”她说。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孔逐渐清晰。

我心中又是一松,紧跟而来的竟然是淡淡的惭愧。

因为我看到了一张没有杂念的脸。

我收敛心神,决定将所知所学悉数教授于她,因为她,配。

她终于站在了明亮的灯光下,就在我的面前。

她仰起头,碎发被拢到耳后,明亮的眼神定格在我的脸上,利刃已收,我看到信任和依赖。

还有勃勃的杀意。

喷薄的渴望。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酸,如果,如果我没有杀掉东训,她何须这般穿着被汗浸透的男士T恤,深更半夜站在这肮脏的体育场里,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黑道杀手。

我在心里无声叹息,命运的洪流裹挟着我们,让她的手触碰到我的,我除了拉住她、攥紧她,别无选择。

她亦是如此。

太阳穴。

人中。

下巴。

心口。

还有生殖器官。

攻其要害,你才有赢的先机,你才有杀掉他的可能。

我脱掉西装,她的眼神在我敞开的衬衣领口、左胸处的环形刺青处短暂停留。

我们来试试看吧。

我说。

举拳之前,我心中杂念一闪,不知我会不会有机会亲手在她年轻气盛的胸口,纹下那枚东川的印痕?

她的拳头已汹汹而至。

(还有后文 20101031 15:18)开着车窗,夜风呼呼地灌进车里。

我点燃一支烟,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她已经摇摇欲坠,体力到达极限。

此刻的我却开着车,第一次不知该往何处去。

如果我说,我竟然有那么一丝不愿离开的念头,没人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信。

扯什么淡啊。

但是我控制不住地去回味方才同她拳脚相加、你来我往的场景。

她的那些花拳绣腿,配上她好勇斗狠的眼神,竟然有一种别致的可爱。

我的眼睛几乎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

“人中!

”“下巴!

”明明清晰地反复交代示范,她还是蠢蠢地露出巨大破绽,将她的要害送到我的面前来。

所有跟在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忍受不了愚蠢的人。

我心中腾起一股怒意,拳头擦着她的下巴,要照着她的脸抽过去,她直楞楞瞪着我,忘了怎么反应。

拳头最终点在她的额角,我将她轻轻推开,沉声提醒:“不要大意!

”此刻,凉风扑面,我才清醒:对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和坦白直率的眼睛,我,下不去狠手。

毕竟是聪颖的小姑娘,数招拆解下来,竟然也能让她占了一招二式的上风。

我心中有莫名的喜意溢出来。

“中!

”她一个转身,膝盖重重顶上我的心窝。

她面色骤变,停下手中动作,弯腰查看,口中急问:“你还好吗?

”我胸口如有春风拂过,有莫名的喜悦四溢而出,我忍不住点头夸赞:“这次的攻击很到位。

”她皱成一团的脸瞬间绽开笑意,如释重负。

“你有天分,但力道太小。

再来!

”我鼓励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我有多少年没这样跟人说过话了?

)更令人惊诧的是,因为离得近,我看到她的眼眸里,一个男人,眼神专注,脸上有淡淡笑意。

那个笑着的男人,是我。

(还有后文 20211031 19:05)今天,是检验成果的日子。

我要在一群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中挑出最出类拔萃的那几个,填充组织、强韧基石。

道上从来不缺满腔愚勇、敢打敢拼的新鲜血液,但我要的是秉持着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信念,并且骨子里流淌着真正杀气的猎捕者。

泰州算是一个。

经过这些年他跟在我身边的磨炼,他已经将他的杀气控制得游刃有余。

打眼看过去,他完全就是个专业又冷峻的饭店理事,但我知道,定制西装的下面,隐藏着凌冽的杀气和惊人的爆发力。

我很满意。

当然,我更满意的,是他的忠诚。

我们混黑道的,本就是提着脑袋,在夹缝中生存。

谁给你肉吃,谁就是你老大。

为了一沓钱、一包粉,翻脸不认、转身倒戈,比比皆是。

一块地盘,三个月能换五个大哥,昨晚一个桌上喝酒的兄弟,第二天一早能眼都不眨地剁掉你半边脑袋。

从我踏进道上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选择已下,无回头路可走。

既然只能走下去,那我就要尽量地走得长久一些。

我立下规矩:忠诚。

每一个人必须对组织无限忠诚,而组织,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每一个人。

事实证明,这条规矩是对的。

经过数年的耕耘,东川,无论是地盘划分、生意份额,还是人员甄选、组织架构,都在我的掌控下,兵强马壮,雄踞一方。

今天,我将要挑选出真正的强者。

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

(还有后文 20211101 15:47)上次深夜在训练场亲自教授她,之后没有再见面。

今天是第一次。

她有饭店我办公室的电话,但她一次也没有打来过。

她今天穿了一件灰黑色的拉链衫,头发束在脑后,露出整张面孔。

她瘦了。

面色苍白。

没有表情。

赛前宣誓的时候,我站在众人面前,“东川!

东川!

”群情激昂、高声呐喊的时候,我环视众人,余光擦过她的脸颊,她没有与我对视,她神情严肃,目光里有微微的困惑,眼光落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

那一刻,我很想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泰州将右手重重落下,比赛开始。

整个体育场馆瞬间充斥着爆喝声、叫骂声,辗转腾挪,拳拳到肉,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烟尘和血腥。

谁说看年轻人互殴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我位居上首,倚靠在长椅上,手里端了一杯酒。

抿了一口,却不知酒为何味。

我必须控制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失态之举。

泰州就在身边,他比他自己知道的更会察言观色。

但我除了看到她,我看不到别人。

她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

略紧身的拉链衫包裹着她的身体,使得她出击、闪躲、前进、后退的时候,敏捷得像一头年轻的母豹,一头暴戾、凶狠、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撕咬的兽。

她的脸上有刻骨的仇恨。

我盯着她,没有放过她任何一次向对手致命要害的攻击轨迹——这些,都是我曾经手把手教给她的。

她完美复刻了。

我的手心,热了。

“都江才获胜!

”泰州高声喝道。

我的眼光从她身上挪开,看着摇摇晃晃走上前来准备接受奖赏的都江才,一个在体育馆蛰伏了两年、前途无可限量的年轻人。

我重新燃了一根烟,“似乎还剩下老幺。

”我指了指场地中被对手压覆着、半天没有动弹的她。

“你给老子爬起来!

”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喊给她听。

她听到了。

一拳推开覆在她身上犹如烂泥的对手,她踉跄着站起身,喘着粗气。

发丝全然湿透,贴着她的脸颊,她的眼角还带着伤痕。

只有一双眼睛,满是冷意,带着杀气。

所有的人都退到铁栅栏外,只剩都江才和她。

两个年轻人,确切说,此刻的他们,并不是人,褪去了人类该有的文明道义,成了黑暗丛林里狭路相逢的两头野兽,或生或死,别无选择。

我站起身。

紧紧盯着场上的她。

很久没有这种绷紧的感觉。

我有片刻的茫然。

如果她输了,只怕她复仇的信仰就此坍塌,而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信念;如果她赢了,利刃出鞘,锋芒难掩,她将成为一个黑暗的捕猎者,而不再是,我的小姑娘。

(还有后文 20211101 17:05) 她赢了。

搏命的拼杀。

铁栅栏后面围着的雄性生物,喝声震天:“杀了她!

杀了她!

”相比较而言,都江才在体力、技巧方面都远胜于她,所以一次一次,她被打倒在地。

一次一次被打倒,一次一次她又站了起来。

面有血污,我已看不清楚她的脸。

但碎发后面那双眼,被复仇火焰燎原之后愈发淬亮坚韧,亮得惊人。

我惊觉,她还是她吗?

短短数日,灵堂上那个一身黑衣、鬓边白花、哭得茫然无措的小小姑娘已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凶悍决绝、一往无前的斗士。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她才会是最后的胜者——因为,她已掐断了所有退路,只剩下胜利那一条窄途。

终于,她的耐力等来了都江才的烦躁,以及因烦躁带来的疏忽。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她抓住了机会,一记又疾又狠的下勾拳,重重击中了都江才的下巴。

年轻的男人轰然倒地 。

她,踉跄而起。

我走下首位,穿过众人,向她而去。

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就在我眼前。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街头浴血、禹禹独行、死不屈服的样子,那是二十年前的我自己。

就在她支撑不住几乎倒下的一瞬间,我抓住她的手腕,举起她的右手,紧紧拽住她,向众人宣告她的胜利。

眼中发热。

说不出话。

我看向众人,而不是她。

我怕当我低头看她,会忍不住紧紧抱她。

为你骄傲,我的女孩。

(还有后文 20211102 10:18) 电闪雷鸣的夜里,让人有杀戮的冲动。

面对跪地求饶的都江才,我缓缓抽出了日本长刀。

这刀已太久没有尝到嗜血的滋味。

“脸,手,脚,选一个。

”我将刀对准他,缓缓说道:“我只会废你一个部位。

”“我不会杀你,选一个。

”我将刀慢慢收回鞘中,是的,我不会杀你,我要碎尸万段活着的你,我要你永远沉浸在地狱里——想到面前这个垃圾在她的水杯里下了药、试图毁了她,我就无法控制面部的肌肉。

我要扯下面具,让跪在面前的这个人看清楚恶魔真正的样子。

“你要抛弃我了吗?

”“你不是说我很中用吗?

”“我只不过是打了那丫头几下啊!

”都江才垂死挣扎。

而我,只觉聒噪。

泰州目不斜视,站在门口,仿佛只是在体会窗外雷声的大小。

都江才是他最欣赏最看好的年轻人,我知道他已经着力培养了很久。

但是,今晚,我要将此人抛进深渊。

我心意已定。

泰州太聪明了,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都江才仍在哀嚎求告。

我终究没有绷住。

“这种事她至少得经历过一次,但我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我一边说,一边向年轻人踱近。

泰州突然抬眼看我,像是被一个惊雷震了一下。

面具已经抛掉,我向着年轻人露出狰狞獠牙,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说:“她,是我亲自带来的人,你不应该碰她的。

”我松开手,擒住他的头发,摁住他的头,另一只手从后腰处拔出匕首,照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嗤!

”血液飞溅。

腥气弥漫。

他的脸像撕扯过的抹布,破碎在我眼前。

没有人能伤害她。

再没有人胆敢伤害她。

(还有后文 20211102 11:46) 狭窄的巷道里,这间我常常光顾的苍蝇馆子,我坐在长桌旁,桌上土豆锅在炭火上嘟嘟作响。

锅边,是一瓶烧酒,两个空杯。

推拉门外,是冬夜的雨,哗哗而下,雨气夹杂着寒气,扑进馆子里。

我在等她。

非常耐心。

那件事后,泰州背着我去找她,说了一些并不合适他说的话。

他想让她离开,在一切尚未失控之前。

“现在要停下来已经太迟了。

”这是她的回答。

泰州的态度我很明了,东训是警方卧底,而我,亲手处决了他,转头我却亲历栽培东训的女儿。

一场比赛,他亲眼见识到她的复仇之火和杀戮之刃;一场陷害,害她的两个,一个被废了命根,一个被撕裂面孔,赶出东川。

他害怕了。

他怕我在玩火。

怕我引火上身。

但是泰州不知道,当我在那破烂的街角、散发着霉气的尾箱,亲手割开捆在她手腕上的绳索,将她带上我的车,将她带到寒风凛凛的江边,她回头看我,一头乱发在风中猎猎,她对着我嘶吼,热泪滚滚,我对她说:“你一定要报仇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报仇吗?

”从那一刻起,她的命,就是我的,我的命,亦只有她能取走。

所以,我怎么可能放手?!

她从门外的黑暗中跨进明亮的馆子。

我坐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她吊着左臂,披着一件黑色的夹克。

乱蓬蓬的头发,发梢有些许的雨珠。

脸上有打斗后的淤青。

她的左眼,已经肿的几乎睁不开,只有右眼,明亮倔强地看着我。

不发一言。

数年来,我不知看到过多少女人,或清纯,或妩媚,莺莺燕燕,乱花迷眼。

但此时、此刻,她就这样一副邋遢、疲惫、伤痕累累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美。

谁都无法将她打倒。

她身上那种暗黑、死亡、复仇的气息,像开放在冬夜里的一株冷峻的植物,那么年轻,那么美。

(20211102 14:57) “我以前常和东训来这里,”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坐下,“你爸有教你喝酒吗?

”她茫然,摇头,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太年轻的孩子!

我很自然地拿起我面前的空杯,放到她的面前,将烧酒倒进去。

“喝吧。

”我温和命令道。

我看着她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将酒直接抿入口中。

傻孩子,这是我的杯,这是我亲手倒上的酒,从你喝下的一刻起,你的生命,我来教授,我来负责。

“很痛吗?

”我问。

她有些诧异,顿了一下,“不会。

”她当然不会知道,一杯酒后,有些东西已经不同,我的心境亦如是。

她是我的女孩,关心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看来你没学过怎么喊痛。

”我说。

其实我的弦外之音是:从今天起,你可以向我喊痛。

可惜她听不懂。

“或者是,没人教你。

”我接着说,一边伸手将刚才她喝酒的杯子拿了回来,将酒满上。

其实我的弦外之音是:从今天起,有我来教你。

可惜她听不懂。

“原本有一个人,但他死了。

”她看了我一眼,语气低沉。

东训。

东训。

我和她之间联着东训,我和她之间亦隔着东训。

我突然非常非常后悔,是我,杀了东训。

“说不定活着,就是培养出那种人的过程,一个你可以,诉苦的人。

”我端起酒杯,她刚刚喝过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我心似明镜。

“你身边有那种人吗?

”她突然问我。

我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本有,但他死了。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巨大的悲伤,与我共鸣。

但我无比清醒,我知道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悲伤,失去了东训,非常伤恸,但我看到了生命中新的光明。

而她,就是那束光。

(20211102 15:51) “今天,尹智友死了。

”我脱下外套,将一个资料袋放在她面前。

智友。

智友。

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而且是在她的面前。

“智友,不要出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东训中了我射出的子弹、死死抵着房门、保护着房门后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叫智友。

我以为抛下死去的东训、扬长而去,永远不会亦不必与这个叫做“智友”的孩子有所交集,但此刻,我却与她坐在寒冷的雨夜里,心中涌动着淡淡的暖意。

“从今天起,你是吴惠进,从今以后,用这个名字活着。

”我说。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信任,但也带着疑问。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我的报仇呢?

我应该怎么做?

”我取出一支枪,是的,就是这支枪,东训卧底时从警方携带过来的警用枪支,被我在打字机内壳里发现。

现在,我将它拿了出来,放到了智友的面前。

“这是一支警用枪支,就是害你爸丧命的那支枪,”我顿了一下,盯着她的脸,“杀了东训的人是警察,找到那家伙,并杀了他。

”她慢慢将枪从桌上拿起,脸上弥漫起刻毒的恨意。

恨意燃烧了她整个脸颊,让她的脸看上去光芒万丈。

我无法逼视。

连我内心深处深深潜藏的恶魔都垂目叹息,我已将她紧紧紧紧缚在我身上,与她一同攀上悬崖,等待命运的疾风,将我们卷起,或者抛下。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命运的玩笑,如此瑰丽,却又如此残忍。

而我,完全无能为力。

(20211102 16:41) 2016年,智友17岁生日那一天,在她家门口,那漫长的走廊甬道尽头,青白的灯光下,我,举枪,亲手杀死了陪我出生入死十数年的兄弟。

那一天,我失去了曾经最信任的人,智友,失去了父亲。

2017年,智友18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我亲手在她的心口纹上了东川派的刺青。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一个阳光充沛的房间,工作台,躺椅,齐备的工具。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安静地等待着她。

我听着窗外楼下遥远又嘈杂的声音,仿佛阵阵潮水,来来去去,唯独留我在这里。

我像是被遗弃在海滩上的一枚海星,孤单,又有一点羞耻的难堪,我在等待我的小姑娘,那个赶海的女孩,来发现我,并且带走我。

她敲门,我应答,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我自己的。

她推门而入,穿着宽大的白衬衫,黑色的束脚运动裤,旧球鞋。

头发随意地拢在脑后。

看到只有我一人,她忍不住四处张望,“纹身师呢?

”“我就是。

”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身边的工作台——小动作这么多,我看上去得是有多么的不自然!

“哦,”她轻声应道,点头微微鞠躬:“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组织里重要人物的刺青几乎都是我亲自操刀。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且威严。

她半垂着头,站在门口,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智友,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现在就打电话让纹身师过来,他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我说。

可这是违心的!!

我根本不想让什么不相干的人在她的心口处捣鼓出一个刺青,如果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那么这个人必须是我,只能是我。

“那倒不必......那就拜托你了。

”她点点头,将门掩在身后,朝我走了过来。

她径直坐在了工作台旁的椅子上,将身体微微侧着,一粒一粒解开衬衫纽扣。

我转身摆弄工作台上的工具,借此掩饰着自己的......掩饰着自己的什么?

我不知道,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

我竟如此懦弱。

突然,非常,想,抽一根烟。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她问。

惊得我心中一跳。

我整理好表情,转身对她说:“刺青的位置需要先酒精消毒。

”她坐在椅子上,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脱掉,一段窄窄的白色抹胸裹住她年轻的胸部。

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纤秀的锁骨和裸露的洁净的皮肤上斑斑驳驳。

她微侧着头,抬眼望着我,肩膀微微瑟缩,我迅速捕捉到她身体的羞涩,但她那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的是全然的信任。

我眼中一热。

仿佛我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寻找一样东西,它的名字叫做“信任”。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毫无条件、以命换命的信任,我也比任何一个人都痛恨瞒天过海、痛彻心扉的背叛。

我看着女孩微微发红的耳廓,柔和的阳光将耳廓上一层细微的绒毛照得根根分明,我转身去取工作台上的酒精棉签,我不能让她看到我有眼泪要掉下来。

(20211103 1:20) 她靠着躺椅上,这是一个方便我操作的姿势。

我半俯着身子,离她很近。

会有一点疼,但是不能用麻药。

我说。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望向我身后的某处。

沉默。

疼,就喊出来。

我说。

心里有些烦躁。

她望着我的身后,出神。

明亮的眼睛里有少见的雾气。

我教过你,要学会喊痛。

我莫名有些生气,微微抬高了声音。

她的眼光转向我,眨了一下,又望了望我手中的刺针,嘴角有顽皮的笑意:“你不是还没动手吗,我现在又不疼,喊什么喊。

”我怔了一下。

“放心,这不算什么,我又不是没被砍过,”她瞥了一眼我手中的刺针,“您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您......不行?

”这个该死的丫头,但凡碰到揶揄我的时候,她对我的称呼就换成了“您”。

我脸色一沉。

“我是说,水平不行?

不会的,不会的,我绝对相信您。

”她说,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

她很少笑,同我一样。

但她肯定不知道,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全世界的花朵都在那一瞬间绽放。

我顿住自己的手,只想让这一刻时光,静静停驻。

笑意袅袅淡去,她重新变得有些羞涩,将眼光转开。

我隔着手套,将手指抚上她的心口,右手执针,刺了下去。

她微微皱了皱眉,别开脸,果然没有喊痛。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东川的一员。

”她轻声说,并不看我。

我听不出她的语气是陈述,还是疑问。

嗯。

我低声回应,手中不停。

“我加入了组织,像爸爸一样。

”她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会忠诚,像爸爸对你一样。

”她又说。

我眼皮一跳。

没有说话。

“你会像信任爸爸一样信任我吗?

”她说,仍不看我,像是在对空气中的某人发问。

“我......组织会保护你,任何时候,全力以赴。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她转脸面对我,我对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我会保护你,我的女孩。

任何时候。

全力以赴。

(20211103 12:03) 2017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智友,以吴惠进的身份考进了警察学校。

这是她想要的。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会帮她达成。

她说:这是我必须去做的,成为警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她遇事总是会有足够的耐心,只有我知道,她安静蛰伏的外表下有一颗桀骜沸腾的心。

我知道,她已不耐烦再等。

“绝对不行。

”泰州知道这件事之后,说了这四个字。

“如果她当了警察,只会让她更快更准确地靠近真相,到了那一天,你怎么办?

东川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

“我总有预感,她会跟她父亲一样的,”泰州抿了抿嘴角,“她会背叛你,她不值得信任。

”“如果有这么一天,”我顿了一下,“我会亲手杀了她。

”我半生行走江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但凡遇事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我的坟头草已如茵了。

但遇到她,我想赌一把。

我步履蹒跚,把自己送到命运的面前,希望我这个罪恶之人,亦有机会获得垂怜。

去警察学校报到那天,她来向我告别。

她剪短了头发,眉清目朗,像一个英俊少年。

我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看着她走向我,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衰老、在腐朽、在被时光的长河越拉越远。

那一刻,我放在桌上的双手竟在微微发抖。

我何尝卑微到如此地步!

我胸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我将双手缓缓放到桌面之下。

她走到桌前,眼里闪烁着光,动人而不自知。

她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没有办法说话,我怕声音不够自然。

她已经变得非常聪明。

“谢谢你。

”她深深向我鞠躬。

“因为你,我向着目标又接近了一步。

”她说,眼中星光让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原来,复仇少女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存在。

我苦笑,无语——亲爱的傻姑娘,你的目标就在你的眼前啊。

“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

”她向我重重点头,保证。

我苦笑,无语——我还不曾见过比她更搏命的姑娘。

她突然倾身,向我伸出手。

我的心骤然停跳了一下......她拿起桌面的那张合影,我和东训,满脸血污,却笑容灿烂。

她看着照片,我听到她对着照片轻声说:爸爸,请你等着我,请你相信我。

(20211103 15:31) 2019年夏天,智友以优等生荣誉从警校毕业。

毕业前夕,她打来电话,告诉我,无法邀请我参加毕业典礼。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但也有掩饰不住的活力。

在警校这两年,应该是她数年来生活、学习、情绪最稳定的两年。

以前跟着东训,见不到父亲的面,在学校被欺凌,四处搬家,担惊受怕;后来被我带来东川,高强度的训练,随时随地真刀真枪的筛选,再加上复仇的煎熬,她的神经几乎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她话不多,声音略显低沉,语气永远是淡淡的。

让人无法从她的话语中琢磨清楚她的真实意图——这一点,她像我,不像东训。

“好的。

”我说,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智友,恭喜你毕业。

”“还有,”她停了一下。

隔着电话,我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已经参加了巡警的公开招考,他们录用了我。

”我没有接腔。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影,东训,你的女儿,现在跟你一样,是一个警察了。

是的,智友,她仍然是我的小姑娘,但是,从这一刻起,从身份上说,她是兵,我是贼。

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好的。

”我简短应道。

有一瞬间的静默。

她在等我说些什么。

我在等她说些什么,或者,我并不想再听到些什么,只是不忍心先挂她的电话。

“嗯,再见。

”她挂了电话。

毕业典礼当天,上午,我的手机里收到她发来的照片。

她穿着警校生制服,正在接受校长颁发的荣誉奖章。

照片中,她是侧面,我只看到她挺秀的鼻梁。

下午,我的手机里又收到她发来的照片,她已经换上了警察制服,戴着警帽,短发抿在耳后,举手敬礼,双眼明亮,神情坚毅。

我盯着屏幕,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她的父亲是我杀的,她当警察是我默许和鼓励的,我在引导着她向真相迈进,直到那个真相的刀尖准确地指向我自己。

我在教授她、纵容她,耐心地等她来将我杀了。

我还在甘之如饴地、奋力地构筑着沙堡。

崔武镇,浪已卷来,你逃无可逃。

(20211104 11:45 ) 20192021年,智友用了两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巡警晋升为仁昌厅刑事科重案组警长。

几乎没有先例,她属于特别晋升。

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拿命在拼。

我与她同处一个城市,却好像活在无法交集的平行空间。

很少见面,偶尔电话。

我有一支手机,是为她准备的专线。

一天24小时我都带在身边,但她很少打来。

调入刑事科后,她很少穿制服。

难得的见面,她总是穿着黑色的夹克,天冷的时候,外面再加一件薄的黑色外套。

清瘦,冷峻,不苟言笑。

有时候看着她,我会想起东训的样子,温和,宽厚,胖的脸,笑起来眯着的眼——她有哪一点像东训,她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孩子?

是的,她就是我的小姑娘。

她,是,我,的。

这一点无可改变。

有一次,泰州开着车,穿行在一个泥泞的巷道,我坐在后座,望向街边。

我看到了她。

她的背影。

她在迈步奔跑,她前面,有一个男人在玩命奔逃。

车身擦着她,越过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扇车窗。

我坐着,侧脸,仰望她的样子。

她面色冷静,心无旁骛,眼睛里有捕猎者的杀气。

“要......”泰州问我,我知道他是在征询我的意见,是否需要帮智友一把。

“不用。

她能搞定。

”我说,“开过去,慢一点。

”还有谁比我更信任我的女孩?

在渐行渐远的后视镜里,我看到我的智友,纵身而上,将那个人摁倒在泥泞里。

动作利落,优美至极。

又是一个火并的夜晚。

烟尘弥漫的江边废弃工地,我处决了一个合作十年的生意伙伴。

十年,累积的情谊和财富,不足以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因为他想要的更多,因为他觉得他能够取代我。

如果说当初,我举枪面对东训的时候,手都没有丝毫的颤抖,那么,面对这个背叛者,他自知死到临头的惶恐嘴脸,我连看都不想看。

远一点。

我吩咐泰州,我嫌腌臜。

遥望江水,身后远处一个叛徒正在他自己弥漫着毒气的车里,垂死挣扎,我却想到了我的智友,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呢?

贴身的电话震动了一下。

黑暗中,明亮的屏幕上,那个被我标注成“A”的人,发来了一条信息:明晚见个面吧。

(20211104 15:24) (啊啊啊,准备写洋甘菊茶这一段了,至少看了50遍这个片段,我从未见过这么欲、却又充满了温柔的凄凉感的男人,啊鲨了我吧)站在江边,眼看着桥上的灯光和江对岸的灯火,一点一点亮起,眼看着远处天空由蓝转黑,大片的云朵四散,堆积,又四散而去。

我站在这里,已经一个世纪了吧。

崔武镇,如此,如此,你可对得起你自己的年纪?

你穿着跟她一样的黑色夹克,手抄在口袋里,又忍不住拿出来无意识地搓,你TM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等待一个傲慢又杀气腾腾的少女来打你的脸?!

终于,我听到远处桥上,有摩托车轰鸣声响起。

她像一只黑色的鸟,低伏在车上,倏然而过。

智友,是我教会她骑摩托车,是我送给她人生中第一辆摩托车,现在,她穿过车流,疾驰而来,为了见我。

“你等很久了吗?

”她停好车,取下头盔,轻声问我。

“嗯。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看着她,江上灯火映照得她的脸像某种开在黑夜里的白色花朵。

她闭了一下眼,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至少假装礼貌地说一句“还好”嘛。

但是,我就是不想说违心的话,我不想骗她,虽然我是她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大的骗子。

“请喝。

”她递了东西给我。

一只灰橄榄绿的保温杯。

我接过,嘴角不能自控地向上弯起。

我拧开盖子,闻了一下,“这是什么?

”“洋甘菊茶,可以改善睡眠,”她瞥了我一眼,好像为我的无知感到不屑,“我知道你都睡不好。

”我笑了。

对岸的灯火今天看上去特别柔和,特别好看。

心里暖烘烘的。

我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忍不住弯腰吐掉。

“怎么有化妆品的味道?

”我皱眉问她。

“难喝到我要失眠了。

”我不甘心,又追了一句。

但就在话还未落的一瞬间,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杯子啊,这是她平日里常用的保温杯啊,自然会有她的味道,她的气息。

心情刹那间变得无比轻快。

“切。

”她低声嘟哝了一句,鄙视我。

“警察还好当吗?

”我轻轻将杯盖拧紧,将杯子握在手里——现在,这个杯子是我的了——转开话题。

“我被调到缉毒科了。

就在昨天。

”她的面孔恢复了冷静。

怪不得她要约了见面。

我心中一个咯噔,语气仍然平静:“现在真的要开始了。

”她望着江水,缓缓说:“我终于能查出枪支持有人是谁,以及这件事和缉毒科老大车奇浩有什么关联了,他曾经在我爸死后来敲我家的门,我没有开。

”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保温杯,听到心底那个魔鬼在嘿嘿冷笑: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一定会找出,到底是谁,杀了我爸。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脸转向我,试图从我眼中找到同仇敌忾的支持和鼓励。

原谅我,任由我再恶魔附体,此刻,我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我转身,指了指远处,“你看到那边那片仓库了吗?

”“大约在10年前,东训就在那里救了我。

当时,我身中数刀,孤立无援,是你爸开着车,带着泰州,赶来救我。

他替我挡了一刀,是你爸救了我。

”我从后腰处将刀取下,这把刀我从未离身。

我把刀放到她的手里,盯住她的眼睛:“这是我用过的刀,一找到那个人,就立刻杀了他。

”她接过刀,摩挲着刀身,不语。

智友,智友,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把我的命交到了你的手里,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带给你仇恨的人,请记得立刻杀了他,哪怕那个人,是我。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到江水奔流,呜咽有声。

她突然开口,轻声说:“我以前跟我爸说好要在海边盖房子住,在院子里挂一张吊床,每天钓鱼、游泳,就像无所事事的人一样,他说他想过那种生活,要是那人当初没有杀了我爸......”我死死盯着江水,只觉冰冷刺骨,不知是不是江水漫了上来,要将我淹没。

“......我们有办法像那样生活吗?

”她轻声耳语。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问我。

我心中有炸雷滚过。

“我们”?

她说“我们”,她说的“我们”,有她,有东训,是不是也有我?

(20211104 17:09) 我把刀给了智友,自己却随身带着她给我的灰橄榄绿的保温杯,里面装着热洋甘菊茶。

她赠我清泉,我报她以利刃。

从一开始,即是我欺瞒她,而她,眼中对我的信任,从未稍减。

站在酒店宽阔的广场中心,突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除了手中这个杯子,除了心里扎根的那个人。

江律师走过来汇报同日本方面签合约供货的事情,她站得离我稍近,夜风拂过,有香水的味道送到我的鼻端。

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过,我对味道竟如此敏感,我微不可查地将距离拉远。

我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拧开杯盖,我喝了一口茶,是了,这才是我的心头好。

“咦,没见过你用这种保温杯哦?

”江律师熟稔问道。

“这是洋甘菊茶。

”我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杯子,心中涌起一股温柔。

“洋甘菊茶?

”江律师的眼中饶有兴味。

是的,她是个狡猾的人。

“辛苦你了,江律师。

”我冷淡温和,向她下逐客令。

我一丁点儿也不想跟任何人讨论智友,她是我的小人儿,藏在我的口袋里,安然。

无忧。

江律师不识趣,可惜,还有更不识趣的人在等着。

泰州已经在我身后站了很久。

我差点忘了,他比江律师更狡猾,而且残忍。

“智友进缉毒科了,这对东川会有帮助。

”我说,堵他的话。

泰州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杯子,自问自答:“你相信她吗?

我不信任她。

”“这话你曾经说过,”我说:“我相信她的恳切。

智友将会成为我们的利刃。

”“如果事情出差错,我们就得杀了她。

”泰州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

“这话你也曾经说过。

”我的声音冷下来。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她。

”但,握着她送给我的装着洋甘菊茶的保温杯,杯壁上有淡淡的暖意传递进我的手心,我怎么也无法再说出这样的话。

“那是当然的。

”我这样回答泰州。

说完,我拧开杯盖,喝了一口。

(20211104 19:37) 被我处决的裴政久不仅是合作了十年的伙伴,更是东川成品供应的最大来源。

他是个聪明人——太聪明了些——以海运公司为掩护,从泰国偷运原料,以船为厂,在海上制造成品。

所以这些年,东川拿下90%的市场份额,他确实是功不可没,只可惜......倒也没什么可惜,他能力越大,反心越强,迟早成患,终究背离。

除掉也就除掉了。

只是自他死后,原材料供应、加工制造以及海上工厂都需要接手和梳理,我着实忙了一阵。

等坐下来喘口气,看着窗外,整个城市灯光璀璨,不知晨昏,仿佛天上人间。

我拿出手机,那支只为某一个人联线的手机,放在桌上,盯着看,一直盯着看,有一种沉在深深海底的孤寂。

我的小姑娘,她有多久没打电话过来了。

“嗡嗡”手机震动的时候,我好像正跌进呓梦中,半晌反应不过来。

“......喂?

”“杧果被逮捕了。

”她单刀直入,张嘴就是工作。

这该死的丫头,接通电话,从来都不肯好好先向我问候一声,说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正正经经用敬语喊过我,不过,她应该怎么称呼我?

这倒是个问题。

“......你在听吗?

”她语气有点急躁。

“是吗?

”我回应她,想象她微皱着眉头的样子。

杧果,是我一个长期销货渠道商,他开了间地下赌场,但跟他从我这里销的货比起来,赌场的收入不过是毛毛雨。

她说:“他承认他手中有新药,缉毒队正在追查新药来源。

”“新药?

”我快速回忆了一下,长期销货商的数据都在泰州那里,我没有收到关于数据异常的反馈,“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我会查出来的。

”她说。

“我知道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咔”一声挂了电话。

这家伙!

有那么着急吗?

除了工作,多一句都不肯说。

泰州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调取的数据资料看了一遍。

“听说有新药在流通。

”我问。

语气不善。

如果市场出了问题,泰州不应该比智友更晚知道。

“是的,确实有此传言。

”泰州说。

传言?

我几乎要笑了。

泰州啊泰州,是不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连“传言”这种飘在半空中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是在敷衍你大哥呢?

“因为裴政九的事,我们有三周时间没有稳定供货,难道就是这三周时间,有人趁虚而入?

”我话已经点明到这个份儿上了。

“我会去打听一下。

”泰州说。

泰州!

我要一个确切满意的答复!

我打量着面前这个我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神情恭敬,西装笔挺,行!

今天就敲打敲打你。

“不用了,智友会搞定的。

”我说,没有看他。

余光中,他震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

“与日本方面已签约,产品供应不能出任何岔子,工厂......”“工厂在北港,已经恢复正常开工。

”泰州急忙说。

“安排时间,我亲自去确认一下。

”我吩咐道。

(20211105 11:43) 深夜的海面,白色的快艇劈开黑暗,把星火点点的城市抛在后面。

我站在船头,迎风前进,像一个去视察城池的领主。

风冷,天黑到无边,我没有i想象中那么欢欣得意,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掉转头,上岸,回到城市,回到有那个人的城市,跟她一起,湮没在红尘中。

但是,怎么可能,根本已无法回头。

只能咬着牙朝前走。

快艇带着我在向北港疾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女孩,配着枪,和她缉毒科的同事一起,从海上追逐而来。

他们的目标是我。

要人赃并获。

裴政九的确是个人才,我带着泰州登上北港停泊船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原料走水运而来,加工安排在一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海轮底层,成品后再走水运辐射全国市场。

便利、安全、隐蔽、效率,都兼顾到了。

我真心为失去裴政九感到可惜。

“辛苦各位大佬远跑这一趟。

”曾经裴政九的手下,此刻正恭恭敬敬将我和泰州引下舱底暗梯。

我站在隔网上,脚下是灯火通明的成品加工车间。

我走进车间,马仔们正在井然有序地工作,原料、试管、药剂,喷灯,还有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成品,看上去就是一间巨大的专业的化学实验室。

“不会再发生供货短缺的情况了。

”泰州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

我也很满意。

拿起一管成品,透明的液体,非常纯粹的琥珀色,想想这个世界真是嘲讽,有时候醉生梦死、置身天堂,只需要这样一管小小的液体就已足够!

何须努力!

我想到我的女孩,只有她是不同的。

在东川的时候,在警校的时候,现在进了警队仍是这样,任何时候她都在拼,就像命不值钱一样。

永远不肯也不会走一点捷径。

嘿嘿,这个世界确实是足够嘲讽,我在惦念着我的女孩的时刻,她正举着枪,站在我的头顶。

“崔武镇!

不许动!

”背后传来一声爆喝。

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顿住身子,没有转头,迅速调整心神。

绝对不能回头,来者多半会带着便携式录像设备。

如果拍到我的脸,那就是人赃并获。

我没有回头,向前疾走。

“站住!

崔武镇!

我将以du 品制造现行犯之名,将你逮捕归案!

”身后的声音在靠近。

果然是警 cha!

泰州突然从身后掩住我,将我向前推。

既然来了,不可能只有一个警 cha,我们多半已被包围。

密匝匝的汗从我的头发中渗出来,如果今天不能脱身,那也就没有明天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满满当当的工作台,我,或者货,必须得消失一个。

就在我脑中急转的当口,突然“砰!

砰!

”两声枪响,船舱瞬时一片黑暗。

就在船舱侧壁上应急灯微弱亮起的一瞬间,我抡起摆着瓶瓶罐罐的材料架,朝着工作台砸了过去!

大火瞬间燃起。

火苗高飘,熊熊火焰将我和身后的警 cha隔开。

“站住!

崔武镇!!

”警 cha声嘶力竭,声音被火焰烤得打漂。

我转身回望,猜我看到了什么?

隔着火焰,我看到一个举着枪的年轻高大的便衣警 cha......旁边靠后一点,站着我的女孩。

我的智友。

火光冲天,热气烘烤着我的脸,我却浑然不觉,全世界骤然隐退,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智友,我的女孩,平端着手枪,枪口对准的人,是我。

我有一刹那的,心酸。

腿软。

她,终于还是将枪口对准了我。

我有点不想逃了。

真TM累啊。

可是,举着枪的智友怎么能那么英俊!

谁能忍得住不爱上她呢?

隔着火光,她紧紧紧紧地盯着我,火焰照亮她的脸、她的眼,美的让人有一种想要为她而死的冲动。

我停下脚步,卸下眼中的挣扎,温和地望着她。

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将枪口对准了站在她左前方的那个年轻警 ch的后脑勺。

我再看了她一眼,掉头而去。

身后,警报鸣响,火光冲天,当一声巨响爆发的瞬间,我和泰州纵身跃入了海里。

(20211105 15:37) 电梯缓缓上升。

我和泰州站在电梯里,浑身湿透。

被他们用快艇救起、坐上车、一路狂奔、回到酒店,直到此刻,我没有说一句话。

泰州跟在我身后,亦是沉默。

我看着电梯间镜子里的这个男人,眼睛血红,面色铁青,身体里 奔腾着一头困兽,焦躁,逡巡,要咆哮!

要挣脱!

自从10年前,东训将我从伏击中救下,这么多年,我从未如此狼狈!

北港的工厂据点算是毁了,日本那边的合约自然也是黄了,国内的供货链短期内也无法跟上,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这并不是我最终愤怒点的来源。

车奇浩!

这个老狐狸,当初将东训安插进东川,取得我的信任,成为深深扎进东川的一根利钉;东训死了,也未见他给东训恢复身份,东训的孤女他也置之不理,如今他是痛下杀手,非要置我于死地!

还有泰州,枉我栽培他这么多年,之前市场上有新货流通那件事,我就敲打过他,希望他打起精神,切莫安逸太久,失去了嗅觉和敏锐度。

他应该非常清楚,我们这一行,行事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最让我痛心、意难平的是,智友的出现。

她出现在突袭现场,她用枪准确地指着我的脑袋,她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在她22年的生命中,我TM从未出现过,今天只是一个陌生的、随时能被她用qiang崩了脑袋的du贩!

她,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或者,她已倒戈?

念头纷杂,似要炸开。

“叮!

”电梯门终于开启。

(20211106 15:07) 困兽出笼。

怒火炸裂。

“去TMD!!

”扔掉西装,扯下领带,我一把撕开衬衣,敞开胸膛,大踏步走进房间。

纽扣四散崩开,在地板上蹦跳有声。

拿杯、倒酒、一饮而尽,低头饮酒的瞬间,我看到自己心口东川的刺青,瞬间想到智友,她的心口,与我同样位置的地方,我曾亲手镌刻。

心念及此,刺青的心口仿佛有火腾起,我扬手将杯子奋力掷了出去,“哗啦”一声脆响,夹杂着我粗重的喘息。

泰州始终不语,面色惶然,湿透的头发一绺一绺垂在额头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我带着他捞世界的时候那青涩的模样。

“车奇浩干的好事!

”我咬牙说。

“他们这次非常小心,根本就没有收到信报,所以,我......”泰州嗫嚅着说。

“泰州!

”我打断他,盯进他的眼睛里,“我们是谁?

穿上高级西装、名片上印着唬人的头衔,你就忘了我们是谁吗?!

”泰州望着我,不复之前冷淡嚣张的样子。

“我们是贼!

是见不得光的!

在黑暗中你可以为所欲为,在他们面前你只能夹着尾巴、打起精神、随时随地先想着护住你自己的小命!

一旦你失去了警觉,他们就会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的弄死你!

”“......对不起。

”泰州的嘴唇微微颤抖。

够了。

我裸着上身,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突然感到无比疲累。

事已至此,这个教训对泰州已经足够深刻,我也无需再多说。

“找出情报是从哪里外泄的。

”我说。

“是,不过......”泰州停顿了一下,低声说:“智友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们?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你倒是把那家伙提到我面前来,让我揪住她的领子,好好问她一句:为什么?

(20211106 16:34) 崔武镇,你就是一个懦夫。

我看着那支手机,数着时间。

现场勘验,收尾,从北港返回,到达警厅,行动总结,我给你算三个小时,好,再给你多加一个小时,四个小时,手机没有响起。

那好吧,那也没必要打来了。

打来了我也不会接。

我将手机关机,放进抽屉深处。

却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打开了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

两本护照静静地躺在那儿。

是智友的,和我的。

我摩挲着护照那颗粒感的封皮,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最坏的情况,智友已不再同我一条心,那么我就立即将她送走。

杀死她,绝无可能。

柜门锁上,桌上的座机铃声大响。

我看着来电显示,是那个专属于她的号码。

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仿佛有烟花在胸口炸开,不知道是气恼还是甜,灿得耀眼。

我要控制自己的手。

我要让她知道,我需要一个严正的交代。

转身离开,任由电话铃声持续、顽固地响个不停。

这是我第一次拒接她的电话...........不知她是否还会打来?

崔武镇,你就是一个懦夫。

(20211106 17:27) 最终,我还是回到这里,将手机打开,点一支烟,安静等待,等待她再次打来。

饭店顶楼的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遥远,又迫在眼前,像荡漾的海市蜃楼。

我就置身泡影的顶端,等待万劫不复的到来。

到底是在哪一个岔路口出了差错?

我像是朝着一个陌生又错误的方向,狂奔。

回不了头。

也不想回头。

手机终于终于嗡嗡作响,屏幕闪烁。

我接通了电话——突然有一种很疯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哪管他什么背叛、倒戈,我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此时,此刻。

“你没事吧......”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轻气,带着关切。

声音背景里有远远的嘈杂。

我没说话。

能说些什么呢?

她从来不是伪善的人,她的关切我感受到了。

已经够了。

烟安静地燃烧着,烟雾带着辛辣的芳香,绕上鼻端。

“那是突袭行动,所以我事前并不知情。

手机全部没收,无法跟你联络。

”她加快了语速,向我解释。

心里的潮湿燥郁瞬间消散,有一种通透的安然——她从未想过要背叛我!

这孩子,当时无法通知我,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是有人在跟踪我吗?

”我问。

天知道我问这个问题,纯粹是想要配合她那认真探究的性格,是不是有人跟踪,我TM根本不关心!

我只在乎她一个。

“没有,”她压低了声音,“但饭店里被装设了摄像头,顶层公寓入口的走廊,地下电梯的出入口,还有停车场出口,这三个地方被装了摄像头。

”“那就代表我们内部有叛徒。

”我心冷下来。

“我会去调查的。

”她说,听语气像是要收线。

这兔崽子!

这就说完了?

“......是你开的枪吗?

”我沉声问道。

“我当时无法跟你联系,还有,我早就做好了随时要在现场开枪的准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因为,我开的两枪,就是用那支枪打的,而且,我把那支枪留在现场了。

”“当警方面对那支枪的时候,他们再也不可能掩耳盗铃,真相必然就会浮出水面。

”她的声音变得冷,静。

我缓缓放下手机,忘了跟她说再见。

(20211107 1:17) 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我去了一趟济州岛,就在我离开的那个晚上,都江才带人血洗了东川派体育馆。

待我回到饭店顶层,江律师把体育馆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看,绕是我这么多年在腥风血雨中打滚,看到都江才大开杀戒、犹如恶魔降临的样子,也禁不住脊背发冷。

他仰着那破碎的半边脸,晃荡着这些年被du品掏空的身形,挥刀砍人的时候,却无比的残忍,狰狞。

现场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泰州当时就在体育馆。

寡不敌众,被都江才一行人制住。

面对昔日着力栽培自己的领路人,都江才没有丝毫犹豫,将刀剁向了泰州的左臂,要卸掉他一只臂膀,以“感谢”当年的恩情。

最后,都江才用东川兄弟们的血,在大厅的地上写下“我回来了”几个字,然后扬长而去。

我盯着屏幕,听到攥紧的手指骨节发出喀喀的声音。

“现场有三人死亡,一人命危——在医院抢救,但机会不大。

”江律师向我汇报,声音听上去专业冷静,像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伤者众多,大部分已去警局录了口供。

至于郑理事,胳膊保住了,而且他提前交代了东川的各位同仁,关于袭击者,大家都是守口如瓶......”我看了江律师一眼,她非常聪明:“请您放心,体育馆和我们集团对外毫无任何关系。

”“不要给警方提供任何信息,决不能让事情传出去。

”我交代道。

门突然推开,泰州走了进来,左臂打着固定架,面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

看到我,他膝一软,仿佛要向我下跪的样子。

我伸手扶住他。

“死了四个兄弟。

”他声音沙哑,眼里死死憋着泪。

“好好安排他们的丧事。

抚恤金和受伤兄弟们的补偿费全部按双份算。

”我说,看了一眼江律师。

“我现在就去处理。

”江律师出去,将门掩上。

“赶在警方之前找到都江才,我要活的。

”我盯着泰州,语气异常的平静。

“是。

”泰州垂下头,硬生生将泪憋了回去。

他抬起头,欲言又止。

“警方现在一定在盯这件事,如果我们行动,会不会太危险了?

”他问。

我看着他,“你害怕了吗?

”他回答:“没有。

”我说:“遇上这种事,不报仇的话,组织会垮掉。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东川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必须让他们彻底弄清楚。

”“明白。

”泰州停了一下,“......我以为是为了智友。

”我看了他一眼,“当时警方很快就到了,我看到了智友。

”他低声说。

我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她没有跟我说话,看样子,她可能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泰州说。

都江才作为东川的弃子,不除,不足以立威。

但同时,都江才这条线,一旦被警方盯上,那么迟早智友就会有麻烦。

所以,都江才必须死,赶在警方找到他之前。

泰州突然将脸别开,加快了语速,说:“当时我被警方控制,要带回去录口供,她匆匆赶来,她的同事,就是在北港船上突袭的那个男警察,告诉她有人摧毁了东川派机动队,现场死了三人,一个危重,她......她第一句话就是‘崔武镇被杀了吗?

’”我胸口一滞。

“泰州,你想说什么?

”我缓缓问他。

“我想说,”泰州仍不看我,面无表情,“我是怕等不到都江才被抓,她自己就露了马脚,因为——她表现得太过于紧张、关切。

”(20211108 11:19) 贴身的手机连着震了四下。

是智友的信息。

连发四条:?

你还好吗???

她似乎是等不及我的回复,“?

”一个接着一个。

我望了一眼面前的众兄弟和商讨办理法事的寺庙住持,将手机收了起来。

海东龙宫寺。

天气冷晴。

海浪拍打着寺庙的围墙,卷起白色的浪。

我带领众兄弟及死去兄弟的家属,在寺庙大殿为死去的兄弟办法事,诵经超度,焚香祈福。

黑色西装,左臂上绑着白布,在木鱼的邦邦声响中,我面对着他们的遗像鞠躬、磕头、燃香——这是对兄弟的应有之义。

当初在东训的灵堂,我只是点燃一支烟,为他插在了香炉里,我没有鞠躬,更没有磕头,其实,在我面对东训拔枪的那一刻,他已经不是我的兄弟了。

自我崔武镇踏入道上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中立下信念:只要是兄弟,莫欺我、瞒我、背叛我,我绝不相负。

数年来,我做到了。

但是,天下人却一再负我!

举目四望,还有谁值得信任?

值得以命相托?

我将东训与我的合影一直留在桌上,其实就是要将那一刻的肝胆相照永远定格。

那一刻,他是我的兄弟,永不更改。

那之后,他只是一个警察安排的暗桩,除掉他,又有什么可惜!

但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

(20211108 13:39) 走下大殿台阶,我穿上外套,远眺遥遥的海平线。

天气冷的厉害,呵气成霜。

泰州寒着脸站在我身旁。

东川派机动队是我一手一脚建立起来,能留下来的都是有勇气有热血的可造之材,如今遭受重创......都江才,我一定亲手杀掉你。

不知为何,我突然心中一动,转身,朝掩映着寺庙檐角的树荫望去,树荫之后,好像有个身影一闪。

太远,看不真切,像是个一身黑衣、带着头盔的摩托车手。

洗劫体育馆的事件之后,我没有跟智友通过电话,也没有见过面。

如果真是她,那就太过于冒险了。

东川的超度法事众目睽睽,道上的,还有警方,包括都江才,都在盯着。

她若露面并被发现,那就非常被动了。

也许,她只是过来想要透露一些关于警方的消息,也许,她,只是担心我。

我将口袋里那支专属于她的手机紧紧攥在手中,定睛再看,那个黑衣身影已没了影踪。

坐在寺庙的休息室,兄弟为我准备了酒和杯。

车奇浩走了进来。

“也让我喝一杯吧。

”他说,一边嚼着口香糖,脸上带笑。

我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他妈妈从来没有教过他,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要嚼口香糖吗——点点头。

他坐下,抄起面前的空杯,向我示意。

他让我倒酒给他。

酒,要么倒给自己的兄弟,要么倒给我珍宝一样的小姑娘,再不济,倒给自己瞧得上的敌人,可是,他车奇浩算什么?

我看着他发福的肚腩,秃亮的脑门,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嘴脸,蠢,且不自知。

如果当初东训不是他的手下、不是接受了他的安排、到东川来卧底,如何会落到那般下场?!

也许到今天,东训正和智友一起,兴致勃勃地憧憬着退休后的海边生活,智友又怎会受这一切的煎熬!

我不再看他,端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上。

他笑了一下,也不客气,将酒瓶拿过,自己给自己倒了酒。

他嚼着口香糖,盯着我,说:“狗的命运,掌握在主人手中,一样都是狗,如果遇到好主人,就能享福,要是不幸遇到烂主人,那就只能横死街头,会死得很惨。

”他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意味深长。

果然是来看笑话的,这个混账。

我看着他的嘴脸,冷笑道:“警察这个职业真不错,像你这种无能的人也能活这么久,还当上了组长。

你要是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早就被砍死了。

”他瞪着我,一言不发,然后,突然说:“我也厌倦了,我们赶快做个了结吧。

”我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收了起来,正有此意,痛痛快快来个了断,十数年跟这般无能鸡贼之人斗来斗去,简直是浪费生命!

“你觉得你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觉得黑道中人会去想那些事吗?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脸色冷寂下来:“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无论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抓到我。

”(20211108 15:17) 我站在窗前,饭店广场上巨大的水池,波光粼粼。

沉甸甸的孤寂包围着我。

以前,打打杀杀,争抢地盘,难得有心静的时候,偶尔闲下来,也是烟酒放纵,醉生梦死,天天都是世界末日。

如今......如今,我更愿意一个人待着,就像此刻,看着灯光揉碎的水面,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的心,不由自主。

不明所以。

徒劳打转。

手机嗡嗡震动。

是智友发来信息:基本已锁定都江才是血洗东川的最大嫌犯。

杧果要被释放了。

这是个陷阱。

我收回目光,看着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无声地、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笑我的小姑娘,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惦念着我,虽然当面的时候,亲切的话她从来不说。

我笑车奇浩憋了半天,就憋出这样一个“大招”。

杧果有新货销,却又拒不交代新货来源,将他放了,可不就是要顺藤摸瓜,把他身后的供货人挖出来。

都江才血洗东川体育馆,多半是因为要用新货抢占市场,所以除掉东川机动队,先下手为强。

这样,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都江才,而我们也正是要找出都江才。

一旦东川与都江才杠上,他车奇浩就黄雀在后,坐收渔利。

笑着笑着,我的脸渐渐冷下来,警方终于还是盯上了都江才,我自然不会如车奇浩所愿,去跳进他挖的坑,但是,我也绝对要动作加快了,都江才必须由我来处置,我绝对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我的女孩。

那个夜晚,因为智友带给我的信任,让我的心情愉快了很久。

第二天,泰州进来的时候,我坐在桌后抽烟。

“武山支部已经抵达,其他的兄弟组织也正在等待您的指示。

”他向我汇报。

“叫他们全数撤退吧。

”我说。

“您是什么意思?

”泰州不明所以,不是说好的集结兄弟们,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都江才,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为东川立威吗?

我看着他,思绪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泰州这个傻小子,愣了一下,并且快速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有。

”哈哈,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也有自己值得信任的人啊。

为了维护这份信任,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我内心小小满足了一下,转开话头:“车奇浩在给我们挖坑,那我当然要陪他玩一把。

”(20211108 23:21) 杧果果然被放了出来,他回到地下赌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泰州安排了兄弟在他周边晃荡,他见了什么人,销了多少货,信息最后都汇报到我这里。

与此同时,明线上的潜伏队伍都撤了回来,只剩下暗线,泰州找了几个面生又特别机灵的弟兄,搜罗关于都江才的蛛丝马迹。

都江才这个垃圾,能在离开东川这几年就弄出新药,现在又藏得无影无踪,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倒也不可惜。

能力强大,心术不正,当初就应该给他掐灭了。

一时不忍,酿成今日祸患。

我吩咐泰州在不动声色的前提下,迅速找出都江才,我要亲手处置他。

至于车奇浩那边,让他慢慢去猜吧。

目前有一件事,才是迫在眉睫,因为我们短期内无法正常稳定供货,日本方面大为光火。

山本是我们在日本精挑细选的伙伴,有能力,亦有财力,是我们打开日本市场的关键,我不想失去这个桥梁。

“山本那边该怎么处理?

”江律师向我拿主意。

“先稳住他,再稍等等。

”我说。

泰州说:“如果要重新建造工厂和寻找药师,时间根本来不及。

”江律师说:“买家们也很紧张不安,心思浮动。

”这我当然明白。

有奶便是娘,货都供不上,一天不知多少的损失,谁还愿意跟着你混啊!

我看了一眼泰州,他受伤的胳膊恢复了很多,支撑架已取,还打着绷带。

“泰州,你去找那些买家,先安抚好他们。

个别不听话的,你自己解决。

”我说,“之前你不是说市面上有新药流通吗,新药背后之人,除了都江才,不是别人。

”泰州不解。

“很简单,时机。

都江才用新药试水,本以为会在短时间内抢占我们的市场,但这市场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根深叶茂,哪里是他一时半刻能够撼动的?

也就是杧果那种眼浅的小人跟着他跑得快!

都江才原本就是心浮气躁之人,也没有实力再多耗下去,干脆铤而走险、端了东川的体育馆,他认为重创了东川,我们就没有精力在市场上与他争抢,他抢占我们的份额就是水到渠成。

”“真是天真!

”我冷笑道。

“不用担心货源了,”我扫视了一眼泰州和江律师,“找到都江才,杀了他,货源的问题就解决了。

”(20211109 10:47) 手机震动,是智友的信息。

我看了一眼,眼皮一跳:有叛徒。

叛徒要跟车奇浩见面。

我会确认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点?

看我按兵不动,车奇浩着急了?

急于跟他安插在东川的卧底见面商讨对策?

还是......不过又是车奇浩故弄玄虚的一个烟雾弹?

智友是信诺之人,说到做到,她说会确认,那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做到,我只需等着她的消息便好。

只是,她会不会有危险?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担惊受怕,心思悬在电话那端的那个小姑娘身上,怕她受伤,怕她曝光......怕她最终知道一切的真相。

我像是被困住了,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无意识地甩着打火机盖——这个打火机是东训送给我的,我用到今天——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都在清清楚楚地提醒我:她是东训的女儿,东训若是活着,见了面,她是要恭恭敬敬喊你一声“叔叔”的,而你,亦是要多少带着笑意,拍拍女孩的肩膀,封个红包什么的,然后转身,谁也不记得谁的脸,更何况,你,杀了她的父亲,那是她最后的亲人。

我只觉头上悬了一柄利剑,摇摇欲坠。

不知何时落下。

煎熬。

害怕。

我整夜未睡。

在等智友的电话——如果我的后半生都是在等待她的电话中度过,那么在接起电话的一刻,我是快乐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为自己感到悲哀。

屏幕终于亮起。

这次不是信息,是她的声音。

“嗯,你说。

”我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她平安到家。

“那是一个陷阱。

”她稍稍喘着气。

“我跟踪了车奇浩,他似乎确实是在等什么人,我想去到人行天桥,视野更开阔,看得更清楚些,”她停了一下,“就被全警官伏击了。

”我将手机贴得更近,想通过声音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她是否受伤。

“是车奇浩和全警官设的一个陷阱,他们的目标是,找出我——他们已经开始怀疑缉毒科可能有暗钉。

”她的声音气息尚算平顺。

“我逃开了,他不知道我是谁。

”她说。

“但是,我看到了郑泰州理事,他坐在车里,离车奇浩不远。

”她补充道。

泰州?

我顿了一下。

背后有门的响动,我拿着手机,慢慢转身,泰州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向我点头示意,左臂缠着绷带。

智友的声音仍在继续:“暂时先不要行动,车奇浩就等着组织有所动作。

都江才......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我挂了电话,将手机攥在手中。

泰州恭顺道:“我已经让买家们冷静下来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静等了片刻,我说:“你可以走了。

”“是。

”泰州回答,转身离去。

我点点头,车奇浩,你这一招好狠啊,想要一箭双雕,既找出警方卧底,又离间泰州和我。

泰州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配得上我全然的信任,至于你车奇浩,你就等好了。

(20211109 11:57) 我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不是因为泰州。

泰州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的神情稍稍有些异样,他都能够立即察觉。

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问,直接对他说“你可以走了”,他就觉出有些不对,回去后将当天的古怪事情再串起来一揣摩,当即就又回来见我。

据他说,当天晚上,他解决完买家们的问题,离开会所,上了自己的车,就发现车上放了一个白色信封,信封里装了几粒市面上流通的新药,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会告诉你都江才在哪里 东庙公园 晚上11点”。

泰州当即驱车前往,到达地点后,就在车上静等。

至少等了40分钟,并无人上前见面。

他只得开车离去,不过在离开前,他留意到路边稍远处站了很久的一个人,看上去很像车奇浩。

果然跟我估计的是一样的。

泰州和智友都被那老狐狸摆了一道。

不过说到底,车奇浩肯定是在我身边安插了黑手,当然不是泰州,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迟早要把他找出来。

我心神不宁的原因,是智友。

以车奇浩的狡诈——那天晚上他肯定是见到了带着头盔、一身黑衣的智友,还有全警察的警惕——毕竟那天晚上他跟智友近身交手过,智友很可能受了伤,我很担心第二天智友回到警局,会不会受到怀疑,会不会露出马脚。

而且,当初我交给智友的那支枪,被智友放在了北港工厂的现场,现在肯定是落在警方手里。

他们不可能不勘验分析,而如果智友拿到了枪支分析报告,报告是怎么写的?

她会发现什么线索?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头痛欲裂。

枪,是东训的。

是他当初离开警队、到东川来卧底的时候带过来的。

枪支上的编码是东训自己涂掉的。

我在东训的打字机内壳里发现了这支枪,我没有给东训机会再摸一摸这支枪,就用它杀死了东训。

当初将这支枪交给智友,我是有私心的。

一方面是要在智友心中坐实一点,杀害东训的人确实是警察,另一方面,我不愿承认,但我确实非常希望有一天,智友能用这支枪亲手杀了车奇浩。

因为,车奇浩,他罪有应得,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2004年,东训入职缉毒队不久,在一次伏击中受伤,车奇浩干脆就制造了东训死亡的假象,安排了东训进入东川,成为警方卧底。

据我这些年的调查,我发现,这个决定很可能是车奇浩与东训之间的单方协议,车奇浩将东训的身份从警方抹掉,打掉东川,车奇浩就会给东训恢复身份。

没想到中途东训暴露、被杀,车奇浩即将此事隐瞒下来,并未上报,也并未给东训追认身份。

直至今日,东训在警方的资料库中,仍然是已经死亡的东川派二号人物。

我心中不可能不恨。

东训隐瞒身份、欺骗了我、背叛了我,但绝对是条汉子!

从他身份被抹去,却从未更改初衷,直至他死亡的那一刻,他都坚信自己的信念——他是一个警察,他车奇浩算什么,彻头彻尾的小人,利用了东训,行动失败,却没有勇气承认,更没有对东训对他全然信任的担当。

枪支报告一旦出来,车奇浩一定会想尽办法向上隐瞒,但对智友,他肯定已经起了疑心。

我担心她。

她已经数日没有消息。

(20211109 16:45) (接下来这一段,想着落笔,有点心酸。

又是夜晚,又是江边,又是大叔和智友两人,却没有了洋甘菊茶的暖意融融,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且暗流涌动。

我酝酿一下吧,或者今晚,或者明早。

) 下午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智友的电话。

“晚上见个面吧。

”她说。

她的声音听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我却有些莫名心慌。

驱车赶往江边,我连大衣都忘了穿。

上一次深夜与她在江边见面,她递给我装着洋甘菊茶的保温杯,那么难喝,却是她少有的心意,杯口还沾染着属于她的清香气息。

我一个从不喝茶的人,从此将装着茶水的保温杯带在身边。

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又好像已经很久远。

车未停下,我已经看到她的背影。

一身黑衣,站在江边,远眺着那片废弃的厂区——我曾经告诉过她,就是在那儿,她的父亲东训,救了我一命。

上次是我等她,漫长的等待因为心里怀抱着期待,而充满了淡淡的喜悦,今天是她等我,冷峻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种漠然的疏离。

停车熄火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怯懦,我不知道她转过身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拿到了那支枪的检测报告,是否已经知道那支枪曾经属于一个叫“宋俊受”的警察,是否已经发现宋俊受就是尹东训,她会如何质问我?

我知道她是我的小姑娘,我却常常忘了,她是东训的孩子,她更是一个复仇少女。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面对我。

“东川派杀害过警察吗?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开门见山。

我看着她,夜风吹动她的头发,发丝后面的眼睛,坚毅,冷静。

她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

我不说话。

抄在裤兜里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把枪是很久以前一名过世的警察的,我问了车奇浩,他说那位警察在跟踪东川派、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东川派杀害了......”她说。

远光望向远处,又落回到我脸上。

“没有那种事。

”我打断她,面色平静,捕捉她细微的表情,“东川不会杀害警察。

车奇浩已经盯了我很久,也在很久以前就越线了。

不管是笼络、欺骗还是设陷阱,他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现在枪的事情败露,他就开始耍花招。

”天哪,我在说什么。

她问的问题清晰明白,我却答非所问,言之无物,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我盯着她,仿佛为了表明我说的句句属实,连眼睛都一眨不眨,而且我的声音在渐渐提高、变得急促,但我不自知——骗子说谎的时候多半都是这个样子。

我是撒谎欺骗的高手,今晚却破防了。

她看着我,眼神明亮,却面无表情。

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慌张。

像一个无底洞,不停下坠,不知何时探底。

她是否已经失去了对我的信任?

她在套我的话吗?

但凡她对我有一丝的怀疑,她随时可以利用她缉毒警的身份将宋俊受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

但是为什么她的眼睛看上去那么平静,毫无瑕疵?

夜太深了,对岸的灯火渐渐熄灭,风卷过她的头发,目光灼灼,她看着我,在暗夜中沉默。

“别上当了。

”我心中挣扎了一下,对她说。

(20211110 10:14) 线报很准确,走进常去的那家苍蝇馆子的时候,只一眼,我就看到了屋角靠墙的那张桌子旁,埋头吃饭的三个人中,戴帽子的那个就是当年跟着都江才一起,对智友下药的那个家伙。

当时他就被智友给废了,如今居然还在跟着都江才混。

我心中冷笑,早已忘记了这混蛋的名字。

不动声色坐下,大娘上前招呼我。

“你最近倒是经常来哦。

”大娘说。

“是啊。

”“还是要辣鱼汤和烧酒吗?

”大娘记得很清楚。

“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

又有两个年轻人走进店里,在我旁边一张桌前坐下。

我瞥了一眼,他们的后腰上都别着刀。

只是怎么不见都江才的踪影?

最好一锅端了。

免得费我两遍功夫。

我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后面三个,前面两个。

主要要擒住那个混蛋废人,他跟都江才粘得紧,到时候不怕他不吐露都江才的行踪。

“我忘了带烟。

”我掏出钱夹,将零钞递给大娘,“麻烦你,可以帮我买包烟吗?

”大娘推门出去,差不多走远了。

我慢慢将杯满上,举杯欲喝,骤然转身,将酒杯狠狠砸在身后右侧那人的头上!

五人不妨我突然发难,被砸之人捂头嚎叫,剩下四人瞬间愣神,随即抽刀应对。

我一手抄起筷子,扬手直接扎进一人的眼中,鲜血迸溅,那人痛苦嘶嚎。

另一只手从后腰拔出匕首,朝着面前的两人挥刺过去。

我的刀给了智友,平日就用现在这柄匕首,没那么趁手,但胜在够锋利。

五个人转瞬间被我撂倒四个,正要转身对付那个戴帽子的废人,突然后腰一凉,我被偷袭了。

回身一看,正是那个混蛋。

他将刀插进我的身体,手还停留在刀柄上,双眼惊恐地瞪着我,浑身哆嗦。

混蛋!

是你扎了老子,你TM表现得像是被杀了一样!

我一只手钳住他,将他连手带刀扯了出来,另一只手扬起匕首,扎进他的后颈。

他瞬间脱力,像一滩烂泥软了下去。

这一刻,我才感到后腰的伤口阵阵剧痛,有血汩汩流淌。

我顾不上这些,俯身揪住他的领口:“都江才在哪里?!

都江才在哪里??!

”(20211110 14:33) 他翻着白眼,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手机在他的衣兜里嗡嗡作响。

我将手机举到耳边,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问道:“抓到他了吗?

”我认出是都江才的声音。

这个胆小的垃圾,连与我正面杠上的勇气都没有,自己躲在暗处,让这几个废物来送死!

“都江才,好久不见。

”我掩饰不住声音里的蔑视。

“MD!

”都江才恼怒骂道,“一群没用的家伙!

”“我跟你的弟兄们在这里等你。

”我说。

“我要是空手过去有点不好意思,”都江才窃声笑着,“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

”手机嗡一声轻响,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看着照片,我一阵晕眩。

智友满脸是血,头发凌乱,望向镜头,有一只手举着她的身份牌,怼在她的脸旁边。

他抓了智友!

他竟然抓了智友!!!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冲,耳边嗡嗡响,眼前一片血红。

落在都江才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怕都江才对智友透露什么,虽然我知道他确实知道很多,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这种恐惧是,我怕智友死去。

我怕都江才杀了智友。

她不能死。

就算全世界的人,包括我自己,都死绝了,她都不能死。

就算她知道了一切真相、恨我入骨、将我千刀万剐,她也得伤痕累累地活下去。

(20211110 15:19) “赶快过来吧,时间不多了,”都江才在电话那头发出得意的笑声,“现在赶过来至少还能替她收尸!

哈哈!

”隔着电话,我听到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压抑着痛苦的喊声。

他在折磨我的智友!

如果智友死了,我让他们所有人陪葬。

油门踩到底,我冲了出去。

后腰处的伤口在汩汩出血,衬衫已被浸透。

街道两旁的路灯渐渐有些模糊。

我浑身发冷,虚脱,也许不等我见到智友,自己就先挂了。

但是,我不能停下,能救她的只有我。

本来我就欠她一条命,大不了还给她。

我死死地握着方向盘,瞪着前方。

崔武镇,你给我挺住!

这是你欠她的!

警笛呼啸,警灯闪烁,数辆警车从我前面的路口拐出来,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一定是去救援智友。

我......去还是不去?

来不及思考,我的手根本不听使唤,方向盘一打,转入一条近路。

我的女孩,我亲自去救。

我比警方提前到达,开着车在废旧车场寻找智友的踪迹。

到处一片狼藉,亦没有看到都江才的身影。

是我来晚了吗?

冷汗迅疾而下,混着脸上的血,渗进我的眼里,我几乎看不清楚东西。

手也快要握不住方向盘。

智友,你在哪里。

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机械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台巨大的液压机正将一辆面包车卡在托台上,一点一点压了下去——车身已经被压瘪了一半!

眼见就要成为一张铁皮!

有人在车里拼命撞击,试图逃脱!

我看到我的小姑娘,我的智友,卡在狭窄的车门缝里,只露出来半边身子。

如果我死了,而你,安然无虞,那样也不错。

我打正方向盘,摁响喇叭,将油门一踩到底,照着液压机旁的操作箱奋力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将车引擎盖都弹飞了起来,硬生生将智友从车门缝中撞了出来,摔在地上。

液压机停止了工作。

隔着车窗,我看着智友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看看发生了什么,扑到面包车的车门边,徒手奋力去掰车门。

她的同事还在车里,她要救他。

我也还在车里呢,我的傻姑娘。

力气已经耗尽,我根本无法凭自己的力量从车里出来,只能用手攀住车门,勉力钻出了车,扶着车门站着,看着我的女孩。

她转头,认出了我,一脸的不能置信。

我看着她,想对她笑一下,却不能够,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已经够了,她还活着,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她看着我,似乎想要上前一步,她的同事在液压机下的车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回头想要查看,但又忍不住转头看向我。

隔着撞坏了的车,我也看着她,非常贪婪地看着她,只想守着她,永远保护她,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因为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警笛由远及近,警车开过来了。

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踉跄而去。

(20211110 16:47) (眼看着崔武镇一步一步陷进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个跟他打过交道的警察说得对,“你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恶魔啊”,一路看下来,大叔确实有一种骨子里的恶,但正是在这种“恶”的映照下,他对智友的全力以赴、不计后果、以命相托,他对智友动了妄念之后的惶然与克制,他那唯一的爱破灭之后的疯狂与偏执,才显得那么动人心魄。

越往下写,越能体会到这个人物的复杂与全然。

人性再幽暗,总会有光线从缝隙中星星点点漏出来。

谢谢崔武镇这个人物,让我们看到了人性斑驳的另一种可能。

我会继续写下去。

谢谢。

) 私人医生剪开黏在我后背上的衬衣,我听到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跟了我很多年的医生,很少有这种反应,我自然知道伤口有多么糟糕。

能活着撑回来,确实万幸。

处理好伤口,打好绷带,我在达哥(我的司机,亦是我的兄弟)的帮助下,勉力穿上衬衣,拿起一杯酒——智友肯定已经被警方救援、安排好了,我也需要一杯酒来平复一下。

敲门声急促,不等我应答,泰州快步推门进来。

“您还好吗?

您为什么要单独行动?

”他这是在质问我了。

连最起码的尊敬都放到一边去了。

泰州啊,我吩咐你去盯紧了杧果,顺藤摸瓜把都江才挖出来,你倒好,竟然让那两个家伙绕开了你,给智友下了套,差点酿成大祸。

现在你还跑来质问我?

我疲累得不想解释,“都江才想杀了智友。

”我说。

泰州脸皮绷得紧紧的,垂下眼,重重闭了一下:“就因为智友?

你知道你刚才有可能会死吗?

”我被他气得豁然开朗,“你知不知道在北港船上开枪的人是智友?!

当着一群警察的面,她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开了枪,她为了谁?!

若不是她,你跟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这些日子以来,你又做了些什么?!

”“她为了我们,命都可以不要,我又为什么不能去救他?!

都江才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泰州!

泰州!!

”我提高音量,按住泰州的后颈,将他提到面前来,“我,可以信任你吗?

”我几乎要盯穿他的眼睛。

血色从他脸上褪去,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我带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情同手足,现在你跟我说“对不起”?

泰州,我要的不是歉意,我要的是肝胆相照的信任和扶持。

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将泰州推开,转身,不再言语。

我打开保险柜,看着面前叠放在一起的两本护照,有片刻的愣神。

......叹口气,我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预感。

我拿出智友的那一本,心中有了安排。

办公室门口,泰州在等着我。

自上次我对着他高声吆喝,这几天他都不见踪影。

再次看到他,心里有点不自在——说到底,他只是因为担心我。

“智友这些天都在医院,身体在恢复当中,警方安保也没有问题。

”他向我汇报。

我停下脚步。

“但是很抱歉,都江才还是没有消息。

”他声音低下去。

我回头看他,这孩子,有情绪,却仍然在认真做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吃饭了吗?

”我问。

泰州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我问的话,竟然口吃起来:“没、没有......还没吃。

”“要去吃参鸡汤吗?

”我又问。

“什么?

”泰州张口结舌。

“去吃参鸡汤,就是我们经常去的那一家啊。

”我轻松地说。

“......好。

”泰州看着我的脸色,像是在努力揣摩弦外之音。

臭小子,哪有什么言外之意,不过一顿饭而已,但我心里是清楚的,泰州,是个好孩子,而另一个好孩子,我的智友,我正在替她做好安排,这让我心定了很多。

电梯口,我停住脚步,“对了,你喜欢那家店老板的女儿是吧?

”我突然发问。

“没、没有。

”这家伙又口吃起来。

还有点蒙查查。

“看来你没有把到人家。

”我严肃地下了结论。

泰州脸上一副古怪的表情,这小子终于反应过来,无比认真地说:“我真的没有喜欢她。

”哈哈,他说的当然是实话,是人家姑娘有意于他,每次见到他去,都两眼放光,是他这个傻子茫然无知。

反正我尽力了。

我看着泰州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有久违的暖意,伸出手,扶正他的领带:“我知道你很努力。

”我在夸他。

“咱们来看看缉毒科会有什么动作吧,如果被逼到绝境,都江才自然就会出现了。

”我说。

“是。

”泰州应答。

电梯门合上了。

今天是智友出院的日子,我想见到她。

但除了克制,我什么也不能做。

现在,不论是她、我、还是隐在暗处的都江才,低调谨慎才是正理。

当然都江才那家伙,他没有这么聪明。

我吩咐了泰州,将智友出院后的行踪汇报给我,他果然做得尽职尽责,给我发来了这个:一段详尽的视频。

那个叫全弼道的警察开着车,带她来到海边一间烤肉餐厅。

她的另外两个同事早已在那里等着。

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着烤肉,喝着烧酒,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智友没有喝酒,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年纪最轻、俊秀腼腆的同事递给她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我无法知道保温杯里装的是什么——难道是洋甘菊茶?

我看到智友拧开盖子,安静地喝着,我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全弼道,眉飞色舞,殷勤却又很有分寸地帮她烤肉、给她夹菜,我看到我的智友眼神放在她的同事们身上,轻柔地笑着......她很少笑,这种疲倦却又柔和的笑更是少见。

看得出来,她很放松。

她跟他们在一起,看上去自然又和谐,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警察。

难道不是吗?

她的父亲不就是警察吗?

我的胸口像灌进去整整一个海洋,沉甸甸地拖着我向深渊沉下去。

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在孤独地下沉。

我拨通了电话,江律师很快出现在办公室。

我把智友的护照放到她面前,“我们得送走一个人。

”江律师把护照拿起来仔细端详:“她是谁?

”是啊,她是谁?

她到底是我的谁?

“一个朋友的女儿,订好机票,再帮她找个住处,找一间海边的房子。

”我说。

“好的,知道了。

”江律师领命而去。

我将转椅面向墙壁,再次打开手机,泰州,你做得真是不错,不仅发来了视频,还有照片,我的眼睛在智友的笑容上定住,我自然是会下地狱之人,只是,智友,我舍你不得。

(20211111 11:47)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坐在桌前,眼看着暮色将我吞没。

智友,你的心可真狠啊。

想到这一点,我忍不住笑了,狠劲,也像我。

不,是像曾经的我。

如今的我,已有了软肋。

废车场惊魂一刻之后,你住院,我养伤。

我派了人盯着医院,你每天恢复了几成我都清清楚楚,你可曾有挂念过我?

我是死是活你关心过我?

如今你出院,手机在你身上,你吃完热烘烘的烤肉之后,腾不出哪怕一分钟的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我忍不住笑起来。

崔武镇,你也有今天?

达哥听到动静,开门进来,帮我把灯都打开。

“很晚了。

”他关门出去的时候说。

我拿起手机,好,智友,你赢了。

铃声响了很久。

一声接一声。

我固执地等着。

终于听到“咔”的一声,接通了。

我听到她的呼吸声,赶在她说话之前,平稳清晰地对她说:“你准备一下,收拾好就离开,我安排你去国外。

”“不可以。

”她说,隔着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带着陌生的硬净。

“智友......”我竟然不争气地将语气放缓,喊她的名字。

“我不会走,我还有事情要确认。

”她提高了声音,快速地说,不容置疑的语气。

“尹智友!

”我控制不住,有怒气在升腾,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严厉地高声喊她。

瞬间就后悔了 。

她才刚出院,身体都还在恢复当中。

“听我的话,”我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如果都江才被逮捕,你就会有危险。

”她在电话那一端,屏息着不说话,然后,“那我会自己看着办。

”她说。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

我举着手机,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她的余音,那声音听上去,从未有过的冷漠,疏离。

胸口像是被扪了一棍,有些喘不上气。

“按照您的要求,我找了不少地方,您看一下,”江律师把Ipad递给我:“我把范围缩小到这两个选项,都是非常不错的海景房。

”手指划过,我的眼光停留在一张图片上,宽阔的落地窗,面朝大海的阳台,遥远的淡青色的海面,还有暖融融的余晖,铺满整片天空。

我有一瞬间的走神,如果,智友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天天游泳,或者在海边无所事事地晃荡,她会不会时常露出像那天在烤肉店里柔和的、懒洋洋的笑容?

泰州走过来,向我汇报:“赵辰世见过车奇浩了。

”赵辰世?

我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张稍显猥琐的脸,眼神时常带笑,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精明。

他是重案组的资深警察,之前费了大力气追踪东训。

在调查东训死亡的案件过程中,泰州发现他竟然是个隐藏很深的毒虫。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几包粉就把他拿下。

从此以后,各取所需,倒也合作融洽。

“他说想跟您通个电话。

”泰州说。

见了车奇浩?

那会不会也见到智友了?

泰州给我接通了电话。

“哎呀,我的崔大哥,想要跟你说句话可真是不容易啊!

”电话那头的赵辰世非常熟络。

“赵警官,有话请讲。

”“猜猜我今天在缉毒科见到谁了?

”他笑着打哈哈,“是东训的女儿,尹智友!

”果然。

我等着他继续说。

“那小姑娘看见是我,脸都吓白了,哈哈,”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得意,“当时车奇浩就在旁边,上来就问‘你们认识吗?

’幸亏我反应够快,我指着智友说:‘她不就是吴惠进警官吗,啊,现在是警长了,以前在案发现场见过几次面的,可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姑娘!

”我听着他声音,相像着那个场景,手中的电话渐渐攥紧。

“车奇浩那个老狐狸,转头就套我的话,问我尹东训的女儿查找得怎么样了,嘿嘿,人死了多少年了,现在他着急找人家的女儿了!

”赵辰世还在喋喋不休。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问。

“我直接告诉他,没有找到!

尹东训死后,他女儿也人间蒸发了。

车奇浩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他要是知道尹东训的女儿就坐在他外面的办公室里,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他说。

“知道了。

”我说。

“哎呀,我倒是真想知道,这尹东训的女儿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吴惠进警长的,是不是你的手笔啊,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啊哈哈!

”他笑着说。

“你想知道吗?

”我问。

“还真想知道你怎么办到的,她爸爸被你......现在她却成了你的......”他很好奇的样子。

“找个时间我亲自告诉你,”我打断他的话,“至于尹智友那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还用你交代,”他在那边笑着,更得意了,“今天下班的时候,那小姑娘自己跑来拦我的车,还真够胆大,还作势要挟我,说什么‘如果你把我的事说出去’那种话,我直接告诉她,我揭穿你的身份有什么好处,我才不会引火上身。

而且,我还顺便把火引到车奇浩身上去了......’”“怎么说?

”我问。

“我告诉她,五年前,她爸爸被杀那个案子,就是被车奇浩按下来的,而且我故意问她,听说发现了一支枪,车奇浩会不会就是那个她想找的人。

怎么样,这事办得漂亮吗?

”他殷勤问道。

“很好。

辛苦你赵警官,要不今晚,咱们就见个面吧。

”我笑着说。

“那真是太好了,刚好我的存货也不多了。

”他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安排了达哥开车。

杀人、处理尸体,他比较有经验。

车在夜色中开向江边。

穿过街道的时候,我看到摩天大楼上滚动的新闻播报,出现了都江才的脸。

警方按捺不住了,公开通缉都江才和金澈虎。

金澈虎那个废人,估计已经被泰州彻彻底底整废了,都江才,看样子我要加快了,先处理了眼前这个吧。

我到的时候,赵辰世蹲在江边抽烟。

地上脚边散落了数个烟头。

唉,贪婪的人向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江水翻涌,阴风阵阵。

“尹智友,尹智友,”赵辰世念叨着她的名字,饶有兴趣地问:“你把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那是她想要的。

”我淡淡地说。

将死之人,多一句我都不想解释。

“天啊,”他摇着头,烟夹在指间,白雾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来,语气无比的诚恳、叹服:“我抓过很多坏人,但你才是货真价实的恶魔。

”我冷笑着点头,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的赞美了。

“你这种毒虫应该是无法理解的,一种信念罢了。

”我不再看他。

他嗤笑一声,将烟头抛进江里,“我不懂什么信念不信念,我只知道你要是想让我闭嘴,那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满是针眼的胳膊。

“你看看,只给那点货肯定是不行的。

”他自嘲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那是当然的。

”我微笑着说,看了看他的身后,达哥站在车旁,等着。

赵辰世回头看看,“真不愧是你崔武镇,”他笑不可抑转身向达哥走去,“好吧,让我来看看崔大哥的红包到底有多厚!

”刚刚走至达哥面前,达哥当心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将准备好的钢丝绳套住了他的脖子。

他终于反应过来,高声叫骂,奋力挣扎。

达哥将他死死摁住,从背后紧紧勒住他。

我悲哀地看着他,渐渐失去了气息。

四周一片静谧。

远处江上的汽笛像是飘荡在梦里。

我清醒地感觉到,我在失控。

赵辰世并不是非死不可,他其实很听话。

而且,他是警察。

为什么我要杀了他?

1,我不想给智友留下任何隐患,一丝一毫都不行。

2,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冲动,我在将智友推向无法回头的境地——只有这样,她才能紧紧与我绑在一起。

赵辰世真的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骨子里刻着的邪恶。

(20211112 11:33) 警方通缉令一下,我知道都江才该浮头了。

不管他叫嚣得多么张狂,从根本上说,他怯懦,而且沉不住气。

通缉令摆在面前,他会有什么选择,也很明了,或者逃跑,或者投降,当然还有第三条路:出卖智友和我,换得某种默许和偷生。

这倒是真有可能,跟车奇浩做个交易,两个人各取所需。

答案应该很快揭晓。

智友的电话打了过来。

“都江才准备偷渡离开。

”她只有这一句话。

再无其他。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的光熄灭了。

面前的合影,两个人望着我,无声地笑。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

阑珊灯火变得模糊,隔着玻璃,在安静的雨滴中慢慢变形。

办公室里,我抽出刀,试了试,收鞘。

泰州走进来,问我:“那个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智友。

”我说。

“那有可能是个陷阱。

”他脸上是焦躁的表情。

“你想太多了。

”我看着他,“你对任何事情都抱持怀疑,总是找寻最安全的路。

你是不是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连带着你连自己也不信任了......”“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我相信智友。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迅速跟了上来。

“你留在这里,”我望着他,“如果出事了,总得有人带着东川继续往前走。

”昨天一夜的雨,海边码头的砂石场满地泥泞。

四辆车围住了砂石场一角停着的几辆车。

我从车上下来,朝着一辆车走去。

副驾的车窗半开着,都江才含着烟,正在着急慌张地给谁打电话。

车停在这里,人等在这里,不是争分夺秒地跑路,而是急着给某人打电话,看样子,他选择了第三条路走啊。

我望了望周边。

不知埋伏在哪里。

今天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彻底解决了。

“江才,出来打声招呼啊。

”我说。

他推门下车,笑容满面,有恃无恐——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只是不知道今天智友是否会来。

“你来的正好,我还以为离开前见不到你了!

”他含着烟,喷着烟气,笑着说,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

烟嘴一吐,他身后的马仔们拿着刀冲了上来。

我忍不住冷笑,这些都是我当初教给你的,今日跑来现眼!

我直接赤手空拳撂倒两个冲到面前的喽啰,江湖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都江才见我靠近,抽出刀,一把制住身边一个东川的兄弟,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使劲一划,兄弟倒在了地上。

我纵身而上,没有再给他机会,一拳过去,挥掉了他的刀,照着他的太阳穴猛击下去。

他奋力挣脱,捡起刀,朝着脚手架的奔逃。

都江才,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追了上去,听到身后炸开一声枪响:“不许动!

”车奇浩,你终于按捺不住要收网了,是了,这是你的风格。

你以为你真能如愿吗?

都江才越逃越高,他是在自寻死路,还是在结设陷阱?

既然警方露了面,那你就只能快点了断了。

都江才就在眼前,拐过一个狭窄的脚手架通道,他突然回身,借着拐角横劈一刀,重重砍在我的后背上。

真TM疼啊。

“你应该很久没被砍过了吧!

”都江才举着刀,刀刃带着血。

他得意地狞笑,却并不靠近我。

是的,他一直怕我。

我直起身,从后腰拔出刀——到这个时候我才拔刀,因为他实在不值得——笑着说:“是啊,这还能让我回想起过去,不错啊。

”都江才一声怒吼,扑了上来。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纵使他砍了我一刀后,他仍然不是!

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转身朝着一个细窄的梯子往上爬。

你还能往哪儿逃?

我一把抓住他的脚,将他从梯子上拖了下来。

他发疯一般,举着刀乱劈乱砍,嘴里吼叫着。

我瞅准时机,一把打掉他的刀,顺势一挥,将刀尖扎进他的肩头!

他抬头看我,面色扭曲,从嗓子眼里发出古怪的嘶叫。

我毫不犹豫奋力将刀拔出,他噗一声倒在了脚手架上。

肩头的血往外喷溅,他蠕动着,声音似哭似笑:“MD,QNMD,我本来想要像个人样地活下去......”我俯视着他:“只可惜你从一开始就做了愚蠢的决定。

”他趴在那儿,抬着头,瞪着我,脸上满是痛苦和狰狞的仇恨,恨意几乎隐藏了他所有的黑眼珠,我只看到他那苍白泛青的眼白。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得意,你,也,一,样。

”我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他不知从身上何处取出一柄匕首,暴起,照着我,疯狂地扎、扎、扎、扎了下来。

(20211112 15:51) (明天进入第六集了,我习惯在写之前将剧集再细看一遍,刚才就看到全警官和智友,两个人坐在智友家的地板上,喝着啤酒,看着窗外的飘雪,智友的心扉在慢慢慢慢打开,甚至愿意告诉对方,她喜欢坐在海边......我只觉得止不住的心酸,此时,此刻,飘着雪的夜晚,崔武镇在荒山孤庙,一个人醒来,在黑暗中睁着眼,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听着风中铃铛晃动的轻响,心口因为思念才慢慢慢慢回暖。

唉,智友当然有幸福的权利,当然有努力不成为怪物的权利,但是崔武镇,也许一生中真正想要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守着一个人,却只能是镜花水月,意难平。

) 匕首扎进我的腹部,都江才死死地摁着刀柄,不松手。

他咬牙切齿的面孔在我眼前扭曲,像徘徊在地狱之门的厉鬼。

力气在渐渐消散,手里的刀滑了下去,我慢慢瘫软。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将他推开,匕首随着他的手脱身而去,我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全身的血似乎都朝着腹部的创口往外喷涌。

我终于倒地。

“崔武镇!

你也有大意的时候!

”都江才提着匕首,俯视着我,不能自控地狂笑起来,从未有过的得意:“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我告诉你,就算死,我也不会一个人死!

”他面色一寒,举刀向我刺来。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过都江才的手,将他震在那里。

“不许动!

”一声爆喝在耳边响起。

我看到我的女孩,我的智友,站在脚手架旁的另一条栈道上,正举枪瞄准着都江才。

一身黑衣,专注、冷酷,威风凛凛,犹如从天而降的战神。

是我的小姑娘,她长大了,她来救我了。

“不许动!

”她将枪口稳稳地对准都江才,这才转脸向我,“起来!

”她向我喝道。

她的眼里、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担心、害怕和焦急。

智友,我......我真的站不起来了......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女孩失望啊,我拽着栏杆,奋力站起身。

“快跑!

”她冲着我大喊。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

“快跑!

快点!

”她眼神坚定,命令我。

一边说,她一边向我的方向慢慢挪动脚步,直到将她的身体完全挡在我面前,拦在我和都江才之间。

她在保护我。

我看着她的背影,感觉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活着。

活着。

我要活着,才能再见到她。

我扶着栏杆,踉跄而下。

(20211115 10:11) 我真的不行了......血快流尽了,眼前一片空茫,我一头栽倒在沙堆上。

不行!

爬起来!

从现在起,这条命是智友的,你没有死的权利。

我挣扎着站起。

“崔武镇!!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我慢慢转身,是车奇浩。

他端着枪,指着我,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跟都江才没什么两样。

到这一刻,我彻底看清,为什么这个人是个小人。

这个人永远都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时刻,等待自己最安全而对方最软弱的时候才会下手。

他将东训置于险境,等待将东川一网打尽、皆大欢喜,他才会给东训恢复身份,但他等来的是东训的死,而他,毫发无损。

这一次,他布置好了陷阱,等待我、都江才、甚至是智友全部现身、几败俱伤后,他才像那个贪婪又慢吞吞的老蜘蛛一样,慢慢爬近。

“你现在是现行犯了。

”他笑着对我说,走得更近些。

我慢慢将手举起。

一辆黑色的车,从他身后无声贴近。

然后,突然加速。

车身擦着他,迅疾而过,向我冲来。

车奇浩惊慌之下,对车鸣枪,打偏了。

车在我身边急刹,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是泰州。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救。

泰州开着车狂奔,始终一言不发。

我捂着腹部,靠着车窗,根本坐不住,身体在不停往下滑。

这次估计真的要挂了。

我想到智友,她在保护我,她跟我都很清楚,当我逃走,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是豁出她的一切在保护我。

想到她现在,一个人,站在寒风凛冽的脚手架上,面对着都江才,下面,是挖好陷阱的车奇浩,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不知道她和我还有没有机会并肩站在一起,如果有,我绝对不会一个人先离开。

车窗外是辽阔的农田,渐渐模糊,耳边依稀听到泰州在疯狂摁着喇叭,车快得要飞起来。

终于,车停了下来。

我推开车门,勉力而出,是一个荒废的隧道。

我靠着道壁喘气。

泰州扶着我,拿出一支手机:“这支手机很安全。

”我满手是血,根本无法接住。

泰州将手机放进我胸前口袋。

“......你走吧。

”我说。

“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问。

我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回答。

我奋力攀爬着落满雪的山坡。

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到踩雪的咯吱声,还有鸟或者什么野兽蹿过树林的动静。

我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我。

不停的走。

不停的走。

直到,我看到了远处、黑暗中,漏出来的点点灯火。

近些,再近些,我终于摇摇晃晃跨进了那积满了雪的院落。

听到动静,门打开了,师父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我。

寺庙那小小的殿堂里,有黄融融的光透出来,将师父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我无法看清师父的脸,他立在门框里,像一尊慈悲的神。

师父。

我回来了。

双膝一软,我倒在雪地里。

什么都不知道了。

仿佛有人将我架在火上烤,一边还喊着我的名字。

是地狱之火在烤炙我吗?

让我挣脱。

放我回去。

我还有放心不下的人......一声呼唤,我惊恐万分,骤然睁眼!

眼前是无限靠近的两张脸。

他们在给我疗伤。

我喘着气,努力辨认,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还有一张,是师父的脸。

师父的样子,竟然一点都没变。

我心里一松,是回到小时候了吗?

父亲病逝,母亲无法忍耐贫困,抛下我离家出走。

很小,我就跟着大哥在道上混,吃了很多亏,但打架非常狠,倒也渐渐崭露头角。

后来被人砍了扔在山脚,是师父下山看到,将我救回寺庙。

给我吃、住,教我读经。

但枯寂的寺中生活如何能困住桀骜想要出人头地的我。

师父见我心始终不静,从未出言指责,只是耐心等待。

直到有一天,我偷偷离开,连个告别都没有,几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是如此天性凉薄。

我记得当初,师父曾经说过:“你的心太大,这间庙太小,只有分开,各自为安。

”如今,我走投无路,又回到师父这里。

有师父在呢,我放心地昏昏沉沉。

后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我又回到了东川体育馆,满地的血,都江才对着我狞笑不止......一身冷汗,我再次醒来,他们好像将我挪到了另一间房,似乎是我曾经住过的房间。

地上铺着垫子,我睡在垫子上,手背上挂着点滴。

炙热的感觉已退去,除了冷意,我很清醒。

雪光从窗户映照进来,是冷静的藏蓝色。

雪花在静夜中缓缓飘落,坠在树枝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寺庙廊下的铃铛在风中轻响。

智友,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

(20211115 12:03) 我睁着眼,直到天光微明。

胸口揣着那个小小人儿,身上渐渐回暖。

床垫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泰州,也只会是他。

“你好吗?

”泰州发来信息。

“都江才死了。

是智友开的枪,两枪。

”我闭了闭眼。

智友怎么办?

“应该不会是太严重的定性,他们让她回家了。

”车奇浩设下陷阱,目标在我。

现在我逃了,都江才死了,他不可能会放过智友。

“据说智友开枪的时候,那个姓全的警察就在一旁......他是见证人。

”他一定帮了智友。

否则,智友现在只会在警局接受调查问询,而不是回家。

腹部的创口一阵疼痛,提醒我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

手机又是一个轻轻震动,泰州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模糊的夜。

有两个人并排站着,望向天空。

天空正飘洒着雪花。

那是我的智友,她身边站着全弼道警察。

他们站立的地方是智友家门口的那片小小平台。

全弼道提着两个黑色的袋子,估计是啤酒。

智友穿着一件衬衫,我有印象,好像是橄榄绿的那一件——她似乎很喜欢这个颜色,跟当初送给我的保温杯颜色一样。

他带着酒来看望她。

她穿着衬衣——这么冷的夜,她甚至没有加一件外套——来给他开门。

他们一起站在冬夜里,看雪花飘零。

照片很糊,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我看出来,我的小姑娘姿态很放松,就像之前在那间海边的烤肉店里,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给她烤肉,她笑得柔和、疲倦,却很放松。

我倒回床垫上,伤口痛得像是要重新裂开。

胸口一阵冰凉。

我把手机扔向屋角,躺在地上,等待天亮。

山中寺庙,雪后初晴。

我闭着眼,听到寒鸦飞过天空时的鸣叫,我还听到师父在扫雪,扫帚划过雪粒,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如果这一切从来不曾发生,如果我没有将智友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一样从街角救回,如果我没有杀了东训,如果我没有离开师父、离开寺庙,如果我没有在道上混、被人追杀,如果母亲当初没有丢下我,如果父亲没有那么早得病去世,如果......今天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早就学会了永不回望,只有这样,才能咬着牙撑着走下去,但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早晨,我感到彻骨的悔意。

满头的冷汗。

吊瓶已经打完。

我的力气仍然无法支撑着我站起来。

我只能爬到门边,将门推开。

阳光迎面扑来,冷冽又清新的空气激得我一个哆嗦。

师父站在院子里,停下手中的扫帚,望着我。

“我还以为我们死后才能再相见,没想到会这样相遇。

”师父说。

他的脸看上去温厚平和,就跟数年前一模一样。

师父温和地笑,问我:“你还在四处打架吗?

”我心底一阵刺痛:“我......别无选择。

”“人生根本就是一场战争,我想活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我说。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在他面前说着这些逞强的话。

师父了然一笑,跛着腿,慢慢走近我。

师父当年亦是黑道上的风云人物,后来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打折一条腿。

自此后,他隐身孤庙,孑然一身,自得心静。

我自问做不到他那样。

我的贪念太盛。

我不服气。

“因为你不愿认输和屈服,人生才会是场战争。

”师父看着我,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过不同的生活。

”我抬头望向远处山巅,阳光虽然洒在身上,我仍然觉得冷。

“你生命中出现了值得你信任的人了吗?

”师父问我。

数年前,师父曾经问过我这句话,师父说,一个人的一生中,没有信任的人,也不被任何人信任,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当时我的回答是:不。

唉,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活死人罢了。

后来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泰州,还有东训。

如今,师父再次问我,我的眼前划过智友举着枪对着我怒喝“快跑!

”的样子,这一次,我的回答是:点头。

“那就够了。

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

”师父拿起扫帚,继续扫雪。

我靠着门板,抬头看看墙上的日历,恍如隔世。

(20211115 15:27) 在屋角找回手机,我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不说话。

我甚至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

智友,为什么不说话?

能打通这个电话的只有我,你知道是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智友,我今天会在这里,你过来找我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

她在电话那头,仍然什么都不说。

我说了地址。

静默。

然后她将电话挂断。

始终没说一个字。

发生了什么?

劫后余生,说的是我,也是她。

在这条秘密的电话线的两端,只有我和她。

我有满腔的话想要对她说,她却一言不发。

她没有应允,但我知道她会来。

下午的时候,我就坐在门廊的木阶上等她。

天色黑下来,师父在殿堂里点亮了白蜡烛。

烛火透过窗户,将暗夜点染出一丝暖意。

我坐在木阶上,已觉不出冷。

身体冻僵了,心口却怀着热望。

“都准备好了。

”师父走过来,对我说,看我一眼,又跛着腿走远。

我几乎无法再坐着等,站起身,望眼欲穿。

终于听到踏雪而来的脚步声,终于看到我的女孩急匆匆地向我而来。

那一刻,百感交集,冷冽的空气都是清甜的。

我看着她走近我。

不知她一路走了多久,站在门廊的光影里,她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嘴唇被夜风吹得红滟滟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被雪水洗过。

我的女孩,在冬夜里美得不可方物。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动了妄念。

我想拥她入怀。

见到她,心定了。

我回身坐下,招呼她:“坐下吧。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我,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甚至有些无措。

她揸着手站在我面前,并不走近,问了一句:“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温和地回答:“很痛。

”“我很久没被刀砍了,好痛。

”“我都忘了,原来有这么痛。

”智友,我终于有了可以对她喊痛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啊。

如果你肯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捱过这漫漫冬夜,再痛,再冷,我也可以忍受。

她看着我,仍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脸上是古怪的表情。

“都江才寄了一张照片给我。

”她说。

她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的心瞬间结冰,沉入谷底,无法呼吸。

但我兀自笑着,接过照片,低头看着。

照片中,东训穿着警服,和他的一大群同事站在警局门口。

警察们都举起右手,像是在欢呼。

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包括东训。

东训的警服右边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宋俊受。

照片一角,留存着时间的痕迹:04、03、30。

“这是17年前死去的宋俊受,缉毒科的警察......”智友非常缓慢地问我:“我爸爸是警察吗?

”我从照片上抬眼看她。

我看着她,无法出声。

我几乎是在哀求她了,这酷刑,我承受不住了。

“对,东训以前是警察,是车奇浩派他来东川卧底,目的是打垮我们的组织。

但东训背叛了他们,他选择和我站在一起......”我说,有泪意涌上眼底,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

她站着,我坐着。

她就那样,自上而下看着我。

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门廊的灯将她的脸照得惨白。

一切都是凝固的,只有她的眼,在无声燃烧。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我。

“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是东训救了我一命......”我像垂死挣扎的鱼,在岸上徒劳跳跃。

“我们进去吧。

”我用这句话作为对峙的收梢。

再多坐一刻,再多说一句,我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或者将一切全部吐露,或者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无法面对她的眼睛。

转过身,力气已被耗尽,我没有回头招呼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寺庙殿堂。

师父在殿堂里给东训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祭台。

东训的牌位立在正中,白色蜡烛,火苗飘摇。

智友在祭台前跪下,祭拜父亲。

我站在一旁,既没有看她,也没有望向东训的牌位。

我的灵魂已飘荡远去。

在这个冬夜里,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失去她了。

想到这一点,痛如万箭穿心。

躺在寺庙里,听雪花飘落,我设想过一万种与她相遇的可能,没有一种可能会走向善终。

那一刻,有泪在汹涌,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一生中从未如此绝望过。

“我连我爸的名字都不知道,”智友缓缓开口,“两个名字,两个身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像站在悬崖边一样。

”我安静地听着。

“他们年轻的时候,相识、相爱,然后生下了我。

那时候他们才19岁,太年轻了。

贫穷,不断的争吵,妈妈带着我离开。

她是多么倔强的人,生了病,也从来不提爸爸。

我是多么害怕。

害怕妈妈死去,害怕没有爸爸。

直到爸爸找到我们,妈妈已经无法说话,她将我的手放在爸爸的手里。

从此爸爸将我带在身边,再也没有离开......”我坐在她的右后方,看到她的侧脸。

融融的烛光在她脸颊上投下温柔的阴影。

那个从未离开她的爸爸,是我亲手杀掉的。

她一生的幸福毁在我的手里。

此刻,我看着她,心中妄念翻涌。

如果一切能够重头来过,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放下,只要能将她揽在怀里,听她安静细碎地说着话。

但是,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做。

什么也不能做。

“每当东训有空的时候,他都会独自消失,我还以为他在外面有女人。

某一天,我偶然看到他,忍不住跟踪了他,我很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到了还是离开了。

如果对方能让东训露出那种笑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胸中被温柔充满,“我后来才知道......是你在那里,在那间房子里等他回家......”智友终于转身看我,眼里盛满了哀伤和迷惑。

我正视她:“你爸爸是尹东训,无论是生是死,他都是东川的一员。

智友,不要动摇,别忘记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上帝饶恕我。

她的眼中盈满了泪:“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着她:“因为想杀一个人,是需要确信的。

我希望你能自己找到答案。

”上帝啊,请你饶恕我。

她转过头,看着东训的牌位,不说话。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祭台上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智友,你还有事需要确认吗?

”我问。

如果你问我,我就告诉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看着她,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告诉我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如果非要来一个了断,将一切埋葬在这个冷夜的荒山,也不错。

她看着我,身子微微向后退缩,眼睛却牢牢锁在我脸上。

她是我一手教大的,她在想什么我怎会不知?

她内心的天平已经失衡,可是纵然翻江倒海,面色却依然平静。

她一向如此。

我太了解她,如果她拿着照片,对我哭喊、质问、歇斯底里,也许她才是相信我的,而此刻,她那惊人的沉静和默然,让我知道,她内心深处是怎样的答案。

那一夜,我们的眼泪都没有坠落,她坚持离开。

我安静地睁着眼直到天明。

(20211115 17:51)(这一段真是写得心力交瘁。

) (关于在寺庙中,崔武镇连着说了两次“上帝饶恕我”,做一些解释。

从根本上来说,崔武镇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实在要说有,那也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有仇必报、人不负我我不负人那一类的。

他虽然受恩于师父,又在寺庙待过一大段时间,但佛法何尝在他心中扎根?

不过清泉石上过,流淌去无踪。

这么多年来,他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的,他信的是自己。

但是,遇到智友,一切都变得不同,他有了牵挂、嫉妒、欢喜、生闷气......诸多小情绪,他开始惶恐、害怕、侥幸着,却又胆战心惊。

他总觉得护住了智友,一切都可以由他来掌控,他忘了,智友会长大,会思考,真的会自己去寻找答案。

当智友把东训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乱了方寸,既想坦白,又垂死挣扎想要继续把谎言维持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失去她,就只能不停地说谎话。

但心理防线已经千疮百孔,惟望满天神佛垂怜于他,所以逮谁是谁,在寺庙中有“上帝饶恕我”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了。

) 天色大光。

我木然地合上眼。

耳边响起智友说过的话:“(爸爸)两个名字,两个身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像站在悬崖边一样。

”突然心中雪亮!

她说的是她爸爸东训,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尹智友?

宋智友?

吴惠进?

毒贩的女儿?

警察的后代?

卧底?

警察?

黑道组织?

缉毒斗士?

哪一个是她?

哪一个不是她?

她一样是站在悬崖边上,每分,每秒,无法前进,不得后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若不是胸中仇恨在支撑着她、燃烧着她,恐怕她更愿意纵身一跃,彻底远离这无间地狱!

智友!

智友!

阳光穿透窗棂,洒在我脸上的那一刻,我突然体会到了她的纠结和痛楚,压抑了一整夜的泪水,终于汩汩而下。

我一生中只为两个女人流过泪,一个是妈妈。

她弃我而去,任我如何哭喊,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一个是她。

我骗她。

负她。

亲手掐断她幸福的可能。

她却连当面质疑我都不忍心!

昨夜离去前,她本已走远,又停下来,回望。

我站在廊前,没有勇气再前进一步,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将她狠狠狠狠抱住。

她的眼里有担心、疑惑、迷茫、无助,她的眼里还有我视如珍宝的一样东西——信任!

事到如今,她仍然像个孩子一样,眼中盛有对我的信任!

一想到这一幕,我只觉心如刀割,将头埋入被中,呜咽出声。

我在房里躺了一天。

师父进来帮我把灯打开,我亦无动于衷。

智友,找不到她要的答案,她不会罢休。

我的女孩,就是这么倔强。

暗夜中,我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心中一阵惊喜,智友,她又来了吗?

是一个男人的脚步,沉重,急促。

我悄悄起身,靠在门边,从门缝中往外看。

寒凉的夜月下,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全弼道。

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师父迎上前去。

他拿着手机,举给师父看,屏幕亮着:“见过这个人吗?

”“这个人”当然就是我。

“最近没什么人来我们寺庙。

”师父看了一眼,摇摇头,语气平和。

全弼道不太相信的样子,朝着亮灯的房子走近几步。

我隐在门后,手在身边摸索着趁手的工具。

“天气变冷了以后,就很少有人过来。

”师父仍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全弼道似乎想要探查个究竟,电话铃声响了。

他接起电话:“喂......你在哪里......好,我现在过来。

”他简单向师父点点头,转身离开。

师父没有看向我的方向,站在院中,抬头看看月亮,不知想到了什么。

门后的我,一身的汗。

既然所有的人都想要一个答案,那就不要再兜兜转转了,就由我来盖棺定论吧。

我将电话打给泰州:“智友应该是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你去除掉车奇浩吧。

”“是,我知道了。

”泰州说。

(20211116 12:03) 坐在寺庙殿堂里,看着白烛摇曳,我想到智友离去时候的眼神。

千言万语,她终于是什么也没问,走入茫茫夜色里。

我说过,我了解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

她追寻了这么多年的答案就在眼前,我和车奇浩,一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一定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凶手。

面对我,她保持了沉默,那么她一定会去找车奇浩问个清楚。

我知道她的倔强,也知道她的狠气。

必要的时候,她会杀人。

我不关心车奇浩的死活,但我绝不允许他在死前对智友说些什么。

我想再赌最后一把。

如果车奇浩死了,东训死亡的真相只有我和泰州知道。

智友,将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个诱惑太大了。

所以,泰州必须赶在智友见到车奇浩之前将他解决了。

我又补了一个电话给泰州:“看着智友,她可能会有所动作。

”聪明如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走到院子里,墨蓝的夜空,星星触手可及。

如果,如果能和智友站在这样的星空下,哪怕只是片刻,我也愿意杀人放火。

我从兜里拿出打火机,这个浅金色的都彭,自从东训送给我,就没有离开过我。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虽说混黑道的,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哪要过什么生日,但是,在东川体育馆,东训在跟我练拳的间隙,突然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真的笑不是笑,哭不是哭。

他竟然记得我的生日。

是人都有感情的,黑道大哥也不例外吧。

我当时那美滋滋的心情至今还记得。

拳也不打了,两个人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喜哞哞地拆礼物。

淡金色的都彭,看到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

“用用看吧。

”东训拿出两支烟,小眼神得意地看着我。

“你是希望我多抽点烟早点死吗?

”我还在傲娇。

“个臭小子!

”东训捶我一拳。

两个人含着烟,用崭新的打火机点燃。

“别再用那种抛弃式打火机了,你可是老大,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要有气势!

”东训笑着说。

我还在傲娇,甩着打火机盖:“咋没声音啊?

”“这不是声音啊,这么清脆,这可是正宗都彭的声音啊!

”东训取笑我。

我将打火机盖打开、关上,打开、关上,玩得不亦乐乎。

心里暖烘烘的。

东训在一旁笑着不语。

直到那一天。

处置一名叛徒,心中尽是戾气。

我手里握着打火机,一拳又一拳向那人打去,打火机上沾满了血迹。

当我打开打火机,想要点一支烟,从打火机盖的夹层掉出来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闪着绿光的微型追踪器。

都江才自告奋勇帮我在门口守望。

我整个人都是木的,走进东训长租的那个房间,不知从何入手。

我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将他所有的东西都砸个稀烂,一边翻找,一边流泪,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怀疑自己的兄弟,我还是不是人啊?!

然后,我看到了天花板烟感器旁那个暗格。

我的手抖得几乎无法将暗格撬开,当那个小型打字机出现在我面前,当我在打字机的缝隙里找到一张残余的纸片,上面写着“......2016年11月6日,崔武镇和尹东训等五人前往制毒工厂......”我的世界,塌了。

眼泪反倒没有了。

只想杀人。

杀人。

他是东训啊,与我并肩12年的兄弟,救我一命的恩人,他竟然、竟然是个......卧底。

我想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恍如昨日。

不敢回望。

在这个清冷的冬夜,却又全部涌现,历历在目。

我将从殿堂上取来的东训的幡条拿在手里,看着上面的名字,尹东训。

是我一笔一划亲手写下。

每一笔,每一划,仿佛镌刻,又仿佛剥离,将曾经深深刻进我生命的东训,一点一点剔除出去。

打开他送我的打火机,我点燃了幡条,“尹东训”这三个字在火苗中融化,渐渐湮灭。

东训,车奇浩早该死了,他对你不起。

智友,她会好好的,你放心。

你的真实身份,你的执著热望,就都随着这灰烬飘散远去吧。

夜深了,我在等一个消息。

真相呼之欲出,命运的绳索渐渐收紧,心里倒宁静了。

并肩前行的两个人,背道而驰的两个人,两种情况,总是要选一样,不管是哪一样,携手或背离,信任或仇恨,都会是刻进血液里的牵绊,永远无法漠视,也永远无法忘记。

这就够了。

泰州的电话终于打来。

“我动手了,但是,他还活着......对不起。

”泰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陌生。

我回头看看师父的屋子,灯还亮着,也许他还在做晚课。

乌云翻涌,在我头顶的夜空停驻。

寒气顺着布鞋从我的脚攀爬上来。

“我以为他......”泰州嗫嚅着说。

我举着手机,手指已经僵了。

“......当时,智友也在现场,她说不定已经知道真相了......必须杀了她。

”泰州的声音里夹杂着金属电流的坚硬。

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坚决。

我望着远处山上黑黢黢的树影,安静,却有着狰狞的线条,声音无比柔和:“告诉我整个过程,不要有任何隐瞒。

”车奇浩晚上喝了很多酒,是被全弼道送回家的,但全弼道没有逗留就离开了。

泰州趁机入屋,袭击了车奇浩。

车奇浩被扎数刀,倒下。

泰州在搏斗中受伤,离开了房间。

在楼梯拐角,泰州看到了匆匆上楼的智友,躲到了楼梯后,亲眼看着智友推门进了车奇浩的房间。

进房的时候,她抽出了刀。

“她在车奇浩的房间里待了多长时间?

”我问。

“大概15分钟左右。

”泰州回答。

“够了。

”我在心里说。

判断出智友的身份,将一切和盘托出,15分钟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车奇浩没死?

”我问。

“......因为,因为我在楼下听到了枪声,车奇浩有枪,我看到的。

而且,智友应该也有枪。

不论是谁,如果车奇浩死了,就没有开枪的必要了。

”泰州回答。

我心中冷笑,是吗?

泰州,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吗?

还是你根本就很清楚你并未杀死车奇浩。

泰州啊泰州,你死人堆里打滚这么多年,杀过多少人,有没有弄死一个人,你心里不清楚?

我没有纠缠这个问题。

“然后呢?

”我继续问。

“我在楼下,并未走远。

我看到全弼道又折了回来,他肯定是听到枪声了。

”泰州说。

“很快,智友从楼上顺着绳索爬了下来,她的身上多了一个双肩包。

之前进屋的时候没有。

”泰州说。

应该是这样的,泰州刺伤车奇浩,他前脚走,智友后脚就进来了。

车奇浩以为是之前的杀手折返,掏出手枪向智友开枪。

然后,两人对峙兼对质。

智友在逼问车奇浩的过程中,车奇浩判断出智友的真实身份。

车奇浩拿出一个装有某种证物的袋子交给智友。

这时候,全弼道回来了,智友只得逃离。

一定是这样的。

“她受伤了吗?

”我问。

“......没有......没看出来。

”“接着说。

”“她背着包跳进她自己开来的车里......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也没有发动车子,她就待在车里。

”泰州说。

她在看从车奇浩那里带出来的东西。

那东西与东训有关。

我的身上越来越冷,师父的房间,灯仍然亮着。

“应该是全弼道报警了,有警车和救护车开过来......智友这才发动车子,开走了。

”“我开车跟着她,她......她......”泰州有些犹豫。

“她怎么了?

”我的声音已经完全结冰。

“她像是喝醉酒的人,车在路上打漂。

”泰州说。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不管那个双肩包里有些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我再也无力将电话举着,只能垂下手臂。

竟然有一种悲凉的轻松。

智友,看来我们是要把彼此刻进彼此的血肉里,不死不休。

命运指给我们这样一条路走,那就走吧。

“你在听吗......在吗?

”手机里传来泰州的声音。

“我在。

”我将电话重新放回耳边。

“......智友她将车停在一个交通岛旁边,从车上冲下来,倒在车边......”泰州的声音停住了。

我没有催促,耐心等着他的话。

“......她满脸是泪,面孔扭曲,呕吐了。

”泰州说。

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执着电话,站在院子里,抬头,头顶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只见星星,没有月亮。

我了解那种感受。

当巨大的真相带给智友彻骨的冲击,那是一种撕裂的、颠覆的、肢解的、剖开的、血淋淋的痛悔,是一种只想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放弃。

我懂。

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

泰州已经挂了电话,如果他还在线上,我想告诉他:等到他再次见到那个姑娘,她已经不是智友,她是复仇女神,是真正的杀神。

(20211116 17:51) 我穿着布袍站在山巅。

初升的阳光慢慢照到了我的脸上。

智友,一夜的煎熬,我几乎能听到你在熔炉中的嘶吼。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等着、听着、与你一同煎熬着,因为,我就是那个亲手将你送入熔炉的人。

智友,多么想这样的阳光也照耀着你,此刻,永远。

江律师打电话过来:“请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警方正以杀害都江才的罪嫌在追捕你。

”我放下电话,抬头望远,清晨的荒山,泛蓝的天空,寒鸦从头顶呱呱而过,树叶掉尽的枯枝显现出一种黑色金属般的质感。

我感到孤寒。

如同置身荒岛。

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失去智友,我失去了整个世界。

转头看看四周,只觉茫然无措,一尊石佛立在我身边,无声又慈悲地看着我。

向师父拜别。

他只是宽和地看着我,什么都了然,什么都不说。

他已成佛。

而我,还在红尘中打转,非要寻一个答案。

回到房间,我换下布袍,看着镜中的自己。

腰上厚厚的绷带仍在渗血,我裸着上身,胸口的刺青醒目,安静,已经与我融为一体。

我想到那个阳光明亮的房间,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女孩推门进来,她很少穿白色,清新得像夏天午后盛开的栀子花,那是妈妈曾经最喜欢的花朵。

我亲手在她的胸口镌刻。

我还记得她微红的耳廓,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

那时候的她,眼里盛满了对我的信任,那一刻,我就是她的全世界。

如今,那个刺青是否还在?

达哥开着车在山脚等我。

我坐在后座,慢慢将衬衫的领子顺好。

打给泰州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中一片空茫,意冷心灰。

奔忙半生,我在忙些什么?

我又得到了些什么?

命运终究还是抛弃了我,只是它心有恻隐,掩面不肯正对我。

我能怎么做?

妈妈抛弃我。

东训背叛我。

现在,智友,智友,我长叹一声,这个名字在我胸膛里星火燎原,燃起熊熊烈焰,如今的我,对她来说,唯一的价值不过就是仇恨的光源,她要飞蛾扑火。

来吧,也许只有到那个时候,我才能真正拥你入怀。

值得。

车停在警厅门口。

我从车上下来。

几个警察正急匆匆冲出大门,看到我,都站住了,一脸的震惊,不能置信。

其中一个正是全弼道警官。

我将西装的扣子扣上,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走进警厅。

一个警察在身后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崔武镇!

”脚步纷沓,警察们追了上来。

我坐在审讯室里,气定神闲。

他们架起了录像设备,如临大敌。

封闭四方的房间,头顶是枯燥的白炽灯——我有多少年没进过这种地方了。

一张桌,全弼道坐在我的对面,手里握着一支笔,笔端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站着,手里拿着一沓照片,不停翻看。

任你们如何表演,我无所谓,我只想见到我的小姑娘。

在知道了我就是她的杀父仇人的真相之后,我急于想要见到她。

年长警察将一张照片放到我面前,照片是一把带血的刀,标着“1号证物”,是那把跟都江才搏斗时,从我手中滑落的那把刀。

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年长警察又甩了一张照片过来,一张死人的脸,我竟然辨认了一下,才认出,那是都江才的脸。

他瞪着眼睛,口中鲜血喷溅了一脸。

他终于死了。

嘿嘿,我的小姑娘果真是个狠角色。

“这是你干的吧?

”年长警察质问道。

听到问话,全弼道突然抬头看着我,我亦抬头看着他————是我干的?

全弼道警官,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这是谁干的吗?

当时我在智友的掩护下走下脚手架的时候,你可是赶了过来的,当时的都江才可是活蹦乱跳的。

“车组长也是你派人去杀的吗?

你的理由是什么?

”年长警察提高了问话。

我继续沉默。

我在等我的小姑娘现身,那也只能先忍受着。

全弼道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自首?

”我坐在那儿,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转头看了看,为什么我的小姑娘还不出现?

“你砍了警察之后害怕了是吗?

你觉得你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是吗?

”全弼道咄咄逼人——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看了他一眼:“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特别的存在,”我一边说一边拿起桌面上散落的照片,“但只要仔细看看,你就会知道,人,只分两种,掠食者,和猎物。

人与人的差别,只是吃与被吃的差异而已。

车奇浩,装腔作势,牛X哄哄,他不过是伪装成掠食者的猎物罢了,所以,他迟早被吃。

那么你呢?

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

”全弼道的脸上腾起怒火,他努力压抑着:“你sha 人、贩 du,做尽各种肮脏事,原来这就是你作恶的借口?

你如果想说,因为你是掠食者,所以这些都是你的选择,那么我告诉你,一切都是谬论,至于为什么是谬论,那就只能你自己待在牢房里慢慢思考吧!

”“不用着急,你有整个后半生时间去想。

”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抬头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有办法动我吗?

”两个警察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

想抽烟。

为什么智友还不来?

或者,她已经来了,就站在审讯室玻璃的后面,看着我。

我不动声色。

非常焦躁。

算了,既然都已经等了半生,又何必纠结这一分一秒。

我调整了坐姿,门开了,江律师走了进来。

全弼道再次回到审讯室,坐到我的面前。

江律师坐在我旁边,轻声交代。

门,打开了,智友,推门进来。

我看着我的女孩一步一步走近,她的眼光始终只在我一人身上,我亦如是。

全弼道站起身,他被无视了。

全世界在那一瞬间像潮水一般隐入大海,只剩下我和她,一座孤岛面对着另一座孤岛。

智友,如果能够让一切回到从前,如果能让你像最平凡的女孩那样、被爸爸守护着、撒着娇、慢慢长大,我愿意付出所有一切,我愿意纵身跃入地狱,只要你不再受这种彻骨噬心的煎熬。

我看着她的眼睛,太晚了,我无法回头,她也再无可能听我多说一句。

我只能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她。

她走到我面前,没有任何表情:“你为什么要自首?

”我闻到血腥的的气息。

智友,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血腥的甜美,却没有一个人察觉,除了我。

她是浴血而来。

我舍不得眨眼,“我......”“崔先生......”江律师适时提醒。

“我来证明我的清白。

”我说。

智友取代全弼道坐在我面前。

“我没有砍伤都江才,也没有唆使人去杀车奇浩。

”我平静地说着谎言。

她看着我,整张脸是空的,“你在指望那个人吗?

你在我们这里安插了一个人,对吗?

那个人把饭店摄像头的位置告诉你,那个人泄漏警方的调查报告给你,那个人是你忠心的手下......让我告诉你,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不可能救你出去。

我亲眼目睹你砍伤了都江才,我们手上握有印着你指纹的刀,你不需要招认......”她一口气说道。

然后停了下来,盯着我的眼睛,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名片,将目光定在上面,那是江律师的名片。

“逮捕令一小时内就会发下来,你没戏了。

”她简短收尾,不再看我,转身,开门出去。

全弼道跟了出去。

我坐在 审讯室里,白茫茫的灯光从头顶罩下来,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目送智友远去,她停住脚,回头看我,那般饱含着牵挂的眼神,我这一生也不会再拥有。

我心痛欲绝,却有一丝隐秘的欣喜,那欣喜像是一只小小的蜘蛛,在我的胸腔慢慢慢慢来回织网,直到我确信,此刻,我不会坍塌下去。

智友,智友,当你咬着牙在说到“那个人”和“我”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加重的语气,你是在告诉我,你,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你,宋智友,已经与“那个人”彻底割裂。

你要与我彻底为敌。

但同时,你也举着证物——那把刀——的照片告诉我:你绝对不会让我落入警方手中。

因为,我是你的猎物,而不是任何其他人的。

能够捕猎我的,只有她。

我怎能忍住脸上的笑意!

我怎能不骄傲万分!

智友,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掠食者的残忍和霸气,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从我第一天将你带回,第一次教你打拳,引导你,教授你,我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吃掉我,将我当做猎物、将我的血肉融入你的,恩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智友,我将永远属于你,而你,将成为睥睨天下的王者。

(20211117 17:29)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短。

江律师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转头看我。

她的眼里有震惊和喜色。

拿着电话,她走到审讯室门边,开门张望了一下,回身把手机递给我。

是智友的声音:“我已经湮灭证据了。

”“知道了。

”我说。

不动声色。

智友,你亲手掐断了一切后路,真是够狠绝。

如果东训有你十分之一的决断力,东川早就灰飞烟灭了。

江律师心定了,起身,将审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片刻,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广播通知:看见吴惠进警长的人,请立即与控制室联络!

看见吴惠进警长的人,请立即与控制室联络。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他们在追捕智友。

哪有那么容易!

我坐在审讯室里,无声地笑了。

我穿过大厅。

全弼道冲着我大声喝道:“调查还没有结束!

崔武镇!!

”我充耳不闻,向大门走去,车在警厅门口等我。

身后,我听到江律师冷静的声音:“我的委托人已经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

等你们找到证据再跟我联络吧。

不过,到时候我会主张证据已经受到了污染。

”我站在门边抽烟,达哥帮我把车门拉开。

我看着全弼道站在大厅里,满脸懊恼。

吐出烟气,我弯腰钻进车里。

车在疾驰,我望着窗外,他们是抓不到智友的,只是不知道此时智友去了哪里,那把作为证物的刀,她一定会很好地处理掉。

我相信她。

只是,她,竟真的做到如此地步。

我混道上这么多年,太知道有太多人说的时候掏心掏肺、肝胆相照,真需要他的时候,他跑得人都不见踪影。

智友,她很少说,但只要说了,一定做到。

我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也许,她没能从车奇浩那里得知真相的全部?

也许,她的心仍然是向着我?

也许,她豁出去就是为了让我免受刑责?

崔武镇,这些可能,你自己相信吗?

为什么在面对智友的时候,你总是这么天真?

她,只是要放你出来,将你置于她的捕猎森林,你等着吧。

“原来吴刑警是我们的人啊,她就是你之前让我帮忙申请护照的那个朋友的女儿吗?

”江律师心中去了大石,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嗯。

”我呆坐着,眼睛仍然看着窗外。

“您是为了测试吴刑警才过来自首的吗?

”她打破砂锅。

“我必须确认她的忠诚,”我说,“毕竟杀了她很可惜。

”真正的原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江律师会心一笑:“那还真是令人意外,她的身份就此曝光,成为通缉犯已是必然,她居然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不过,您是怎么把她拉拢到您身边的?

”我是怎么拉拢她的?

她需要我的“拉拢”吗?

我想到站在江边的那个乱发飞舞、满脸血污、却又眼中有光的少女,我如何一步一步取得她的信任、一点一点在她身上打下我的烙印,让她那如同水晶一般澄净的心湖中只映照我一个人的身影,然后,投下巨石,将一切破碎。

这么多年,我没有正经带她吃一顿饭,没有送给她一件像样的礼物,没有陪着她出门旅行,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有的,只是不停地训练、谋划,借由她的仇恨之火,为东川开方便之门。

这些年,她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孩那样成长,她只是沿着我给她指引的路,慢慢慢慢变成一个......怪物。

我望着窗外,说给自己听:“我骗了她。

”手机嗡嗡,我接起电话。

有人在电话里快速惊恐地汇报着。

我一步一步走进体育馆。

众人立在两侧,向我鞠躬。

场地正中,摆放着泰州的尸体。

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血已将他全身染红。

怪不得在从寺庙返回的途中,我无法打通他的电话,那个时候,他应该正在跟智友拼杀。

怪不得智友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身上是血腥的气息,别人无动于衷,但我闻得清清楚楚——她果然是浴血而来,她杀掉了泰州和东川的另一个兄弟,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进审讯室,眼神清亮,面无表情。

那是泰州啊!

那是我的手足!

我心痛如绞,走近泰州。

每一刀都是致命伤。

每一刀都是我教的。

甚至这把插进泰州胸膛的刀,都是我的贴身之刀,我曾经珍而重之地送给她的。

如今,她将刀插在泰州身上,还给了我。

你TM......我知道你把我放出来是为了亲手杀了我,那你来杀我啊!

你杀泰州是为什么?!

弟兄们在身后说:“我们一定会把她抓回来的!

”我转身冷笑:“你们去抓她?

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说,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我自己的。

回到顶楼,我推开门,再没有泰州在门边冲我点头,脸上是略显拘谨的笑。

从少年时,他就是这副表情,总是黑着脸,真到了要笑的时候,又老是绷着。

不知那家参鸡汤店老板的女儿,当泰州从此不再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她会记得他多久?

桌上,我和东训的合影相架倒扣着,旁边放着一枚指环,我认出来那是泰州天天戴在手上的那一枚。

原来,不是智友去杀了泰州,是泰州主动去杀智友,而且他心意已决,出发前已向我告别。

他倒扣了我和东训的合影,他留下了从不离身的指环,他想要告诉我,无论再怎么放不下东训,都不能改变东训是卧底、是叛徒的事实,他还想要告诉我,叛徒的女儿绝对不能留下,更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他去杀她,没有胜算,他心里是清楚的,所以,指环留下,因为,我和他,永远不会再相见了吧。

我将指环攥在手心,心里一片漆黑。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我慢慢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

里面放着智友的护照、机票,还有一张照片。

护照上,她的证件照,看上去严肃极了,但仍然是个清秀明朗、眉目如画的姑娘。

证件照旁边,写着“吴惠进”三个字,她不要了,她终究是放弃了这个伪装的人生,她只要做回她的“宋智友”。

那张照片是一栋海边的房子,整面的落地窗,面对着大海。

我看着照片,我曾经想象过如果智友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天天去海边游泳,钓鱼,她会不会时常露出那种柔和的笑。

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拿起照片,用打火机将它点燃,火苗袅袅,化作灰烬。

(20211118 17:03) 在车上的时候,我接到江律师的电话。

“吴刑警被抓了!

已带回警厅。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达哥开着车说了一句:“雪下大了啊。

”我望向车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扑打着窗玻璃,想要钻进来。

打开车窗,雪落在我掌心。

铸成一朵雪花需要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

但毁灭它,只要一瞬。

我快步走进办公室,江律师已经在等我。

“有办法把她弄出来吗?

”我问。

“她从警局拿走证据,整个过程都被监控拍下来了。

我们束手无策。

”江律师老老实实地说。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弄出来。

”我加重语气命令道。

得让江律师知道,这不是一单生意。

智友对于我来说,堪比生命。

“您是怕她会招供吗?

”江律师今天的反应有些迟钝。

“她不会招供,她在等我出手。

”我说。

她的目标是我,一直都是,从未变过,从17岁生日那天,直到今日,只是之前她不知道那个人,是我。

“您说过她杀了郑理事后,接下来要杀的人就是您。

难道您要等着她来找您吗?

”江律师今天越界了。

我不再理会她。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的时候,我召来江律师。

“过去见她,转告我的话。

”我停了一下。

江律师耐心等着。

“告诉她:‘我绝对不会让你进监狱。

’”我看着桌面的合影,“还有,‘过来我这里。

’”江律师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在她身后清晰地命令道:“今天下午5点之前,我要见到她。

”冬夜太漫长,我不想一个人慢慢熬,哪怕厮杀,我也要见到她。

因为我的耐心在慢慢耗尽。

泰州下葬。

我给他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

灵堂里,只有他和我。

他没有其他亲人了,就算有,他们也是不认他的。

这么些年来,他只有我。

我无法深想,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

这么多年,从小弟到大哥,从在街头混吃混喝到富可敌国,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我拥有太多太多,可是他,只有我。

打架的时候,永远冲着挡在我面前,吃到特别的小馆子,第一时间非拉我去尝尝,每次发火、情绪低沉的时候,只要转头,他永远都在............俯下身,我仔仔细细看着灵柩中的泰州,他像是睡着了,眉头舒展着,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我帮他系好领带,将脸别转开,我不能让眼泪落到他脸上。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掷下。

亲眼看着他们为泰州盖上“极乐往生”的幡条和印着东川标志的红色绢布。

泰州,那个一心一意为我,永远站在我身边的少年,终于远去了。

下午四点三十分钟,我接到江律师的电话:“我们没能抓到她,她的同事带着她跑掉了。

”“就是那个全弼道警官。

”江律师补充了一句。

“他们没有回警局,在开往郊外的环城路和滨海大道交叉路口,跟丢了。

”江律师很抱歉。

全弼道带着她,却没有回警局,往郊外开去,滨海大道。

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之前泰州拍给我的一张照片,在智友家门外的平台上,智友和全弼道并肩站着,仰头看雪。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抽痛不已。

智友是重要案犯,全弼道抓了她,却不第一时间返回警局,而是............滨海大道。

“派兄弟们沿着滨海大道寻找他们的踪迹,注意海边。

”我向江律师交代,“找到她,不许伤害她,把她带回我这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桌上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起。

我喝着酒,指间夹着烟,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桌上的合影,两个人劫后余生、无所顾忌地笑着。

在那间我和东训常去的船头食堂,他们家的泡菜真的是又辣又脆,够味得很。

我们都是不那么讲究的人,经常喜欢坐在馆子外面,吹着江风,几碟泡菜,喝着烧酒,胡扯八道。

啊,那时候的泰州真是年轻又英俊,穿着雪白的衬衫,干净又体面,坐在街边,倒也不违和。

东训呢,跨栏背心是他的标配,一年四季没变过,嗯,他的胖也没变过。

刚坐下,还没开喝,一群小子追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家伙冲到我们面前,看到我们的样子,小子们作鸟兽散,被追的那个家伙不仅不跑,反倒对着我跪下了。

“我想加入东川派!

”小子一脸热切,眉清目秀。

那是当年的都江才。

东训一看,掏出零钞,塞给他,嘴里嚷着:“臭小子,赶紧走,赶紧滚回家读书去!

”是啊,东训是警察嘛,他当然要阻拦年轻的学生不读书跑来混黑社会啊。

“我不走!

我要跟着大哥混!

”都江才很倔强。

泰州也忍不住笑了,跟着东训一起劝:“快把书包背起来,回去!

回去!

才几年级啊!

”“让他说吧。

”我发话了。

“喂!

你什么意思啊!

他还是个孩子!

”东训很认真的样子。

当时听了东训的话,我还微微有点诧异,这家伙,怎么这么大反应?

当然后来我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除暴安良,引人上进,是作为警察的职责啊。

“为什么想加入东川派?

”我懒得理东训,接着问。

“因为......因为我想变得跟大哥们一样酷!

”当年的都江才也曾经天真烂漫过。

“你头脑如何?

”我好像一直都比较喜欢这种劲劲儿的、单纯的年轻人............智友不也是劲劲儿的、单纯的吗?

“我很聪明的!

”都江才奋力保证着。

“喂!

回家去!

回去多读点书!

少看点电影!

”东训半真半假地发飙了。

“我会好好表现的!

大哥......给我一次机会吧......”都江才仍在坚持。

唉......江风依旧,不知当年的船头食堂是否依然还在,但是,东训、泰州、都江才,还有我,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东训,东训,如果当初我没有发现打火机里的追踪器,我们是不是到现在仍然是兄弟?

东训,你知不知道,当我从打字机内壳里取下你用胶带固定着的那把枪时,那是一把警用枪支,那一刻,我是魔鬼附体了,我带着那支枪,骑着摩托车,赶到你家楼下,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巷道里,车里空着,我轻声走上楼梯,血液在身体里沸腾,我看到了你,长长的走廊尽头,你背对着我,正在开门。

你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我一步一步向你走近。

如果那一刻,我选择掉头离去,从此世界会不会有所不同?

天堂的门会不会为我打开一条缝?

可是那一刻,愤怒,还有无尽的羞耻——我竟如此如此信任、依赖一个卧底!

我,只想杀人。

只想拖着你,跟我一起坠入地狱。

东训,你回头了。

你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凝固。

你从腰间抽出刀,盯着我面罩上露出来的眼睛,你在辨认我。

你的脸色变了,你认出了我。

我掏出枪——你的那支枪——没有给你说话解释的机会,朝着你的胸口就是一枪。

“爸!

爸!!

”从门后传来一个女孩惊恐的喊叫。

我听到了。

你试图扶住我的胳膊,你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请你,不要伤害我女儿......”你的女儿?

在那一刻,“你的女儿”在我的概念里,也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中的某一个而已,我做梦也想不到,“你的女儿”,有一天,会融入我的血液里,会刻入我的骨髓里,会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刻,将复仇之刃刺入我的心窝。

可是,智友,智友,你到底在哪里?

你跌跌撞撞走了这么远,你付出了一切,做了这么多,不就是要来找我吗?

我在这里等你。

拿起合影,看着东训,他笑得像个孩子,这世间一切煎熬,对你,都结束了,可是我,仍然像个怪物一样,挣扎着,苦撑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从来不曾背叛过信任我的人,为什么我却不断遭到背叛?

我感觉到自己在朝着地狱加速下坠,我,得抓住些什么。

智友,智友,你在哪里?

(20211119 11:23) 江律师打开门,冲进来,喘着气。

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警方申请了逮捕令!

你得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她停了一下,“听说他们有了可靠的证人,应该就是吴刑警,看样子,她......要转作污点证人。

”我抽着烟,眼睛没有离开合影,充耳不闻。

污点证人?

哈哈,天下乌鸦一般黑,我需要谁来证明自己是个恶人?

离开这里?

到哪里去?

到一个没有泰州、没有东训,也没有智友的地方去?

江律师俯下身,靠近我:“你说过的,吴刑警很可能会来杀你!

”我非常讨厌一个女人离我这么近!

“是啊,”我仍然盯着照片,“她得来杀了我才行,我在这里等着她来杀了我......”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她必须来找我才对!!

”我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相架狠狠扔了出去。

玻璃碎在地上,江律师吓得惊叫,抱住头蹲下身。

像是醉劲上来了,我有些摇摇晃晃:“......她不会的,她知道的,回到警察那边就等于背叛了我......”江律师慢慢站起,看着我,突然指着我的脸:“崔先生!

你......”我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我流泪了。

眼泪顺着我的脸滑下,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也无力再控制自己。

回转身,我打开墙上暗门,拉开保险柜,里面躺着一支枪。

“从我把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她救回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是我的。

”我沉声说,“咔”一声将枪上膛。

“崔先生......崔先生......请您冷静......请您停下......”江律师惊恐万分。

“不!

”我大声吼道:“如何冷静?!

也不可能停下来!

”我将枪口对着自己:“我和她之间得有一个人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

”“也许是我,”我将枪口举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也许是她。

”我将枪口对准了面前这个聒噪的女人。

江律师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后退,冲出门去。

电话终于响起。

他们发现了她的踪迹。

全弼道和她一起,开着那辆白色的吉普,进入海滨大道,驶回城市。

她,和他,果然去了海边。

他们一起去了海边。

我全身的血都冷下去。

我等了她一整夜,我等了她半生,我知道我与她不可能有任何可能,但至少,来挑战!

来报仇!

来杀了我!

来面对我......来尊敬我......一个小怪物对一个大怪物的应有之义。

但你偏偏选择了,无视我,背叛我。

我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在穿梭的车流中,找到了她。

隔着车流,我看到车中,她和他,两个人影,并排坐着。

车,开得很稳。

我骑在车上,头晕目眩,像是在海面上颠簸。

崔武镇,你怕了。

不是吗?

你怕到最后,只剩你一个,在这世间地狱沉沦。

你口口声声希望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你却怕死了你一个人呆在黑暗中。

智友,她的生命已经打上你的烙印,她的表情,她出拳的方式,她偶尔流露出温和的样子,她杀人时狠绝的勇气,无一不带着你的痕迹,你决不能让她丢下你,就像当初母亲丢下你一样。

你要活着,就将一切与她的可能发生,死了,也要死在她手里。

崔武镇,事到如今,你还认不清一点吗,你是个真正的懦夫。

内心强大的人,是母亲,是东训,是泰州,是智友,他们从来不害怕背叛和抛弃,永远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而你呢,一生都在虚妄的忠贞和无望的镜花水月中打转,追求极致的爱和信任,内心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永远也无法填满。

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男孩,从来没有长大,总是惊恐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孩子气,动物性,想要就去抢,抢不到就毁掉。

一旦发现对方有了异心,从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将事情推到极致、推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因为你害怕啊!

你那虚弱的永远也长不大的灵魂,总是要依附于一个更强大的灵魂,才能像样地存在着,以前是东训,然后是泰州,到现在,是智友。

你才不在乎她跟哪个男人整夜待在一起,你要的是她的灵魂,她那坚韧、澄净、一心一意、残忍勇敢的心!

但现在,你要彻底失去她了,心底深处的魔鬼在嘿嘿冷笑。

看吧,那辆白色的吉普,已经停在了十字路口,对面,就是她曾经潜伏过的警厅。

一旦她走进去,你将万劫不复。

我骑着车,无声无息地靠近。

车停在了与白色吉普并排的位置。

我转头,看向车中的两个人。

隔着黑色的头盔,他们俩看上去像是漂浮在暗黑的梦里。

年轻的男人正侧着头,看她。

她微微垂着头,发丝掠过她的脸颊,她的脸上有柔和的微微笑意,显得疲倦,却很美丽。

他好像说了什么,她抬起头,眼睛注视着他,专注,温和......仿佛注视着全世界。

隔着头盔,隔着车窗,我也注视着她......仿佛注视着全世界。

她终于隔着车窗看到我了。

她的眼神挪到了我身上。

男人觉出异样,将头转了过来。

我举起枪,瞄准了我的姑娘。

车里的两人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枪口转向,对准那个年轻的男人,我扣动了扳机。

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低头看他,又抬头看我,空茫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了她一眼,加速离开。

(20211119 15:37) 天,彻底黑下来。

站在顶楼的窗前,看着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点燃。

没有一盏是为我。

我也不稀罕了。

因为我知道,有一个女孩,正在巷道中穿行,为我而来。

要来杀了我。

杀全弼道之前,我有犹豫。

杀了他之后,我没有悔意。

枪口对准智友,是因为我眼里只有她。

我想恐吓她、吸引她、提醒她,告诉她我非常生气。

甚至有一个瞬间,我恨不得杀了她,让一切回归原点。

但是我知道不行,我跟她有杀父之仇,她有跟她追寻了这么多年的仇人面对面质问、单挑的权利。

她是东训的女儿,但她更是她自己。

我要尊重她。

可是,当全弼道也转过头来的时候,两张年轻的面孔错落在我面前,一样干净的脸,一样干净的眼,那一刻,我无地自容。

心兽出笼。

你是我的。

智友,你是我的。

任谁都不能带走。

就算要走,你也得亲手将我掷入地狱,你才能重获自由。

现在,全弼道死了,你眼中的光灭了,来找我吧,是我掐断了你迎着光的所有通路,是我拖着你在黑暗的泥泞中挣扎,来吧,在我面前亲自绽放血腥又狰狞的罪恶之花,让我在临死前看看我亲手调教的小怪物能凶残到何种地步!

我将屏幕切换成数个监控内容同时显示,一旦她靠近这栋大厦,我就能看到她的样子。

她终于出现。

黑色的夹克,黑色的帽衫,帽子笼在头上,面色惨白,杀气冲天。

她从黑暗走来,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大开杀戒是她唯一的选择。

“开门!

”她沉声喝道,举起枪,瞄准了警卫。

没有人能抵挡她的凛冽杀气,门在她面前打开。

那支枪,美国制M1917史密斯维森短管左轮手枪,里面有五发子弹,如果她装满了的话。

她一路举枪,进入大堂。

众人一拥而上,杀将过来。

“砰!

”智友开枪。

这是第一枪。

枪声一响,众人红眼,有人不管不顾扑上来近身搏杀。

“砰!

”智友反身,对准一人后颈,又是一枪。

这是第二枪。

混乱中,迎面一人跃起,试图将她扑倒在地,“砰!

”这是第三枪。

搏斗中,她捡起地上一柄短刀,奋力砍杀,对着一个欺身而上的人,“砰!

”第四枪。

那人的血溅了她满脸。

她冲进电梯,仍举着枪,但她的脸慢慢转向电梯摄像头。

我坐在顶楼办公室,面对着屏幕,看着她。

她一身黑衣,执着枪,半边脸上全是血,智友,这怎么行,还没有来到我面前,你已经伤痕累累。

我们俩隔着屏幕,看着彼此。

我的耳边突然有一瞬间的静默,仿佛回到寺庙那个飘雪的夜晚,我亦是伤痕累累,躺在静夜里,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彻骨彻心地,想她。

终于是走到了今天。

命运终于不再对我掩面,它直视着我,要吞噬我。

她没有犹豫,爬上扶手,用枪托将摄像头砸烂。

她的脸在我面前瞬间消失,成漆黑一片。

我拿起桌上的刀,这把刀,仍然沾着泰州的血,是她插进他的胸膛,是我从他的胸膛上取下来的。

这把刀,就是当初在江边我亲手送给她的我的贴身之刃。

现在,这把刀又回到了我手里。

我拿起帕子将刀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我听到门外走廊那头电梯“叮”的一声轻响。

我的女孩,那个已经成为复仇女神的女孩,在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枪,应该还在她手上,但是,只剩下了一颗子弹,那是为我留着的。

短暂的喧嚣之后,我听到她喘息着向门边靠近。

达哥在门口守着。

她不是达哥的对手。

我将刀插在桌上,耐心等着她。

“砰!

”我听到了枪声。

这是第五颗子弹。

她杀了达哥。

但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空枪。

里面已经没有子弹。

门开了,她踉跄着走进来,满头满脸的血。

身子无法自控地摇晃着,血污和乱发后,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的智友,你一路浴血,终于来到我面前。

我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她。

她举起左手的枪,向我瞄准。

傻孩子,你的枪里是空的。

门在她身后缓缓掩上,她反手将门锁扣上。

全世界,这一刻,只剩下她和我。

(20211121 1:29) 我左手拿杯,右手执枪,看着她,温和地说:“你看上去很累了。

”她举着枪,身子摇晃着:“还撑得住。

”“我还有力气能杀了你。

”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我提起枪,将枪口对准她,她骤然应对。

我将手收回,看着枪口,把枪放在桌上,点点头:“是啊,这样才对。

”我喝了一口酒:“东训是个懦弱的家伙。

他有很多次杀我的机会,但他没有勇气。

”智友一手执枪,一手执刀,枪口始终对准我。

“因为他生来就是个猎物。

”我将桌上插着的刀拔出,插回腰间,端着酒,站起身:“一个让他自己、他的女儿、还有我,让所有人都因此变得不幸的懦弱的猎物。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闪着仇恨的寒光,像丛林里准备复仇的母豹——这就对了,亲爱的智友,放下那无谓的牵绊,像个真正的动物、像个全然的怪物,在这黑暗森林里搏命厮杀,杀出一条血路,你才能见到只给王者准备的朝阳。

“但你不一样,”我慢慢走向她,“你的行动无所畏惧,你从不犹豫......你不是在等着那一刻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在犹豫?!

”她摇晃着,看到了摔碎在地上的相架,那张照片,我和东训的合影,就躺在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将枪放在地上。

她捡起合照。

“是,我犹豫了,因为我想活得像个人,”她拿着照片,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你曾问过我是不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复仇,我当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明白了,报仇的代价就是成为怪物!

”她“嚓”一声将手中照片撕成两半:“就是成为像你一样的怪物!!

”我走到她面前:“是啊,你跟我很像,但是你......能成为怪物吗?

”她用染血的布条将刀缠在手上,咬牙说:“因为我的犹豫,又害死了一个我珍惜的人。

”珍惜的人!

她是在说全弼道吗?

我的脸冷了。

心冷了。

全身的血彻底冷了。

珍惜的人!!

东训是。

全弼道是。

那我呢?

“你知不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

当你拖着我向深渊坠去的时候,只有他,拼死拉住我!

那个能理解我的伤痛、我唯一能够倚靠的人,你,杀了他......”她的脸扭曲着,仇恨的火点燃了她整张脸,像是盛放在地狱里的恶之花。

“你杀了我爸,已经杀了我一次,现在,你又杀了我一次......我早已不是人,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只要能杀了你,是什么又有什么分别!

我要睁着眼睛,我要看清楚你死前喘息的模样!

”智友挥刀而上。

我空拳将她打倒在地。

“就你这样,有办法杀得了我吗?

”我嘲笑她。

她在地上挣扎而起。

“很好。

”我抽出刀。

刀刃划过她的胳膊,她的腿,我把刀扎在她的腰上。

她奋力将我推开。

很好。

我的刀,一刀一刀划在她身上。

她的刀,一刀一刀扎在我心上。

很好。

智友,拿出你的杀气来!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要让我失望!

终于,她的刀狠狠扎进了我的腹部。

我推开她。

她的刀再次袭来。

我将她的刀别了下来,她摔倒在地上。

“站起来,站起来!

”我怒喝道。

她踉跄爬起。

“就是这样!

”我一刀一刀向她划去。

亲爱的智友,我的女孩,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以后再也不能够了。

她再次倒下。

几乎已经无法站起。

她艰难地向我爬来。

“很好,再来,很好。

”我鼓励着她。

她扶着我的腿,拼尽全力攀爬。

“你给我站起来啊!!

”我吼道。

她扶着我,仰头看我,满脸是血,眼睛亮得惊人。

“我们之中得有个人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提刀向她。

她准确地握住我的手腕,反向一扎,刀,深深扎进我的身体。

我拔出刀,扔在她面前,向后退去。

她捡起刀,握住,从地上爬起。

我已无法直起腰,无法自控地笑起来。

低头,地上是半张照片,是她撕掉扔下的。

那是我的笑脸。

东训已经不在。

我捡起照片,看着智友,她将刀握在手中,等待狩猎。

“太阳穴。

人中。

下巴。

心口。

”我最后一次教她:“刺吧,刺啊,你刺啊!

刺啊!!

”眼里的泪经不住嘶吼的震颤,迸溅而出。

快点了结吧,智友,我的女孩。

没有你的信任、依赖、崇拜和洋甘菊茶的世界,我根本毫无留恋。

我捡起地上的枪,她带进来的那一支,一支没有子弹的空枪。

我将枪举起,对准她:“这就是你的结局。

接受吧,你......无法成为怪物。

”她骤然暴起,举刀向我冲来,我将枪口偏移,扣动扳机。

她的刀,精准刺入我的心口。

我低头看她,真好,智友,你终于在我怀里。

她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刀柄上,深深深深刺了进去。

我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我看到她的脸也黯淡下去。

智友,没能陪你去海边,真是很抱歉啊。

我看着她,一直看着她,我的世界已落幕。

智友,亲爱的女孩,欢迎来到崭新的丛林世界。

(202121 10:47 全文完)

 10 ) 嗑不下去大佬×女主?

看有多少人嗑大佬×女主就能看出言情小说毒害了多少人,如果非要有感情线的话,那就是警察前辈×女主最合理,两个都是善良的人,有着相似的经历,能够彼此依靠,这才合理啊。

而且大佬是女主的杀父仇人啊,这也能嗑?

嗑这对还不如去嗑伏地魔×哈利波特,起码年轻的汤姆里德尔比这个大叔帅。

还有,看到大佬感慨“我从来不背叛信任我的人,为什么那么多人背叛我”,我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因为你一开始走的路就是错的啊大哥,只许你作恶多端不许别人正义制裁啊?

在自怜自艾个什么劲啊?

翻剧评的时候居然还看到有人用“天真得像个孩子”来形容大佬,嗯嗯,真是天真,天真得杀人贩毒都不眨眼哈😅

《我的名字》短评

美女真是辛苦了,以后挑挑剧本。

8分钟前
  • sleepwalker
  • 很差

这漏洞百出的剧情……以及韩国老中青是真的没办法长时间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11分钟前
  • 云中君
  • 较差

爽到了,崔武镇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15分钟前
  • 非水木
  • 推荐

作为一部流水线的动作剧集,摄影和动作戏已经接近类型电影的级别了,剧情节奏也把握得非常好(虽然最后一集安排了床戏有点败笔,但瑕不掩瑜)我是觉得东亚能拍出这种大女主动作戏非常难得,而且从制作来看这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我只能说中国自绝于世界真的很可惜,让Netflix的亚洲重心摆在了日韩,也让日韩的影视有了更多的资金和更大的平台,日韩以后这种水准的影视剧只会越来越多,影响力会越来越大。P.S. 这次终于get到了韩韶禧,短发造型很飒,很适合做打女。

18分钟前
  • 派翠克
  • 力荐

太好看了 网飞+韩剧在《鱿鱼游戏》和《以吾之名》后已经封神了

21分钟前
  • Charlie的蛋糕
  • 力荐

老套

26分钟前
  • 较差

就是一个挺简单的复仇故事,甚至有点俗套,IMDB竟然有8.1分,韩剧最近风头好劲。韩素希独挑大梁,还蛮考验演技的,没有拉胯,但也只能算及格而已。

28分钟前
  • 浮生若梦
  • 还行

??????开始还行,然后全盘崩坏,一言不合开始做爱🤦‍♀️最后一集整个没眼看了

29分钟前
  • warmland
  • 较差

比较失望……

34分钟前
  • Komatsu
  • 较差

也不是说不好看,就是…无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36分钟前
  • 豹哥
  • 还行

补标~一集弃,已经忘记剧情了,只记得开头女主老爸死了她要复仇……一共也没几集,第一集还能叙述的如此乏味,怎么追的下去啊!

41分钟前
  • Carmen卡门
  • 较差

弱智复仇片,轻轻松松当卧底学杀人

46分钟前
  • K宝
  • 较差

女主有点厉害,片子还过得去

49分钟前
  • 横竖横竖横
  • 推荐

@@(2021-10-15)maineim(My Name)(我的名字/以吾之名)(1-8)(原来女主是这个演员啊,怪不得这么眼熟。颜值不错,这就是易碎感不?打击感还是可以的,剧情中规中矩。第2集女主眼睛被打肿的妆容有点搞笑啊;受黑帮培养去当刑警,《无间道》啊?第4集女主的健身水平有点高啊;女主被仇人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第5集女主杀人了。第6集女主知道真相了。第8集莫名其妙打炮了,一看就是死亡flag;果然如此,直接爆头。女主居然没死?全须全尾。)

51分钟前
  • 不喝水的鲫鱼
  • 较差

除了打戏稍微能看外,剧情和主演演技一塌糊涂!另外,女主那张整容脸,看着真心别扭!还有一个bug ,女儿都十几二十岁了,居然连爸爸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而爸爸只卧底了一个月!

52分钟前
  • 摩力克
  • 还行

惊艳小女主出演大女主百人斩,让俗不可耐的故事大放异彩,动作戏也加分,韩剧的丝丝入扣颇见功底。另说,网飞参与的制作在节奏上是全球标准化的,就是又快又稳,很粘人。

55分钟前
  • 哗啦啦
  • 推荐

晋江体黑道大佬和他培养的小怪兽之禁忌之恋

58分钟前
  • 虫蠹
  • 推荐

女主超级帅

1小时前
  • 阿毫
  • 还行

剧情有点弱,但是打戏动作戏还是很精彩的,女主的演绎也很不错,眼神动作这些。哈哈哈要是和黑帮大佬有感情戏就更爽了!

1小时前
  • 艾酒
  • 推荐

这剧但凡多一点黑道老大和女主的“相爱相杀”,DB评分立马可以破八你信不信。

1小时前
  • 靡夜蔷薇
  • 较差